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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抗日战场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作者:yokiabc 回复日期:2010-06-22 23:40:06

关兄 今天见到新38师一位老先生。 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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氧气:如果可能,我觉得你应该作一笔记,只言片语也是可以的。民国笔记有的篇幅很多,但发人深省的,往往也只是记录当事人的一两句话而已。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到进行第8次谈判,连川越自己都觉得谈不下去了。因为张群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还把“绥远事件”拿出来作为反击利器。
本来我们是准备“调整邦交”的,可是你知道,“绥远事件”发生了,我们为此很不爽,所以就“调整”不了了。
言下之意,快把你那些不知所云的条件收回去吧。
人家把话都已经讲得这么明了,知趣的就该赶快闭嘴闪人。川越是日本人,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知情识趣。他索性把前7次谈判中的日本提出的要求汇编成册,做成一份备忘录,当面读给张群听,准备强塞给他。
张群一听,什么玩意。
里面大部分都是你们的条件,有好多甚至我听都听见过,这东西我怎么能接受呢。
不管对方接不接受,川越就把“备忘录”往桌上一扔,走了。
这算什么,硬来啊。
张群火透,马上又让人送还日本使馆。
日本人赖皮起来,有时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第二天,他们竟然又由须磨将“备忘录”送还了南京外交部。
蒋介石得知后,也觉得啼笑皆非,说日本人的“此种卑劣伎俩,诚为世界外交上所罕见”。
他向张群发出电令,要后者发表声明,将“备忘录”再退回去,同时火速起草正式公函,抢在川越前面公布交涉经过,以免让日本人混水摸鱼,弄假成真。
这个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以前何应钦不过是写了张便条,就给抓住不放,到现在还喋喋不休哩。
声明和公函一出来,川越脸皮就是再厚也挺不住了,没两天就打道回府,离开了南京。
西瓜没了,日本人却还没忘记要捡原来的芝麻。
川越一走,就换了须磨:啥也不说了,咱们还是来谈谈蓉北两案你们该赔多少钱吧。
全国交涉终于变成了地方案件。
对嘛,早该如此。
跟须磨谈的,换成了高宗武,由两个人在下面讨价还价。
由于是日方主动让步,即如蓉北两案的赔偿,须磨亦不敢再漫天要价,一律丁是丁,卯是卯,该多少就多少。
最后弄了一份赔偿清单,就等双方大使签字了。
忽然须磨打来电话,说他要过来一趟,因为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当面商量。
高宗武心里一震,别是日本人又弄了什么“事件”,插进来好敲诈我们吧。
只好让他过来再说。
一见面,须磨却表现出了与先前谈判截然不同的“诚恳”和“谦卑”,连说话的口气和动作都恭恭敬敬:有件事要拜托阁下帮忙。
帮什么忙呢?
赔偿清单里,我忘了写一个照相机的价格,能不能现在加进去?
高宗武听了差点喷饭。
这就是你急匆匆要来办的大事?!
须磨很认真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真服了这些日本人,逗逗他。
高宗武也一本正经地说:不能加。我们的换文都写好了,绝不能开此恶例。
须磨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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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只要把换文重新打印一下就可以了,打印费花不了几个钱,300块就够了。
听那意思,他还不肯出这300块钱,要中方帮他出。
高宗武的脸扳了下来:别说“就”300块,哪怕3块或者3分,我也不能加。
须磨可怜巴巴地望着对方:难道这个你也不肯帮忙吗?
高宗武笑了。
从和日本人打交道到现在,他大概还是头一回这么轻松过,可以用睥睨和不屑的目光打量着对手。
还没耍够,再捉弄他一下。
高宗武一板一眼地对须磨说:重新印换文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得先区分一下双方的责任问题。呶,照相机的价格是你自己忘记写上去的,责任在你,自然那300块钱也应该由你来掏腰包。
一说到要他掏钱,须磨立马慌了,看样子急得当场落泪都有可能。
高宗武见此情景,话锋一转:好了好了,看你也不想掏,我帮你付吧,谁叫咱们也算朋友呢。不过这是我个人掏的钱,属于私下交情。
须磨如遇救星,立刻站起来,向高宗武表示感谢。
高宗武摆了摆手:你听我说完,既然是友情赞助,第一,你明天不能再说还有什么忘记要让我加的,第二,300块钱不能出现在任何正式公文上。
须磨满口答应,还拉住高宗武的手,用力猛摇了几下,并且说:这四个月的谈判,就数现在这一刻最满意最美妙最痛快了。
说完,马上就自动消失掉了。
日本人就是如此:没有大便宜可占,占点小便宜也是好的。不过这也显示出在南京谈判中,日方实在是没捞到什么油水。
老蒋以硬对硬的恫吓策略成功了,无论是战场上,还是在谈判桌上,尽管只是暂时。
在给张群发去那份退还“备忘录”的电令时,老蒋已人在西安。当时他无论如何不会意识到,此次西安之行将可能是一次买不到归程票的时光旅行。
东北军和第17路军做好了请君入瓮的准备。
在福建事变发生后,虽然各诸侯碍于形势发展和切身利益,都未敢公开支持19路军和福建政府,但他们和老蒋“合纵”与反“合纵”的暗斗却始终未有停止,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表明态度的张学良就成了一块大家争抢的香饽饽。
在诸侯们看来,东北军和他们的处境相同,都是“被压迫者”,反抗老蒋这个“压迫者”是顺理成章的事。
而在老蒋看来,张学良却几乎是唯一一个没有公开表露过反意的诸侯,堪称“拥护中央”的“模范”。闽变一起,更让他感到“张模范”的可贵之处。
