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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抗日战场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他察觉到宋哲元对萧振瀛已有猜忌心理,便故意对宋哲元暗示:你想知道萧振瀛究竟是忠于你,还是忠于老蒋吗?
宋哲元不吱声。
齐燮元的声音越变越小: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看他究竟拥蒋还是倒蒋。
这个测试的机会很快就到了。
对于反蒋,外面有日人怂恿,里面还有国人相邀。桂系不停顿地派说客到华北,约宋韩一道造老蒋的反。
眼见得反蒋已快成气候,宋哲元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电召萧振瀛赴北平“相商要事”。
在萧振瀛到来之前,29军高层已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认为应该“反”。宋哲元也希望能从“首席谋士”兼“二把手”的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干吧。
可是萧振瀛仍然是那句:“何故至此”——为什么我们非要反蒋呢?
宋哲元忍住性子。
你说不让日本人派顾问,他们现在也答应不派了,就只提供武器和钱粮,难道这也不行?
两广那边都在准备讨蒋,就连我们旁边的韩复榘,据我所知,也在着手准备。
时不我待啊,兄弟,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不同意反蒋了。
萧振瀛还是坚持原来的说法:拥蒋抗日,是唯一前途。
如果29军参与内战,我就死在大家面前(“余首当自裁以谢国人”)。
宋哲元再也忍不住了。
好啊,齐燮元说得真是一点没错,看来你还是忠于老蒋啊,一试就试出来了。
他气呼呼地对萧振瀛说:我是29军的军长,除了你不听我的话,谁还敢不听(“汝不我听,孰敢不听”)。
难怪了,有人说你不听我的,就听那个姓蒋的。
此时29军将领都在场。
宋哲元话音刚落,众人的眼神就都聚焦到了萧振瀛身上。
萧振瀛未料宋哲元会出此言,一时惊骇莫名。
此时此地,还有什么能帮自己辨白吗?
只有一死,“以全弟兄之义”。
萧振瀛拔出手枪,要给自己来一下。
宋哲元没想到对方会动真格的,赶紧上前一步,把手枪夺下。
事情弄到这一步,萧振瀛完全没有想到。他哭了,是那种感觉受了冤屈,痛心疾首的哭,也是一种半真半假,不得已而为之的哭。
因为他已被宋哲元逼得没有退路。宋哲元的那句话无异于是在指责他不忠不义。
对宋,只听老蒋不听“主公”,自然是不忠。
对其他兄弟,背叛“团体”做“叛徒”,胳膊肘往外拐,那更是要人神共愤的。
他萧振瀛出入江湖,口若悬河,纵横南北,凭的不就是忠义二字吗。
所以他一定得“以死明志”,倘若不成,也一定得哭,而且得大哭。
这个眼泪,他本来是给土肥原们预备的,可是面对内部重重的怀疑和倾轧,不流,行吗?
宋哲元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话的确过重了一些,毕竟对方曾经竭力拥戴过他,如无萧振瀛,何以有他今天这样的地位。
好吧,明天继续研究。
(673)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对不起各位,来得迟了些。在外没有电脑,也无法上网,感谢大家在我不在时帮我顶了这么久。
我会在10点和11点再各更新两次。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第二天,宋哲元转换了一下策略,打起了“爱国牌”。
宋哲元说,现在外患危急,我们再不从众讨蒋,必将“身死国灭”。
萧振瀛第一个站起发言,又是不同意。
你都说了,外患危急,怎么还能自己人打自己人呢,要这样的话,倒真的可能“身死国灭”,那才会“为天下笑”。
迫不得已,萧振瀛吐露了“秘密”:老蒋是肯定要与日一战的,这个决策中央早就定了下来。
因此我们要救国,只有一个途径,那就是拥蒋抗日。否则,“将羞见祖宗于地下”。
他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眼泪又落了下来。
萧振瀛讲出的“秘密”,老蒋曾当着面对秦德纯说过,这一下触动了秦德纯的心思,站出来刚想说些什么,又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言不能出”)。
底下诸将,有的是被萧振瀛的话所打动,有的则是从兄弟情分上同情萧振瀛,意见开始都倾向于萧的一边。但他们又不能公开驳宋哲元的面子,于是也只好跟着哭起来。
一时间,挺大一间会议室,几乎变成了幼稚园。大男人们一个个返老还童,哭哭啼啼。
会开不下去了。宋哲元的眉头皱成一堆:行了行了,都别哭,这件事改天再说吧。
实际上,他很清楚,由自己出头,“反蒋自雄”、“武力统一”就此泡汤了。
依靠萧振瀛,老蒋已经成功地把松室掀起的第三波“华北自治”高潮打掉了一半。
松室心里“纠结”得要命,眼看大计将成,没想到姓萧的会从中作梗,“活生生”地就把好事给搅黄了。
看来这个萧振瀛确实是帝国在华北利益的死敌,不把他赶走,什么事情都做不成。好在萧宋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缝,剩下的就是再添两把火。
松室要借宋驱萧。
在日本人的暗中运作下,有关于萧振瀛的谣言一时间铺天盖地。
宋哲元听到的是:别看你贵为“委员长”。其实外面只知有萧,不知有宋。千万当心大权旁落啊,要知道这个姓萧的靠着有老蒋做后台,野心可大得很,将来“恐不可制”。
能拿出来作为“佐证”的一个事例就是:萧振瀛在29军,不光和师长拜把兄弟,连一般旅长他都要结纳。
其实萧振瀛本来就以善打交道出名,这也是人家的长项,先前宋哲元并不为意,甚至认为这是帮自己巩固军心的一个办法。
然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在宋哲元看来,萧振瀛无疑是处心积虑在抓军权——如果29军的将领尽被他姓萧的收为兄弟,那这支军队就真的要跟着他走了。
流言亦可杀人,就这么貌似简单的一句话,已经把萧振瀛推到悬崖边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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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还有呢。
有人又给宋哲元送上“私房话”:萧振瀛给他老娘作寿,比你老人家为母作寿的规格还高呢,排场大得很。这还有没有一点“为臣之心”,他究竟想干什么?
