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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枫观:鬼镇》——陈景元初出茅庐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04-08 12:26:00
第三十二章:幽魂(1)
陈景元从黄如英的宅子里出来,茫然地走在青石路上,有些失魂落魄。
在他的判断中,不久的将来,叶不念一定会在望舒县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可是,为何就没有人在意这个事情呢?
他不想去药铺,不想见刘瞎子,不想见花一村。径直回到了家。用手推门,院门紧闭,拍打门环,立在门前等了一阵,丫鬟水仙打开了院门,瞧见陈景元,调侃道:“主家,今日回来得这般早,难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瞧瞧你,头顶都快秃了,凡事悠着点吧。”
“水仙,你说谁是老虎?你说谁的头顶快秃了?”院子里传来叶攸安的声音。
水仙吓得吐了吐舌头,小声地嘀咕道:“这只母老虎的耳朵,为啥这般好使?”
陈景元不想与水仙说话,侧身绕过了她,低着头向屋中走去。
叶攸安从里面迎了出来,好奇地问道:“夫君,今日为何回来得这般早?”
陈景元不语,继续向屋中走。
叶攸安察言观色,见夫君一脸的愁容,没有说话的欲望,不敢多言。帮他脱掉了外套。
陈景元进了屋,一头栽倒在床榻之上,昏昏欲睡,没过多久,进入了梦乡。
叶不念帮他盖好了被子,放下床帘,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从外面关好了房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景元从睡梦中醒来,从床榻上坐起来,向窗外望去,天色已经大黑。
“安儿。”陈景元喊了一声。
屋门被推开,叶攸安从门外走了进来,开口说道:“夫君,睡醒了?”
“嗯,睡醒了。”陈景元随口说道。
“饿了吗?”叶攸安问道。
“有点。”陈景元揉了揉肚子。
“水仙,上饭。”叶攸安对着门外高声喊道。
“来了。”眨眼之间,水仙从外面拎进来一个食盒,放在饭桌之上,打开,从里面端出四个小菜,一壶烧酒,摆在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愁眉不展,一言不发。
叶攸安端起酒壶,给陈景元满了一杯酒,陈景元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娘子,陪我喝两杯吧。”陈景元望向叶攸安。
“水仙,再取一只酒盅来。”叶攸安对丫鬟说道。
“遵命。”水仙转身离开,去厨房又取来一只酒盅。
夫妻对饮,叶攸安开口问道:“夫君,还在为寇家庄事情烦恼吗?”
“官府的态度,民不告,官不究。”陈景元说道:“那个地方死了那么多的人,县太爷竟然不闻不问,等他出兵的时候,只怕事态已经不可收拾了。”
“寿安堂算是望舒县的灵界领袖。”叶攸安说道:“寇家庄的势力越来越大,曲阳便听之任之吗?”
“曲师叔变了许多,现在的人生态度是闷声发大财。不愿招惹是非。”陈景元说道:“再者说来,曲师弟的身上,被叶不念下了人面疮,曲师叔应该有些投鼠忌器吧。”
“刘瞎子是阴司派来专门处理此事的人。”叶攸安说道:“他也不管吗?”
“刘前辈有了外孙女,重外孙女,胆子小了许多。”陈景元说道。
“唉……”叶攸安感慨道:“我们老叶家的爷们儿,总是惹你生气。”
陈景元听闻此言,偷眼望向叶攸安,也不知娘子说这个话是调侃,还是责怪。
“我这个同父异母的的哥哥,野心不小啊!”叶攸安抿了一口酒,感慨道。
“何出此言?”陈景元想听听娘子的见识。
叶攸安脱了鞋,盘腿坐在椅子之上,双手扶着膝盖,缓缓说道:“秦末的陈胜吴广,汉末的黄巾军大起义,唐末的黄巢大起义。都是这般套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干着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过,你放心,我这个哥哥,只是在玩火,成不了气候。”
“为何成不了气候?”陈景元问道。
“古往今来,见过无数的布衣起兵,到头来,有多少成事的?”叶攸安问道。
“应该不少吧?”陈景元说道:“汉朝的刘邦,咱们大名朝的太祖爷,都是出身布衣。”
“陈胜吴广与刘邦,黄巢与太祖爷,还是有些差别的。”叶攸安说道。
“有何差别?”陈景元问道。
“陈胜吴广也好,黄巢也好,他们所处的时代,王朝病在凑里,但是朝廷实力尚存,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是破坏秩序,这个时候,有实力的乡绅地主,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助朝廷,干掉他们。刘邦也好,朱元璋也好,他们起兵的时候,帝国已是病入膏肓,天下大乱,没有了秩序,这个时候,有实力的乡绅地主,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助起义军重新建立秩序。”叶攸安说道:“这就是差别,这就是所谓的民心所向。”
“等一等,等一等。”陈景元混乱的思绪中,好似看到了一丝光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到。挣扎了一阵,好无头绪。登时变得沮丧,开口对叶攸安说道:“你接着说吧。”
“夫君,你想过没有,为何《唐诗三百首》中,有些人穷极一生,也只有一首诗传世。而李白一生游山玩水,轻轻松松就留下了无数的精彩诗篇?”叶攸安问道。
“李太白是太白金星下凡,那等才华,岂是一般的俗人可比。”陈景元说道。
“夫君,我再问你。官场之中,有人可以做到三朝元老,有人刚刚入仕,便吃了官司,罢官丢命。这是何故?”叶攸安又问。
“这个!”陈景元陷入了沉思。
“答不上来了?”叶攸安问道。
“这个,原因非常的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陈景元解释道。
“夫君,你是否发现一个现象。在各行各业里都存在。”叶攸安说道:“有的人不显山不露水的,一生都太太平平,稳坐钓鱼台,有的人绚丽夺目,气度不凡,可是,昙花一现,风光不几日,就早早凋谢,所谓何故?”
“这个……”陈景元彻底陷入了沉思。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04-08 12:26:00
第三十二章:幽魂(2)
“夫君可有答案?”叶攸安笑吟吟地问道。
陈景元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请娘子赐教。”
“人生在世,每个人都希望有所成就,但是,到头来,功成名就的人少之又少。为何?”叶攸安道:“论天,有偶然性,论地,有规律性,论人,有主动性。这就是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
“……”陈景元眉头紧锁,显然没有听懂叶攸安的话。
叶大娘子也不着急,耐心地给陈景元解释道:“譬如岳武穆爷爷,论兵法,论武艺,那都是一等一的杰出,可是,一生壮志未酬。为何?天时不在,地利不在,人和也不在。”
“言之有理。岳爷爷不会做人,得罪了奸相秦桧,被他进谗言害死在风波亭。”陈景元感慨道:“若是岳爷爷变通一些,买通了秦桧,或许就能实现他直捣黄龙的人生夙愿。”
“其实,整个南宋的君臣百姓,都是希望岳爷爷死。”叶攸安说道:“只是,秦桧最终变成了替罪羊。”
“何出此言?”陈景元好奇地问。
“迎回徽钦二帝,岳爷爷会名垂青史。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能从中受益。宋高宗是南宋的开国皇帝,若是岳爷爷迎回了他的父亲,兄长,他的皇位略显尴尬。还有,大多数的南宋百姓,都不希望收复失地。因为当时的北方在大金国的铁蹄之下,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岳爷爷真的收回了北方的领土,南方的乡绅百姓需要上交巨额的税赋,用来恢复北方经济。这等赔本的生意,谁会去做?但是,岳爷爷毕竟占领了道德的高地,谁敢站出来阻拦他。后来,真小人秦桧站了出来。后来,岳爷爷被杀了,那些南方的乡绅百姓长出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给离世的岳爷爷一个名份,让干脏活的秦桧变成了替罪羊。夫君,现在,你明白什么叫‘人和’,什么叫‘民心所向’了吗?”
“你这个理论有漏洞……大明朝的太祖爷,也是从南方起兵,统一中原,当时的北方,也被蒙古铁骑糟蹋得不成样子。他为何还要北伐?”陈景元反问道。
“夫君,你要明白,即便是做皇帝的,也会分出三六九等。不是每一个朝代的开国君主都配得上‘雄图大略’四个字。”叶攸安说道:“再者说来,朱元璋北伐,收复失地只是其次,最主要的目的是消灭蒙古骑兵的有生力量。”
“好吧。”陈景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娘子,你说了这么多,跟叶不念有什么关系吗?”
“自然是有关系的。”叶攸安说道:“夫君总是担心我那个哥哥有一日会起事,带着他的几千信徒祸害望舒县。听我一言,把心放在肚子里。只要他的那些信徒还有饭吃,就不会铤而走险,跟着他反叛朝廷。一群在黑夜里都要蒙着脸的乌合之众,你畏惧他们什么?”
“娘子的意思,那群人不会成事?”陈景元好像有点明白叶攸安的意思了。
叶攸安一声叹息,开口说道:“那群人,蒙着脸,看叶不念在台上杀人,他们损失了什么?什么都没损失。若是有一日,叶不念带着他们反叛朝廷,只怕一大堆人,会打退堂鼓。余下那群人,刚刚冲进望舒县城,就会被官军剿灭。所以,有些事,虽然刚刚开始,其实,结局已经注定了。”
陈景元大喜,一把将叶攸安揽在怀中,喜笑颜开地说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烦恼了?”叶攸安幽幽地问道。
“不烦恼了。”陈景元的眉头舒展开来。
“如何奖励我?”叶攸安搂住陈景元的脖子。
“我给你买胭脂。”陈景元说道。
“我要亲亲。”叶攸安撅起了小嘴。
“我给你买绸缎。”陈景元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想要起身逃走。
“我要哎爱。”叶攸安把手伸进夫君的裤裆之中。
“娘子,饶了我吧,你瞧瞧我,后脑勺都快秃了。”陈景元哀求道。
“我不管,我要吃了你。”叶攸安连推带搡,将陈景元赶上了床榻。
半个时辰之后,叶攸安心满意足地躺在陈景元的怀中,娇声说道:“夫君,明天记得给我买胭脂,买绸缎。你刚才答应我的。”
“…… ”陈景元精疲力尽地说道:“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算了,不要胭脂,不要绸缎了。”叶攸安又扑了上来,嘴里说道:“要亲亲,要唉爱。”
“饶命娘子,饶命娘子。”陈景元哀嚎道:“我给你买胭脂,我给你买绸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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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幽魂(3)
叶攸安一翻身,骑在陈景元的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气鼓鼓地说道:“你才二十多岁?怎会变秃?你说,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没有,没有。”陈景元不敢看叶攸安的双眼,胆怯地说道。
“你都不愿看我了,你明明就是厌倦我了。”叶攸安捏住陈景元的右乳,狠狠地拧了一把。
“娘子饶命。”陈景元痛得呲牙咧嘴。
“像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嫁给你这丑得好似猪八戒一般的臭男人,你应该懂得珍惜。”叶攸安用手戳陈景元的腮帮,不住地教训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这才成亲多久?你就不喜欢我了,刚成亲那一阵,你天天馋人家的身子,就像老猫吃鱼。现在,你天天敷衍我,怎么着,上赶着不是买卖,是不是?”