大家都排着队欢迎少帅回来,自无不归之理。
张学良刚到上海,马上就有说客登门了。
说客是广东的胡汉民派来的。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携起手来共同反蒋。
张学良并不笨,他马上就从中掂出来了自己的份量,因此回答的话也就极具技术含量:我会跟你们两广一起反蒋的,不过现在只有仍与蒋汪敷衍,免遭其猜忌,才能为将来“北方之主动”争取机会。
此时张学良的所谓“反蒋”,倒真是对胡汉民的敷衍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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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胡汉民们能够“合纵”,是因为他们各有各的稳固地盘,进可攻,退可守,而东北军此时的处境却是虽在北方,但原有地盘已大多丧失,无所依托,一下子从“主军”沦为了“客军”。
显然,张学良此时的生存之道,不是参加“合纵”,而是进行“连横”,即依托老蒋这个“强秦”,重新举着抗日大旗杀回东北老家去。如此,“客军”才有转正成为“主军”的希望和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跟着老蒋做“忠臣”,就成了张学良的必然选择。
蒋张会晤,张学良的第一句话就是:再回国内,我不想再带兵了,给你当侍从室主任吧。
老蒋笑了。
大家知根知底,谁不知道谁啊,这话的前半段是假的,后半段也是假的,但听着就是让人打心眼里感到舒服。
于是鼓励一下:出国前,你没有干好,国民对你不满意,你这次回来后要好好干。
张学良脱口而出:我听你的话,你认为什么活最难,就交给我干吧。
这么有觉悟,是老蒋事前根本没有想到的。
什么活最难,当然是“剿共”。
张学良一口应承下来。
随后,老蒋任命张学良为“鄂豫皖剿共副总司令”,总司令是老蒋,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张副司令”向东北军下令,除万福麟第53军仍留河北外,其余部队全部南下,进入大别山“剿共”。
曾有过去的部下劝他三思而后行,张学良答复:你主张抗日,可我现在不能抗;你主张不要“剿共”,而我现在不能不剿。
南下其实正是三思后行的结果。
对红军的实力,张学良原本只有耳闻,并未目睹。东北军内部也有这样一种说法:我们打日本不行,打红军没有问题。
的确,这时候的红军在实力上确已今非昔比,面临的困难非常之多。经过大别山的轮番苦斗,红25军被迫长征。
东北军和中央军一起追到了陕北。
从这个时候起,东北军的噩运就开始了。
红军毕竟不是一般的部队,到陕北后,包括中央红军在内的几路红军会合,尽管面临的困难仍有增无减,但他们已无退路,其战略战术和超强士气是东北军无法比拟的。
最惨的一次,东北军整整一个师遭到伏击,从师长、参谋长一直到班排士兵,没几个人跑掉,光被俘就有3000多人。到后来,东北军几乎就成了人家的运输队,红军从中缴获的武器装备,仅轻机枪就可以装备一个师。
一时之间,东北军内怨言四起,觉得与红军这样抵死拼杀,一点都不值:本来想依靠老蒋打回东北老家去的,没想到却被反过来利用了一把。说不定抗战还没开始,东北军就已经在内战中打得一个不剩了。
及时改弦更张,对东北军将士来说几乎是本能反应——“在关内打红军,不如出关打日本,死了也是英雄”。
于是,早在红军东渡黄河,与晋军和中央军杀得难分难解之时,东北军就已与红军达成了秘密停战并互助的协定。
而在当时,主动要求和红军联合,不打内战,一致对外的,其实远非东北军一家,而几乎是所有地方军头的不二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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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以陕西为地盘的杨虎城不用说了,与张学良那是难兄难弟,到两广事变爆发时,西南的李宗仁、白崇禧,华北的宋哲元、傅作义,都抢着派代表到陕甘宁苏区,要与红军订立抗日协定,这差不多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张杨与红军合作,只不过是在“合纵”的名单上多添了两个人而已。
老蒋公开场合和红军兵戎相见,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背地里却也早早就与中共地下党建立了联系,进行谈判,意图“不战而屈人之兵”,使的仍是中原大战前后那套“削藩策”。
当然,对于诸侯们而言,这都是权宜之计。等到老蒋摆平两广事变,众人又是一哄而散,没人再敢到黄土高原上来和红军合唱信天游了。
你们都可以散,张杨不能,一个成天想杀回故里,一个志在经略西北,如果不跟红军合作,二者皆看不到任何前途。
对这些情况,老蒋不是不知道。
两广事变发生前后,明有国民党陕西省党部,暗有蓝衣社,都不断有情报上达南京,说东北军和第17路军不是光跟红军联系的问题,而是内部都快“赤化”了。
矛盾激化的时候,陕西省党部甚至冲进东北军军营,从中抓了几个“共党嫌疑犯”。少帅闻讯后大怒,立即派兵对陕西省党部进行反搜查,又将人领了回去。由此,两边结下深怨。
张学良为此向老蒋“请罪”,请后者给以“处分”。
在国民党内,所谓“请罪”、“自求处分”云云,多是做给人看的场面功夫,实际根本不可能。老蒋当时挥挥手就过去了,但心中的不快是免不了的。
其实更不快的是少帅。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老蒋心目中的地位已今非昔比,连冯玉祥都排到他前面去了。
如果说笼络冯阎李这些中原大战时的老对手,只是老蒋为了谋局而不得不为之的话,张学良看在眼里却委实不是个滋味。
他怎么可能被排在冯阎李之后呢。
没有东北易帜,国民党的二次北伐能算是成功吗,能统一全国然后自居为“中央”吗?
烽火中东路,就听了你老蒋的话,独自跟苏联作战,最后几乎把黑龙江军的精锐都给打完了,试问地方诸侯谁能做到。
中原大战,又是我,在你最需要援兵的时候,及时出现,并扮演终结者角色,把冯阎赶下了台,由此成全了你,却成了各路诸侯眼中的异类。
长城抗战,如果没有东北军在长城内外苦苦支撑,大家接得上来吗,华北岂止是维持,怕是早就归日本人了,哪轮得着宋哲元这些人上台唱戏。
等到我再次回国,你让我到东就到东,到西就到西。先是到鄂豫皖,在大别山和红25军缠斗,直至迫使后者长征,然后又跟到“苦寒之地”的陕西,和中央红军打。
你说,地方军队里面,谁肯这样给“中央”卖命,只有东北军!