宋哲元对萧振瀛的看法和成见越来越深,尽快“解决”这位“潜在之敌”的心情也越来越迫切。
但是,他一直下不了手。
不光是感情,还有实利使然。
在八兄弟之中,萧振瀛其实并无军权,说穿了,他就靠一张嘴吃饭。真正能让宋哲元感到威胁的,尚另有其人——
曾经的“二头儿”张自忠。
29军未建立之前,张自忠的实力就比宋哲元强,在此之后,前者也牢牢地掌握着部队,而他的那个师又称得上是29军中最强悍的一个师。
靠拿枪起家的人,最怕的还是拿枪的。宋哲元不是没有想过办法。他想的办法就是拉“呆子”刘汝明,把后者作为自己的“嫡系”——“国防费分配”,刘汝明拿到手的钱比其他三个师长凭空多出10万,不是没缘由的。
可是这仍然挡不住张自忠的强势。
两次商议“从众反蒋”,张自忠虽未明说,但他跟着萧振瀛“大哭”,毫无疑义就是一种宣示。这也是宋哲元最终只能选择放弃的一个重要原因。
关键还是看张自忠的态度。
张自忠本来是站在萧振瀛这一边的,不过一件事情使他改变了看法,开始站到了萧振瀛的对立面。
当然还是因为利益。
早在晋东练兵的时候,为了不使底下的带兵之将产生纠纷,“军师”萧振瀛征得“主公”宋哲元的同意,对四个带兵之将如何“分果果”有过约定,那就是得按老顺序“排排座”。
今后不管是谁,也不管他的功劳有多大,都得按“张冯赵刘”依次来,从大到小,谁也不许插队。
开始因为总的家底不厚,就算多也多不出多少,四人对此都没什么异议。可是到北平后就不一样了,要说“多”,那就不是多出一点点,立刻会造成彼此实力的很大差距,这样就没人肯让了。
29军要扩军,除了向中央要编制要装备要军饷外,还准备扩大原来的四个主力步兵师。
最初的方案是每个师编为6个团。冯赵刘都没意见,张却有点意见。
按照老规矩,我应该比你们三个编的多,不是编6个,而是应该多出2个,编8个!
冯赵刘当然不高兴。2个团,如果换成当年长城抗战时的黄光华师,都可以弄一个缩编师了。
可是他们自己又不愿意做这个恶人。一想,萧振瀛是当年“分果果”规则的制定者,应该让他来说。
于是刘汝明找到萧振瀛,说张自忠这样做太过分了,我们都有想法。你是“军师”,应该帮我们向“主公”提出来。
萧振瀛便在宋哲元召集的师长会议上,提出了四个师应当同样编制的主张。
宋哲元本来就不愿看到张自忠因此坐大,自然乐得点头应允。
张自忠失望之余,十分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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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怒宋也怒萧,而且更怒萧。
当初,让我做“二头儿”的是你,制定“分果果”规则的也是你,到头来,原来不过是拿我开心罢了。
自此,想驱萧的名单中,除宋之外,又多出了一个张。
聪明如萧振瀛,对此不可能完全没有察觉。但对于这种来自于结义弟兄的算计,除了感到痛心之至外,他又能如何呢。
说白了,在中国这个“兄弟之国”,“只可同患难,不可共富贵”,在大多数情况下已经成为了一个铁律。所谓兄弟,不管曾经如何山盟海誓,情比天真,最后大抵都要走上这条路。
对29军的内讧,松室乐还乐不过来呢。他一个眼色递过去,汉奸便衣队便在天津东车站附近炸掉了一段铁路。
松室找上门来,提出萧振瀛对铁路被毁负有责任,必须离开华北。
宋哲元召开干部会议,讨论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萧振瀛从与会者的眼神和表情中都能看出来,他已经被无情地抛弃了。
这个“团体”已经不再需要他,不再需要他的谋略,他的口才,他的人缘。
好吧,我辞职。
宋哲元说,要不这样,你来当河北省 吧。
天津市长都不给干, 让给你当?这话简直假得没边了。萧振瀛即便再糊涂,也听得出宋哲元是言不由衷,所以赶紧推辞了。
宋哲元转而表示,可以让萧振瀛在北平帮他整理军政要务。
这个听着还算有些靠谱。宋哲元手再辣,也不至于把曾经的弟兄从头到脚剥剥光,不然给人看上去就太不“忠义”了,总得让人过渡一下吧。
萧振瀛提出来,自己下也就下了,天津市长的位置可以留给张自忠(算是顺水人情),但是希望在刘汝明当察哈尔省 的同时,让冯治安主冀。
曾经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如今已经泾渭分明,就军事实力而论,一共可分三拨:
第一拨,宋哲元和刘汝明。
第二拨,张自忠自己。
第三拨,冯治安和赵登禹。
萧振瀛早就知道宋张互有提防之心,冯治安两不搭界,可作为“第三方势力”,从中起到平衡作用。
大家做兄弟做到这个份上,真不知让人该笑还是该哭了。
涉及最要命的军权,宋哲元对此既未点头也未摇头。
照例,形式主义还是要过一过的。
打了辞职报告上去,老蒋自然是不批。可这已不是他能说的算了。
南京政府迅速派代表至北平。商议的结果,萧振瀛辞职,暂时移住北平香山,算是帮宋哲元“整理军政要务”。
老蒋之所以一定要派代表过来,除了希望挽回萧振瀛的命运外(虽然他也明知不可能),还带来一个情报,那就是日方已有暗杀萧振瀛的计划。
北平本身就是一个日本人纵横出没的地方,萧振瀛一时要走也走不了,难道在家里坐以待毙?
有人保护他。
冯治安派了一个营过来,在香山周围布防。
现在别说日本人,连只苍蝇都不能随随便便飞进来了。
安全没有问题,但已不能自由来去,所以这段山居生活对萧振瀛来说,实在有够郁闷。
这时候宋哲元打电话来了,让他过去商议“军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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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去了以后才知道,“天下之势”,或者说清楚一点,是反蒋形势又出现了新的动向和变化。
原先两广能挂起来的第一块牌子是胡汉民。这老头子办党务的确有一套,他着手在西南建立了一个新的国民党,并打出了“抗日、剿共、倒蒋”三大口号,以与南京的蒋汪分庭抗礼。
口号虽有三个,其实前两个都是陪衬,嘴里喊喊的:抗日,两广离华北还远得很,这里连鬼子兵都见不到一个;剿共,红军早就长征到陕北去了,而且此时力量已经比较弱小,对两广能有什么威胁?
第三个才是他们真正想做的。
可是胡汉民知道,现在不是中原大战之前了,就算把两广加一块,也没有能力把蒋顺顺当当地赶下台。
如此,何时才能完成“倒蒋”的宏图大业呢?