“没有,没有。”陈景元哭丧着脸,为自己辩解道:“娘子,天天就这么点事儿,先是你在上面,再是我在上面,最后你在前面,我在后面,来来往往就是这几个回合。即便是上等的人参茶,天天喝,也会喝上火的,缓几日,缓几日就好了。”
“渣男,渣男。”叶攸安双手抓住陈景元的双耳,张开嘴,对准他的右脸颊,狠狠咬了一口。
陈景元痛得“哇哇”大叫起来。
“睡觉,睡觉,再敢碰一下老娘的身子,我打断你的双手。”叶攸安赌气地从陈景元的身上翻了下来,用后背对着陈景元。
陈景元平躺在床榻之上,时不时看一眼身边的叶攸安。只见她的被子没有盖好,雪白的后背露着大半。
他坐起身,给妻子盖好被子。叶攸安并不领取,一抖肩膀,将被子顶到一边。
陈景元不死心,又帮她盖了一次,叶攸安仍旧用肩膀顶开了被子。
“这样会着凉的。”陈景元说道。
“冻死我算了。”叶攸安赌气地说道。
陈景元一把将叶攸安搂在怀中,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怎么忍心把你冻坏了。”
叶攸安使劲地挣扎,陈景元很有分寸地控制着力度,既不让娘子挣脱他的双臂,又不把她弄痛。
叶攸安挣扎了一阵,没有成功,便放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一下情绪,伸出双手,搂住陈景元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柔声说道:“睡觉吧。”
陈景元愣了愣,望着呼吸平稳,一脸平和的叶攸安,不由得感慨道:“娘子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
“何出此言?”叶攸安闭着双眼,缓缓地问道。
“分寸拿捏得极好,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陈景元称赞道。
“你说得没错,从今以后,床榻之间的事情,我也要适可而止,不然的话,总有一天,会遭人嫌弃。”叶攸安幽幽地说道。
“……”陈景元一时无语。
“总有一天,会遭人嫌弃?嘿嘿,还是没有自知之明。”外屋的水仙,幽幽地说道。
“水仙,你知道潘金莲为什么会嫁给武大郎吗?”叶攸安淡淡地说道。
“因为潘金莲在大户人家里做丫鬟,那一户的主母,嫉妒她的美貌。”水仙丝毫不惧怕叶攸安的威胁。
“夫君,女大不中留,我看明天给水仙找个又老又丑又穷的男人嫁了吧。”叶攸安对陈景元说道。
“不,我要给姑老爷做小老婆,给他生小猴子。”水仙幽幽地说道。
“莫要害我。”陈景元怕得要死。
“死丫头,我忍不了了。”叶攸安从床上爬起来,到了外屋,给水仙扭打在一处。
“姑老爷救我,姑老爷救我,我会以身相许的。”水仙被叶攸安按在床榻之上,不住地哀嚎。
“这个家,是没办法呆了。我还是去药铺里避避风头吧。”陈景元三五下穿好衣服,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家。
刚出了家门,黑漆漆的胡同口出现了一个青面獠牙的小鬼。那个小鬼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陈景元说道:“陈相公,小的奉了我家主人的命令,请您去一趟枉死城。”
“你家主人是谁?”陈景元问道。
“我家主人乃是枉死城的副城主——赵半衣。”小鬼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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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幽魂(4)
“你是半衣师叔的手下?”陈景元满腹狐疑,将青面小鬼上下打量一番,心中盘算,这是不是叶不念给他设下的局。寻思片刻,开口说道:“有何凭证?”
“小的名叫鬼四,临行前,副城主将一封书信交与小的,要小的亲手交给陈相公。”那小鬼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着,送到陈景元的面前。
陈景元接过,展开书信,天色大黑,光线暗淡,书信上的字迹完全看不清楚。
那单腿跪地的鬼四十分的机灵,见此情形,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从腰间摸出一只短棒,在自己的后脑勺蹭了两下,短棒的一头,发出淡绿色的鬼火,送到陈景元的近前。
陈景元借着微弱的鬼火,看清楚书信上的字迹与内容,确实是半衣师叔的字迹,书信的大意是邀请陈景元去一趟枉死城,有要事相商。
陈景元看罢,收起书信,对鬼四说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你头前带路,我随你去见半衣师叔。”
“相公莫急,先找个稳妥的地方,安置了您老人家的肉身。”鬼四说道:“阴阳有界,您老人家肉身之躯,怎么去那枉死城,若是要去,只能以幽魂的形式前往。”
“原来如此。”陈景元寻思一阵,转身回了家,没敢惊动叶攸安与水仙,蹑足潜踪进了西厢房,往土炕上一趟,拿床棉被盖在身上。闭上双眼,使出灵魂出窍之术,魂魄出了宅院。
那鬼四还等在原处,瞧见陈景元的魂魄,忙迎上来,陪个笑脸说道:“陈相公,请我小的来。”说罢,引着陈景元来到一面院墙的近前。
鬼四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寻到一处细长的裂缝,一侧身,变得跟纸片一般薄,顺着墙缝钻了进去。陈景元紧随其后,也挤了进去。
走过一段乌漆麻黑的小路,忽然间眼前一亮,眼前出现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曲折折,看不到尽头。小路的路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两个篆字:黄泉。
石碑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立着两个小鬼。
鬼四忙迎上去,对两个小鬼说道:“这便是主人家要请的陈相公。”
两个小鬼听罢,忙躬身施礼道:“陈相公,小的在这里恭候多时了。此处离枉死城路途遥远,请陈相公上马车吧。”
“有劳。”陈景元道一声谢,直接上了马车,马车内布置了软座,座位把手处有四个金漆托盘,托盘里摆放着阴司的时令水果。陈景元瘫坐在软座内,随手拿起一个不知名的水果,咬了一口,十分地爽口,不由得感慨道:“半衣师叔真疼我。”
马车在小路上奔驰,车厢有节奏地微微晃动,陈景元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车门帘一挑,鬼四探头进了车厢,对陈景元说道:“陈相公,到了!”
“哦。到我师叔家了?”陈景元伸个懒腰,从马车上跳下来,四处望了望,发现仍然是一片荒郊野外,不远处,有一座气势恢宏的石头城。
“这是哪里?”陈景元警惕心起。
“前面就是枉死城。”鬼四应道。
“为何不往前走了?为何要我下车?”陈景元问道。
鬼四应道:“余下的路,相公要坐轿子了。”说罢,用手一指。
陈景元顺着小鬼的手指方向望去,之间青条石的大路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大字——枉死。
石碑的旁边,停着一台六人轿,轿子旁边立着六个轿夫打扮的小鬼,还有两个貌美如花的使唤丫头。
马车的车夫与轿子的轿夫做了交接,轿夫的头目对着陈景元深施一礼,毕恭毕敬地说道:“陈爷,请上轿吧。”
“哦!”陈景元第一次享受这般礼遇,有些无所适从,机械地向轿子走去,两名使唤丫头忙上前来,一边一个,搀扶着陈景元上了轿子,轿夫起轿,两个丫头陪伴在左右,一个捏肩,一个捶腿,给陈景元伺候得舒舒服服。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六鬼轿进了枉死城,穿街过巷,最终在一座宏伟的宅院前停了下来。
陈景元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抬头一瞧,红色的匾额上,写着两个鎏金的大字:赵府。
“师叔无论身在何处,都活得体体面面。”陈景元感慨道。
鬼四一招手,从赵府中走出来两名鬼差,他们抬着一把藤椅,来到陈景元的面前,开口说道:“陈爷,我家主人在后宅敬候,请上藤椅,小的们抬您去见他。”
陈景元摆了摆手,开口说道:“半衣师叔是我的长辈,做晚辈的,已经到了府上,还要摆谱,就太失礼了。你们头前带路,我步行相随。”
两个小鬼面面相觑,望了一眼旁边的鬼四。鬼四也劝陈景元坐藤椅进府,陈景元执意要步行进府,两个小鬼无奈,抬着空藤椅,引着陈景元进了赵府。穿过了九道院子,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来到了后宅。
赵半衣穿着便装,背着手,立在门前石阶之上,笑眯眯地望着陈景元,开口说道:“景元,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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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幽魂(5)
“师叔,我好想你。”陈景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给赵半衣磕了三个头。
“这孩子,还是这么实诚。磕头带响儿,别把脑门磕破了。”赵半衣赶忙伸手,将陈景元从地上搀扶起来。
陈景元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着说道:“师叔,我好想你。”
“别哭了,孩子,跟师叔进屋,你师父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今日师叔沾你的光,大饱口福。”赵半衣说着,帮陈景元擦抹眼角的泪水,拉着他的手,向内堂走去。
陈景元见到了师父——苏冉,跪倒在地,激动得痛哭流涕。
苏冉感慨万千,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拉着他入席。
“景元,让师父好好瞧瞧你。”苏冉坐在陈景元的对面,将他好好打量一番,又是一阵感慨:“岁月催人老,转眼间,你都变成大人了。”
“师父容颜永驻,却不见丝毫的衰老。”陈景元一脸真诚地说道。
苏冉听了徒弟的话,十分地开心,用手捧着自己的脸颊,陶醉了一阵,开口问道:“孩子,你成亲这么久,有娃娃了吗?”
“还没有。”陈景元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低下头,小声地说道。
“是不是那个姓叶的小娘子太过彪悍,你不愿近她的身?”赵半衣凑到陈景元的耳边,低声地问道。
“没有,没有,我家娘子贤惠得很,我夜夜耕耘,就是不见成果。”陈景元也压低声音说道。
“哼。”苏冉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阳间的人,都以为是父母生育了孩子,其实,顺序弄反了。是孩子投胎,选择了父母,那姓叶的小婆娘,当爹的,当哥的,没一个好人,祖上没积德,自然没有子孙缘,孩子们避而远之,不会去投奔你们。景元,听师父的,一纸休书,把她休了,娶个能生的婆娘,给你们陈家传宗接代。”
“……”陈景元一时无语。
赵半衣看出了陈景元的窘态,忙往他的吃碟中布了许多的菜,开口说道:“景元,别光顾着聊天,吃菜,吃菜。”
“多谢师叔。”陈景元低头吃菜。
苏冉仍旧不死心,一个劲儿的劝陈景元休妻。
陈景元便岔开话题,对赵半衣说道:“师叔,常言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您老人家来枉死城只有三两年,怎么就平步青云,变成了枉死城的二当家?”