可谁能想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力,结果却被抛得越来越远,位子竟然排到那些中央的“世仇”后面去了。
对内,蒋张之间的关系,虽然表面上仍远胜于一般君臣,其实内心早已生出芥蒂。
对外,更是快到撕破脸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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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九一八”事变后的东北沦亡,足以令东北军上下刻骨铭心,因为这导致了他们后来的一连串霉运,直至浪迹天涯,无处可依。
想当初,前倚东北,后据华北,曾是何等的风光,哪个地方派系和势力有过如此富足和强盛,那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枪有枪,又有谁料想过会沦落到如今这步凄惨的境地。
与此同时,在东北军与红军作战,以致损兵折将,徒劳无功之时,宋哲元却以华北御日为口号,取前者而代之,成为河北平津的新主人。
差距在哪里?就在于我们打的是内战,他们喊的却是抗战。
驱逐倭奴,打回老家,这既是东北军上下的真实愿望,也是一条从现实中突围,改变自身地位和处境的必然道路。
可这个愿望在现实中却屡屡碰壁,因为老蒋不让他们参与抗战。
绥远战火一起,东北军将士闻风而动,以为机会到了,抗倭之责非我莫属。然而他们最后发现,东北军始终未被列入绥远战役的作战序列,他们的任务仍然是呆在陕北进行“剿共”。更让人感到“大丢脸面”的是,在第一期国防计划中,东北军竟然只能充当预备队的角色。
除了愤怒,还有羞辱。
站在老蒋的角度,如此安排却也有他的考虑。
长城抗战,东北军人多归多,论战力,却几乎排在所有参战部队的末尾,而且由奉军时代沿袭而来的军纪一直很差,甚为人所诟病。这是从军事着眼。
若以政略论,关东军最见不得张学良和东北军,其时如把他们摆到绥远一线,无疑是在剌激关东军,须冒与日本关系完全破裂,全面作战的风险。
由于后面的原因,使老蒋在东北军的使用问题上十分小心,不愿轻易把东北军放入华北察绥,情愿让他们在陕北跟中央军一起“剿共”,而又正是这个做法,使东北军与老蒋的矛盾更加激化。
与张学良相比,杨虎城的危机感更强。此时中央军已大批进入陕境,说是说“剿共”,谁知道是不是冲着我来的。
要了解这一点,只要看一看云贵川的遭遇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直以来,国民党官方对一个历史细节都隐而不言,那就是红军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为什么会“出走”得那么顺利。
其时老蒋几乎倾全力以至,国民党军队大兵压境,红军战斗力又大不如前,要想彻底“剿灭”红军,似乎并不像后人想像的那么困难。
作为桂系军人中的战略高手,李宗仁当时就疑窦丛生,认为老蒋有故意“放水”的嫌疑。
在他看来,不是施行碉堡作战吗,四周围都筑起碉堡,重重围困,怎么可能会突然留有“口子”呢?
就算开“口子”,也得开东边的“口子”,也就是把缺口朝向福建广东两省——一直往东,尽为大海,可“立驱”红军于绝境。要知道,南昌起义之后,贺龙和叶挺的部队就是这样在潮汕遭到失败的。
“成功经验”都是现成的,现在却反其道而行之,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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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据李宗仁说,红军入湘之后,中央军本来可以“超越追击”,利用粤汉铁路和湘江,从水陆两路截击红军的,可是老蒋却屯兵湘北,坐壁上观,眼睁睁地看着红军继续西进入桂。
红军要进广西,李白就要了命,所幸红军志不在此,他们往贵州去了。在李宗仁看来,这时候也完全可以不让红军入黔。因为贵州那一带地势险要,只须破坏大路,留下小道,由黔军和中央军来个前后夹击,也必能置其于死地。
可是老蒋偏偏不这样做,仍然采取那种“蠢到家”的蜗牛式尾追战略,就跟商量好一样,几乎是只手把红军给“送”入了贵州。
说老蒋是战略战术失当的“蠢”,李宗仁决不会同意。他认为,这是某人“别有怀抱”,一方面用红军来“消灭异己”,另一方面保存中央军实力,在红军后面慢慢跟进,以便一点点占领共军离去后留下的地盘。
不愧是多年的老对手,彼此肚子里的算盘摸得真是丝丝入扣。很多年后,蒋纬国在一本书上完全证实了李宗仁的这一猜测:他老爸当年确实是想用这种一石二鸟的办法,来赚云贵川的地方军头,以便完成国防计划中的重要内容之一——建立抗战中的战略大后方。
既是“赚”,那就不能打,老蒋此举高明就高明在,由于受到红军威胁,那些本来坚决拒绝中央染指的西南山大王们竟然一反常态,争先恐后地“请”中央军过去“主剿”,结果“剿”到后来,“贵州王”王家烈一头栽下马来,“四川王”刘湘、“云南王”龙云虽然侥幸保住了位子,但也被老蒋趁机渗透进去,从此就扎下根,赶都赶不走了。
不动声色之间,连赚西南三省,此又为老蒋“首席谋士”杨永泰所献之计。对这位被称为蒋之诸葛凤雏的杨某人,可以说没一个诸侯不恨之入骨的。
杨虎城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事实上,老蒋对未来的中日之战有过通盘考虑。他清楚,一旦全面开战,东南沿海是守不住的,只能迁往内地,而这个内地,是要把南北都包括进去的。具体来说,在南方,川贵为核心,云南为后方。在北方,陕西为核心,甘肃为后方。
在所谓的核心名单中,川贵已有把握,剩下的就是陕西,而在川贵陕中,老蒋又对陕格外看重,认为是今后“御侮复兴之根据地”。
蜀中纵好,向为天府之国,然终偏于西南一隅,仅宜苟安而已,很难倚此成事。
想当年,诸葛亮那是多大一个能人,六出祁山,心血耗尽,却只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到了他的学生姜维,也是智勇兼备,能征惯战的一员名将,接过遗志,出川九伐中原,比自己的老师还多三趟,仍然毫无建树。
这说明什么,说明要定天下,就必须先人一步,在中原抢占战略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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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显然,杨虎城不可能不了解老蒋的心思,如果他不向后者拱手称臣的话,无论红军被消灭与否,陕西这块地盘都终将失去,更不用说经略大西北了。
此时此境,他和他的第17路军都没得选择,如不主动出手只有遭殃,但自身力量过于薄弱,必须寻找同盟者。
东北军作为陕西“客军”,兵力上又要明显强于第17路军,因此张杨之间开始也是彼此猜疑的,但是共同的处境,很快就让他们认识到,只有两军同进共退,并与其他诸侯们结成合纵阵营,才能有效抵制老蒋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也才能在未来找到各自的出路。
本来两广事变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在李白和陈济棠都来打过招呼后,张杨事前甚至已商定,如果老蒋对两广动兵,则出兵援助两广。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随着事态的发展,除了两广自己以外,能出手相助者甚少,湖南何健是根本不敢动,云南龙云离得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山西阎锡山干脆做和事俄,“劝两粤息战”,河北宋哲元和山东韩复榘倒是发了份声明,却被老蒋骂了一通后,又缩了回去。
真正响应的也有,比如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这些人,可他们都早已“过气”,空喊喊谁不会,但又能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呢。
此时当然不是公开跳出来和老蒋叫板的时候。
等到两广事变结束,张杨与老蒋的紧张关系不仅没有得到缓和,反而越演越烈。
因为老蒋搞定了南方,可以专心致志来搞北方了。
张杨要自保,就只能和其他北方巨头一起,把“逼蒋抗日”进行到底。
先是谏诤。
以杨虎城所处地位和实力,他不可能出这个头。因此最初进言的是阎锡山和张学良。
趁着老蒋举办五十大寿,一片喜气洋洋,大家都高兴的机会,阎张相互看了一眼,便开始小心翼翼地献上忠言,希望“委座”能放弃“武力削藩”的政策,停止内战,一致对外。
那一阵老蒋像走钢丝一样,连着搞定“福建事变”、“两广事变”,自己也有点“环顾宇内,雄视左右”的感觉,正在兴头上呢,如何能听得进去。
说来说去,不就是想让我不要跟红军作战,然后你们都不用打仗,彼此相安吗?