单靠自己反正很难,只有找外援。
按照胡汉民的本意,他是准备找英美帮忙的,打出来的旗号就是“抗日倒蒋”,但收效甚微。
人家老蒋代表的政府是国际承认的,两广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地方政府,怎么可能帮你们倒“中央”呢。
英美不想帮忙,有人却着急上火地敲着门要来“帮忙”。
当然是日本人。
他们的对华策略,一言以蔽之:对黄河流域用“抢”,对长江流域用“吓”,对珠江流域用“骗”。
所谓黄河流域指的是华北,长江流域指的是南京,珠江流域指的就是两广。
从宁粤对立开始,土肥原、松井石根(陆大第18期)等人就曾多次“访问”两广,与胡陈李白等人进行频繁接触。
在看到“抗日倒蒋”起不到应有效果之后,两广便开始悄悄地把旗号换成了“联日制蒋”。
虽说他们做得很秘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连山西的徐永昌都知道了。他通过各种消息渠道得知,两广都在向日本“接洽借款”,过去所谓的“西南抗日”,如今早成画皮。
最后的结论是:“(两广)言抗日”,不过是倒蒋的借口罢了。
这位老兄当的是身在山西,心怀天下,他连两广弄到的具体好处都有详细目录:“日已接济广西枪八千支,子弹二百万,飞机四架,此外,尚拟借给款项若干”。
广西如此,广东自然也不会落后。
以今天的眼光看来,两广“联日”不过是手段,胡汉民们事实上从未有过真正与日“合作”之心,那么多日械武器后来也被两广反过来用于了抗战。
对此,胡汉民说得很明白:那小日本是准备全面侵华的,它为什么独独对我们两广这么好呢?(“诚以矮子久蓄志侵吞整个中国,何独爱于西南”)
地球人都知道,当然是怀着贼心了。
同时,在两广与南京的实力对比上,他也心中有数,知道“以区区之两省之力”,难以“抵抗全国之兵”。
眼下,只能一边接受日本人送过来的“善意”,壮大自身实力,一边搞搞“外交”,也就是打打嘴仗和笔仗,轻易玩不得真格的。
可是,天不假年,胡汉民忽然得了脑溢血,一口气没接上来,追随先行者去了。这一下,陈济棠可抓了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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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因为他既不懂党务,也不通“外交”,以前完全依赖于胡汉民。后者这么一走,等于把他的灵魂也带走了,在具体政略上顿时乱了方寸,以致昏招迭出。
胡老驾鹤,却把另外一个人乐坏了。
此人自然是老蒋。
这下解决西南有望了。
蒋陈各怀心思,彼此都想看一看对方的花花肠子长什么样。
陈济棠自己不便出面,就把他的一个哥哥陈维周派到南京拜见老蒋,摸一摸情况。
老蒋好吃好喝好招待,同时告诉这位陈哥哥:这次准备彻底解决广西的李白,你们广东能否出头呢,中央可以从旁协助。
陈维周回来如此一说,把个陈济棠惊得差点跳了起来。
不是说打广西吗,他跳个什么劲?
唇亡齿寒啊。今天打了广西,难道明天不会打广东吗,要知道,这些年的“联日反蒋”,可都是两广联手一道干的。老蒋既放不过李白,会独独饶过我陈某吗?
太可怕了。
一个念头闪电般地从脑海中滑过:要不,先发制人?
实力悬殊,胡汉民在世时都没想过。
但不动又如何知道动不得呢。归根结底,事情成败与否,还得看天意。
陈济棠很相信“天意”。
他自己没法直接跟老天沟通,中介人是他的大哥陈维周。陈大哥言之凿凿:贤弟,干得过。
为什么这么肯定呢?因为借到了“准真龙天子”的风水。
历数近代帝王,几乎跟两广都沾不着什么边,只有太平天国的洪秀全是个例外,人家差一点就上位了。陈维周专程去广东花县看过,对“天王”家的祖坟进行了一番研究。
不看则可,一看就大声叫好,说这洪氏祖坟上空“祥云笼罩”,气宇不凡,不正是传说中的“活龙口”吗,难怪后代子孙要出“活龙”了。
可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活龙”最后还没蹦达到北京城,就变成“死龙”了呢?
陈维周又从坟地的高度上得到了解释:那是由于太高了一些,如果能往下移一点,就正在“穴”中。
发现这个“天机”之后,陈维周欣喜若狂,马上找到洪家后代,希望能把这块坟地给买下来。
人家当然不肯,祖宗安居的地儿,是能随便动的吗,万一坏了“地气”可怎么办?
不过到洪秀全的后代,那家境早就寥落的不行。陈维周两句话一吓,再用大把的银子一诱,对方也就动心了。
陈维周回去,把“好消息”跟陈济棠一说,兄弟两个乐得跟什么似的,当下就把老娘的棺材弄出来,运到“活龙口”,按“正宗穴位”入了土。
看起来,陈家不出一个“真龙天子”都不行了,而这无疑要应在陈济棠自己身上。
可是“真龙”只能有一个,就怕其它“龙”来抢。
陈济棠最惧的“龙”是老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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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他问他哥哥:你去过京城一趟,以你之见,那老蒋气运如何?
陈维周眼珠子一翻,几个手指头搓吧搓吧,忽然喜上眉梢:仅从面相上看,他老蒋今年必有大难。
这个“难”,我们不给他造,还有谁会造?
陈济棠到底比他哥沉得住气。别急别急,前面移风水看面相,都是我们兄弟俩自个操持操持的,最好再找个外面有“道行”的人来算算。
身边别的都缺,就有“道行”的不缺。卜了一卦,卦语云:机不可失。
兄弟,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快起事吧!
陈济棠这下有信心了。
干吧。
与陈济棠有一样想法的是李宗仁和白崇禧。这二位跟老蒋更有深仇大恨,“削藩”之前,桂系势力遍及全国,甚至压过老蒋,可一个蒋桂之战,就被打下了云层。虽然后来又在广西重新创业,但已从国民党内的一个重要派别下滑到了纯地方派系,境况一落千丈。
天下,难道就是他老蒋一个人的吗,做梦!
要出师,就得有名。当然不能说是要“倒蒋”,而应冠名为“抗日”——老蒋不抗日,所以我们西南要自己“北上抗日”,再次“北伐”,进军武汉。
陈济棠的打算是,拿下武汉,建立临时政府,像宁汉分立时那样,和南京政府进行对峙。
如果老蒋敢乱说乱动,那就直捣黄龙府,打到南京去。
李宗仁更是雄心万壮。想当年,孙传芳在南京怎么样,不可一世,舍我其谁,结果还不是被北伐军给灭了,而北伐军的主力之一,就是我们桂军。
知道决定孙传芳失败命运的龙潭战役吧,那是白崇禧亲自指挥的。现在我们李白再来指挥两场这样的漂亮仗,又有何难哉?