赵半衣笑道:“师叔从前做人的时候,光棍一个人,当乞丐,逍遥自在。今时不同往日,师叔成家立业,有老婆了。我当叫花子,总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当叫花婆吧,于是乎,硬着头皮,走了仕途。”
“师叔大才,向您这样的人,做人上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陈景元说道。
“你师叔遇到了贵人,枉死城的城主非常赏识他,一次次地破格提拔。”苏冉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终于不提叶攸安的事情。
“师叔,如何出人头地,教教我吧。”陈景元一脸神往地说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世有伯乐,才有千里马。”赵半衣凑到陈景元的耳边,低声说道:“我用了两年时间,接近城主大人,摸清了他的性格,喜好,处事原则。投其所好,把自己变成他赏识的那种人,城主大人与我拜了异性兄弟,提拔我做了他的副手。”
陈景元感慨道:“师叔的心智,谋略,手段一定都在那个城主大人之上,就像诸葛亮,神机妙算,半仙之体,才能做刘皇叔的军师。”
赵半衣笑道:“这几年,一直在读《易》,悟通了许多的道理,受益匪浅。城主大人是‘乾’,我便规规矩矩做个‘坤’。”
“原来如此。”陈景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景元,你可知枉死城的职能是什么?”赵半衣问道。
“这个……侄儿只是知道,自尽的人,离世之后,都会来到这座枉死城。”陈景元说道。
“非也,非也。”赵半衣摆摆手,开口说道:“所谓枉死,即排除寿终正寝,由于自尽,灾害,战乱,意外,谋害,等等,凡是死得冤的人,魂魄离开阳间,都会来枉死城报到。”
“哦!是这样啊!”陈景元点了点头。
“师叔,这个世间,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非正常死亡?”陈景元好奇地问道:“寿终正寝的人为何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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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幽魂(6)
“景元,你心中所念的寿终正寝是什么?”赵半衣反问道。
“无疾而终。”陈景元答道。
“人生在世,谁也逃不出生老病死四个字。”赵半衣说道:“到了生命的尽头,才知道名利二字只是过眼云烟。得好死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嗯,就是这样。”陈景元认可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命数都是注定,常言道,阎王叫你三更死,哪个敢留你到五更。人到老年,疾病缠身,离开人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有些人,身处壮年,无病无疾,该如何把他召回阴司。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枉死城该出手的时候了。”赵半衣说道。
“师叔,你们出手的标准是什么?”陈景元问道:“如何判断这个人该不该死?”
“我们没有自己的标准,生死簿上写明了他的生卒年份,到了时辰,我们就照簿子抓人。譬如一个人喜欢惹是生非,与人争执,这样的人,便派一个比他更爱惹是生非的人站出来,给他一刀子。譬如这个人水性好,我们便安排他在游水的时候,腿抽筋或者脚踝被水草缠住。”赵半衣说道:“这个世间,有多少人死于自己的强项。”
陈景元又问:“若是这个人安分守己,从不惹是生非,远离一切灾祸。该如何让他死?”
“听说过闭门家里坐,祸从天上来吗?”赵半衣说道:“到了他该死的时候,一匹受惊的骡马,一块从天而降的瓦片就能终结他的性命。我们枉死城,就是做这个的。”
“如何避免这种灾祸吗?”陈景元问道:“多做好事可以化解吗?”
“呵呵。”赵半衣冷笑两声,开口说道:“无解。”
“师叔,我觉得这样是不合理的。”陈景元说道。
“怎么不合理?”赵半衣问道。
“为何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陈景元说道。
“好人不长命,是因为他功德圆满,升天去了。坏人活千年,是因为他在世间该受的苦,该经历的痛,还没有完成。”赵半衣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师叔……我……”陈景元的脑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你怎么了?”赵半衣问道。
陈景元一脸惊骇地说道:“望舒县的寇家庄,变成了怨气冲天的鬼地,叶文青的儿子叶不念,夜夜在那里杀人,难道说,那是你们枉死城在背后主使的吗?”
赵半衣沉吟了一阵,开口说道:“景元,实不相瞒,此次找你来,就是与那个叶不念有一定的关系。”
陈景元只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声音颤抖地问道:“师叔,您要我做什么?”
“听说过请君入瓮的典故吗?”赵半衣不动声色地说道。
“听说过。”陈景元说道:“武则天登基不久,为了对付反对她的人,任用了一批酷吏。其中周兴与来俊臣最为凶残。等武则天将政敌消灭地差不多了。再用杀酷吏的手段赢取民心。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武则天责令来俊臣查办周兴。来俊臣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席,把周兴请到自己家里。
酒过三巡,来俊臣说道:兄弟我平日办案,常遇到一些犯人死不认罪,不知老兄有何办法?
周兴笑着说:你找一个大瓮,四周用炭火烤热,再让犯人进到瓮里,你想想,还有什么事不招供呢?
来俊臣连连点头称是,随即命人抬来一口大瓮,按周兴说的那样,在四周点上炭火,然后回头对周兴说:宫里有人密告你谋反,上边命我严查。对不起,现在就请老兄自己钻进瓮里吧。
周兴一听,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我有罪,我有罪,我招供! ”
“景元,我问你,周兴真的敢谋反吗?”赵半衣问道。
陈景元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个周兴,与那个宋朝的秦桧,是一类人。都是替上司干脏活儿的人,活儿干完了,接下来就要演替罪羊的角色。这应该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吧。”
赵半衣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咬着牙说道:“这个叶不念,便是当初在背后捅了我一刀的那个人,若不是他的身上,背负着枉死城的使命,我早就想办法报仇了,时至今日,他的气数将尽,该是到了找他算帐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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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幽魂(7)
“什么背后捅刀子?”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从前,我没有与你提过这件事。”赵半衣说道:“当初,我只身一人,前往城隍庙,刺杀叶文青。差一点,就成功了。后来,叶不念在背后偷袭,捅了我一刀。当时的我,想着死后与你师父在枉死城团聚,这才自己了断了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害死半衣师叔的乃是我那死鬼岳父。”陈景元一脸的惊骇,开口说道:“没想到,真正的凶手却是我的大舅哥。”
“你这个大舅哥,可不是一般人,紧要关头,为了自保,不惜杀了自己的爹爹。这样一等一的狠角色,留在人间,一定会兴风作浪。”苏冉说道。
“前一段时间,这个叶不念,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私塾先生。”陈景元一脸伤感地说道:“我拼尽了全力,也没办法保全先生的性命。我好难过。我觉得,这个叶不念不尽早铲除的话,早晚是个祸害。可是,我家娘子说,他不占天时,不据地利,更没有人和,最终形不成气候。让我袖手旁观,看着他自生自灭。我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说到底,那个叶不念是你老婆同父异母的哥哥。”苏冉说道:“她自然是站在叶家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现在的我,心中好似一团乱麻。”陈景元十分沮丧地说道:“《水浒传》中,那个黑旋风李逵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但是,他却是一百零八条好汉中最有名的一个。水泊梁山的聚义厅前高举‘替天行道’的大旗,做得是劫富济贫的好事。李逵这样的人,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风大浪,九死一生,到头来,没死在战场上,却被宋江一杯毒酒给带走了。我好迷茫,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今日你杀我,明日我杀他,到头来,统统杀红了眼,也分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统统坠入了地狱道,争斗不休,唉,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赵半衣与苏冉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好长一段时间,屋中陷入一种尴尬的寂静之中。
过了许久,最终由赵半衣打破的寂静,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对陈景元说道:“景元,你知道,叶不念必须要死。”
“我知道。”陈景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路是他自己选的。走上这条不归路,结局早就注定了。”
“我希望由你,来做这个送他上路的人。”赵半衣目光直视陈景元的双眼。
“为何?”陈景元问道:“偌大的一座枉死城,寻个杀手出来,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吗?”
“你不想替你的私塾先生报仇吗?”赵半衣问道。
“他……毕竟是我老婆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初,叶文青的死与我有关,现在,若是叶不念再死在我的手中,我估计安安会伤心欲绝的。”陈景元一脸忧郁的说道。
“每个人来到人间,都是背负着使命的。”赵半衣一脸漠然地说道:“你可知道,你这一生的使命是什么?”
“我希望好好经营自家的药铺,孝顺爹娘,跟老婆好好的过日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陈景元一脸真诚地说道。
赵半衣听闻此言,与身边的苏冉对视一眼。
“唉……”苏冉一声长叹,无奈地摇了摇头。
“景元,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赵半衣一脸悲悯地说道:“有些人,终其一生,就想着出人头地,可是,到头来,庸碌一生,这叫命里没有莫强求。有些人,游戏人间,就想太太平平过一辈子,可是,到头来,一生惊涛骇浪,这叫命里有时终须有。”
“师叔,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吗?”陈景元一脸哀求地问道。
“譬如,有一天深夜,你的家门前,出现了一只狼,你内心慈悲,不想与它为敌。只是放火吓跑了它。”赵半衣说道:“你放心睡着了,第二日清晨,你发现,火堆灭了,你的父母,老婆,孩子,家中的牲畜,都被饿狼咬死了。到了那步田地,你会后悔吗?”
“……”陈景元一时无语。
“望舒县就那么小,叶不念形成气候之后,你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会放过你吗?有一天,他会不会带走手下的信徒,围了你家,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的父母?”
“师叔,您别说了,我明白了,其实,不只是叶不念,我带着狐兵围困城隍庙的那一刻,已经身不由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陈景元脸色惨然地说道。
“景元,听师叔的,你只需如此这般,就可以解决掉叶不念。”赵半衣凑到陈景元的耳边,好一阵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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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阻恶(1)
天明时分,陈景元的魂魄离开枉死城,回到望舒县城。
在家中吃过早点,陈景元来到陈记药铺,将刘瞎子与花一村招到后堂,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出手,阻止叶不念作恶。”
刘瞎子沉默不语,花一村翻着白眼,将陈景元上下打量一番,有些不屑地说道:“就凭你?”
“这不是跟你们两个在商量吗?”陈景元正色说道。
“就凭我们三个?”花一村说:“一个药铺掌柜的,一个流网狐妖,一个双目失明的瞎子?如何做到?”
陈景元缓缓说道:“就凭我们三个。基本原则就是八个字。”
“哪八个字?”花一村问道。
“揠苗助长,借力打力。”陈景元说道。
“具体如何操作?”花一村说道。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陈景元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刘瞎子翻着白眼,寻思了一阵,开口说道:“贵人的计策,我认为可行。”
花一村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陈景元,许久才说:“这么缺德的计策,你怎么想出来的?”
