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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抗日战场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68)


有钉子,就得拔掉它,熊克武自此处处对杨庶堪进行掣肘。要办民政,当然离不开钱,恰恰熊克武就在这方面掐脖子,以致闹出了“熊杨争款,几于用兵”这样的荒唐事。
在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杨庶堪按照孙中山的指示,保举廖仲恺为四川财政厅长,蒋介石为警务长,欲以这两人作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熊克武毫不客气,利用四川省议会来加以反对。廖蒋都是明白人,中途听到消息,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就马上折回了广东。
都是同志,可是有时候同志之间的仇恨,还胜过敌人。熊克武此举,不仅令杨庶堪倍受打击,而且也让孙中山十分难堪。
杨庶堪无奈之下,只得借老父生病为由请假,想以此来缓解双方矛盾。
孰料你越软,他越狠,熊克武没有一点要收手的意思,在杨庶堪假满复职后,他索性以督军的名义,将本来应由省长指挥的全川警备队给接收了。
接下来,熊克武又做了一件离谱的事。
1920年2月,熊克武通电就任四川督军,距离孙中山的任命已过去将近一年。就在这封通电中,熊克武竟称北京政府的首脑为总统、总理。
在当时,南北完全对立,任命熊克武为督军的也不是北京的那个“总统”或“总理”,而是孙中山,北京政府接到通电后,自然对南方党人极尽嘲弄之能事。
唐继尧的第二张牌,是“实业团”。
四川国民党人一直有两大派别,或者说两座山头。一派叫做“九人团”,这一派为熊克武为首,包括但懋辛等人在内,都是日本军校生,前后共有九人。另外一派叫作“实业团”,由四川学界的师生组成。辛亥革命后,其中一部分人从政,另外一部分人则投笔从戎,成为“长衫军人”。
简单说来,“九人团”偏重军事,“实业团”则关注民政。实业团名称的来源,就在于他们认为辛亥革命胜利后,应将革命活动转向经济活动,因此实业团不像九人团那样动辄喊打喊杀,具体观点上也颇多分歧。
熊克武和他的“九人团”,与“实业团”之间向来就不对付。熊克武在重新编组部队时,对长衫军人所率的民军多持歧视态度,护法战争中损失的枪弹也不补充,这使得“实业团”与熊克武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遵从孙中山指示,“拥杨反熊”(拥护杨庶堪,反对熊克武)。
1920年3月,孙中山在给唐继尧的电文中,毫不隐讳地拿出了自己的“弃熊计划”,实业团的反戈一击正是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
实业团要“拥杨反熊”,但缺乏足够力量,正好唐继尧又需要借用川军力量,双方便结成了“倒熊同盟”。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69)

唐继尧手中有了扳倒熊克武的把握和实力,便开始对熊克武步步相逼。
唐继尧的代表到成都与熊克武见面,在欢迎会上就公开扬言,说云南人说爱国是壳子话(即吹牛),滇军将领之间也不免有意见,但是打起仗来,丝毫意见没有。
这些话都是明摆着说给熊克武听的。
黔军有好处就上,“倒熊同盟”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参与,而且那副狐假虎威的样子,在气势上似乎还超过滇军,其代表直接就朝川人喊话:“川事自然要由川军来解决,滇黔不打算过问。可要是川军解决不了,滇黔当然不能坐视。”
山雨欲来,熊克武感受到了威胁,他一面紧急扩充军队,一面对不属于自己嫡系的川军进行争取。
在此之前,熊克武也曾坐看滇黔军与川军打得不亦乐乎,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时他号召川军的立场就不能是党人立场,而应是川人立场:“川人不打川人”。除此之外,封官许愿必不可少,甚至于比其它东西更有效。
与此同时,熊克武还对舆论进行了动员,通过四川当地报刊媒体,痛骂唐继尧是在“以日本式的野心侵略川省”,
那会儿,还没有“九一八”,但日本侵华的野心已从“二十一条”等方面露出了苗头,国人皆深以为耻,把唐继尧比作西南的“日本”,自然是为了引起四川人的同仇敌忾。
做了这么多工夫后,熊克武大有收益,一部分老川军就加入了他的阵营,但与“倒熊军”相比,实力上仍大大逊色,连舆论和民心也无法抵销这一差距。
1920年5月,唐继尧指挥各路“倒熊同盟军”向熊克武发起进攻。熊克武双拳难敌四手,被迫退出成都。
“倒熊同盟军”紧追不舍,只因天气酷热,很多官兵染上疾病,才停止追击,放了熊克武一条生路。
熊克武走上了两年前那个人所走过的路,那个人曾被他追杀,现在他又被人追杀,他们的经历相似,结局相似,连逃亡的路径都相似。
那个人就是刘存厚。
刘存厚被熊克武赶出四川后,逃到了陕南。这个可怜虫虽经数年寒窗苦读,成绩仍是一塌糊涂,到这个时候,他开始原形毕露了。
在“刘罗”、“刘戴”等历次战役中,那个第三师师长都是刘存厚最可靠最得力的同盟军,当熊克武进驻成都时,曾劝其归顺,但遭到拒绝。
此人宁愿随刘存厚一路逃到陕南,风餐露宿,患难与共,这样的朋友铁不铁,可交不可交?
够铁,可交,但问题是已经用不着他了,反而两人同为师长,还有威胁。
刘存厚的内心其实一点没有存下厚道这两个字,他先克扣军饷,接着又挖墙角,再之后甚至动用了鸿门宴,连逼带吓,直至把对方赶走了事。
陕南至此只剩下了一个刘存厚,他成了“汉中王”,可“汉中王”不是“川中王”,这地方太穷了,哪有一点油水可捞。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0)