两人说着兴奋,一拍即合。
两广一起头,那些跟老蒋有仇的主很快聚拢过来,避居香港的蒋光鼐、蔡廷锴、翁照垣成群结队来到广东。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6月1日,“两广事变”(又称“六一事变”)以一份“六一宣言”开始。虽然满篇都是敦促南京政府“从事抗战”的漂亮语言,隐含在背后的却是那一句——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其实,两广的“抗日宣言”发多了,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不予说破而已。
可是这次不一样,他们要用兵了。
在准备出兵之前,陈济棠还像模像样地在内部搞了一个小型的“宣誓仪式”。
我们平常能看到的各种各样仪式并不少,但陈先生策划的这个“仪式”不能不看,因为实在太像一些港片中的特定场景了。
做一皮装假人,上面写三字:蒋介石。这就算是老蒋的替身。
然后陈济棠一个个报军官名字,叫到者起立,对着陈本人和“老蒋替身”,念一通“反蒋拥陈”,否则“必遭天谴”的誓言。
精彩的在后面。
念完誓言,还必须举起一把木剑,冲到“替身”面前,哗哗哗,连劈三剑。
虽然这种场合很容易让人发笑,但没人敢笑。
陈济棠就在旁边监督着呢,就看你们发誓的时候,样子虔诚不虔诚,砍“老蒋”的时候,是不是用上了全身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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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全部“考验”完,陈济棠点了头。如此,这个既不同于黑社会,又不全像迷信活动的“仪式”才告结束。
砍完假人,马上就要北上砍真人去了。
这时候两广在华北的游说更加频繁起来,游说的重点就两个:宋哲元和韩复榘。
这是因为原先的几个北方大佬暂时都自顾不暇,你就是跟他们说了也是白说:
东北军自从退出华北后,就由重新回国后的张学良率领,调至陕甘,与杨虎城的第17路军一道进攻陕北红军。这时候的张杨还没有真正做好与老蒋翻脸,甚至发动“兵谏”的准备。
阎锡山因为“一河之隔”的红军渡过黄河东征,急得手忙脚乱,感到实在顶不住时,甚至不惜打破山西闭关自守的老规矩,主动请求中央军入晋,来帮他共同对抗红军。此时别说反蒋了,他还得求蒋呢。
商震到了河南,旁边就是刘峙的中央军,更加不敢乱说乱动。
说客登门,宋哲元反蒋的心又收不住了。
现在我不做头,有人做头了,我参加一下,从中分一杯羹总可以吧。
韩复榘发来邀请,要与他会个面。
去。
反正现在萧振瀛等于被关了起来,也没人能拦得了他。
两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先中立,装和事佬,看看情况,然后再加入讨蒋阵营。
他们于是联名给老蒋和两广分别发了一份电报,说你们讲归讲,千万不要动手啊(“停止军事行动,开诚相济”)。
话是挺好,但老蒋却从中听出了一番别样的味道。
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我是中央,两广是地方,一上一下,给你们俩这么一劝,倒好像中央和地方可以平起平座了,真是荒唐(“殊属不当”)。
老蒋的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
宋哲元还没吃到羊肉,就先惹了一身臊,又气又急。
到这时候,他便把萧振瀛给喊了过去。
当着萧振瀛的面,他朝参谋长张樾亭发了一通脾气,让后者到南京出趟差。
去干什么呢?
弄了个选择题给蒋老大填:A、(我)投降(日本);B、(我)死;C、(我)走。
从A到B到C,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选项。
把自己摆到如此难堪的地步,当然是为了向老蒋示威。
那你“示”好了,何必把萧振瀛叫过来呢?
其实都是做给萧振瀛看的,因为现在的宋哲元在心思被老蒋完全猜透后,已经进退唯谷。
他需要萧振瀛来帮他解围。
当初,宋哲元要让萧振瀛暂留北平,除了顾及双方的面子,最重要的还是要把萧作为自己与蒋打交道的砝码,以便继续与对方进行讨价还价——令人悲哀的地方也恰在此处,宋哲元已经完全把萧振瀛当作老蒋的人了。
如今轮到他来求萧振瀛,可你要让他拉下脸来说软话,那是万万不能的,因此才有了上面这一场戏。
张樾亭一走,戏段转场,秦德纯上来跑龙套了。
秦萧共事时间久,宋哲元认为让秦在场,气氛可以不致过分尴尬。
宋哲元的意思,现在情况很紧急了,你萧振瀛愿不愿意替我到老蒋那里给说合说合,或者还有什么良策可以挽救不利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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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先前,萧振瀛已经得知宋韩会晤并且联名发电报的事,再看看宋哲元那样子,真是“紧急”无疑了。此情此景,不仅没让他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快意,反而感到特别伤感。
我不是说过吗,拥蒋反蒋,犹如天堂地狱,决于一念之间。我们要保住华北,只能拥蒋抗日。
宋哲元默不作声。
在这位曾经的兄长,自己苦心辅佐过的“主公”面前,萧振瀛掏了心窝子。
当年我们刚刚进入北平的时候,有人说我帮你是为了投降日本人。听到这个传言后,我母亲连着两个月晚上都睡不好觉,我弟弟也写了信来骂我。后来他们才知道我萧某是何等样人,决不致做这等苟且之事。
现在如果我们棋错一着,真的中了日人奸计,如何对得起他们。
说着说着,萧振瀛触景生情,流下泪来。宋哲元也落了泪。
可是眼前的局面如何收场呢?
当然还是要由萧振瀛出来应付。
秦德纯对萧振瀛说,这些天两广和山东代表一直来找“主公”,特别是韩复榘派来的特使,唤作梁漱溟的,特别起劲,大概就是想让我们参加“反蒋”行动。
萧振瀛断然表示:我来挡住这些家伙(“余当制止之”)。
他先对宋府看门的交待好:只要看到这些代表来,一律不予通报,更不许对方踏进门槛一步。
先让此辈吃吃闭门羹,杀杀锐气。
然后萧振瀛找到一个梁漱溟的熟人,请对方吃饭。
三杯两盏之后,他假装无意地说了一句:韩复榘那小子,一向是个军阀,做点事根本不上路子,我们都很恨他,决不容许其反蒋叛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个熟人一回去,第一时间就把谈话内容“泄露”给了梁漱溟。
梁漱溟连宋哲元的面都没见着,正在纳闷呢,一听还有这种“内幕”,当下连北平都不敢多呆了,赶紧跑回山东。
韩复榘一听,怎么着,原来宋哲元跟老蒋是一伙的啊。
他还骗我说他要和我一道“反蒋”呢,到头来不过是一个诱人上当的阴谋。
好险,亏得及早发现。
韩复榘立刻先下手为强,发了个电报给老蒋,说前面和宋哲元的那份联名电完全是宋一个人的意见。
我是没办法,才在上面署了个名,你老人家千万不要以为我会同意他的主张。
过了两天,这份电报奇迹般地跑到了宋哲元的桌上。
怎么去的,大家自己猜吧,反正电报自个也不会长出翅膀来。
在这之前,宋哲元对参与反蒋多多少少还抱有幻想,即使把萧振瀛喊来,也只是为了给自己在老蒋那里打掩护,起到麻痹南京政府的目的。私底下,他仍然准备时机一到,就和韩复榘共同“起事”。
现在这份韩复榘发给老蒋的电报,着着实实地给他脸上来了一下,让他知道所谓的“反蒋联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后,无论是广西代表来访,还是陈济棠亲自打电报来问,宋哲元都再也不回复了。
实际上至此之后,他再未轻易提过“反蒋”二字。
(681)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宋哲元消停了,有人却不想消停。
比如那个一直在“孤单地寻找我的家”的庞炳勋。
这瘸子其时也在北平,晚上便跑过来找萧振瀛,旁敲侧击,说有件大事,你为什么瞒着兄弟,不肯相告呢。
萧振瀛很奇怪,我有什么事不告诉你啊?