不可能!
阎张两人,一个想联合红军,一个已经联成了,自然都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主张。
老蒋的脸色开始晴转多云,不好看了。
跟你们说好多遍了,红军已成强弩之末,这个时候,如何能够停手。
他气乎乎地问阎张:是我服从你们,还是你们服从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阎张只好却步了。
出得门来,老阎第一个哭了,老泪纵横,当着一个晚辈。
(731)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看来指望“蒋先生”是没有用了,他是断然不会采纳我们的“抗战主张”的,一切全得靠自己,我们自己干吧。
一边说一边哭,还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用力地顿了一顿,以示自己的悲愤之情。
张学良当时非常感动。
原来老阎对老蒋的看法比自己还大。那句“我们自己干吧”不就意味着,在南方逼蒋失败后,我们北方可以继之而起吗。
其实少帅真是少帅。要是那时候有录像带,他就应该把中原大战前的带子借回家反复多温习两遍,那里面主角们的“生动表演”,一句赛一句“诚挚”的话语和滚滚泪水,比现在还感人哩。
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连逢场作戏都不会,那就不叫资深老政客了。
老阎其实就那么随口说说而已,内心里,他虽然也希望避免跟红军作战,但不到万不得己,他是绝对舍不得再扔下家里的坛坛罐罐出来造反的。
要知道,他和张学良的心态完全两样,一个尚有一大堆家业,要“保住家乡”,而另一个却是两手空空,时时刻刻想“夺回家乡”。
不过老阎那已经出神入化的“表演”,却带给张学良一个错误的信号,让后者产生出这样一个错觉,即如果张杨这时候揭竿而起,北方诸侯是一定会群起响应的。
屡次忠谏未果,少帅愤愤不平,回到西安后,他就问杨虎城有何高见。
杨虎城看了他一眼,问他是否真的有抗战决心。
张学良点点头(“良誓志以对”)。
随后,杨虎城说了一句堪称石破天惊的话——
“余等可行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故事”。
曹操把汉献帝扶上宝座,明为皇上,暗为人质,用以号令天下。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张学良虽已有心理准备,但一下子被点醒,仍然骇了一跳,以致于好半天回不过神来(“闻之愕然,沉默未语”)。
见张学良如此表现,可把杨虎城给吓住了(“露有惧色”)。
虽早已是同盟者,但杨虎城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很大程度上仍是试探性的,因为一旦对方不同意,或泄漏出去,那可是有杀头罪过,灭顶之灾的。
张学良感到了气氛的异样,马上宽慰杨虎城,表示自己绝不会做卖友求荣的事,但这件事实在太大了,还是需要再从长计议。
很快,他们就探听到了老蒋对东北军和第17路军的最新处置方案。
第一个方案,两军服从“剿共”命令,重新开到陕甘前线去,对红军发动真枪实弹的全面进攻。两军在前,中央军在后。
第二个方案,如果你们不想打红军,那对不起,请让开道,东北军到福建,第17路军至安徽,这里给中央军来“剿”。
第一个方案不用多说了,只不过是蹈以前的覆辙,无论胜败,两军都没什么好处。
对于第二个方案,张杨也同样不能接受。
(732)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作者:轮回路上等你 回复日期:2010-06-25 16:13:01
山西阎锡山干脆做和事俄
山西阎锡山干脆做和事佬
捉个小虫,老关用五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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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张是宁可“不要地盘”也要抗日,回到东北老家去,况且福建那里并不是一个“吉利”所在,当初第19路军就是在此处失败的。现在周围又都是中央军和拥蒋势力,东北军去了之后还能有多大施展空间呢。
杨则一直坚持“大西北主义”,认为这里才是自己发展的根基所在,是部队不致遭到肢解和整编的保证,所以不愿离开西北。
两个方案实际是老蒋对张杨的最后通牒,而张杨已被这个通牒逼到了悬崖边上,遂做出决定:兵谏!