刘存厚的两个师是北京政府认可的“国军”,饷械皆由北京拨付,应付军队的正常开销勉强够用,但刘存厚还想着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所以他对官兵的军饷只肯发七成,另外三成生生都给扣掉做了经费。
官兵工资拿不全,便自找门路,开烟馆的开烟馆,设赌场的设赌场,刘存厚自己也卷起袖子,逼当地人种植鸦片,以便好按亩收捐,搞得当地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陕西督军为此对刘存厚下达逐客令,并七次致电北京政府,要求让刘存厚立即滚蛋,并且声称,如果北京拿不出办法,陕军会自行解决。
陕西人还特地给他制造了一幅对联:“早去一天天有眼,再来此地此无皮。”
陕军进逼,陕人唾骂,陕地又如此贫瘠,刘存厚也早就不想呆在陕南了,可问题是北京政府一圈问过来,没人肯要他。
四川自然是对他关紧大门。问甘肃,甘肃人差点急得跳起来,唯恐北京把这个灾星强塞过去。再跟湖北商量,湖北那边的脑袋摇得像个拨郎鼓:怎么都行,但求你千万别把这货给送过来。
刘存厚不再是人见人羡的皇叔,甚至连编草鞋的的都不如,他就是一送不出去的瘟神。
人生真是没有奔头啊。
就在刘存厚恨不得切腹自杀以答谢社会的时候,他看到了熊克武。
熊克武就在阆中,位于川陕边境,跟刘存厚所处的陕南靠得很近。陕南够穷了,阆中还要穷,以致于熊克武不得不伸手向刘存厚乞援。
面对熊克武的落魄,刘存厚完全没有“大远来哭一鼻子,跟我臭来劲”式的痛快,他仿佛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两年前,他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两年后,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样混得很惨,一样走投无路。
是谁,究竟是谁,把我们搞到了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当然是杀千刀的滇黔军。
找到了共同的敌人,熊刘决定联手发起反攻,将滇黔军逐出四川。
1920年8月,刘存厚从西路向成都,熊克武从东路向重庆,分道率路进川。
此时驻川滇军正处于实力上的顶峰阶段。自蔡锷督川,滇军便名将辈出,罗佩金已经过时,顾品珍、赵又新才是其中的佼佼者。
顾品珍以智将著称,在成都巷战后爆发的“三国大战”中,滇军起初处于劣势,正是他策划对重庆发动奇袭,才最终扭转乾坤,并驱走刘存厚。赵又新则是蔡锷帐下的第一猛将,护国之役之所以能够赢定,皆有赖于大反攻,而赵又新所部正是那次大反攻的主力。
顾品珍有个人主见,不是什么都听唐继尧的。与他相比,赵又新对唐继尧比较忠心,基本上是服服帖帖,让他到东绝不去西,但是两人又有共同特点,即全想赖在四川。
没办法,天府之国实在太富足了,躺在这个温柔乡里,谁都不想回家。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2012不摇远 2012-05-28 22:37:23
关河兄你新帖也是叫草鞋军团吧,?这里也有,是不是相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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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样的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1)

顾赵在四川大修生祠,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本乡本土人氏。顾品珍的那座生祠叫做“顾公祠”,生祠落成的当天,他就巴巴结结地把自己的“禄位牌”给供入了祠内。
熊刘的目标,是要将滇黔军赶出四川,就算唐继尧不下指令,顾赵也得“毅然决然以图孤注一掷”。
除了有名将压阵,滇军士气也极为旺盛。西南各军,以滇军作战最为顽强,他们一方面与其主将一样,视四川为乐土,另一方面由于入川以来常胜不败,逐渐生出一股傲气。
滇军自以为是,跟在后面的黔军也不得了,刘存厚、熊克武的先后败走麦城,使滇黔军变得更为嚣张,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川人几乎变成了下等人。
一个川省记者悲哀地写道,从前说起西南,总是川滇黔,后来变成了滇川黔,如今应称为滇黔川。
然而正是这一现状,令四川政局率先发生了变化。
实业团引狼入室的初衷,其实与当初熊克武借滇黔军之力驱走刘存厚一样,都是为了达成目的不得已而为之。熊克武既败,他们就要站出来主张四川的权益,唐继尧哪里会予以理睬,于是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灰了心丧了气。
实业团的转舵,代表了四川中上层社会的舆论走向。曾参与驱熊的川军将领举办茶话会,邀请本地士绅参加,士绅代表当场就说:“我们希望各军能把川土收回,甚至于带兵直捣昆明、贵阳,叫他们还我们的银钱!”语毕,在座士绅掌声雷动。
这些川军此时其实也早存“驱滇”之心——驻川的滇黔军高高在上,对川军十分藐视,几乎把川军当成了“伪军”。川军士兵因此不仅不愿佩戴联军总部要求的红边帽,而且对“红边边”也极度仇视。
兵倒霉,官也跟着受冷遇。凡参加过“刘罗”、“刘戴”及“三国大战”的川军部队,都被联军总部另眼相看,导致师不能升军,旅不能升师。
旅长升不成师长,他的团长自然也就升不成旅长。旅长回去做团长的工作,那团长一听大怒:“旅长为人淡泊,很好,不过你不能要求我们这些部下都有这样的境界。弟兄们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升官!”
从官到兵,都有了造反的心。熊刘“驱滇同盟”的旗帜一打出来,便人心所向,原有川军纷纷加入。
这是一个很松散的同盟,有的部队一家就拥有两家的番号:刘存厚给一个,熊克武也给一个,当然他们既不受刘存厚指挥,也不归熊克武调遣,都是各打各的。
这样的同盟军,在军事上的缺点显而易见,那就是打仗时会人自为战,导致步调不齐,无法把手指攥成拳头。
顾赵都是战场上的老手,对此看得真真切切,因此最初都没有把川军的集体反攻当一回事,但是他们没有想到镜子还有另外一面。
这一面,不是缺点,是优点。
在“为桑梓而战”的口号激励下,川军各部人人恐后,争先向前,“驱滇同盟”的雪球越滚越大。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2)

1920年10月,四方川军得以会师成都,仅集中于成都的,就达到五十三个营,约合十三个旅。
顾赵这才急了,他们有了一种站在堤岸上看钱塘潮的感觉。
到底是打惯了硬仗的老将,二人随即将滇军主力集中于成都附近的龙泉山。此地有一处天险,名为张飞营,相传当年刘备坐镇成都时,张飞即屯兵于此。张飞营四周都是岩石,仅有一条小路可以上山,山顶则地势平坦,可以建立防守阵地,绝对是易守难攻。
顾赵要在张飞营与川军决一死战。这是他们窥破了“驱滇同盟军”的第二个致命弱点:得胜时自然是争先恐后,恨不得满地拾军功章,然而一旦遭遇挫败,往后撤退时同样会争先恐后,而且互不相救。
川军看似气盛,不过那是在没吃苦头之前,只要凭籍张飞营之险,击溃川军得力的一部,其余部队将会倾刻瓦解,就像一只气球,再涨得鼓鼓,一针扎上去也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龙泉山之战被滇军视为关键性一役,自然是全力以赴。经九昼夜血战,滇军死伤枕籍,下级军官基本打光了,中级军官也损失不少,但坚持到了“最后五分钟”。
九天九夜,川军中攻得最猛的部队相继折戟,在“最后五分钟”内,川军果然开始溃退,并再度被滇军逼回成都。退入城内后,各部队颓丧已极,完全陷于纷乱之中,连担任前敌最高指挥官的刘湘也唉声叹气,拿不出任何办法。
依靠战将之谋略,滇军终于反败为胜,顾赵都相信,攻下成都指日可待。
假如没有成都,可以想见,川军早已士气瓦解,有的要畏战逃跑,有的要保存实力,但正是因为有这座城市在,本土乡情又突然激发起了川军的斗志。
熊克武和刘存厚在“驱滇宣言”中声称,此次出兵,“纯为义动,非为利争”,但从他们自己到下面的官兵,心里其实都明镜似的——哪有那么高尚,保卫桑梓的“义”不能说一点没有,不过主要还是如那位川军团长所言,“名为义动,实为利争”,讲穿了,士兵要生活,长官要升官,不然凭什么出生入死,谁的性命不是命啊?
当面临山穷水尽,成都在最危难的时候庇佑了本土军队,背靠着坚固的城垣,他们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能将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力量。
成都士绅站在川军一方,除发动各街民团上城墙协助正规军守城外,还分头给川军各部打气。
某士绅讲了一番川军若守不住成都,四川将有亡省之痛的道理,然后振臂高呼:“我们成都人誓与滇军不共戴天!”听他讲完,带队司令官当场痛哭:“吾川存亡,在此一举,本司令抱最后决心,非人亡弹尽,决不舍弃成都。”
场下官兵尽受感染,无不齐声高呼:“以死报我四川!”
这一刻,他们的感情是真挈的。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3)