庞炳勋嘿嘿地笑了两声,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
拿过来一看,却是:宋倒蒋独立。
看出来了,这位是唯恐天下不乱,想混水摸鱼的。
萧振瀛当即矢口否认。等对方走后,他想来想去不放心,特地托人带信给老蒋:华北这里,宋韩虽已暂时揠旗息鼓,但并不表示可以万事大吉,想乘虚而入的仍然不乏其人。
因此之故,对两广“决不可用兵”,能政治解决就政治解决,否则的话,华北的情形还很难说,到时中央可能面临腹背受敌的窘境。
由于萧振瀛的再次出手,第三波“华北自治”高潮至此已完全烟消云散,松室忙了半天,仍然只能无功而返。
然而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在萧振瀛帮助宋哲元摆平内忧外患后,后者却反而加重了对萧振瀛的疑虑。
很奇怪吗?一点不奇怪。
一直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秦德纯。
如果把宋哲元比作刘备的话,萧秦二人大致可算作是卧龙和凤雏,尤其萧振瀛,很多29军的老人都把他视为是军中当仁不让的“诸葛亮”。
《三国演义》对卧龙和凤雏的真实关系毫不避讳,那就是凤雏常欲与卧龙争功。推荐他们俩的水镜先生说得没错,二者之中,得一可安天下。不过我还可以帮他老先生补上后面一句:若是得两,天下就要打架了
庞统尚且难容孔明,何况总是被萧振瀛压着一头的秦德纯。偏偏秦萧二人性格完全相反,一个“工于心计”,一个“豪放大略”,一个“阴柔”,一个“刚烈”。在平时的相处中,萧基本上是不提防秦的,有什么话都会当着他的面讲,然而秦德纯却并非如此,最后通过他传到宋哲元耳中的,往往都是对萧振瀛的不利之辞。
当时对萧振瀛的形象具有极大杀伤力,也使宋哲元对萧产生极度反感的一件事,便是萧振瀛为母祝寿,坊间传闻他的排场竟然超过宋的数倍,此事宋哲元始终耿耿于怀。
但据西北军元老闻承烈向人透露,其实这是秦德纯在其中大做了文章。
闻老久历人事风霜,一双老眼果然是雪亮透彻。
另外诸如“萧在军中,手头很大,跟将领们拜把子,拉关系”,以及萧振瀛“言过其实”等流言,除了松室、齐燮元之流不停煽风点火外,也同样少不了秦德纯的一份“功劳”。
作为自家兄弟,秦德纯的话自然更容易为宋哲元所相信和接受。
结果就是如此:萧振瀛的事情办得越成功,对“同殿称臣”的秦德纯的威胁就越大,特别在萧“失宠”之后,秦更不容许萧有翻身的机会。
在国人性格深处,某些丑陋总是一再重复。
翻翻史书,其实我们从来都不缺智慧,只是这些智慧大多不是被放在治国理政,抗御外侮上,而是被大量地用在了给自己人下绊子上。
此非千古以来之悲耶!
(682)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萧振瀛有功不得赏,更不得用,真真假假为他抱屈的人就来了。
新任天津市长张自忠亲自来到香山,陪着萧振瀛一住就是五天。
五天里,张自忠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宋哲元做得太过分了,我看不过去。等着,两个月之后,我要不让他滚蛋,就不姓张。
萧振瀛哭笑不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武人都喜欢学着政客搞计谋了。你张自忠的这一手,我会看不出来吗。无非就是要利用我萧振瀛,达到对付宋哲元的目的。
吃萧振瀛这碗饭的,要在春秋战国时那都是标准的纵横家,一般人在他们面前比划这个,纯属班门弄斧。
当着张自忠的面,却还不能这么说,萧振瀛只能拿早已过时的“兄弟大义”来推托。
大家都是兄弟,不能这样。为了国事,为了义气,我“甘愿牺牲”。
见萧振瀛“死不改悔”,张自忠又去“串连”另一拨,也就是冯治安、赵登禹那些人。
这些人跟萧振瀛的关系更铁。大家都聚到萧振瀛这里,吵吵着要推他为首,举兵倒宋。
萧振瀛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使不得。
不是说没有力量倒宋。事实上,当时萧振瀛只要愿意,倒宋是很有把握的。除了张冯赵之外,29军的骑兵部队都是原来的东北义勇军,那是当初萧振瀛招抚过来的,又是他的家乡子弟兵,只要他登高一呼,自会应者云集。那样的话,宋哲元手里仅凭一个刘汝明是抵挡不住的。
可是如此一来,29军内部骨肉相残不去说它,更会引狼入室,使华北丧于日人之手,而这是萧振瀛无论如何不愿意看到的。
看到继续留在华北处境尴尬,萧振瀛便以去京开会为由,向宋哲元辞行。临行之前,他流露出想留在南京的想法。可是宋哲元却马上打消了他的这个念头。
不行,你不能留中央,甚至不能留在国内,只能出国。
潜台词就是,我无法用你,别人包括老蒋也不可用。
这宋哲元毕竟是武人出身,他的胸襟和气量比“铁算盘”阎老西还差得很远很远。
在山西军政系统中,阎锡山和他属下的徐永昌向有隔阂和矛盾,在很多事情上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徐永昌既“胸怀天下”,有时自然会有意无意地“帮”着中央说话,这让老阎很不满。徐永昌感到长久下去不是办法,便不想再呆在山西。正好老蒋倒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有意招纳,就出面请他去南京担当要职。
老阎开始很不乐意,不过接着一盘算,反正自己留着也不能用,何不就此做个顺水人情,这样今后“朝中”还可以多一张熟面孔呢。于是痛痛快快地放了人。
阎徐尽管分手,却并未因此反目成仇,后者甚至一度成为蒋阎之间的缓冲,不能不说老阎为人处事确有其高明之处。
宋哲元不是阎老西,他无论如何扭不过这个弯。
(683)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此时的萧振瀛痛苦至极。也许他在内心里还曾寄望过宋哲元能挽留他,未曾料想对方不仅无此表示,还非要逐他出国不可。
29军,心血所铸成,到头来自己却被第一个鸟尽弓藏,扫地出门。这就是一切有功之臣的必然结局吗?