“缺德吗?”陈景元反问道。
“就算不缺德,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招数。”花一村说道。
“除了叶不念,谁会因为我的计策丧命吗?”陈景元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这倒不会。”花一村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陈景元问道。
“不过,有朝一日,安安小公主知道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是被你害死的,会不会弃暗投明,休了你,投入我的怀抱?”花一村问道。
“她敢休了我,我第一个就把你阉掉。”陈景元咬牙切齿地说道。
“……”花一村一时无语。
当天晚上,陈景元带着花一村,穿着白袍子,夜半三更的时候,潜入了寇家庄。
叶不念捉了望舒县的一个郎中,将他五花大绑,丢在高台之上,立在这个郎中对面的,是一个他曾经医治过的患者,那个人情绪激动,用手指着郎中的鼻子,数落他的种种不是,什么态度冷漠,傲慢,什么诊费高昂,什么医德败坏,说到最后,从叶不念的手中,夺过一把刀子,先斩断了郎中的十根手指,之后,对着郎中的胸膛,连捅了数十刀,那个郎中最终倒在血泊之中。
台下的一众白袍客纷纷高声喝彩,掌声雷动。
花一村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陈景元说道:“看到了吗?郎中死了,下一个,马上轮到你这个卖药的了。”
陈景元啐了一口唾沫,什么都没说。
四更天的时候,高台之前的一众白袍客开始各自散去。陈景元与花一村躲在一颗大槐树的后面,密切注视着高台上的动态。
待台下的观众走空之后,叶不念也从高台上跳下来,回屋睡觉去了。片刻之后,两个中年庄民走上高台,一个抬头,一个架脚,将那个郎中的尸体放在一只担架之上,抬着出了寇家庄,走了没几步,来到一处深壑之前。
那深壑之中,堆满了人类的骸骨。两个庄民将担架侧倾,郎中的尸体滑落深壑之中,之后,两个庄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待庄民走远,陈景元与花一村从路边的草丛中钻了出来,花一村立在深壑边,望着惨死的郎中,不由得怜悯心起,感慨道:“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到头来,竟然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这群人也忒可恨,杀人便杀人,入土为安是对逝者最起码的尊重吧。”
陈景元四处看了看,发现地上有许多狼的脚印,开口说道:“这个地方,即使把尸体埋进土里,也会被野狼刨出来的。别感慨了,快点干活吧。”
“好吧,好吧。”花一村答应一声,从肩头上取下一大段绳索,绳索的一头系在路边的一颗大树之上,之后,顺着绳子,下到深壑之中,将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尸体的腰间。
他顺着绳子爬出深壑,与陈景元两个合力,将郎中的尸体拽了出来。运到马车之上,打马扬鞭,趁着夜色,回到了望舒县,径直来到了县衙门前,将尸体丢了下去,之后,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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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阻恶(2)
第二日清晨,衙门的差役发现了门口的尸体,大惊,急忙进到后堂,禀报县太爷。
县太爷听闻此言,也是吃了一惊,穿戴整齐,到大门口观瞧,见到郎中的尸体,其惨烈的死法让他不尽胆寒,此时天光放亮,街道上行人渐多。过往的百姓纷纷驻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县太爷命令手下的差役将尸体抬进衙门,又命手下的差役用鞭子,棒子驱赶看热闹的百姓,之后将衙门的大门紧闭。
一上午的光景,衙门口陈尸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望舒县城。晌午时分,陈景元、刘瞎子、花一村三个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各自去了望舒县最大的酒楼,茶馆,与戏园子。
陈景元来到望海楼,点了四个小菜,要了一壶烧酒,自斟自饮。酒楼中的食客都在议论衙门口的尸体。众人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有的说,那郎中与女病人偷欢,被夫家发现,一刀杀了。有人说,那郎中替未出阁的大姑娘堕台,事后被人灭了口。
陈景元端着酒杯,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猜得都不对,我知道内幕。”
众人一听,纷纷搬着身下的木凳,向陈景元靠拢,嘴里说道:“你知道内幕?说来听听。”
“他是被寇家庄的天理会杀的。”陈景元一本正经地说道。
“天理会?”众人惊骇。
“天理会是个什么?”一位食客问道。
“天理会你都没听说过?”还没等陈景元开口,另一名食客已经抢先说道:“那个天理会是大盗匪寇苓创立的。”
“寇苓?”一众食客咂舌道:“那个魔头还没有死吗?”
“据说,那个寇苓盘踞在寇家庄,创立了天理会,专门替天行道的。”一位年轻人说道:“只要有人求到他,说出自己的委屈,他就一定出手,把那个做了坏事的人捉去,当众杀了。”
另一个年轻人说道:“您的意思,这个被杀的郎中,一定是干了伤天害理的坏事。”
“应该是这样的。”年轻人信心满满地说道。
陈景元一听,赶忙纠正道:“据我所知,天理会的会长,不是寇苓,而是一个叫叶不念的人。”
众食客问道:“叶不念是谁?”
“他是前任城隍庙庙主叶文青的私生子。”陈景元说道。
一名食客恍然大悟道:“我知道,我知道,叶文青活着的时候,还有一个独生女,名叫什么什么叶什么安?嫁给陈记药铺的少掌柜,前者,办喜事的时候,我还去围观了,那叫一个体面。”
“……”陈景元不敢再说话了,生怕有人认出自己。
一名老者说道:“我觉得,那个叶不念只是天理会的傀儡,背后的主谋,还是寇苓。你们去过寇家庄吗?”
“那个穷乡僻壤,谁会去那里?”有人说道。
老者说道:“我前些日出门做生意,从那个寇家庄经过,那个地方太恐怖了,村口有个大乱葬岗,里面堆满了死尸。”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到了傍晚时分,整座望舒县城,街头巷尾流传了无数的关于寇家庄的传闻。
陈景元、刘瞎子、花一村回到陈记药铺,坐在一处,交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见所闻。
“接下来,该怎么办?”花一村问道。
“今夜三更,再去一趟寇家庄。”陈景元说道。
当天夜里,陈景元与花一村穿着白袍子,再一次潜入了寇家庄。叶不念立在村子正中的高台之上,在他的身边,跪在一个五花大绑的官差。
官差的对面,立着一个中年男人,指着官差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家的猪丢了,报官要你们帮着寻。你们这些天杀的,不但不帮我,还坐在我家的门口吃烤鹅。是不是丧尽天良,是不是丧尽天良?”
那官差哭丧着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的猪丢了,我帮你找了一整天,我饿了,自己花钱吃顿烤鹅怎么了?”
“猪没找到,你吃什么烤鹅?”中年男人怒不可遏:“你这样的贼人,不配活着。”说罢,手起刀来,将官差的头颅砍下。
四更天的时候,众庄民散去。陈景元与花一村合力,从深壑之中,抬出官差的尸体。架上马车,运回了望舒县城,照例来到了县衙门口,刚要把尸体丢下去,却从黑暗中,跳出十几个官差,将马车团团为住,为首的官差用刀尖指着陈景元的鼻子,冷笑一声说道:“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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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阻恶(3)
陈景元与花一村立在马车之上,手持兵器,背靠着背,严阵以待,提防官差的突然发难。
花一村凑到陈景元的耳边,压低声音问道:“前者,你将自己的计划吹得神乎其神,这被官差围困的桥段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陈景元手中握着鱼肠剑,嘴里说道:“我把官差想得太简单了,应该隔几日再来丢尸的。有些操之过急。”
“呸!”花一村啐了一口唾沫,以此表达自己的鄙视与不满。
那为首的官差说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蒙面,身上穿着白袍子?快点把袍子脱下来。”
另一个官差弯下腰,检查地上的尸体,看清楚人头的五官之后,大声说道:“头儿,这个死人是周三,昨日,有人报官,家里的猪丢了,他去给人家寻猪去了,再也没有回来。竟然被这两个贼人一刀杀了。不是一刀,脑袋砍下来不说,胸口还中了十多刀,手段忒歹毒了。”
“束手就擒吧。今夜,你们跑不了了。”为首的官差咬牙切齿地说道:“敢杀我们的兄弟,不投降,格杀勿论。”
说罢,十几个官差将包围圈逐渐缩小。
“这算不算作茧自缚?”陈景元问花一村。
“算。”花一村点了点头。
“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陈景元又问花一村。
“算!”花一村再一次点点头。
“这算不算……”陈景元滔滔不绝。
“行了,死到临头,别装学问人了。”花一村十分嫌弃地说道:“愚蠢的人类,关键时刻,一无是处,还是看你花爷的手段吧。”说罢,纵身一跃,从车上跳了下来。
一众拿刀的官差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给花一村腾出一个表演的舞台。
花一村背着双手,瞪着小眼睛,将眼前的官差逐一瞧了一遍,冷冷说道:“一群乌合之众,实在是无礼之极。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什么人?”为首的官差问道。
“我乃寇家庄天理会叶不念会长手下第一金牌打手,我叫寇景元。”花一村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大爷的。”陈景元骂了一声。
“他是什么人?”为首的官差用手指着陈景元问道。
陈景元不等花一村开口,抢先说道:“在下乃是寇家庄天理会叶不念会长手下第一银牌打手,我叫寇一村。一村比景元,还是差些手段的。”
花一村回过头,望了陈景元一样,眼中露出一个嫌弃的神情。
“你们为何要杀人?”为首的官差问道。
“哼哼。”花一村冷笑一声,开口说道:“这算什么,假以时日,我们会长带着我们杀进望舒县城,活捉了县衙的狗官,将你们这群差役,一个个乱棍打死。”
“好小子,狂妄至极。”为首的官差大怒,挥舞着手中钢刀,对准花一村的脖颈儿砍来。
花一村低头闪过,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泥丸,往地上一丢,“砰”的一生闷响,一团烟雾升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为首的官差闻到香味,暗叫一声不好,再捂鼻子,为时已晚,他瞧眼前的白袍客,忽然间变成了一个身高八尺,头似麦斗,眼似钢铃的庞然大物,只见这个怪物伸手从腰间摸出一件兵器,开始时,看不真切,揉揉眼睛,定睛观瞧,竟是一条血淋淋的人腿。
官差吓得手一哆嗦,钢刀险些落地。
再瞧身边的官差,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浑身是血,搂抱在一起,互相撕咬,一个半边脸腐烂,眼球挂在眼眶外的丧尸张着臂膀,向他扑过来。
这个官差的精神彻底崩溃,丢了手中的钢刀,落荒而逃。余下的十几个官差也被眼前的幻象吓得四散奔逃。眨眼之间,县衙门之前变得冷冷清清,地上散落了两把钢刀,三只官靴。
陈景元盘腿坐在马车之上,用手捂着鼻孔,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胭脂林的狐妖,不愧是使用幻术的高手。”
花一村回头望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愚蠢的人类,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还不快快逃命。”
“花爷威武。快点上车。”陈景元恭恭敬敬地说道。
花一村跳上车,陈景元一甩鞭子,马车飞快地逃离县衙门口。
第二日,陈景元又去酒楼打探消息,他原本以为,今日会比昨日更加地谣言四起。可是,没想到的是,除了前日郎中陈尸县衙门口的旧消息,望舒县的百姓竟然对官差被杀的消息丝毫不知。他有些沮丧,回到陈记药铺,花一村与刘瞎子得到的消息与他大同小异。
“这个县太爷实在是高明。”花一村感慨道:“咱们费力抛尸,他就想办法半夜收尸。这般的太极高手,该如何对付?”