感情点燃了激情,川军鼓足勇气,不惜与滇军展开肉搏,拼死保卫成都。
成都连日不下,大出顾赵意料之外,他们的处境变得尴尬起来。一方面是攻城战可能旷日持久,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攻下成都,另一方面成都以外的川军已从侧后袭来,此时滇军尽抽主力于龙泉山前线,后路十分空虚,其受到威胁之大不言而喻。
赵顾决定改变作战计划,撤出龙泉山和张飞营,以便收缩战线,整军再战。
退是为了更好的进,但问题在于,当一个人元气大伤的时候,绝不能轻易言退,因为一退,你就可能停不住了。
一个守山,一个攻城,都是苦战,滇军这样整整熬了半个月,一天都没有好好的休整过,早就疲惫不堪,而守城川军则是以逸待劳,吃饱了饭,养足了精神,在这场追逐赛中占尽优势。
川军发力猛追,沿途都可以见到落伍的滇军,他们实在太困太乏了,倒在地上就呼呼地睡了过去,川军不用作战,就俘获到了大把大把的滇军。
两手劈开生死路,现在留给川军的是生,留给滇军的是死。
顾赵的整兵再战成为最大失策。当川军追到泸州时,滇军已然陈尸遍地,有的甚至是人马俱毙,死人俯卧在死马之上,其状甚惨。
赵又新在突围时被击毙,尸体抬回军部时,门口一对红纱灯笼还亮着。
川军收复泸州后,标志着西战场已以川胜滇败告终。接下来,川军又继续分道穷追,进入以重庆为中心的东战场。后来的共和国两大开国元帅当时均各为其主,刘伯承任川军团长,为熊克武的部下,朱德任滇军旅长,为赵又新的部下,民间盛传两位元帅在东战场PK,刘打败了朱,朱德逃回了云南。
实际上,滇军自丢失泸州起,就失去了再战的能力和意志。顾品珍在从龙泉山撤出时,下属向他进言,说我们进行的这都是不义之战,也不知道究竟要打到哪一天才能止,不如返回老家,关起门把云南治理好,踏踏实实地过点日子。
顾品珍听后微笑不语,这是因为他仍以为自己握有胜算,根本没有想到会一溃如斯。顾品珍虽未像赵又新那么死于阵前,但却染上了重病,导致卧床不起。
顾品珍面容憔悴,他的眼前全是战死于荒野的滇军,这些云南子弟兵曾跟着蔡锷参加过云南起义和护国战争,可是热血换来的荣誉以及宝贵的生命,就这样因为上层某几个人的私利而扫地以净。
我们进行的确实是“不义之战”,我们要回家。
能与川军在东战场继续角力的是黔军。黔军向来都是跟着滇军混,滇军退走,黔军一对一根本就打不过,很快,滇黔军残部就都退往贵州,自此再无力量入川。随着滇黔军共同“侵川”的历史结束,四川完全收回了原先由滇军占有的自流井盐款。
四川曾经是一块人人可以食用的大饼,除了滇黔军,入川占地盘的还有豫鄂两军。这次川军一并将他们赶出了省。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4)

客走主留,不过问题是大厅里的主人不止一个,起码有两个。
刘存厚和熊克武都是“督军”,区别只在于一个由北方政府任命,一个由南方政府任命。刚刚起兵“驱滇”时,他们曾相约在胜负未决之前,均不使用督军名义,但是随着胜利渐露曙光,两人就开始争着封官许愿,并都竭力标榜自己才是正宗督军。
按照事前商量好的入驻方向,刘存厚驻成都,熊克武驻重庆,各挂各的牌子,刘存厚的官署叫“四川督军公署”,熊克武的官署名称连一个字都不差,如此一来,两个“正宗”就势必要打起架来。
打这个架,熊克武明显吃亏。
北方政府虽然也内讧不断,却比南方政府还稳定一些。相形之下,南方更乱,原来的广州军政府没撑持多久,就被支持孙中山的粤军给推翻了,孙中山即将上台——只是可能,因为下一届军政府组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熊克武感到非常彷徨。事实上,在告别“驱满”时代后,像熊克武这样无所适从的革命党人不在少数,他们都不知道应该到底跟着谁干好了。初任四川督军时,熊克武在就职通电中曾称北京政府的首脑为总统、总理,并非无意之失,实际上是一种暗示和试探,可惜段祺瑞不领这个情,他只认刘存厚,不认熊克武。
此后,熊克武又悄悄地派代表去北京找“总统”徐世昌,徐世昌倒有意接纳他,不幸的是徐总统在北京政府的处境没比前几任好多少,他们都得听段祺瑞支配,自己完全做不了主,熊克武想重投门庭的希望落空了。
这次南方军政府的倒台,给熊克武带来了双重打击,他真正到了无枝可栖的境地。
那段时间,最为糟糕的事,每天都在熊克武周围接连发生。他不再相信好运到来,不再相信能傍到大款,“川省自治”就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
南北双方,我谁都不靠了,至于你们承认不承认我,也毫无关系,反正我又不靠你们活着。
这当然是一种无奈。在刘存厚看来,熊克武已经成了没人要的弃儿,只不过憋着心思不想让他看见而已。
“自治”?村长还能封自己做国王呢,真会瞎掰。
刘存厚快乐得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要说靠山,还是我的靠山硬吧。
不过得意归得意,刘存厚表面上还得在别人面前,装出一种饥汉子不知饱汉子撑的神情:唉,我这个正宗督军事情多,忙不过来,要不请“川边镇守使”来帮帮忙?
“川边镇守使”指的是熊克武,那是以前北京政府封给熊克武的官儿,只不过熊克武嫌小,从来没受领过。刘存厚以正宗自居,他从来不称熊克武为督军,仅呼“使”。
在熊克武不知情的情况下,刘存厚给北京政府发去密电,要将熊克武“提升”为省长,他认为这样就算招抚了熊克武:你落魄了,我还拉你一把,这是什么魄力,什么情怀?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5)