也罢,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无论欢笑还是眼泪,到最后或许全都会失去。
确实是我该走的时候了(“是余将行矣”)。
临行之前,萧振瀛唯一放不下的还是这支军队和华北之安危,尤其“举兵倒宋”一说令他后怕,所以他要最后给宋哲元留一个安邦之策。
你把军队交给冯治安负责吧,只有作这样的布置,纵算离去我也能心安。
萧振瀛这一安排有其机巧所在:一方面以冯制张,另一方面,通过把冯往上抬一抬,亦可打消他参与“造反”的念头。
宋哲元此时对张冯“躁动不安”亦有所耳闻,而且他也知道萧振瀛这么说并未搀杂多少私心,全是为他着想,因此郑重地点了点头:都听你的(“悉由汝安排”)。
萧振瀛很欣慰,这样就好,我们毕竟兄弟一场,如此我就放心了(“可自慰矣”)。
终于又听到了一声“兄弟”。
可是如今不是兄弟惜别,而是兄弟相逼,相逼之甚,竟不能容对方在海内有尺寸栖身之所。两人从此只能形同陌路,咫尺天涯。
还能记得八拜结交时的山盟海誓吗?还能记得29军初创时虽然艰苦卓绝,但你帮我扶,同甘共苦的情景吗?还能记得一个曾是心腹手足(萧振瀛),一个曾是长兄骨肉(宋哲元)吗?
一切都是飞花,一切都是流水,一切都会成空,一切都不能作片刻的挽留。
奈何,奈何。
最后时刻,萧振瀛再次进言宋哲元:29军诸将,可令张自忠在前,刘汝明殿后,冯治安居中,如此应变,可保无忧。
好了,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望各自珍重,大家好自为之吧。
言毕,萧振瀛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不由泣不成声,一旁的宋哲元亦倍感伤心,呜呜地痛哭起来。
哭,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第一次,然而以这次最悲痛,最真实,最震撼人心。
说离别,离别就在眼前。他们二人都不会想到,等到重新聚首见面的时候,世界已变得让他们自己都不可想象。
29军的很多老兵,特别是骑兵师的人后来都说,萧振瀛如果不走,听从张冯赵的话,是“可以改变历史的”,那样的话,华北和29军就会是另外一种处境了。因此,他们“到今天”都认为,萧振瀛的离开,是他本人“历史上最大的错误”。
然而伤心人总是别有怀抱,在那个时候,当事者又能有多少更好的选择呢。
萧振瀛虽走,但他留下的“锦囊”还是受到了宋哲元的重视。
(684)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刘汝明力量一般,张自忠若即若离,启用冯冶安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松室策动的“华北自治”高潮再次陷于失败,华北的这些日本人正不知有多恼火,宋哲元决定请他们吃顿饭,以缓冲双方的紧张气氛。
当天的东道主一方,除了宋哲元这个“主公”以及“谋士”秦德纯外,排第三位的就是冯治安。
日本方面,为首的是松室孝良和天津驻屯军步兵旅团旅团长河边正三(陆大第27期)。
宴非好宴,虽然叫做中日联欢会,宋哲元和松室的开场白也都是你好我好的套话,但情形却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一个日本军官率先借酒耍疯,跳到桌上咿咿唔唔地唱起了歌。
这家伙一做榜样,另外两个小军官也依葫芦画瓢,爬上桌子扯起了破嗓,旁若无人的神情,仿佛这里是他们自家的卡拉OK厅一般。
东方民族都是很讲礼仪的。礼在外面,理却在里面。主未言,客先动,那就叫不讲理。
面对属下的“不讲理”,坐在上首位的松室和河边都装作没看见,说都不说一声。
砸场子的来了。
旅长何基沣见状,也站到桌子上,放开喉咙高歌一曲:不怕死,不爱钱,丈夫决不受人怜!
中国军官都回过神来,立即报之以震天响的掌声和喝采,一下子把小鬼子的浪人小调给压了下去。
第一回合没占到便宜,马上又有日本军官登桌继续“放歌”。
中方走马换将,另外一个旅长李文田上。
不给你来清词慢调,咱来国粹——京剧。
这一嗓子吼起来不要紧,粗犷有力,让小鬼子听完了一身汗,跟蒸桑拿似的,别提多痛快了。
光唱歌玩不过,日本人就上两,一个唱歌,一个跳舞,想把场子给扳回来。
用不着“主公”示意,冯冶安就悄悄地走到董升堂、李致远两个旅长的桌前,跟他们小声耳语了几句。
董李会意,双双起身站立,为众人表演拳法。
董升堂的拳术注重实战性,系29军中常见的博击术,硬弓硬马,直来直去,打得呼呼生风,而李致远的招式则偏重于观赏性,尽管不甚实用,却煞是好看。
他们这一上场,立即吸引了大家的眼光,一舞一唱那二位没人理踩了。
连着三个回合都没占到上风。日本军官们开始躁动起来,一个小子哗地一声拔出来了军刀。
现代版的“鸿门宴”开始进入了高潮。
《史记》中对相似的场景有一个精彩的说明:“军中无以为乐,请以剑舞。”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鬼子拿着把刀在酒席宴前挥来舞去,感觉自己很有型。
一人独舞岂不寂寞,我来也。
董升堂临时不知从哪里抄出一把大刀,也当着日本人的面横切竖劈起来。
这都不算什么。李致远让人专程送来柳叶刀一把,刷刷舞动。
柳叶刀是中国武术中的特色武器,状似柳叶,却寒光闪闪,杀气逼人,很快就把周围的日本军官都给震住,看傻了。
什么是真正的武术家,见识了吧。
(685)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日本军官们又妒又恨,便都围上来敬酒,要试李致远的酒量。
李致远武术好,酒量却不行,一喝就多。可是这种场合,不能给中国人丢脸。于是来者不拒,咕咕嘟嘟灌下去,觉得不行了,就跑到后面吐掉,吐完了再到前面喝。
武斗不行,日本人就想文攻。
东瀛历史就那么久,地方也就那么小,能有多少自己的传统文化,所以他们拿得出手的还是我们的汉字。
由于早有准备,有附庸风雅的就上来抖了两手鸟字,他们以为对方大多出自戎马,打拳舞刀在行,一笔字一定拿不出手。
孰料当天另有高人。
谁?
应邀出席的吴佩孚吴大帅。
吴佩孚是前清秀才,有名的“儒将”,他上来龙飞凤舞,一个满场惊艳的书法条幅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没话说了。
正面的拱不动,日本人就很自然地想到了他们的看家本领:玩阴的。
日本军官们借酒遮脸,竟然冲上前席,将宋哲元和秦德纯高高举起。
这帮孙子,狗急跳墙了。
29军的旅长们毫不相让,他们吆喝一声,也如法炮制 ,冲上来抓住河边,把他举了起来。
什么游戏最好玩,见过蹦床没?