“在县太爷的眼中,寇家庄是马蜂窝,天理会里的人都是亡命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刘瞎子说道:“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惹祸上身的。”
“县太爷一定熟读兵书,通晓’借刀杀人‘之计,他不上当,我们也没办法。”陈景元忧心忡忡地说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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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阻恶(4)
这一天夜深,望舒县衙的后堂中,灯火通明,县太爷与师爷仍然在紧张地讨论着什么。
县太爷说道:“陈师爷,依你之见,寇家庄的困局,该如何破解?”
那陈师爷手捋山羊胡,眉头不展,良久才说:“大人,依小人之见,一切顺其自然才好。”
“本官的任期还有一年零两个月,明年这个时候,是升迁还是问罪,一切皆有定论。”县太爷愁眉苦脸地说道:“偏偏这个时候,刁民作乱。若是起了民变,本官的前程只怕一片黯淡。”
“大人,您的官位,是由那些刁民推荐出来的吗?”陈师爷不动声色地问道。
县太爷微微一愣,有些恍然道:“当然不是,本官的官位是由知府大人任命的。”
“对啊。”陈师爷两手一拍,开口说道:“既然决定大人前途的是知府大人,一群刁民制造一些动静出来,与大人何干?”
“可是,可是……”县太爷说道:“那群刁民已经开始把尸体往县衙门口丢,这等挑衅的举动,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大人就多安排一些人手,守住望舒县城的各个交通要道,不让他们进城也就是了。”陈师爷说道。
“可是,寇家庄那群刁民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县太爷忧心忡忡地说道:“如此放纵下去,真的没关系吗?本官的任期还有一年零两个月。”
“大人,您瞧那树上的马蜂窝,每日都有人从树下经过,被马蜂蜇伤。那些被马蜂蜇伤的人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怨谁呢?若是有个人,拿着竹竿,捅了马蜂窝,全蜂窝的马蜂倾巢而出,那样的话,局面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大人不要忘记,寇家庄可是悍匪寇苓的老巢,大人,您派出官兵,围剿寇家庄,可有取胜的把握?一旦出现漏网之鱼,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前者千夫长被寇苓灭门的事情,大人可曾记得?”
县太爷听闻此言,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面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开口说道:“话虽如此,这些时日,来官府报失踪的案例层出不穷。本官疲于应付。着实有些吃力。”
“常言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师爷说道:“若是穷人来报失踪,直接无视就可以了。”
“若是富人来报失踪呢?”县太爷反问道。
“让他出钱,掏银子,寻人难道不需要银两吗?”陈师爷说道。
“收了他们的银子,去收买卫所的长官,让他们出兵剿寇吗?”县太爷问道。
陈师爷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向县太爷,略带责备的语气,开口说道:“大人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收了银子,当然是送给知府大人喽,难道大人真的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再逗留一年零两个月吗?”
县太爷恍然大悟道:“先生说得有理,先生说得有理。我竟然糊涂了。”
“大人,时辰不早了,早日安歇吧。孙悟空本领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陈师爷轻描淡写地说道。
“先生真乃卧龙在世,再棘手的难题,到了先生的面前,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县太爷吹捧道。
送走了陈师爷,县太爷稳了稳心神,站起身,离开后堂,回卧房睡觉。途径西厢房的时候,看到屋中灯影摇曳,一个瘦小的身躯正在伏案苦读。
县太爷轻手轻脚,来到西厢房的窗台下,透过缝隙向屋中窥视,只见自己的爱子正在研读《尚书》。
县太爷看了一阵,脸上不自觉得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唤来小公子身边的书童,小声吩咐道:“去厨房,给献儿准备些夜宵。”
“遵命,老爷。”书童答应一声。
县太爷打个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小书童去到厨房,唤醒厨子,对他说:“老爷让你给小公子做些夜宵。”
厨子听罢,不敢怠慢,通开炉火,做了一份小公子爱喝的香菇鸡丝粥,用食盒装好,交给小书童。
小书童拎着食盒向西厢房走,途径院中的假山石,忽然,从石洞之中,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臂,将一片雪白的手帕按在小书童的口鼻之上。小书童两眼一翻,登时昏死过去,食盒脱手,眼见着就要落地,一根细细的竹竿凭空伸了出来,稳稳接住了食盒。
那个小书童被拖进了假山石的石洞之中。之后,一只狐妖,一个拄竹竿的瞎子从山洞中钻了出来,趁着夜色,向小公子的房间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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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阻恶(5)
花一村蹑足潜踪来到窗台下,透过缝隙,向屋中观瞧,只见一位俊秀少年正在伏案苦读。
“瞎子,我们该怎么做?”花一村扭头问身边的刘瞎子。
“依你之见,该怎么做?”刘瞎子没有正面回答,将皮球踢了回来。
“不如一刀杀了,嫁祸叶不念。”花一村说道:“县太爷失了爱子,自然出兵寇家庄,将叶不念的天理会一网打尽。”
“你那样做,与叶不念有何差别?”刘瞎子反问道。
“问你怎么做,你不说,我说自己的方案,你又嘲讽我。你比陈景元那厮还要胡搅蛮缠。”花一村怒道:“想怎么做,就直接说,别绕来绕去。花爷没工夫陪你打哑谜。”
刘瞎子不应花一村的话,从腰间摸出一只一寸多长的竹筒,轻轻点破窗棂纸,将竹筒塞了进去,轻轻吹了一口气,从竹筒中喷出一缕青烟。
屋中的小公子闻到空气中的异味,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之后,精神变得恍惚。
窗外的刘瞎子伸手入怀,摸出来一个魁星的面具,戴在脸上,推门进了屋子,来到小公子的近前。
那小公子猛一抬头,恍惚间,瞧见眼前的魁星,吃了一惊,自言自语道:“马上就要参加乡试,这个时候,瞧见魁星,是吉是凶?”
刘瞎子戴着魁星的面具,背着手,立在小公子的面前,一言不发。
小公子见此情形,思量片刻,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绕过书桌,走到刘瞎子的面前,整理衣衫,跪倒行礼,嘴里说道:“魁星爷爷,学生周献给您老人家行礼了。学生想向您老人家请教一个问题。此次学生参加乡试,可否高中榜首?”
刘瞎子不答小公子的问题,开口问道:“学子周献,我且问你,你为何读书?为何参加科举考试?”
周献答道:“考取功名,为父争光,光宗耀祖。”
“肤浅,这般见识短浅,你注定与榜首无缘。”刘瞎子怒道。
周献吓得脸色惨白,良久不语,他寻思许久,颤抖着声音问道:“学生愚钝,见识浅薄,请魁星爷爷赐教,读书的意义,参加科举的意义分别是什么?”
“读书人理应是一个王朝的良心,参加科举考试是为了变成一个王朝的脊梁。”刘瞎子说道。
“学生愚钝,一时不能领悟魁星爷爷的良苦用心。”小公子唯唯诺诺地说道。
“穷则读书万卷,达则行程万里。”刘瞎子说道:“你想高中榜首,不能待在家中死读书,随我出去走一走,体验一下民间百姓的疾苦。你的爹爹乃是望舒县的父母官,你随我出去,瞧瞧现在的望舒县,变成什么样子。将来有一日,你进了考场,写出的文章,也会言之有物。”说罢,转身就走。
小公子虽然中了迷香,脑袋昏沉沉的,但是瞧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不觉疑惑心起,开口说道:“魁星爷爷,此时已是深夜,学生可否等待天明之后,禀告父亲大人之后,再与您老人家遍访民间,体验人间疾苦。”
“本官公务繁忙,只有今夜几个时辰的闲暇,你这般畏首畏尾,这事就此作罢,告辞。”刘瞎子转身便要离开。
小公子一见,登时慌了手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刘瞎子的双腿,嘴里哀求道:“魁星爷爷莫生气,我这就随你去便是。”
“你说天明之后,禀告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刘瞎子说道:“这样吧,你给你父亲留一封便条,让他不要担心就是了。”
“魁星爷爷说得有理。”小公子头昏脑涨,提起毛笔,沾了墨汁,在宣纸上写下两行字:“父亲,我与魁星爷爷外出,遍访民间疾苦,将来有一日,考取功名,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献儿拜上。”之后,丢了毛笔,随刘瞎子出了厢房。
他们两个走后,潜伏在窗外的花一村摸进厢房,拿起小公子留下的那张便条,撕了个七零八落,只留下四个字:“父亲,救我。”摆在桌面之上。之后,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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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阻恶(6)
刘瞎子引着小公子,向大门走去,半路上遇到两个守夜的更夫。
两个更夫瞧见小公子精神恍惚,跌跌撞撞地跟着一个戴着魁星面具的人向外走,登感不妙,刚要高声喊叫,黑暗中一个细细的竹竿戳在两人的心窝处。两个更夫“哼”了一声,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小公子立在两个更夫的近前,歪着头,一脸惊诧地问道:“他们怎么了,为何莫名其妙地载倒了?”
刘瞎子不理小公子的话,继续向前走。小公子寻思了一阵,恍然大悟道:“凡夫俗子,怎能冲撞神明。”说到此处,他的心中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一路小跑跟在刘瞎子的身后,出了县衙。
县衙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上坐着一个蒙面白袍客,瞧见刘瞎子的身影,赶忙从车上跳下来,迎了上来,开口问道:“前辈,事情办妥了吗?”