这时的北京政府总理为靳云鹏,当然拥有实权的还是“太上总理”段祺瑞。靳云鹏心思缜密,知道熊克武自视甚高,怕反而因此惹怒熊克武,所以一时决断不下。
刘存厚还挺上心,又让吴莲炬在靳云鹏面前扯了个谎,说这件事已征得熊克武部下的同意,熊克武本人也巴不得呢——混得那么惨,偶尔给他一个笑脸,都乐得屁颠屁颠的,更别说高升为省长了。
靳云鹏信心为真,很正经地向四川发去明令,授熊克武以“四川省长”。
刘存厚以为下一钩吊住了熊克武,没想到熊克武接到明令后,脸腾地就红了,那种羞愤到极点的红。
伤自尊了。
什么狗屁省长,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熊克武把不开眼的北京政府称为“非法政府”,那份任命电令“滑稽太甚”——简直太可笑了,你们发布这样的电令前,为什么不仔细瞧瞧我熊某究竟是何等样人?
给熊克武这么一堵,刘存厚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个脚的感觉。这姓熊的好不解风情啊,换别人能活两辈子的事,到你大概一辈子就完了,我推荐你当省长是提拔你,有人削尖脑袋想当,我还不让呢。
这话说得也是。当初无论罗佩金还是戴戡,若有一个这么关照他刘存厚,最后也就不至于弄到要撕破脸大打出手的地步了。
可是价码这东西其实每天都在更换牌价,今天跟明天是完全不一样的。假使刘存厚肯设身处地想一想,现在如果再让他当个省长或者会办什么的,他会愿意吗?放在熊克武身上,是一个道理。
除了熊克武,其他人也不满。紧跟在熊克武后面的,是刘湘,刘存厚将他提升为“重庆护军使”。刘湘则认为,以他在“驱滇”中所取得的军功,完全是省长的料,到头来竟然还是个“使”,有什么意思。
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没轮上提干的。刘存厚兴冲冲地封官授勋,以为是在种一盆盆养眼的鲜花,没料到点燃的是一盆盆越燃越旺的火苗。
熊克武带头发出反对通电。继他之后,由刘湘领衔,川军将领发出联名通电,对刘存厚表示反对。在这封通电中,但懋辛这样的熊氏嫡系自然是一个不少,全部榜上有名,让刘存厚感到特别吃惊的是,里面竟然还有他的部将,等于在搞窝里反了。
在通电中,熊克武再次祭出他的“川省自治”法宝。为了带头实践,同时表明不贪慕官位,他索性把头上的“四川督军”帽子给摘掉了,方式是辞职,当然是自己辞职,自己批准,因为广州军政府早就不存在了。
川军将领群起响应,都嚷嚷着要搞“川省自治”,并限刘存厚于五天内作出答复。
可怜的刘存厚在这些将军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督军的威风,众人对他皆嗤之以鼻:当个屁大的官,你就当自己是孙悟空了,你就是一弼马温!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6)

刘存厚蔫了,先前的美好感觉荡然无存。“川省自治”这四个字犹如太上老君的金钢琢,刘存厚被这劳什子砸得头晕目眩,脑子里就没整的画面,全是零零碎碎的东西。不过有一点他至少是拎得清的,那就是他的靠山是北方政府,只有依靠北方政府,他才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才能控制全川。假如脱离北方,在实力如此薄弱的情况下,必将陷于孤亡境地,乃至于被立马灭掉都有可能。
想到这里,真是一头汗。这些川军将领原来既没当他是孙悟空,也没当他是弼马温,就当他是一白老鼠,张着个笼子,正等他钻呢。
能钻吗,当然不能,可是不钻的话,打你就没商量了。
刘存厚无奈之下,只得施出拖延战术,即一面说“川省自治”没有错,但是另一方面又说,川省刚刚“驱滇”,还有一大堆善后工作需处理,必须等处理完才能实施。
熊克武名为下野退居幕后,其实正是这场戏的总导演,他一直握着大棒盯着呢。想耍花招?做梦吧你。
熊克武直截了当地给刘存厚发去电报:“川局安危,在兄一言决之。”
不过一句话的事,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干嘛。
这是最后的通牒。刘存厚急了,他也顾不得北方政府的感受,慌不迭地就成立了“四川省自治筹备处”,并拉来名流做处长,表示自治已经开始。
管你开始不开始,就跟护法时候一样,熊克武手里那根大棒是注定要砸下去的,这跟刘存厚是不是肯进笼子没丁点关系。
1921年2月18日,“下野”的熊克武与但懋辛、刘湘等联名发出通电,给刘存厚罗列了十宗罪,其中之一赫然就是“阻挠川省自治”,全不顾人家那里自治已经开张了。
此时川军正好分成三大集团,但这三大集团并非可以鼎足而立,其中第一军由但懋辛负责,实际由熊克武遥控指挥,第二军是刘湘所部,这两支军队皆实力雄厚,兵强马壮。第三军原属刘存厚,可是刘存厚一个不留神,第三军竟然临时“变节”了。
熊克武和刘湘会拉人,刘存厚也会拉人,他想拉刘湘的人。自然大家都是封官许愿那一套。不料刘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来了个提前识破,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被刘存厚暗中收买的对象给扣留了起来。
仗还没怎么打,胜负已各有归属。三个军合起来打一个刘存厚,这刘存厚纵有三头六臂也对付不了,而实际上他还是个残疾人:回川后,虽然也招抚收编了一批人马,但多为草头班子,拿的枪还是土造毛瑟,根本打不了硬仗,第三军反戈相向后,基本就没什么反击能力了。
1921年3月22日,刘存厚自动下野,离开成都。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77)

还是得比膀子,膀子一比完,就什么都出来了。熊克武膀子粗,他的下野就是假的,刘存厚膀子细,他的下野则是如假包换。
要去的地方,还是陕南,半年前怎么离开的,半年后又怎么回来。对这条逃亡奔命之路,刘某早已是驾轻就熟。回去后,陕西人照例还会骂,还会唾弃,可是都厚着脸皮忍忍吧,因为实在无家可归了,川人遂送刘存厚一个浑号:“刘厚脸”。
把刘存厚赶走,熊克武松了口气,下面得轮到他唱戏了。
在把北方政府发放的乌纱帽弃之一旁以及“驱刘”之后,跟北方政府之间也就彻底弄掰了,新的南方政府又没成立,所以仍然必须将不南不北的“川省自治”进行到底。
一个省自治,太孤单,也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如果能找个邻省一起搞,别的不说,起码可以用来壮胆,这就叫“联省自治”。
邻省里面,滇黔是世仇,暂时没办法考虑。湖北督军王占元出自北洋,理所当然不肯脱离北方政府,熊克武游说半天也没效果,于是转向湖南督军赵恒惕。
赵恒惕是老同盟会员,参加过辛亥革命和“二次革命”,与熊克武是党内同志,同时他也有自治的想法。
做人要做懒羊羊,嫁人要嫁灰太狼,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四川、湖南要联省自治,独有湖北不肯,熊赵二人自然对湖督王占元十分不满。正好湖北人也不喜欢这位王督军,他们成立了自治军,并派代表到湖南求援,要借邻省之兵里应外合,将王占元驱逐出去。
作为川人,熊克武要抵制滇黔“侵川”,但作为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武人,他心里也未尝就没有让川军向外发展的念头,这不正是好机会吗?
早就看姓王的不顺眼,如今还有人上门来请,那就别客气,咱们合起来打他丫的!
1921年8月,熊赵计议已定,川湘合力打响“援鄂之战”。按计划,双方各出五个混成旅,但是由于长江水涨,影响了交通通讯,熊克武从湖南发出的密电,迟了五六天才到达重庆,加之出现了一些其它因素,致使川军出兵晚于湘军,这为北方强人创造了机会。
这位强人就是吴佩孚,现在的北方政府实际由他作主。
在吴佩孚行动之前,湘军已经动手,其先头部队距离武昌仅百余里。王占元惊慌失措,赶紧学着刘存厚,发出通电,称要“顺应自治潮流”,然后就逃命去了。
王占元一逃,吴佩孚立即另立督军,并亲自赶到武汉,对湘军发起反击。吴佩孚是用兵高手,赵恒惕哪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逼回长沙。
吴佩孚胜利在望,但他却在这时候通过英国人出面,提出要与赵恒惕谈和。
赵恒惕怕就怕北洋军乘胜追击,那样他连长沙老巢都呆不下去,根本没想到对方会伸出橄榄枝。那还等什么,赶紧在和约上签字吧。
吴佩孚肯放湘军一马,并不是因为心慈手软,而是为了回过身来对付川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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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军团(78)