在去西安之前,老蒋和他身边的人并不是全无顾虑。西安城里充满了敌对情绪,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陈诚、陈布雷等武将谋臣都建言老蒋,暂时“驻节洛阳”,观察动静,同时将东北军先行调出陕西,分驻河南安徽等地。
老蒋的脾气是,手下越小心谨慎,他反而越要表现出“大无畏”的“领袖气魄”。
怕什么,难道他们还真敢对我动手不成。
当下一摆手,即刻启程。
然而这并不表明老蒋是一个冒失的人,他之所以敢去西安,是因为他不相信张杨会联起手来对付他。
张学良可能“意志不坚、把握不定”,这个他早就知道,可是却并不由此认为张学良会敢于背叛他。老蒋真正忌惮的是东北军底下的那些将领,会否不顾一切地“犯上作乱”。
要知道这一答案,他不能直接问张学良,只能问另外一个人——杨虎城。
在去西安之前,他约杨虎城出来,问了对方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西安情况如何。
第二个问题,东北军怎么样(“听说东北军内部有不稳情事,虎城兄以为如何”)。
杨虎城回答得非常小心:一切都好,至于“不稳情事”,纯属谣言。
当初把东北军和第17路军放在一起,老蒋就有相互牵制和监视的作用。杨虎城既如此说,他就放心了。
老蒋到西安,是要对红军组织“第六次围剿”,而他所担心的仍然是东北军会因未能参加绥远战役而动摇军心,不肯在“剿共”上卖力,因此在分批接见和宴请各级将领时,一再向东北军许诺,只要“剿共”一结束就抗日,到时会带他们回东北。
这个时候就发生了著名的华清池“哭谏”。理所当然,老蒋再次对张学良的要求予以了拒绝。
软劝既然无用,兵谏正式开始。
从事后来看,张杨对于这场事变是经过很长时间的精心谋划的。在这之前的一个月,南京政府驻西安有多少部队,办事处有几个人,有几支枪,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在行动前的一天,张学良忽然带了一个人来晋见老蒋。一问,说是准备派到热河去拉人打游击的。老蒋很高兴,立刻答应给一个师的番号和一笔经费。
其实这个人并不是去打游击的,而是来熟悉华清池地形的。
(733)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12月12日凌晨5点,随着临潼一声枪响,西安事变(又称“双十二事变”)爆发。
事变前,张杨最担心的还不是如何捉住老蒋,而是能否顺利地解除在西安留驻的外围警卫部队的武装,因此在第一时间,就调动第17路军,包括一个炮兵营,对宪兵团、西安警察大队等发动突袭。后者一方面毫无准备,另一方面,毕竟是警卫部队,要跟有枪有炮且有备而来的野战部队相抗衡,实在力不能支。
8点,由第17路军负责的西安军事行动结束,老蒋的“御林军”不是被消灭,就是被解除武装。
与此同时,东北军向老蒋的住所——临潼华清池进攻,“带刀护卫们”匆忙护驾,却哪里招架得住。
9点,临潼捉蒋行动结束,蒋介石在华清池被生擒活捉。
大功告成。
在事变中,老蒋在西安的文臣武将们无一漏网,且损失惨重。随从官佐52人,只有6人幸免。其中,被当场处决的有时任侍从室第三组组长的蒋孝先(黄埔第1期)、宪兵第2团团长杨镇亚(黄埔第4期)、西安公安局局长马志超(黄埔第1期)。
这些人下场之所以如此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平时干的活,不是禁毒,就是查军纪,都是招人厌,惹人恨的。据说蒋孝先身中十几弹,人都被打成了一面筛子。
其他中央大员均被逮捕扣压,大部分暂时性命无忧,但还有倒霉的。
名头最大的是邵元冲。他曾是黄埔军校第二任政治部主任,后继者即为周恩来。这邵老夫子由于是黄埔老师,一听外面枪声大作,本能地就想到要来个翻越障碍的示范动作,准备跳窗出去,结果被冲进来的第17路军士兵举枪打中,伤重不治而亡,呜呼哀哉。
后来南京政府发布的讣告,却说邵元冲是准备去救“蒋委员长”而跳窗的,这就太不靠谱了,己尚不保,还救什么“委座”?何况临潼和西安也不是一街之隔,跳个窗到不了那里。如此违反人性的胡诌,大约还是想在这个很让老蒋丢脸的事变中,塑造一两个“忠孝节义”的高大全人物出来。
但是如果当时不跑,也不一定就能逃得性命。陈诚就是凭此侥幸求生的。
东北军的军纪一向不佳,第17路军也不见得就好多少。美国记者史沫特莱当时住在西安的一家招待所,结果身上的东西被冲进来的士兵抢得一干二净,连手上戴的表都没放过。据她说,后来和招待所的经理一起,找了一个军官,往门口贴一张纸,写明谁敢擅入,立即枪决之类的话,但经过的士兵看都不看。原因是:不识字的看不懂,识字的不服从!
按照张杨的本意,对位高权重的中央大员肯定是不允许随意杀伤的,但事变初起,队伍突然放开,却不是马上就能控制得住的。邵元冲之死即如此类。
(734)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第17路军士兵一开始是准备把陈诚给干掉的,所以到处找他。最后搜到了另一位中央大员陈继承的房间。破门而入的士兵问他叫什么名字,陈继承的南方口音重,一回答,就被对方误会成了“陈诚”。几个当兵的立即举起枪,要予以射杀,所幸陈继承的太太反应很快,见势不好,马上大声纠正:他不是陈诚,是陈继承!
这就算救了陈继承一命。
真的陈诚也堪称福大命大造化大。他一直藏在一个大木柜里,被翻出来时满身尘土,狼狈不堪。
不过对他而言,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因为随着时间的延续,局面终于逐步得以控制,没有人能不奉令就结果他了。
张杨通过发动西安事变,虽然成功捉住了老蒋,但他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最初设想并没有能够实现,甚至可以说非常失策。
曹操“挟”汉献帝,那是因为后者本来就属于傀儡,没有任何实力。老蒋则不一样,他个人虽然被抓住了,身后却还有力量要远强于两军的中央军。
事变当天,在张杨发布早已拟好的抗日救国八项主张后,南京政府立马炸开了锅。
围绕如何解决事变,朝中迅速分成三派。
一派主战,以军政部长何应钦为首——
“统帅”你都敢“劫持”,这不了得,还要不要组织纪律性了(“以身为军人竟冒犯长官,实属违法荡纪”)。
没什么好说的,只有起兵“讨伐”一途。
直到这个时候为止,他们还不知道杨虎城的第17路军也参与了事变,以为都是东北军一家搞出来的,所以矛头都冲着张学良。
除了主战派以外,又有劝和派和“亲友团”。
这时候军委会的副委员长是被老蒋哄在南京的冯玉祥。“委员长”都被逮住了,老冯自然有责任去劝和,当下刷刷地就写了一封信。
与主战派一口一个“张逆”不同,老冯是称兄道弟,谓之“张兄”——
张兄,听说你要“留”老蒋“暂住西安”,这个不妥吧。至少我本人,已经“莫名骇异”了。
听我说,先把“介公”(指蒋介石)给放回来,如果兄弟你在陕甘那边确实有什么困难,或者在抗日救国方面有好意见,可以公开提嘛,我想,“介公”这个人,还是比较“光明磊落坦白为怀”的,到时候,他一定会帮你解决困难,采纳你的抗日之计。
打个比方,假如主战的何应钦是左派,要挥舞大棒的话,主和的老冯就是右派,手里拿的是胡萝卜。
当然下面还有极右派。
这个极右派是指老蒋在国民党高层中的“亲友团”,像孔祥熙、宋子文这些人。
孔祥熙此时代理行政院长,他也给张学良发去了一份电报。
较之老冯,孔祥熙的称呼简直可用“奴颜卑膝”来形容,仍尊其为“张副司令”。
在孔祥熙的这份电报中,几乎没有一个字的指责,都是说好话的,比如“爱友爱国至为佩慰”,甚至为张学良开脱,说他发动西安事变是没办法,因为“爱国至切另有不得已之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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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说来说去,都绕不开一个意思:你千万要绝保“介公”的安全,让他“绝无危险”。
要救连襟嘛,也顾不得很多措词了。
三派连日争论,气氛十分紧张。
此时会场上悄悄地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只不过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是蒋夫人——宋美龄。
宋美龄是从上海紧急赶往南京的。此前她正在和人研讨“有关航空建设的那些事”。
从孔祥熙那里得知丈夫在西安“消息不明”后,犹如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倍感惶急。
在宋氏三姐妹中,宋美龄虽然最小,但胆子却并不小。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说是三人中最有胆魄的,否则也不会敢于帮助老蒋掌握空军了。
跟着老蒋这么多年,大风大浪不是没有遇到过。“两广事变”发生后不久,蒋氏夫妇在江西临川行营就曾遭遇过一次险情。那天半夜,在临川城外,突然枪声大作,当时也以为可能是发生“兵变”了,老蒋自己都有些慌乱。宋美龄却立即说,你把手枪给我,如果冲不出去,我就自裁,决不受辱!