河边就那样被抛起来,接住,然后再抛,要不是冯冶安从旁劝阻,河边的那两根骨头都要被拆拆送人了。
受了罪,河边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连连说,这样的联欢形式好,“互相亲善”嘛。
社交场合吃了亏,“华北自治”又难以顺利推进,日本人决定加重军事施压的份量。
扮演这一角色的是天津驻屯军。
其它国家的此类派遣军都砍的砍,撤的撤,唯有这支部队却不断上升级别,增大体量。仅仅一年之中,不光司令官由少将改为中将,其总兵力也由500人上升到了16000人,整整扩充了30倍不止。
现在他们认为,即使不依赖关外的关东军,自己也可以出来闹闹事了。
冲突就从“鸿门宴”上大丢了脸面的河边开始。
他的步兵旅团有一个大队驻在北平南郊的丰台车站东侧。丰台这个地方十分重要,南来北往的火车都要经过这里,因此中日双方谁都不敢忽视。相隔这个日军大队不足400米,也就是一里路不到,就有冯治安师的一个营。
这么近的距离,相当于教室里趴在一张桌子上的同桌,三百六十五天,要说你的左胳膊一定不会碰到他的右胳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某天,29军的士兵沿着铁路线遛马,没想到突然开来一辆火车,又正好火车呜地一声鸣了一下汽笛,顿时就把几匹军马给吓坏了,其中一匹张皇失措,慌不择路,竟然一头蹿进了日军营房。
鬼子们都是些什么人,一看到凭空多出匹马,立刻就把那马给扣住了,当中国士兵来寻马时,不仅矢口否认,还气势汹汹地打伤了人。
无非就是一匹马,加上没有证据,29军也只好自认晦气,算送给他们。没有想到,日本人却得寸进尺,白抢了我们的马,竟然还想要“配套设施”。
(686)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他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朝鲜籍的日本人,第二天就闯进29军营部的马厩,说那马厩姓日,系被中方强占。然后这日本人就不管不顾地大嚷起来。
都是早已排好的戏,跟着上来十几名鬼子兵,不分青红皂红,举起棍棒就打。
要玩武术,29军岂肯相让,他们也操起家伙迎头痛击。
日本人少不了被打个鼻青脸肿,于是便有了抗议,抗议29军的“暴行”,并要求后者撤出丰台。
交涉这东西,宋哲元并不擅于此道。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套用先前处理张北事件的办法:道歉,赔钱。
可是他也知道丰台在军事防御上的份量,因此拒绝撤兵。
通过这件事,河边和他的天津驻屯军尝到了甜头:原来滋事如此容易,对手又如此软弱,那为何不再接再励呢。
连模式都是固定的。
那就是找个流氓混到29军军营里去,哪怕是被“武术家们”痛扁一顿,也可以顺势找到寻衅的理由。
日本的流氓很好找,所谓的无业浪人满大街都是,听说有这么“光荣的使命”等着他,只要忍受点皮肉之苦,就能“为国家和军队作贡献”,马上就来了精神。
犹如是第一次事件的重放:一个日本浪人疯子一样跑进丰台军营,然后闹事,然后被扁,然后抗议。
对于日本人的赖皮,宋哲元实在无法可想,仍然只好照着第一次的答复来:道歉应该,赔钱可以,“惩办”一下打人者也不是不能做到,唯独撤兵不行。
然而此时此刻,仅仅道歉和赔钱早已不能满足日本军人们的欲望了,他们要的就是29军撤出战略要地。
两次“丰台事件”,前前后后都跟两次“张北事件”有相似之处,中方不是说非要跟对手刀兵相见不可,我们缺,只是缺一个靠智慧就足以击退日方企图的谋略高手。要知道,仅仅有选择的退让,永远阻遏不了东瀛狂人们贪欲的恶性膨胀。
还是老话说得好,国难思良将,家贫念贤妻,这里就看出萧振瀛的价值所在了。
其实,对于萧被迫离开华北,远走海外这个现实,连老蒋都不能接受,但也无可奈何。
萧振瀛让人带信,说对两广“决不可用兵”,其实老蒋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而且他现在的兵实在是很不够用。
一直以来,日本的“北方工作”从未有一刻停顿,即使这边松一松,那边也一定会紧一紧,反正不让你喘一口气。这不,“华北工作”还没停下来,“内蒙工作”又像推土机一样往前隆隆开进了。
对于“内蒙工作”,日本人除了亲自出面进行讹诈外,主要采用以华制华的办法,即依赖“德王的政治和李守信的军事”。
(687)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德王本是与热河接壤的内蒙锡林郭勒盟的一个副盟长。盟长不是他,是索王,而“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为了策划“满蒙独立”,最初竭力要拉拢的也是索王。
索王毕竟经历的时事多,他派人一打听,说是日本人厉害得很,如果跟这些人合作,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因此就没上当。
与索王相比,德王年纪轻,天天做着梦都想掌权,而以他的资历和能力,想靠自己爬上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那么靠谁呢。靠南京政府?
老蒋对于这个后起的少壮派倒很是看重,但却始终存有戒心,既担心他像外蒙一样闹独立,又怕他投日,所以迟迟不肯授以实权,更不愿意帮他扩充军事实力。
靠两广?
胡汉民送了一堆签名、赠品和一封表示支持的信,可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转来转去,要想发达,还得靠日本人。
德王有意,日人有心。
关东军的一帮阴谋高手,从松室孝良,到土肥原,最后到田中隆吉,都变着法地来撺掇德王:人家溥仪都能建“满洲国”,你脑子也不比他笨,成吉思汗的后代嘛,当然还要更为英武一些,去吧,收回你的“蒙古故土”,也建立一个轰轰烈烈的“蒙古国”。
在经历“张北事件”、“第二次张北事件”后,李守信伪蒙军一马当先,跟在日本人后面,赶走了29军,轻而易举地就控制察东。
德王有“政治”,李守信有“军事”,背后又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日本主子,于是一拍即合,在察东成立了“察哈尔盟公署”和“蒙古军总司令部”,德王自任总司令,李守信任副总司令。
德李二人,就是日本人继“满洲国”后推出的又一批当家小丑。
拿下察哈尔就算了吗,当然不是,如何这么容易满足,那也就不叫日本人了。
他们一不作二不休,看上了绥远。
但是绥远有一个很厉害的人在这里,此人就是傅作义。
傅作义早在长城抗战时就让日本人见识了一下什么叫善守,因此他们在“攻”之前,还是准备“不战而屈人之兵”的。
板垣、多田骏、松室,又都一窝蜂地跑到绥远,意思是让傅作义也步溥仪和德王的后尘,创造性地搞一个“绥远国”。
要是老傅不答应呢,很简单,“把他打倒,驱逐到山西省内”,哪来的往哪去,那架势真是要多狠有多狠。
继察哈尔之后,绥远周边也狼烟四起,危机重重。
时刻关注着日军动向的老蒋不会不明了日本人的用心。早在这年春天,当阎锡山恳求他出兵山西时,他就一口应承下来,并且一下子就抽出了中央军5个师入晋,其任务实际上是双重的:既要对付东征红军,又要防备日伪军进入绥远和山西。
当时老阎还希望老蒋能派更多的部队进入绥远,但后者却迟迟未动手,原因是老蒋作出判断,日本该动手了——不是对山西动,而是对苏联动。
(688)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蒋阎二人,一个能控制国民党中央,另一个却只能做做山西的“土皇帝”,缘于两人站的角度和看问题的眼光就有很大不同。老阎看到日本人一个劲地朝绥远和山西拱过来,着急的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老蒋却看到,日本人着急着西进,似乎还大有深意。
他们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反赤”,打苏联吗,这是不是要通过绥远,形成对苏联的包围之势呢?