川军已经晚了一步,到奋起直赶,进入鄂西门户宜昌时,却又受到另一股力量的干扰,以致于始终无法与湘军合兵一处,对吴佩孚实施夹击。
这股力量,来自于长江军舰上的老外。
战争一起,这些国家为了监控战场状况,保护可供他们使用的沿岸码头,晚上便用军舰上的照明灯指向陆地,还向阵地上空发射照明弹。
川军作战,擅长于“摸螺丝”,也就是夜袭,给洋鬼子这么一照,一切全瞎,想袭也袭不成了。不惟如此,川军士兵从来没有见过照明灯、照明弹这些洋玩意,以为是什么高级武器,被吓得惊恐万状,混乱不堪,成了“援鄂之战”中的大笑话。
国人见国人,谁也不怕谁,但大家无一例外都惧洋人。见川鄂两军相持不下,日英美等国领事便出面要求他们休战一段时间,以便协商和平解决的办法。川军果然乖乖地停下来,直到吴佩孚率北洋军突然出现。
又是激烈拼杀。川军要撞开宜昌这道门,北洋军则要守住这道门,谁也不肯相让,川军几进几出宜昌街头,十天之内,战况之激烈达到“援鄂之战”的顶峰。
危急之时,吴佩孚把身边卫队都派上去厮杀,卫士死了十几个,一般官兵更是伤亡惨重,但终于击退了川军。
无论湘军还是川军,被证明都不是处于鼎盛时期的吴佩孚的对手。吴佩孚本可乘胜追击,不过这时候他又像对付湘军那样,选择了见好就收。
什么叫牛人,能够单挑不叫牛人,牛人就是有本事跟一群人挑。吴佩孚在北方还面临着张作霖的叫阵,在他与川军开打之际,张作霖的奉军已集中于锦州一带,行将大举入关,所以吴佩孚刚刚击败川军,马上就说,来来来,我们拉个手,讲和吧。
吴佩孚是个大方人,他在和约上大笔一挥,允许川盐运销湖北,且盐税两省平分。
指挥“援鄂之战”的是刘湘。对他来说,这样的结果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现在你就是给他一百个理由,他也不肯与吴佩孚为敌了。在征得熊克武、但懋辛等人的同意后,刘湘马上在和约上签了字。
在此之前,湖北自治军一直通过保定同学等渊源与川军将领套近乎拉关系。谁知川军竟然招呼不打一声,全都哗啦哗啦地退入了四川,这下子少不得要大发牢骚:“什么同学,什么援鄂,都是靠不住的,还是自己靠自己吧。”
如今的川军真的已顾不上“援鄂”了。他们即将关起门来,通过实力的较量,来决定传说中巴蜀之王的归属,而领衔这场劲爆大片的两大男主角,一个是熊克武,另一个正是刘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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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军团(79)

先得从头至尾好好说说刘湘。
刘家如果划成份,算得上是地主,他父亲是贩谷子的,家有水田。可那时候的小地主也很可怜,就经济条件而言,仅能供刘湘上学而已,甚至晚上刘湘要读书,家里连油灯都舍不得让他点。
偏偏刘湘还很用功,常常趁父母睡着了一个人从床上爬起来,偷偷点灯夜读。
刘父发现后,很是生气:你老子白天累死累活挣点钱,敢情一晚上全给你当油烧光了。
油灯拿走,看你怎么办。
没有灯,刘湘就溜出门,到月光下去读。
这下他母亲担心了。于是晚上上床后,就干脆把房门给锁上。
刘湘无计可施,但他躺在床上睡不着,仍在默背白天读过的书。有时背到高兴之时,一不留神还能从嘴里嘣出两句来。
如此刻苦到疯魔的孩子,谁不喜欢?刘家父母偏不喜欢。倒并非因为刘湘不是亲生是私生子,而是觉得他读书没什么效果:刘湘的在校成绩虽不能说差,但也绝没到出类拔萃的程度。
想来想去想不出个缘故,刘母便找算命瞎子算命。这瞎子靠算命吃饭,自然要胡诌一通,一会说刘湘犯了“夜马星”(一种小孩子可能触及的禁忌),一会又说孔圣人不高兴,恐怕他老人家故意捉弄一下你儿子也说不准。
解决之道是画一道符,用布包着给刘湘戴在胸口。
刘母如法施行,刘湘晚上果然就消停了,虽然在校成绩还是老样子。但刘家已觉得那瞎子算命够灵了,真灵。
刘湘长大后才对他母亲说出了真相:其实他知道算命这回事,是故意不背出声来的。
聊到这里的时候,母子每每相对大笑不止。
刘湘并不笨,相反,他还聪明得很。所谓挑灯夜读,月下读书,梦中背书之类很有可能都是拿来蒙老子娘的,至于那些书,相信绝不会是什么“正经书”,而是三国水浒之类的“过瘾读物”。从刘湘本身的经历来看,也实在难以将他与头悬梁椎刺骨的书生形象联系到一起。
当岁月流逝,少年时再荒唐的往事,都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连刘湘自己也不知道,他日后成功的秘密,其实就潜藏在这样看似微小的生活细节之中。
到刘湘念书的时候,科举已经变成了学校,但除了留学生外,大多数从教者所知道的,还是孔孟那一套,同时又因为科举中途被废除,导致孔孟之学亦是夹生饭,其间的笑话层出不穷。
某日,县衙门的督学来刘湘所在的小学视察。他视察时发表演讲,论证孔子比周朝皇帝大一辈,结论已经让人摸不着头脑,问题是他论证的方式更是滑稽:周朝皇帝自称周天子,孔子被称为孔夫子,“夫”比“天”高出一个头,所以孔夫子就比周天子老。
连台下的小学生,都禁不住被这位不学无术的学界官僚给逗乐了。有几个小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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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鞋军团(80)