刘瞎子用手指了指身后的小公子,开口说道:“让贵人久等了。”
刘瞎子上了马车,冲小公子招招手,小公子也不多想,跟着上了马车。
陈景元驾车,带着刘瞎子与小公子直奔寇家庄。
到了庄口,刘瞎子换好事先准备好的白袍,又递给小公子一件白袍。小公子将刘瞎子奉为神明,模仿他的样子,穿好了白袍。
他们三个混进了寇家庄,来到村子正中的高台之前,高台之上,叶不念正在断案。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壮汉被五花大绑,跪在高台正中。一对中年夫妇立在壮汉的对面,三个人正在激烈地辩论。小公子立在台下,听了一阵,明白个八九分。
那个中年壮汉乃是大户人家的一个护院家丁,那一日,他在门房值班,见门口有一个神色异样的少年,正立在街道对面鬼鬼祟祟向院内张望。那壮汉便走到少年的近前,盘问他要做什么?那少年与壮汉没说几句,便发生了争执,猛得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刺壮汉的胸口,壮汉一记擒拿手,将少年手中的匕首敲落,反手扭着他的手臂,将少年送到了县衙。县太爷断案,判少年持刀行凶。
可是少年的父母来闹,说自己的孩子,手臂被壮汉扭断了。要求赔偿,要求惩办壮汉。壮汉说,我若不出手,也许就被他用匕首刺穿了胸膛。
少年的父母说,若是我家孩子真是刺伤了你,我们便是倾家荡产,也赔偿你的损失。可是,你毫发无损,我家孩子的手臂却被你扭伤了。
壮汉说,好人家的孩子,谁会随身带着刀子?他在我家主人的门前晃悠,我的职责所在,对他进行盘问,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少年的父母说:若是我家孩子潜入你家主人的院子,身上背着你家主人的财物,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他只是在你家主人门前经过,你便诬陷他是盗贼,我家孩子一生的清白都毁在你的手中。
县太爷听了双方的口供,让壮汉赔给少年十文钱,要他买一贴膏药,医治伤臂。壮汉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服,也只能乖乖赔钱。
过了半个多月,有一夜,壮汉照旧在主人院子里巡夜,猛然瞧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跳进了院墙之内。壮汉见那个身影一身黑衣,蒙着脸,便知是入室盗窃的贼人,于是,放狗去咬。那个贼人被狼狗咬得惨叫连连,倒地不起。
壮汉喝退了狼狗,飞奔过去,扯掉贼人脸上的黑布,这才发现,竟是前些时,讹了他十文钱的少年。壮汉想起前日之仇,便将少年暴打一顿,送去了衙门。
第二日,那少年的父母又去县衙,对县官说道:大人,我家儿子潜入民宅行窃,自有《大明律》惩办,一个看家护院的下等人,凭什么对我的儿子拳打脚踢?求大人给我们夫妻做主,严惩凶手。
县太爷听得烦了,将夫妻倆乱棍打出。这夫妻倆越想越气,便寻到寇家庄,求叶不念给他们出气。
叶不念听了夫妻倆的陈述,便派人将壮汉抓到了寇家庄。
刘瞎子立在台下,也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个明白,扭头问身边的小公子:“这件事,你如何看?”
小公子寻思了一阵,无比感慨地问道:“魁星爷爷,这个地方,是法外之地吗?”
“世间有六道,小公子每一日锦衣玉食,自然是身处天道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般福气,穷山恶水之间,刁民作乱,夜夜争斗,自然是身处地狱道之中,不能自拔。”刘瞎子淡淡地说道。
就在这时,寇家庄的庄外,人声鼎沸,战马嘶鸣,五百名官军,一百名官差,冲进了寇家庄。为首的两个人,一个满身盔甲,千户的打扮,另一个却是文官,满脸的焦急,对着手下的官差高声喊道:“你们便是翻遍了寇家庄,也要把我的献儿寻出来。”
那千户也对着五百官军高喊道:“众儿郎听了,谁先寻到县太爷家的公子,重重有赏。”
“爹爹,我在这里。”小公子瞧见自己的父亲焦急万分,便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扯去脸上的面纱。
县太爷大喜,纵马来到小公子的面前,又气又喜道:“献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可把爹爹吓坏了。”
“我跟着魁星爷爷来的…… ”小公子用手指向刘瞎子站立的地方,却惊奇地发现,魁星爷爷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公子感慨道。
“你说什么?”县太爷一头雾水地问道。
“爹爹,台上的那个人,他是坏人。”小公子用手指着台上的叶不念说道。
县太爷抬头望了望,开口说道:“既然来了,就顺便把你捉拿归案吧。”说罢,挥挥手,几十名官差一拥而上,将叶不念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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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大牢(1)
高台之下,立着几十个穿白袍的寇家庄庄民。这些人的亲戚大多死于一年前的那次官军剿匪行动,对朝廷恨之入骨,加之平日里与叶不念关系甚密,感情甚好,此时此刻,见到几十名官差将叶不念团团围住,登时暴怒。手里抄着镰刀,弩箭之类,一个个纵上了高台,与那些官差形成对峙。
台下的千总见此情形,不住地冷笑,十分不屑地说道:“逞匹夫之勇,敢对抗官军。”说罢,冲身后的五百官兵挥了挥手中的马鞭。
那五百官军如潮水一般,涌到了高台之下,将两丈见方的一座高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上百名弓箭兵弯弓搭箭,瞄准台上的一众白袍客。一时间,剑拔弩张,敌对双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细小的动作,让对方产生误判,导致血流成河。
“各位,且慢动手,且慢动手。”叶不念忽然间开口说道:“我有话要说。”
“事到如今,你还要为自己辩解吗?”台下的县太爷用手指着叶不念,高声怒斥道:“这一年多了,多少无辜的生灵,死在你的手中。你这个人,实在是十恶不赦。”
“大人,此话差亦。”叶不念脱掉身上的白袍,露出本来面目,冷笑着说道:“请问大人,你为官这几年,判了多少人的秋后问斩?”
县太爷怒道:“混账东西,本官行事。皆有法可依,那些秋后问斩的罪人,皆因违背了《大明律》中的条款。你以为,本官像你这般滥杀无辜吗?”
“朱元璋创立了《大明律》,第一条便是不能反叛朝廷。”叶不念冷笑着说道:“若是朱元璋是个守法的良民,他会起兵反叛大元朝吗?”
“大胆刁民,竟敢诋毁先帝爷。”县太爷怒道:“蒙古鞑子杀我汉人,先帝爷救黎民于水火之中。那是替天行道,怎会是你所说的反叛大元朝?”
叶不念冷笑道:“朱元璋在位期间,一个胡惟庸案,牵连了三万人,一个蓝玉案,牵连了两万多人。县太爷,我且问你,这两个案子中的五万人,都是有罪的吗?”
“当然。”县太爷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是盖棺定论的罪人。”
“这个世界充满了杀戮,只是老话说得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叶不念说道:“你是朝廷的命官,坐在公堂之上,头顶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你扪心自问,对得起那四个字吗?一个地方,越标榜什么,其实就越缺少什么。每一个去衙门告状的人,你能做得公平二字吗?达官贵人和穷苦百姓你能做到一视同仁吗?你是一县之主,望舒县境内,想着给你送钱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你能洁身自好,拒绝这些天上掉下来的银子吗?人人都想做官,除了赚银子,你考虑过为何要做官吗?”
“混账东西,满嘴胡言乱语。”县太爷大怒,对着台上的官差高声喊道:“快点,把他给我捉起来。”
台上的官差听了县太爷的话,一拥而上,就要动手,叶不念的信徒与官差们扭打在一处,场面变得混乱不堪。
“各位,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叶不念对着自己的信徒说道:“我们天理会的宗旨,就是替天行道,县太爷一定是误听了小人的谗言,这才带兵围了寇家庄。我不希望大家因为我流血,我随县太爷去县衙,把事情解释清楚。他自然会放我回来。”
“会长,你好糊涂,进了大牢,怎会轻易脱身?”一个白袍客痛心疾首地说道。
“人生处处是修行。”叶不念一脸的大义凛然,开口说道:“你们记住,他们把我五花大绑的送进县衙大牢,有一日,会用八抬大轿将我送出县衙大牢,那个时候,我们再在此处替天行道。”说罢,穿过人群,走到一个官差的面前,双手攥拳,伸了过去。
那官差愣了愣,从腰间取出一副手铐,将叶不念的双手锁在一起。
“会长,会长。”一众白袍客痛哭流涕,对叶不念恋恋不舍。
叶不念回头,冲他们完颜一笑,淡淡地说道:“别哭,你们一定要坚强。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就回来了,你们一定要把家看好。”说罢,十分从容地下了高台。
五百官军,几十名官差撤离了寇家庄,押着叶不念回到县衙。县太爷升堂,审问叶不念。叶不念巧舌如簧,县太爷竟然辩不过他。大怒,吩咐手下人打了他二十大板。直打得叶不念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后来,一夜没有合眼的县太爷倦了,给叶不念打上手铐脚镣,投入了死囚牢。之后,退堂回屋休息去了。
叶不念待在死囚牢中,四处望了望,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口中念了一个拘鬼咒,片刻之后,牢房之中,阴风阵阵,鬼火飘舞,无数的冤魂野鬼汇聚在叶不念的面前。
“各位,让你们久等了,群龙无首,各自徘徊,现在,我来了,到了我们大干一场的时候了。”叶不念的眼中,露出一丝邪恶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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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大牢(2)
“你是何人?将我们的魂魄拘到此处,有何用意?”一众冤魂野鬼将叶不念团团围住,好奇地问道。
叶不念不答他们的话,双手结印,念个招鬼咒,大牢的地面之上凭空隆起了一个坟丘,坟丘越变越大,之后,从坟丘的顶端,陆陆续续爬出来三个獐头鼠目的小鬼,每个小鬼的手中捧着一个金漆托盘,盘中满是面饼,馒头之类。
一众冤魂野鬼见到盘中的食物,眼中纷纷流露出贪婪,渴望的神情,有些没出息的鬼魂,嘴角的口水已经滴落在地上。
“各位,初次见面,略带薄礼,不嫌弃的话,就将这些食物,拿去分了。”叶不念一脸豪爽地说道。
这些冤魂野鬼生前都是戴罪之身,最终都被推上了刑场,死后无人收尸,被丢进了乱葬岗之中,没有生人祭拜,在饿鬼道徘徊了许久。此时此刻,听叶不念这般说,大喜过望,如狼似虎般抢夺食物,有两个鬼魂为了抢夺一块面饼,打得头破血流。
有个冤魂抢到了一个馒头,捧在手中,张开血盆大口,将偌大一个馒头,囫囵个吞了下去,那馒头卡在了嗓子眼,噎得他直翻白眼,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胸口,费了好大的气力,这才将馒头咽到肚中,咂摸一下滋味,回味无穷,还想去托盘中拿馒头,早就被抢得精光。他走到叶不念的身前,粗声粗语地喝道:“嘿,新来的,再给大爷变一百个馒头出来。”
“跪下来求我。”叶不念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那个冤魂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仍旧粗声粗语地对叶不念说道:“新来的,给大爷变一百个馒头出来。”
“叫爸爸。”叶不念略带调侃地说道。
那个冤魂迟疑了一下,粗声粗语地说道:“爸爸,给大爷变一百个馒头出来。”
“哈哈!”叶不念哈哈大笑,摇摇头说道:“没有馒头了。把你们都喂饱了,谁还会替我卖命。”
“爸爸,你敢耍我?”那个冤魂从地上跳起来,恶狠狠说道。
“我怎么耍你了?”叶不念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且问你,你在死囚牢徘徊了这么多年,可有人好心,赏你馒头吃?”