事后查明,原来是城外的部队闹了误会,相互开了一阵枪,虚惊一场。
可这次西安事变既不是误会,也不是虚惊,此时除了那份全国通电外,西安与外部联系的所有电报都已断绝,几个小时之内,无法得到关于老蒋存活与否的任何确切消息。
正规渠道堵塞,谣言就开始走街穿巷,有的说老蒋的脑袋早就被挂在城头示众了,还有的说西安城里面已经打得翻了过来,所谓“骇人者有之,不经者有之”。
宋美龄此时的要求很简单,作为妻子,她希望那个一生相伴的人能够平安回家。
她很清楚,南京的紧急会议不仅决定着丈夫的生死,事实上还关系着其未来的命运和前程,她必须参加。
可是她实际上无法公开参政,尤其是涉足如此重要的会议。
当年孙中山带着大伙颠覆满清闹革命,顺带把女权运动也掀了起来,所以才有秋瑾、沈亦云、唐群英、沈佩贞等众多“女侠”冒死参加革命。然而等到清帝退位,民国初成,却没她们什么事了。
在国民党党章里,竟然找不到一条有关“男女平权”的条款,倒是有这么一条:国民党员,不要女的!
一道打江山,最后却连张小板凳都不让我们坐,看了着实让人窝火。唐群英、沈佩贞当时就扑将上去,把宋教仁痛扁一顿,那种打法也颇具“闺房特色”:伸出手去,挠脸的挠脸,揪胡子的揪胡子(“举手抓其额,扭其胡”),还有打嘴巴的,那动作更吓人(“以纤手乱批宋颊,清脆之声震于屋瓦”)。
宋教仁负痛狼狈而去,但女子参政的权利终究还是没能争来。
喊喊口号容易,思想深处的那许多痼疾和成见,岂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得了的。
那位要说了,宋美龄不是还管空军吗,都掌军权了,怎么能叫不参政,至少算“干政”吧?
其实确切一点说,参政的应该是蒋夫人,而并不是她宋美龄。
(736)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老蒋说,我要让我太太抓空军。谁敢说不行。
然而这个世界又非常现实,转眼间,由于老蒋生死未卜,世态炎凉的一面马上就暴露出来。
众人在发现场上多出一个女人后,立刻群起质疑:谁把她放进来的,她有什么资格参与军国大事?
大家不是不认识宋美龄,都认识,但他们心底里还有另外一种声音在回荡,那就是——你还以为是老蒋在这里主持哪?!
宋美龄一动不动。
我有资格,因为小女子也是一个普通国民,需要了解大政国情,所以完全可以来开会。
看到宋美龄可能面临窘境,孔祥熙赶紧上来打圆场,主持会议的“老好人”何应钦也帮着说话,总算没有让这位在众人眼里已经严重贬值的“委座夫人”被当场轰出去。
但是一旦站住脚,宋美龄很快就让与会诸君见识到,她这个小女子,并不是一般的小女子。
会议虽然在讨论如何解救老蒋,可是有一种论调,始终让宋美龄觉得分外剌耳。
有人说,“委员长”就不应该轻易到西安去,可他不听劝,偏去,结果怎么样,中计上当了吧。
说这话的,有真心着急的,但更多的却是冷嘲热讽和落井下石。
宋美龄意识到,如果任由这种舆论滋长蔓延,即使丈夫能够活着回朝,其威望和权力也可能一落千丈。
她必须反击。
这说的这叫什么话?“委员长”既为“委员长”,不管何时何地,都要作“冒险牺牲之准备”。只要是为国家筹谋大计,哪里还有什么时间顾个人安危(“如委员长自抱其本身安全之顾虑,又安足为全国领袖哉”)。
保卫工作谁负责,难道都得“委员长”亲力亲为吗,那要你们这些部下和左右干什么?“委员长”这次在西安遇险,不是他的错,而是部下的错,是在座“诸公”的错!
寥寥几句话,却锦里藏针,句句见血,说得与会者面面相觑,“并无一言回答”。
宋美龄的聪明之处在于,她知道这些政客们背地里都看不起自己,认为她不过是一个因为丈夫被困而急得六神无主,到处乱闯乱撞的女人,不足以言大事(“世人必以为妇人当此境遇,必不能再作理智之探讨”)。
她要说服别人,首先就要压抑自己的个人感情,不能意气用事,所以她在会场上始终强作镇定,尽量不让任何一个人看出自己慌乱不安的一面,同时话语中尽是站在“理智”高度,一套又一套大道理,完全不搀杂一点儿女私情。
就算她是一个女人,能讲出这么有水平的话,你能不刮目相看吗?