你们觉得滑稽,当官的可不觉得滑稽。这督学大怒,当着全体师生的面,就责令校方做出处罚,即让那几个“因笑惹祸”的学生跪在讲台上。
膝盖弯着不去说它,最损的是每人脑袋上还得顶一张板凳。板凳的重量尚在其次,主要是上面还搁了满满一碗水,谁要是把水洒掉一点,就得劈头盖脸地“享受”一顿“竹板饭”!
谁也不想被竹板打,那就得看你头上的功夫了。这哪里是上学读书,分明是戏班子的武生在练功呢。
刘湘不幸就在其中。
挨了罚以后,大家气不过,商量着一定要以牙还牙。正好县里来了戏班唱戏,他们发现督学每天晚上都要喝得醉醺醺地去看戏,就决定在那时候找机会下手。
因为刘湘在班里个子高,胆子也大,被众人公推为这场整蛊游戏的主要操盘手。
晚上,督学果然又去看戏了。戏散了场,他摇头晃脑,哼着小调打马回府。在他必经的一个巷口拐角处,一个黑影一闪,一瓢好东东便被泼到了督学身上。
这督学受惊之下,闻到的全是臭味,原来“好东东”竟然是大粪。
“啊呸呸,”督学又羞又怒,抬眼望去,几个小孩正急急忙忙地往学校方向跑。
谁跟自己有这么大仇,自然是前两天跪讲台的那几个屁孩。
“你们跑吧,跑得过三十,跑不过初一!”
这句话,参与整蛊的那几位都听到了,分明事情露馅了。怎么办?
刘湘是主演,也就是那个“黑影”,他把胸脯一拍:“不怕,追究起来我担着,哪怕是坐牢。”
真讲义气。可你不怕坐牢,别人怕啊。最后有人出了个主意,说刘湘要不你就去报考“弁目学堂”吧,那样督学就抓不到你了,也不敢去抓。
就好象是我们常在香港江湖片中所看到的,刘湘犯了事,闯了祸,只能“跑路”,但这个祸又是为大家闯的,所以众人你凑一点我凑一点,帮刘湘攒足了路费。
等督学在家休息了两天,要来学校找茬的时候,校方和学生便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刘湘身上。再问刘湘呢,已经考入了“弁目学堂”,这督学再神气,也不敢跟当兵的做对,只好自认晦气。
大家一定觉得刘湘考学校很容易。
是的,“弁目学堂”并不难考,因为它的正式名称就叫速成学堂(全称为四川陆军速成学堂)。
速成学堂的教育方式与武备学堂相同,教官也大多为日本人,但与武备学堂不同的是,它培养的是新军里的下级军官,等于短期培训班,入学标准并不太高。
军校时代的刘湘,怎么看都没有要发达的迹象。
他性格内敛,深沉而不露锋芒,成绩也不过中等水平,甚至他都不怎么出来活动,就爱窝在家里当宅男,自然也就很难引人注目。
刘湘唯一的乐趣似乎就是睡觉,此君露面后的标准像是:拖两行清水鼻涕,眯缝着眼,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仿佛一倒下去就会长眠不醒,同学都戏称他为刘瞎子。
没有人看得起“刘瞎子”,他也几乎没有朋友。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81)

毕业后,刘湘被分到周骏的部队。周骏的第一师是第十七镇新军的基干,属于老川军的正宗,所以军官们眼光都很高。刘湘在军校被人看扁,到了军营还是一样,可是有一个人却分外看好他。
这个人不是军人,但会预测军人的前程,也不是算命瞎子,但据说算得比瞎子还准。
他是个编织篾篓的匠人,姓王,文化程度为文盲,一个字不识。相人算命只是业余爱好,并不收钱,除此之外,不管寒署,他每个月都要抽出几天夜观天象,以便“预测天下大事”。
见到刘湘这个当时没人瞧得上眼的小军官,王篾匠眼睛一亮,直呼刘湘前程远大,不可等闲视之。
“好好努力吧,有你飞黄腾达的一天。”
王篾匠是不是在瞎掰,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但他作出的这个预测确实应验了。
刘湘从排长开始,再连长,又营长。如果说前几个阶段,尚算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话,从营长开始,就有些让人眼花缭乱了:每打一次仗,官就升一级,“遇缺即补”,乃至一直升到师长,最后连老上司周骏都倒掉了,还挡不住他火箭式的蹿升。
首先得承认一点,军人不能打仗是很难升职的,刘湘符合能打仗这个标准。
那个时候,说你能打仗,主要不是说你有多高明的技战术,而是只要够胆,敢闭着眼睛往上冲就有资格入行了。
川人称刘湘为刘莽子。莽子在四川话中是猛的意思——你别看他平时眯缝着个眼,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但在那个僻静的拐角处,敢向你泼大粪的,正是这个小子。
事实上,确实有很多次,刘湘所在的部队本已陷入危局,都愣是靠刘湘死战才得以反败为胜。据说他在担任旅长的时候,曾攻某一阵地不下,不得已退回司令部。正好上司在大发雷霆,副官报告说刘旅长到,上司大喝一声:“难道刘旅长就杀不得吗?”
刘湘闻言转身就跑,不是跑路,而是到前线亲自督师反攻,结果一鼓而克。
军队里面,猛人莽汉很多,刘湘超出他们之处,还在于会动脑子。比如说那种难度极高的攻坚战,你要是没点绝的,光知道拿血肉去拼子弹,有多少莽子也完蛋了。
当时国内已逐渐开始流行自来得手枪。说自来得,你可能还不知道它是何方神圣,如果我改个说法,叫它驳壳枪、盒子炮、二十响、快慢机、大肚匣子……,你一定有如见老友的感觉。
中国人嘛,凡是看《平原游击队》、《铁道游击队》过来的,对驳壳枪都有一种亲切感。这种手枪可以连发,一梭子过去,其火力可与轻机枪相媲美,在近战中威力十分惊人。
刘湘由此钻研出了一种看家战术。他精心训练了一支手枪队,当遇到紧急关头时,便把这支特种部队压上去,往往能收到奇效。
估计是小时候灯下或者月下读演义读多了,刘湘把手枪队比作是岳飞的钩镰枪,他就靠“钩镰枪”来破对手的“拐子马”。
刘湘的每一次升职,其实并非依赖于运气,那完全是靠战功一点点慢慢堆积起来的。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82)