“这倒没有。”那个冤魂摸摸后脑勺,如实说道。
“听着,你们这些鬼魂,若是愿意听从我的差遣,每一日,都有馒头吃。”叶不念胸有成竹地问道:“如何?”
一众冤魂野鬼面面相觑,一阵窃窃私语之后,齐刷刷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说道:“愿听爸爸差遣。”
“甚好,甚好。”叶不念十分满意。他趴在地上,撅着受伤的屁股,将眼前的一众鬼魂逐一打量一番,开口说道:“现在,你们都来说说,被推上刑场之前,各自犯了什么样的罪行?”
那些冤魂野鬼开始逐一诉说自己的罪行,每说完一个,叶不念都会惊诧道:“原来,你是被冤枉的,这个狗官怎么会如此地糊涂断案?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众鬼魂听叶不念这般说,好似遇到了知己一般,开始争先恐后地向他吐露心声。叶不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直到后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女鬼走到叶不念的面前,开口说道:“爸爸,您来给我评评理,看看我是不是被冤枉的!”
“嗯,你说,我听着呢。”叶不念笑吟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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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大牢(3)
“小女子名叫秀姑。”那女鬼说道:“因杀人罪被判入狱。前年的时候判了秋后问斩。”
“你因何杀人?”叶不念撅着屁股,趴在草堆之上,开口问道:“杀得什么人?”
秀姑缓缓说道:“这个事情,说来话长。”
“不急,不急,漫漫长夜,你尽管说来。”叶不念笑道。
“三年前,我嫁给了城南开染坊的李家少爷。”秀姑说道:“因为我的家里比较穷,与那李家有些门不当户不对。街坊们都说,我是高攀。高攀便高攀,任凭他们去说,到了李家,吃穿用度,都比娘家要好,成亲的前半年,我很知足。”
“后来呢?”叶不念问道。
“后来,我遇到了一个难言之隐。”秀姑说道:“我的男人,也就是那个李家少爷,床榻之上,好像不行,有的时候,刚一趴上来,就完事了。”
“这是病,得治。”叶不念笑道:“嫁给这样的男人,一点乐趣也没有吧!”
“那个时候的我,也没觉得做这种事有什么快乐。”秀姑说道:“只是有一个问题,十分的要命,成亲半年,我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我的婆婆开始给我脸色看,说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叶不念冷笑道:“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一件事:恶婆婆都是由儿媳妇变来的。”
“我的娘家贫穷,没办法给我撑腰。面对婆婆的冷嘲热讽,我只能忍气吞声。”秀姑说道:“婆婆带着我看郎中,吃了许多的补药,都无济于事。日日见我,都是破口大骂。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便开口说道:为啥是我的问题,你怎么没有想过,是你的儿子不行。
因为这一句话,婆婆饿了我两天,不给我饭吃。不过两天之后,她带着自己的儿子去瞧大夫。从药铺里拿了许多的中药回来,里面有蜈蚣,蝎子之类,吓人得要命。我每日给丈夫熬药,吃了大半年,也不见好。直到有一天,丈夫突然跪倒在地,垂着泪对我说道: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便问他,何事?
他说,他是李家单传,若是在他这一辈断了香火,一则对不起祖宗,二则将来有一日,偌大一份家产,会被同族霸占。
我说,不然的话,你纳妾吧,我不阻拦。
他说,便是讨一百个小老婆,也生不了娃娃。
我说,那怎么办?
他说,家里的马夫是他同族的堂弟,给他一点钱,跟他借个种,之后,让他远走高飞。
我一听,就哭了,说传扬出去,我如何做人。
他就跪在地上,不住地求我,后来,婆婆也闯进来,不住地求我。并且说,我若是不答应,便一纸休书,把我扫地出门。我父母的脸都会被我丢光。
我思量再三,最终答应了。
然后,没过多久的一个晚上,我丈夫引着家里的马夫来到我的屋中,那个黑面男人吓得两腿直抖,我哭得伤心欲绝。
我丈夫走后,我们两个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半个时辰,谁也没动地方。只听婆婆在外面高喊道:你们要墨迹到什么时候,再过一会,天就亮了。
于是乎,那个男人爬上了我的床。
那件事过去之后,我发现李家人对我的态度变得更加恶劣,丈夫和婆婆的眼中,满是嫌弃。有一天晚上,我口渴,用丈夫的茶碗喝了一口水,第二日发现,那个茶碗被他丢进了垃圾篓中。
我伤心极了,却又无可奈何,我与那个马夫一共做了三次,第三次的时候,他变得不那么拘谨,与我在床上纠缠了半个多时辰,说实话,他比我的丈夫强壮百倍,特别是最后几十下,我只觉他的那个东西直接顶到了我的肚子里,翻江倒海,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天啊,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做这个事,竟然是如何的快乐。可是,第二天,我便寻不到马夫的影子了,我不敢问我的丈夫,偷着我家里的厨娘,厨娘说,马夫好像闯了什么祸,被老爷扫地出门了。听到这个消息,我忽然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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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大牢(4)
“果然,赢得女人芳心最好的方式,就是脱下她的罗裙。”叶不念感慨道:“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你到底杀了谁?”
秀姑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后来,我便有了身孕。我的婆婆变了态度,我的丈夫也对我嘘寒问暖。直到有一天,半夜的时候,我的丈夫在染坊赶一批料子,没有回家,我自己一个人睡在屋中,听见有人敲我的窗户。我壮着胆子打开窗户,竟然是那个黑面马夫。他从窗户里钻了进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我又惊又怕,诚惶诚恐地说道:你怎么来了,不怕被我夫君撞到吗?
马夫说,你可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你的夫君,今夜不会回来了。
说罢,搂着我亲嘴,我没有拒绝他,任凭他抱着我,上了床,行鱼水之欢。
说实话,我与他在一起的四个夜晚,比与我夫君朝夕相处的几年光景,都要快乐。
可是,那天的后半夜,我的夫君从染坊回来了。把我们两个堵了个正着。唉……”说到此处 ,秀姑停了下来,一声长叹。
“后来呢?”叶不念问道。
“后来,我的夫君喊来了家丁,将马夫五花大绑,丢进了后院的枯井之中,然后……然后,又将一只硕大的磨盘丢了下去。
当时,我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我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冲动,想跳下枯井,与马夫一起死。
可是,我的夫君怎么会让我死,他掐着我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等你生下孩子,便将你这个贱人浸猪笼。”
叶不念一声叹息,感慨道:“在你夫君的眼中,你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与马夫苟合只是为了延续香火,你竟然动了真感情,他岂能善罢甘休?”
“您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一下子就戳穿了我夫君的真面目。”秀姑垂泪道:“后来,我生下了马夫的孩子。”
“是个男孩?”叶不念问道。
“我哪有那般好命。”秀姑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是个女孩。我没有看到她长什么模样。就被我婆婆丢到后院的枯井之中,寻她的生身父亲去了。我的夫君很是气急败坏,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嘴里说道,赔了夫人又折兵。你真是丧门星,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贱人。
后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用一把菜刀,砍死了我的丈夫。”
“你的婆婆呢?”叶不念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没有杀她。”秀姑说道。
“为何?”叶不念愕然问道。
秀姑一声冷笑,缓缓地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断子绝孙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我要让她苟活在这个世上,体验晚年孤寡的痛苦,感受同族欺凌的悲剧。这……比杀了她要令人满意。”
“果然……”叶不念如获至宝一般,喜出望外地说道:“果然,最毒妇人心。”
“后来,我婆婆将我告到了县衙门。”秀姑说道:“县太爷判了斩立决。那年秋天,我顶着谋害亲夫的罪名上了刑场。”
“你没有为自己辩解吗?”叶不念问道。
“辩解有用吗?”秀姑一脸惨然地反问道。
叶不念一声叹息道:“你的夫君杀了马夫,你的婆婆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你只是替他们报仇而已。”
“您见识高明,您说,若是我去县衙,求县太爷替我的情夫和私生女报仇,他会答应吗?”
“铁定不会。”叶不念感慨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个成语用在这里好像不对。”叶不念陷入纠结之中。
“我做了好多年的孤魂野鬼。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秀姑说道:“您说,为何《大明律》只能约束像我这样的穷人。对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就形同虚设呢?”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不过,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我再帮你解惑。”叶不念神秘兮兮地说道。
“您让我做什么事?”秀姑问道。
“附耳过来。”叶不念在秀姑的耳边低语几句。
秀姑听罢,不由得脸色为之一变,咋舌道:“这样做,会不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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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大牢(5)
“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叶不念冷笑一声,反问道:“我且问你,你如何得出这样的结论?”