那位说了,咱们不是决定“联苏制日”,而且已经跟苏联人讲好,要签约了吗,怎么又动“苏日混战”的歪歪念头了。
无它,形势又变了。
本来中苏是要举行互不侵犯条约的签约谈判了,笔墨纸砚都准备得好好的,可就在这时候,斯大林干了一件很不友好的事情。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3月12日,苏联与外蒙古签订了一份协议,叫做《苏蒙互助协议》,有效期十年。
互助协议与互不侵犯协约虽然只有几个字的差别,但区别可不小。如果是互不侵犯,就等于大家相安无事,我有困难,你有条件就帮帮我,而如果是互助就不一样了,一旦有第三方打我,不管具不具备条件,你都必须帮我打他。
外蒙当时虽已实质性独立,但中国政府并不承认,如此一来,就变成了如果你不允许他独立,出个兵啊什么的,苏联就会帮着外蒙一道打我们。至少十年内都是如此!
中方当然大为不满,提出抗议。
可是苏方也有说法。他们对老蒋真真假假地应付“广田三原则”的态度想不通。
如果答应,那就说明你和日本站一块,在外蒙“共同防赤”,是要合起来“侵犯”我的,那我还跟你搞什么“互不侵犯”。如果不答应,你就要坚决一点,断然拒绝,可是我却看到你们外交部还在跟日本人进行“广田三原则”的谈判。
搞不清你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所以咱们一时也没法谈合作。
“联苏制日”既然搁浅,老蒋不得不再次回到“藉日制苏”上,即诱日西进,让日本去打苏联。
阎锡山仅仅把绥远看作是地盘,老蒋却把这里看作是日本对苏作战的必经要道。
他们要到外蒙去,你得让给他一条道嘛。
老阎希望老蒋派人马去绥远设防,老蒋却推托说就算中央军去了也无济于事。
绥远一带,尽为一望无际的草原,连工事都建不了,日军要是真的大举来攻,我们是防不住的。
那么怎么办,难道放弃?
非也。
假如是“小敌来扰”,也就是伪蒙军那帮小兔崽子来捣乱,没什么客气的,“迎头歼灭之”,打得他们一个不剩。
但如果是“大敌正式来攻”,换言之,就是日军大举出动,则另当别论。
我们把守据点就可以,而且不用每个据点都守,看着那些最重要的就行了。
打个比方,仿佛竹篮入水,只要篮把子还被我们牢牢抓在手里,有再多的水都可以让它自己漏掉,这就叫做“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这个篮把子得提多久呢,老蒋说,三个月,只要固守据点三个月,则“事无不成”。
(689)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看来老蒋的气质越来越象牛鼻子老道了,莫非他自己也能做出“锦囊”?
老蒋的“锦囊妙计”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赌日军之所以进攻绥远,不是奔着绥远来的,而是朝着外蒙去的。
不久之前,大家对于《苏蒙互助协议》的签定都很气愤。老蒋却从“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中得到了启发,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看啊,日本也想得到外蒙,但现在只要他一碰外蒙,苏联人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候,日也争外蒙,苏也争外蒙,一个“狭隘横暴”,一个“狡诈疑忌”,是肯定要演出一场狗咬狗的好戏出来的(“倭势西进愈力,则俄取攻势亦愈速”)。
因此,对于绥远,不能全部放弃,但也不能处处设防,应取其中——把日军通向外蒙的路留出来就OK。
老蒋又开始想美事了。
日本人要是在外蒙跟苏联打起来,我正好在他背后,若是暗地里助“俄”给他一刀,他能受得了吗?
所以他得求我。
老蒋的眼前浮现出日本那可怜巴巴的神情: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真是让人兴奋啊,你也有今天。
老蒋兴致勃勃地继续想像着,他们会拿什么东西来跟我交换呢?
最希望能把东北还给我,那样的话,我就豁出去,不跟苏联,而是跟日本签互不侵犯条约。
当然,老蒋也不是一个只会做白日梦的空想家。他同时做了一个更坏的打算,那就是日本人一时还舍不得把东北吐出来。不过至少下面这个条件,他们是一定肯先让出来的——废除《塘沽停战协定》,冀东、察东的所谓“非武装区”也相应撤消。
如此,我就可怜可怜他们,允许在“日苏之战”时给他们提供一些“资源之接济”。
那样的话,以条件易条件,要我跟你们签约就别想了,说不定我会去偷偷地跟苏联人签。到战争分出胜负,你们日本残了(这几乎是必然的),东北,甚至台湾,我照样可以收回来。
可是,老蒋的这个算盘很快就落空了。
日本仍然不愿意轻易去与苏联“硬碰硬”,你占外蒙,我就夺内蒙,似乎分工还分得挺好,没有一点要打起来的意思。
更让老蒋坐卧不安的是,日本人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他们通过操纵中国人就能部分或全部达到目的。
在察北,德王为了“蒙古建国”,已经在敲锣打鼓,闹得不亦乐乎。
在冀鲁,一个“两广事变”,就看出宋韩二将心怀叵测,随时有脱离中央闹独立的倾向。尤其是萧振瀛被迫出走后,老蒋更是时时担心宋哲元把持不住自己,会叛己投日。
这时候要是让德王继续放纵下去,盘踞绥察,无疑是鼓励宋韩的“变天之志”,彻底动摇华北的军心民心。
绥远,看来不守还不行。
(690)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公告
因为琐事较多,老是打岔,所以每天的更新我可能会适当提前。早上8点左右。中午12点左右,晚上6点左右。没办法,时间不是自己的,只能做此调整。当然,如果事前无告假,又未按时更新,也一定会争取在事后补上。

楼主:关河五十州

字数:1922718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09-09-06 22:56:00

更新时间:2020-10-01 11: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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