刘湘战功等身,难得的是,他还很厚道。在他还是团长时,本来可提前晋升为旅长,但却授给了另外一个人,若按所取得的战功,刘湘毫无疑问排在那人之前,因此他的部下多不服气。
刘湘念过古书,也了解一些掌故,就对身边的人说:“清末有个叫杨遇春的名将,功劳不小,他就不和同僚争功,以此避免了灾祸。我刘湘难比先贤,不过也可以加以效仿。”
在他的劝说下,众人释然,事情这才平息下去。
军官这一群体里面,平时口号可以喊得比谁都漂亮,然而讲到升官进爵,就没有不红眼睛的。刘湘此举殊为少见。
对待和自己有竞争关系的同事都这样宽厚能容,对下属的态度可想而知。所以,刘湘在上下级中皆有极好人缘。
甚至于,刘湘在军校中的那种木讷表现,也成为他得以平步青云的重要原因。
当年的新军包括速成学堂,都少不了熊克武等革命党人活动的身影。刘湘的同学皆蠢蠢欲动,有的人还跟革命党人有了接触,唯有刘湘从来就不关心这些东西。
除了上课训练之外,他就一个爱好,即喜欢唱军歌,每次晚饭后,班上做游戏,刘湘都被推举为领唱。
直到四川爆发保路运动,保路同志军与新军交战,已经入伍的刘湘奉命参战,回来后还糊里糊涂地问别人:“你知道为什么要打仗吗?”
刘湘平时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职业军人,既不朝“南”(南方党人),也不向“北”(北方政府)。
开始大家都觉得刘湘傻,后来才发现他最聪明。
那些有明显政治倾向的同学,或许可以得用于一时,但很快就会被抛弃一旁,因为政局变化太快了,快到你都来不及反应——一会儿党人摇旗呐喊,一会儿北洋上台执政,正是城头变幻霸王旗,一般人哪里搞得清楚,理得过来。
“癸丑讨袁”那会,胡景伊调集周骏的第一师与熊克武作战,有两个营长临时投向蜀军。胡景伊一查,这两个营长均系速成生,这下好,他对几乎所有速成生都起了怀疑,大部分人因此遭到排斥。
轮到刘湘了。胡景伊翻开档案:刘湘,速成生,自军校开始,就无倾向革命的嫌疑,且生活简朴,不嫖、不赌、不抽鸦片,作战又非常勇敢,屡立战功。
简直是一尘不染的白天鹅啊,到哪里能找到这么好的人,请问?
于是,刘湘就成了速成生里面绝无仅有的幸运儿,从此更得上级的信任和重用。
不管政局怎样变幻,都需要能打仗的军人,尤其是那种看起来傻里巴几,你让他去哪就去哪,心眼实在的职业军人。
刘湘要想做到不抢手都不行了。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83)

没发达之前的刘湘,类似于编草鞋时候的刘备。你要说那个时候刘备就知道自己今后能三分天下有其一,多少有些扯。
当那个夜观天象,算命不要钱的王篾匠预言刘湘今后会有出息的时候,刘湘想象中的“出息”、“飞黄腾达”,顶到天也不过是做个将军。
旅长,论衔是少将。那不就是将军吗,人生最高目标都实现了,还图个啥?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刘湘还真是一个本本分分的人,没有什么太大野心。只知道对上绝对服从,对下宽柔以待,政治上不南不北,战场上竭尽所能。
他的变化,是从当上师长开始的。
当上师长,意味着刘湘到达了周骏那样的地位,成为了老川军精髓的合法继承者。
刘湘生活俭仆,自奉微薄,也不像很多诸侯那样讨三妻四妾,守着一个老妻便能过一辈子,到了这个位置,他再没有更远大的志向和目标,这人还图啥?
刘湘后来曾经询问一位高士:“四川包括南方的局面老是搞不大,弄不出像北洋那样像点样子的政府,是不是南方军人不如北方军人的缘故?”
这位高士曾游历北京,与保定军校校长、军事理论家蒋百里交流过类似话题。蒋百里说,南方军人大多出自正规军校,素质和潜力都要比行伍老粗出身的北方军人强,之所以“不如”北方军人,局面搞不大,是因为这些军校生还不够团结的缘故,如果能够团结,“善于交朋友”,未来一定会超过北方军人。
据说刘湘听后很受启发,但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已经先知先觉地广交“朋友”,而所谓“朋友”主要都是他在速成学堂的同学。这些同学陆陆续续聚集到刘湘周围,他们都想靠刘湘升官,也因此形成了继武备系之后,川中最大的军事派系——速成系。与相对较为松散的武备系不同的是,速成系的联系更为紧密,一干人等皆视刘湘马首是瞻。
做老大的感觉,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叫做潮爆了,想想看,多少人伺候着你,恭维着你,期待着你,当然也鼓舞着你。
那个气贯长虹,矢志天下的皇叔幽灵终于再次出现。
刘存厚也想做刘备,可惜他名为存厚,却实在不够厚道。比如说对待投靠他的那些人,用得着时当你是兄弟,用不着时就当你是草鞋,抓起来随手就扔。
就凭他落魄陕南时把那个第三师师长逼走的一幕,以后谁还敢再跟着这样的老大?难怪他跳来跳去,终究还是只能抱着一个“刘厚脸”的臭名声,回到那个他最不愿意呆的地方——你还别嫌,有那地儿给你呆着就算不错了。
你知道人真正的刘玄德是怎么论兄弟的: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
甭管这话听起来有多虚伪,起码他还把兄弟当回事,要不然关二爷张翼德那样目空一切的神人,又怎么肯死心踏地地跟着他混。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84)

刘湘比貌似精明的刘存厚可聪明多了。这么说吧,刘湘有尹昌衡式的善战,有胡景伊式的心计,有熊克武式的俭朴,有刘存厚式的实力(当然是走红时候),却唯独没有这些人的缺点,他再不兴,还有谁能兴?
大家千万不要小看人民群众的眼光啊。
算命这东西,所谓真假,都在你自己的揣测之中。刘湘对王篾匠的预言似乎已经豁然开朗,如果说他眼前有一座山峰的话,那座山峰的海拔正在不断提高:师长之后是军长,军长之后是总司令,总司令之后是统一四川,统一四川之后是问鼎中原。
那正是一千多年前刘备走过的道路,现在刘湘要重走一遍。至于走得通走不通,你没走过,怎么知道?
刘湘一方面以速成系为基干,一方面为自己夺天下打造新的力量,先后办起了军官教育团、军官研究班、教导总队、学员队等机构。
对刘湘来说,速成系的都是同学,相当于兄弟,这些地方出来的军官则跟他有师生关系,那是完完全全的小弟。
左有兄弟,右有小弟,后面还跟着老川军的精锐,刘湘的声望和实力一天比一天看涨。在熊克武、刘存厚联手“驱滇”前,他已经发展成为川中除滇黔军外最大的实力派,大有“与楚则楚兴,与汉则汉胜”之势。也就是说,各派势力,无论熊,刘,还是“倒熊同盟”,没一个敢小觑刘湘,都争相拉拢。
在研判各方势力后,刘湘定下了“拥熊送客”,即拥护熊克武,驱走滇黔军的决策,此时“倒熊同盟”也派使上门。
刘湘的部下和幕僚商议说,既然我们已决定“拥熊”,自然与“倒熊”的势不两立,不如将使者扣起来,然后与“倒熊同盟”把话挑明白。
决议已定,都去找刘湘拿主意。
三国演义里面的那几个大人物,要论起家资本,刘备只能排在倒数。比之于身后有大家族作为支撑的曹操和孙权,他几乎是两手空空。
那么,他究竟靠什么能赢天下?
不是靠他动不动拿出来唬人的皇叔身份(谁知道真的假的),更不是靠编草鞋的手艺,靠的就是被刘存厚丢掉的那个字:“厚”。
在他的奋斗生涯中,刘备每时每刻都忘不了“厚”这个夺命杀手锏,刘湘也是。
听众人说完,刘湘直摇头:“不可不可,我们怎么能搞阴谋诡计呢?要对人家仁义嘛。”
刘湘对来使非常客气,还跟他们共同商讨了进攻熊克武的办法。
不过这些都是在他还没有与熊克武联络成功之前的事。之后,那还是该咋样就咋样,刘湘摇身一变,成了“驱滇”的主力,跟滇黔军交战的主要就是靠他的部队,而他本人也担任了那次战役的前敌总指挥。
“驱滇”之役对刘湘而言,非常关键,也是他平生投出的第一个大赌注。如果这一局他赌赢了,自然会青云直上,但如果输了,那就是血本无归,连四川都呆不下去,只能跟熊克武、刘存厚他们一样往边角旮旯里逃。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85)