会议的争论逐渐进入高潮,还是那个中心议题,三派观点应取哪一派。
国民党元老戴季陶主张出兵。
戴季陶在民国史上,和陈布雷一起,并称国民党内的两大“文胆”,所谓的戴季陶主义,就是此老的杰作。他还是黄埔军校第一任政治部主任,等他下来,才轮到邵元冲等人上场。
在得到西安事变的消息后,戴季陶气得哇哇乱叫,提出要立刻派空军轰炸西安,并强调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政府威信,不致让张杨这些“叛乱分子”给看扁。
(737)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论私人关系,蒋戴情谊非他人可比——蒋纬国原为戴季陶在日本的私生子,是从小过继给蒋氏做养子的。他都嚷嚷要打,与会者的情绪立即被调动起来,主战派占了上风。
且慢,我不同意。
宋美龄又站了起来。
她当然不能同意。现在老蒋还在张学良手中,实际上就是人质,解救人质,怕的就是把“劫匪”给逼急了,弄不好对方是要“撕票”的。退一步来说,就算东北军不杀他,那炮弹又不长眼,万一轰炸西安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先落老蒋头上怎么办。
但是宋美龄不能说,我舍不得我老公,你们这样做,我可能要守寡的。
她要提到另外一个高度。
宋美龄给戴季陶提了一个问题:现在国家危难,万一“委员长”身遭不测,请问谁有能力领导政府和国家?
戴季陶“不能对”。
是啊,别看老蒋不在,就一个个张牙舞爪,雄辩滔滔,似乎一个赛一个能干,但真要让谁站起来负责这个大摊子,收拾确如外人所说的一盘散沙的局面,还真找不出一个有此胆气的。
会场沉默了几分钟后,又重新热闹起来,这回讨论的是老蒋到底是死是活。其中的逻辑关系为:如果死了,那就必打无疑,如果还活着,则另当别论。
有人判断,老蒋这么长时间不露一面,也不通信息,必定是死了(“委员长殆已不讳矣”)。
但谁也不敢肯定。
有人不想再这么猜哑谜了,干脆提出:是国家存亡重要,还是老蒋的性命重要?
国家当然要大过个人,所以还犹豫什么,打吧。
会场上一时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何应钦属主战派,又是会议主持者,戴季陶一语既出,他原本以为向西安开战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再有变更,却不料突然被人搅了局,一时也感到很是意外。
他让宋美龄与会,本意是找机会安慰安慰家属的,哪里能料到会出现如此情景。
这叫怎么说的。
虽说何部长在家也属于“绝对被领导阶级”,长期持有“全国怕老婆会会长”之委任状,可公开场合他还得表示一点大男子主义。
看场面渐渐有些控制不住,他赶紧清清嗓子,提醒大家两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就知道救她老公,你们可别光听她的(“彼一妇人耳,仅知营救丈夫而已”)。
宋美龄意识到,如果她不能够提供更强有力的论据,开战仍然不可避免。
她把脸朝向在场的所有人——
没错,我是一个女人,但我今天站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营救我丈夫。
如果“委员长”的死,可以为这个国家造福,那么请相信,我会第一个劝他去死,去牺牲,因为那样是值得的。
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如果现在就去炸西安,“领袖”的生命自然是堪忧,更严重的是,内战再起,不独陕西会“重罹兵燹之灾”,国力亦将因自相残杀而毁损,那还抗什么日?
(738)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这话算是戳到众人的心坎上了——别以为老蒋不在,你们就可以乘势而上,夺他的位子,告诉你们,以后的日子难着呢,不光是对内收拾局面,还得御外,对付日本人。
后面这个难题,硬生生地把自诩多才的汪精卫都逼了下去,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一定比老汪玩得转?
不光何应钦无言以对,其他人也默然无语,再也发不出任何高论了。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理呢?
宋美龄见已压住众人,信心大增,遂胸有成竹地说出了自己的策略:找一个和平解决的途径。
吁,你这个跟劝和派和“亲友团”的主张有什么两样吗?
宋美龄说:不一样。
我是要两手出击,一方面做好包围西安的准备,但是切记,一定不要轻易开枪或轰炸,另一方面,我们调兵遣将不是要时间吗,为什么不抓住这段空档,尝试用和平手段营救“委员长”呢,反正闲着也闲着呀。
等到后一种办法用尽,“和平已至万分绝望之时”,反正作战准备也完成了,到时候再打也不迟啊。
对于宋美龄来说,“绝望之时”是她不能也不敢想像的,可是又不得不提,所以要加上“万分”二字。
如今除了三派主张之外,又多了一个方案,但很显然,宋美龄的“折中策”更高一筹。
不过问题也正在这里。由于得不到准确消息,外界盛传,西安城里到处都是血与火,已成恐怖世界,连老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试问可用什么和平之法,如何营救呢?
或者说得更直接一点,谁敢去西安。
宋美龄说:我去!