“您老人家要我做的这件事,不论是在人界,还是幽冥界,都是大罪。”秀姑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问你一个问题。”叶不念不慌不忙地说道:“你想过没有,你的丈夫杀了马夫,你的婆婆杀了你的亲生女儿。他们没有被推上法场。你杀了你的丈夫,却被判了秋后问斩,同样是杀人,为何结局却不相同。”
“这个……”秀姑低下头,寻思一阵,一脸决然地说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做成了这件事,我的身份就不同了,常言道,母以子贵。他们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就是这样。”叶不念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还有一点困难。”秀姑说道:“这里是县衙,阳气太重,煞气太重,想进他们的宅子,难上加难。”
“这个问题,不是问题。”叶不念笑道:“我会帮你扫清外围的障碍。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差使便可以了。”说罢,叶不念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大牢的墙壁之上,出现一张模模糊糊的人脸。那张人脸在石头墙面上挣扎了许久,之后钻了出来,竟然是个中年的光头男人。
那个男人来到叶不念的近前,躬身施礼道:“属下李望月,叩见会长。”
“不必多礼。”叶不念淡淡地说道。
顶着寇六皮囊的李望月站直身躯,压低声音问道:“会长,事情还顺利吗?”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叶不念的脸上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他用手指着眼前的秀姑,对李望月说道:“这是我们的第一位勇士,今夜,你的任务就是为她做开路先锋,保障她顺利完成任务。”
“您放心吧。”李望月拍着胸脯保证道。
“去吧,我在此处,静候佳音。”叶不念摆出一副尊者派头。
李望月带着秀姑离开了大牢,直接出了县衙,走街串巷,在望舒县城之中穿梭。
秀姑好奇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当然是带你梳洗打扮一番喽,凭你现在这般模样,哪个男人敢脱你的裤子,吓也吓死了。”李望月说道。
“唉……”秀姑一声叹息,有些无奈地说道:“一切听您的安排就是。”
他们两个来到一处寿衣店之前,停住脚步。李望月对她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罢,使个穿墙术,整个肉身钻进了店铺之中。
片刻之后,李望月从寿衣店出来,左手抱着一个纸糊的童女,右手托着一套纸糊的衣服。找个十字路口,一把火烧了,眼前出现一个手捧罗裙的少女。
“你去伺候她把衣服换上,再梳洗打扮一番。”李望月吩咐一声。
“遵命。”那少女走到秀姑的面前,帮她褪下囚服,换上锦缎罗裙,又帮她梳头洗面,描眉画眼,一番打扮之后,秀姑登时变了一个模样,美艳绝伦。
李望月愣了一阵,自言自语道:“这个叶不念挑选女人的眼光,真是毒辣。”
“大爷,您说,那个县太爷真的会与我这样的女鬼上床吗?”秀姑忧心忡忡地说道。
“一般的男人,看到你这般的漂亮,都会动心。”李望月说道:“县太爷呢,比一般的男人多读了一些书,做了一县的父母官,考虑问题要复杂一些,但是,他跳不出男人的基本范畴,食色乃是人之本性。凡是都要讲究一个策略,譬如,你直接走到他的面前,脱光衣服,两腿张开,躺在床上,放心,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也许,还会道貌岸然地呵斥你一番。但是,你对他说,有事相求,这件事,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他就会问你,我帮你做这件事,能得到什么?这个时候,你再脱衣服。他就不会拒绝了,因为,在他的认知中,这个时候,你投怀送抱,是一种等价交换。他就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原来如此。”秀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时辰不早了,再过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咱们抓紧时间吧。”李望月催促道。
“遵命。”秀姑跟在李望月的身后,重新回到了望舒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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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交易(1)
他们两个来到县太爷居住的卧房前。李望月吩咐道:“你在门外等候,听到我在屋中三击掌,你就进去。”
“大爷,你瞧那里。”秀姑用手指着门框上的一道桃木牌,一脸为难地说道:“有那个东西在,我进不去的。”
“好说。”李望月一扬手,一块石子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中桃木牌,“啪“的一声脆响,桃木牌坠了下来。李望月一伸手,接住了。随手一丢,扔进院中的水井之中。
“这回没有问题了吧。”李望月淡淡地说道。
“没有问题了。”秀姑点了点头。
李望月解下背上的包裹,取出一件绸缎的袍子穿在身上,又取出一个毛茸茸的假发套,套在光头之上,下巴上粘了三缕胡须,扭头问秀姑:“怎么样,这样一打扮,是不是像个富商了?”
“富商不富商的,反正比方才看起来像个好人了。”秀姑如实说道。
“你这般耿直,如何博取男人的欢心?”李望月警告道:“一会儿,你见到县太爷,不要开口说话,只管脱裤子引诱他便是了。”
“…… ”秀姑一时无语,沉默了许久,小声地嘀咕道:“男人啊,若不是为了裤裆里的那点快乐,真是一句话也不愿与女人讲。”
李望月不理秀姑的抱怨,双手结印,念个穿墙咒,身子一扁,顺着门缝,钻进了县太爷的卧房之中。蹑足潜踪,来到床前,接着微弱的月光,定睛观瞧,只见县太爷躺在床榻之上,睡得真香。
李望月使出摄魂术,直接潜入到了县太爷的梦中。
“大人,大人。”李望月小声地呼喊道。
“你是什么人?”县太爷揉揉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
“大人,小人名叫李望月,乃是城中望月楼的掌柜的,此时此刻,来拜会大人,其实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请大人帮忙。”李望月一脸的献媚,说罢,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捧着,送到县太爷的面前。
县太爷瞥了一眼,见那本小册子乃是一本《论语》,看上去十分的普通,觉得这个人初次见面,竟然用一本书作为见面礼,十分的无理,因此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说道:“你先去衙门前堂等我,本官公务繁忙,待我将手头的文书都处理妥当,再去与你会面。”
李望月仍旧赔着笑脸,双手捧着那本《论语》,缓缓说道:“听闻大人是三甲进士出身,学问好得很。草民望月是个粗人,不知大人的喜好,只能妄加揣测,大人是读书人,一定也是爱书之人,常言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因此,将这一册儒家经典做为见面礼,请大人务必赏脸,收下这份薄礼。”说着,不经意间将手中的《论语》轻轻抖了一下,一片亮晶晶的金叶子从书中滑落。
县太爷登时坐直了身子,瞥了一眼地上的金叶子,从光泽上看,纯金无疑,从大小薄厚上看,约莫一钱左右。于是伸手,从李望月的手中,接过那本《论语》,托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竟然有二三两的重量,他随手翻了几页,书中夹满了金灿灿的叶子。
县太爷赶忙将合上《论语》,随手放在身边的方桌之上,微微笑道:“看到这本《论语》,让本官想起曾经的读书时光,那段日子,真是清苦啊。你…… 你叫什么?”
“草民李望月。”李望月躬身施礼道。
“你是做什么的?”县太爷又问。
“草民乃是望月楼的掌柜的。”李望月答道。
“望月楼?”县太爷寻思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本官只听说过望海楼,从没听说过望月楼。”
“回禀大人,望海楼是家酒楼,望月楼也是一家酒楼。”李望月说道:“只是因为有望海楼的存在,望月楼才一直默默无闻。草民这一次来,就是求大人出手相助,封了望海楼。助我的望月楼一臂之力。”
“一派胡言。”县太爷一拍桌子,怒目横眉地说道:“你这个刁民,毫无章法。别人求本官办事,都会煩出一个德高望重之人做为中间人,即为穿针引线,也为从中作保。你倒好,一个人寻上门来,又送重礼,又提非分要求,本官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作局,诱本官上钩,断送本官的前程?”
楼主:蓝渐层  时间:2021-04-08 12:26:00
第三十五章:交易(2)
李望月听闻此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脸真诚地说道:“大人,您为何这般想草民。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草民只为求财,难不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要设计算计大人。再者说来,算计大人,草民能得到什么呢?”
县太爷察言观色,见李望月一脸的真诚,便相信了他三分。可是,嘴上仍旧说:“你自己孤身前来,厚礼相赠。你让本官如何相信你?”
“大人,草民虽然粗鄙,也知这官场中的一些规矩。”李望月字斟句酌地说道:“只是,放眼整个望舒县,竟然找不出一个大气磅礴的人替草民出头,从中牵线搭桥。”
县太爷听闻此言,不住地冷笑,嘴里说道:“好个狂妄自大之辈,在你的眼中,偌大的一座望舒县,遍地都是目光短浅之辈吗?”
“就是这个样子。”李望月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且问你,你的望月楼,有何资本,与那望海楼抗衡?”县太爷忽然间来了兴趣。
李望月应道:“草民的望月楼与那望海楼相比,有一点优势,一点劣势。”
“说来听听。”县太爷饶有兴趣地说道。
李望月说道:“常言道,食色性也。望海楼占一个‘食’字,而望月楼占一个‘色’字。望海楼的酒菜一流,望月楼的服务一流。这便是我们的优势。劣势在于,我们的客流量太少,若是望海楼的一半客流被吸引到望月楼,那就是日进斗金的生意。”
“食色性也?”县太爷咂摸李望月话里的意思,眉头紧锁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大人,您想,酒足饭饱之后,找个地方,泡个温泉,热毛巾贴着脑袋,左边一个姑娘帮您揉肩,右面一个姑娘帮您捶腿。是不是快乐似神仙?”李望月挤眉弄眼地说道。
县太爷恍然大悟,冷笑道:“说了半天,你的望月楼是个烟花柳巷之所。望海楼解决口舌之欲,望月楼解决胯下之需。你饶了半天弯子,到底想得到什么?”
“大人的眼中不揉沙子。草民就不跟您老人家兜圈子了。”李望月说道:“草民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那座望海楼的幕后大掌柜,乃是一位告老还乡的三品大员。他在朝中有些人脉,并不把大人放在眼中,望海楼每个月赚上千两银子,可是,那掌柜的每个月只给大人几十两银子。这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你来见本官之前,倒是做足了功课。”县太爷眯着眼睛,不住地打量李望月。
“大人,草民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希望大人成全。”李望月说道。
“说来听听。”县太爷淡淡的说道。
李望月说道:“那望海楼的后宅,是一座废弃已久的宅子,草民出资将那座宅子盘下来,雇些工人,挖地三尺,引来温泉水,再雇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取名望月楼。望海楼与望月楼一墙之隔,用一个月亮门连接,白天,望月楼关门歇业。望海楼正常营业,天黑之后,那些酒足饭饱的望海楼食客们,跨过月亮门,泡个温泉,享受一下鱼水之欢。大人,您说,这是不是一个日进斗金的生意?”
“我听明白了。”县太爷说道:“你的望月楼,并不真实存在,只是一个设想,你跑到本官面前,是为了空手套白狼。”
“大人。”李望月不动声色地说道:“望海楼是别人的生意,赚得再多,与大人没有太大关系。望月楼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家生意。经营得当,子孙后代都跟着沾光,草民听闻,大人家的小公子读书勤勉,高中榜首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个世道,单凭学问,在官场能走多远?家里有份生意,每年几千两银子的进项,小公子将来在官场内行走,是不是如鱼得水?”
县太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陷入沉思之后,良久才说:“建这座望月楼,本钱不少吧。”
“这个不必大人操心。”李望月说道。
“你的意思,由本官出面,与那望海楼的掌柜,谈合作的事情?”县太爷问道。
“大人是一县之主,那个告老还乡的三品大员,应该不会不识抬举吧。”李望月笑吟吟地说道。
县太爷低头不语,许久才说:“那座望月楼真如你设想得那样好吗?”
“大人随我来。”李望月引着县太爷向外走。
县太爷并不知自己身处梦境之中,深一脚浅一脚地随李望月穿过一条黑漆漆的走廊,来到一处小黑屋前,李望月打开屋门,里面有一眼热气腾腾的温泉。
“大人请进。”李望月将县太爷请进温泉屋中,打了一下响指,从黑暗中走出四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县太爷微微一愣。
李望月说道:“大人,你是选这对母女花伺候您,还是选这对姐妹花伺候您?”
县太爷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

楼主:蓝渐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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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20-09-21 07:10:51

更新时间:2021-04-08 12: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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