在战事遇到挫折,也就是龙泉山大败时,刘湘也跟他的榜样刘备那样,成了流泪大使,甚至表露出要离开部队出川流亡的意思。
他的那些部下幕僚一听,“主公”如此窘迫,都是我们这些人无能无为啊。于是都反过来恳请刘湘不要走:“虽然暂时败了一阵,但切勿灰心。一切事在人为,我们还有部队,再努力一下,尚大有可为。”
刘湘惶恐焦灼,除了确实已到危难关头之外,很大程度上也是要看看那些兄弟、小弟是不是还肯跟着他卖力。要不然,一抬脚跑掉算了,干嘛还要这么罗里罗索。
玄德版的眼泪可不是白淌的,刘湘以退为进,使川军在成都城内得到整合,重又鼓足了与滇军再战的勇气。
抹干眼泪后的刘湘马上露出沙场枭雄的本色。当滇军后撤,组织防线拦截时,他亲赴前线指挥,下令将所有山炮集中于一点进行猛烈轰击。
滇军防线被打开一个致命缺口,川军蜂拥而入,滇军由此一溃千里。
在“驱滇”之战中,刘湘功立第一,熊克武、刘存厚都得往后排。刘存厚尚自我感觉良好,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熊克武却早已掂出了刘湘的份量,战争尚在进行中,就曾通过但懋辛告诉刘湘,说想让位与他。
刘湘回答:“等打完了仗再说吧。”
熊克武说要让位与刘湘,那是为了加大自己的砝码,以便对付刘存厚,讲穿了不过是一句连他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驱滇”之战结束,熊克武和刘湘之间尚隔一个刘存厚,等两人合力将刘存厚推倒,一山不容二虎的矛盾就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熊克武的第一军由原蜀军和新老第五师发展而成,军官以“九人团”为核心,其中有相当多的人是同盟会员和国民党员,外界称之为“一军系”。
一军系和速成系,犹如江湖上的两大帮派,而以一军为代表的新川军,与以二军为代表的老川军,也是整日里互相猜忌,明争暗斗。
江湖规矩,不到最后一刻,大家都不会闹到操刀互砍的程度,只会按照各自拥有的筹码来讨价还价。眼看一军从实力要压过二军,熊克武便授意各军,公推刘湘为四川总司令兼省长。
这一招从政治策略上说,也叫以退为进。从名义上看,熊克武早已辞去督军,其实仍在幕后操纵着新川军。
如今大家换了位置,新川军去了成都,重庆反而成为老川军的基地,刘湘这个“四川总司令”,能指挥的仍然只是他的二军,至于“省长”,也就管管重庆这一带。
觉得委屈吧,很委屈,可你还说不出口——人熊克武都“下野”了,让你当省长,还要怎的?
经过这么多年的升沉荣辱,熊克武早已从一个热血的革命党人转变成冷血的政坛高手,一招一式,直让刘湘、刘存厚这些准备接刘备班的“新人”看到瞪目结舌。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草鞋军团(86)

刘湘履任省长,要到省会所在地的成都就职才符合规定,熊克武也来电邀请刘湘前去赴任。
成都现在是熊克武的势力范围,究竟去还是不去,刘湘拿不定主意,便召集一班幕僚进行商议。
有人说,重庆是老川军的事业基地,如果去成都的话,就会远离基地,受人控制。
还有人则直截了当地说:“别看熊克武表面下野了,但你如果和他同住成都,他一定会倚老卖老,什么都得干涉。到时你不听?老川军远在重庆,到时只会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刘湘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连连点头:“熊克武太厉害了,我搞不过他。依诸君之见,我不去成都了,就在重庆上任。”
这样的省长,有跟没有几乎是一个样。当时重庆周围还有一些防地在一军手里,刘湘的部下就提出:“主公”你也太老实了,干脆跟一军提出来,不把重庆的防地全交出来,就不当这个“省长”,谁爱当谁当去!
刘湘一听有理,便找但懋辛商量——当然其实是找熊克武商量。最后防地总算勉强交出来了,刘湘这才在重庆就任省长。
幕僚们说得没错,刘省长去了成都会无所作为,可是留在重庆被证明同样无所作为。
凡是刘湘任命的县长,都只能限于他的二军防区,其它防区根本别想。
刘湘有一次将一个姓张的仁兄委任为川西道尹(相当于副省长)。张某带着委任状,兴致勃勃地跑到成都,可是没找到前任。找不到前任,他就没法上任,因为双方需要交接印信。
张某在政务厅里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打听,原来那个前任得到消息,早就以出巡为名,跑到别的地方躲起来了。
碰到这样的货,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没用啊。张某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无奈之下只得拂袖走人,临走之前他写了一封通电登在成都报纸上。
通电上说,这位官员(指前任)在职务行将交卸之时,还要出巡,像这样办事认真,不辞劳苦的人,你们见过吗?反正我没见过。川中既有如此难得之干员,应请刘湘省长收回成命,明令慰留。
知道内幕的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因此通电一出,皆引为笑柄。
除了成都和重庆又实际分立为两大军政中心外,熊克武还以“军实督办”(这个职务负责管理武器和粮饷)的名义,控制着成都兵工厂和自贡盐税收入。
当一个半成品省长倒也算了,最让刘湘放不下的就是成都那家兵工厂,这可关系着他以后争夺天下的命脉啊,即便“搞”不过也得“搞”。
单人独骑没有用,刘湘就派了一个旅常驻成都,专门看着成都兵工厂。工厂日夜加班加点,枪弹一下生产线,马上往重庆押运。
成都方面一着急,竟然不惜动用武力制止起运。双方火药味十分浓厚,眼看着扔根火柴就能爆起来,刘湘不得不下令那个旅原样撤回。
正是因为关系太过紧张,前去湖南策动联省自治的熊克武才会答应“援鄂”,认为这样可以便于川军向外扩展,对四川内部的矛盾也能起到一个缓冲的作用。

楼主:关河五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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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09-09-06 22:56:00

更新时间:2020-10-01 11: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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