听得此言,举座皆惊。众人勃然变色,一片反对之声。
有的说,你去干什么呢,没准“委员长”已经没命了,或侥幸未死,“叛军”也饶不了他,你去不仅没有什么效果,还可能多死一个人,是做“不必要之牺牲”。
还有的说,你去了还不照样要被关起来,那样人家更可以要挟你丈夫了,而且对方手里又多出了一个人质,只会增加事情解决的难度(“且将被囚作质,丧尽尊严”)。
尽管宋美龄的请求未能得到通过,但她出人意料的表现和发挥,却使她得到了会场上大多数人的支持,成了当天的“意见领袖”。
据说老蒋本人并不特别擅长言辞,一些比较精彩的话都是事前拟稿然后照本宣科的,如果是临场答辨,嘴还钝得很。当年他要把胡汉民关起来,就是因为说不过老胡,索性让对方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月老给配好的,他老婆在这方面的能力和潜质却着实让人惊叹。那些唇枪舌剑的片断,常常会让我想起三国时的一个著名场景——舌战群儒。
论处理突然变局的能力和见识,平时饱食终日的政客们并不比“群儒”高明多少,所以气场很快就都给突然杀出的“女诸葛”给占领了。
三派都服了,何应钦同意“宽限”一周,在20日之前,不会下达主动攻击令。
虽然暂时阻止了进兵,可是宋美龄的心情并不因此轻松。
(739)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那些劝她不要“冒死涉险”的话,往好了说是为其安全着想,听着却着实让人不是滋味,似乎老蒋真的已经凶多吉少了。
毫无疑望,悲戚和失望,黯淡和怆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袭击这个不幸的女人,但她必须挺住。
此前,老蒋的“洋幕僚”端纳已只身赴险,替她去西安打探消息了。
端纳是澳大利亚人,他曾先后给张学良和老蒋做过顾问。但与其他聘请的洋顾问不同,这位是毛遂自荐,不请自来的。
若论思想境界,这洋老外还是蛮高的。知道中国穷,就情愿少拿工资。老蒋给他的那些钱,基本上都被他花在了各项公共开支上。为此,中国的那些“党国要员”们背地里还笑人家傻,不识时务,孰不知这才是真正为咱们着想的“好洋人”。
端纳对日本侵华的野心有深刻认识,是蒋氏夫妇在国际上合纵连横的重要帮手。据说宋美龄后来在美国的很多精彩演说,均出自于端纳之手,由此也引起了日本人的嫉恨,称他是“帮中国人反击东洋的西方魔鬼”,不惜用重金予以悬赏捉拿。
在西安事变发生之后,端纳首先为宋美龄打前站,只身飞赴洛阳。
到了洛阳后,就由宋美龄跟张学良联系,希望对方能允许端纳入陕。
可是迟迟收不到张学良的复电。
端纳说,不等了,不管有没有复电,我明天早上都一定要坐飞机到西安去。
话虽这样说,宋美龄和端纳的心里其实都直打鼓,因为张学良不复电,就可能意味着对方并不欢迎“南京的客人”,端纳的座机没准刚飞到西安上空,就会被东北军的高炮给一炮干下来。
宋美龄如坐针毡,几乎是用乞求的目光遥望着西安的方向。
上帝啊,如果你真有神通,就让奇迹出现一次吧。
奇迹真的出现了。
当天晚上,张学良来电,欢迎端纳入陕。
那颗不安的心始得稍稍放松。
事实上,并不是上帝真的这么神,而是西安周边的形势出现急剧变化。
端纳能够先到洛阳落脚,是因为这里已由南京政府所控制,而它差一点就被东北军完全占领了。
无论是先知先觉的张杨还是后知后觉的何应钦,都很清楚洛阳在战略上的重要性,这座城市犹如一座大门,谁拿到了钥匙,谁就能掌握决定战局胜负的枢纽。
张学良作为事变的发动者,得以率先出手。
在西安捉蒋的同时,他即向洛阳的东北军驻兵发出一份密电。
接到这份密电的是东北军第6炮兵旅旅长黄永安。
张学良要求他迅速占领飞机场、军械库,同时会合洛阳军分校副主任刘海波,卡住陇海线,截断洛阳以东交通。
当时洛阳城里的军队,除了黄永安炮兵旅外,就是洛阳军分校的两个军官教导总队,而其中的第1大队又全为东北籍军官。
中央军在哪里呢?
正在豫西抢筑国防工事哩。
在洛阳能代表中央的只有一个光杆司令——时任洛阳军分校主任的祝绍周,而他的主要任务也是秘密督修国防工事。
显然,如果东北军此时发动,拿下洛阳易如反掌。
(740)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毫无疑望=毫无疑问
自己捉虫一个,呵呵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当天早上10点,也就是老蒋被逮1个小时之后,黄永安走进了祝绍周的办公室。他们两人是保定军校同学,所以祝绍周并没有介意,然而当黄永安拿出一份电报给他看时,后者脸色大变,汗都下来了。
好哇,你们想造反。祝绍周立即掏出枪对准黄永安,不过他心里很明白,如果黄永安照电报所示去做的话,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未料黄永安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这是“乱命”,我不会执行的。
原来黄永安和刘海波权衡利弊之后,认为他们手上充其量只有2个炮兵团和1个教导大队,兵力单薄,而豫西有中央军樊崧甫1个师,如果对方杀回来,自己即使能暂时占领洛阳,也守不住,所以临时动摇,投向了南京政府。
祝绍周一听喜出望外,真有绝处逢生之感。
既是保定军校出来的,脑子里的战略意识自然不差。得知张杨正在秘密发动西安事变后,他马上连出三招。
第一招,调动自己所能掌握的警察部队和第2教导大队,将第1大队的东北籍学员全部拘押,并占领洛阳各个要道。
洛阳在手,等于关上了陕西之外的东北军入陕应援之门。驻河北保定的万福麟第53军因此与西安的联系被断绝,导致万张无法遥相呼应。
第二招,调动樊崧甫师,让他们放下锄头钉靶,立即回师增援,不过不是来洛阳,而是往西直奔陕西的潼关而去。
与洛阳相比,潼关是一座更重要的大门。
樊崧甫抢先一步逼近潼关城下,就与西部的中央军一起,对西安形成了夹击之势。
第三招,失败了。
得悉“委座”危急,祝绍周派教练机飞赴临潼,以营救蒋介石。然而此时老蒋早已成瓮中之鳖,飞行员一着陆就被张学良的卫队逮了个正着。
但是前两招已经使万福麟显得相当被动。在盘算完双方的胜负面之后,这位东北军元老很干脆地选择了背叛少帅,不再执行张学良发出的命令。
端纳入陕,一去又无消息。宋美龄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不知道未来等待的究竟会是什么命运。
此时西安方面面临的局势也越来越严重。
在失去洛阳,黄永安、万福麟等东北军将领相继背叛后,中央军通过陇海路不断向洛阳集结,但张杨仍对防守东线抱有一丝希翼。
寄望者即为防守潼关的冯钦哉。
潼关者,古之函谷关是也。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秦国就靠这个天险挡住了东方诸国的联合进攻。到刘邦伐秦时,仍然对之望而生畏,不得不绕了个大圈子,转从东南武关入秦,这才杀到长安城下。
如果强弓硬马,显然潼关是很难突破的。
兵临城下的樊崧甫心知肚明,他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采取了派说客疏通的做法。
冯钦哉是“老滑头”了,他观察了一下东线形势,感到“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很小,马上表示自己要“反正”。
(741)

楼主:关河五十州

字数:1922718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09-09-06 22:56:00

更新时间:2020-10-01 11:00:29

评论数:10520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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