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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原创】一半江山(古风 兄弟 )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她之前为什么会把你送她的给弄坏?”萧渐怀看着望着玩偶发呆的小孩,伸手过去顺了顺他披散的头发。
小孩蹭过来些,低垂了眼睛掩盖住眸子里的落寞,“她说我每天只会做这些没用的,但其实,我是看她曾经偷偷摆弄过类似的东西,以为她喜欢才会想做给她的。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个人也曾经给她做过,所以她才会生气的吧。”
“那你爱她么?”萧渐怀捧了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来。他要让这孩子认清自己的内心,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继续手足无措的面对和他娘的相处关系,哪怕这个过程会有些痛苦。
萧渐枫哑然的对上了萧渐怀的眼神。
上次哥哥问他恨母亲么,他回答不恨,却也不爱。
但其实他不是不爱,只是不敢去爱,因为他太害怕这份爱会让自己受伤。
可手里的玩偶似乎还残留着娘亲的体温,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大着胆子迈出一步。
他直视着那双给予了自己莫大勇气的眸子,开口道,“我爱的,所以我心疼她每天都那么不快乐。”
萧渐怀的目光陡然温柔下来,他揉了揉小孩软乎乎的脸颊,正要开口,却见小孩嘟着嘴,像是怄气的道,“不过我爱她只有一丢丢,”他伸出手捏起两根手指,用来说明一丢丢是多少,而后又张开双臂画了个大大的圈,“我爱哥哥有这~么大!”
萧渐怀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真的假的?你这嘴上是抹了蜜了?这么甜。”
“当然是真的!”他趴在自家哥哥的腿上,笑的弯了弯眼睛,“哥哥,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告诉我,也不用顾忌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给你加油的!”端的是无条件的信仰和依赖。
他果然看出来了……萧渐怀笑了笑。
他的确是不想将这些权谋争夺的事告诉小孩,甚至私心希望他永远不会懂这些,可是这孩子何其敏感,怕是早就有所察觉了吧。
“太子殿下!”一个宫女有些慌乱的进来道,“皇后娘娘从徐将军那里回来之后听闻妍妃娘娘来了,气的要去教训妍妃娘娘,奴婢说妍妃是太子殿下请来的,可皇后娘娘怎么都不听……”
小孩骤然撑起身子,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萧渐怀。
萧渐怀起身道,“走。”

“**!你来这里做什么!怀儿呢?你对他做什么了!”皇后的声音陡然拔高。
沈玉研念着萧渐怀的恩情,本不想与她争辩,“皇后娘娘放心,太子殿下天资聪颖万金之躯,怎会被我一个小小的妃子所害,我来这只是来看看我儿子罢了。”
皇后冷笑道,“哟,这时候想起他是你儿子了?你当初将他送来当眼线、把他跟个破布娃娃一样丢过来的时候怎么忘了那是你儿子?!”
“皇后娘娘过誉了,”沈玉研斜眼看她,“论起当娘您也没比我强到哪儿去,连自己儿子想干什么想要什么都不知道,我劝您还是赶紧去和太子殿下开个茶话会吧。”
“你!反了你了!来人,给我掌嘴!”
“皇后娘娘!我是皇上钦封的妍妃,区区下人,怕是没有资格对我动手。”沈玉研有些烦躁,她想了许久,觉得那狗皇帝早晚要被他儿子斗死,自己也该把报仇的事放一放,于是便去小厨房做了点饭菜,想给那孩子送去的,怎料才刚走到门口,就被这泼妇拦了下来。
“好,好!”徐皇后气的眼中冒火,“她们没资格,那本宫总有资格了吧!”她扬起手,作势就要抽下来。
沈玉研毫不客气的捉住她的手腕,左右就算这泼妇闹到皇帝那里,对方应该也不会理会她,自己也犯不上吃这几耳光,不过若是她借着人多……
“娘!”一声急切的呼喊让沈玉研骤然怔住。
从前他叫自己娘亲,总是带着几分胆怯和讨好,可如今这声娘,却是担忧而坚定的。
这孩子,当真是长大了,也勇敢了。
徐皇后借着她愣神的空档,另一只手狠狠的扇了下去。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沈玉研被打的一偏,脑中嗡嗡作响,不由的坐倒在了地上。
萧渐怀皱着眉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中的光景,便对小孩道,“你先带她回去,在屋里等我。”
小孩点了点头,扶起沈玉研离开了屋子。
沈玉研恨恨的瞪了一眼徐皇后,走之前还不忘拿好桌上的食盒。
小孩还是有些不知道如何与母亲相处,于是只好继续沉默,只翻出了之前哥哥给的药膏,在小手上倒了些,小心的糊到沈玉研的脸上。
沈玉研险些笑出声来,小小的人儿不知道该倒多少,也不知道该怎么上药,小爪子在那揉啊揉的跟和稀泥似的。
很乖,也很可爱。
沈玉研见他举着手有些吃力,便弯下身来方便他擦药。
小孩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
沈玉研顿觉有些尴尬,她顾不上被抹的乱七八糟的脸,拿了帕子帮小孩擦了擦手,又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到桌子上,“好了,吃饭吧,一会凉了。”
萧渐怀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母子二人沉默着吃饭的场景,可他注意到,小孩虽然不太说话,饭菜却是吃的比平时要多。
沈玉研见他回来,便放下碗筷,“你与皇后摊牌了?”
“早晚都是要摊牌的。”萧渐怀见这饭菜确实诱人,便接过小孩放在那里的碗继续吃了起来。
沈玉研默默咽下要帮他重新盛一碗的话。
沈玉研的手艺确实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有了想要弥补小孩的心思,吃起来都多了些人情味。
“你说服她了?皇后竟然没反对?”沈玉研问道。
“母后在很久之前就无法左右我的决定了,况且父皇的性子,她是最清楚的。”
“哥哥……打算怎么做呢?”小孩忍不住插嘴道。
萧渐怀顿了顿,看向齐齐瞅着自己的母子俩,他倒是第一次发现,这娘俩长得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兄弟阋墙的戏码我已经演够了,既然妍妃娘娘肯站在我们这边,那么我便有了与父皇抗衡的筹码。”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那一日,皇帝与太子密谈了好几个时辰。年纪尚轻的太子殿下凭借妍妃的一纸证词,言说若将六皇子并非皇帝所出的传言流出去,那皇上想要牵制东宫的心思必会受到宗亲的阻碍。
那之后皇帝大病了一场。
一个月后,皇帝亲手将费了好大功夫收回来的虎符军令交还给了徐皇后的亲哥哥徐尧,同时册封六皇子萧渐枫为睿亲王,妍妃为妍贵妃,皇后徐氏言行有失,着将凤印由贵妃代管。
那是萧渐怀与皇帝的合约,他交出了皇后的凤印和自己在大理寺的部分权利,收回了军权,同时得到了皇帝不再对妍妃母子下手的承诺。
当天下午,妍妃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亲手将凤印送回给了皇后。
大病初愈的皇上指着她好一顿骂,只好将凤印交给了另一个妃子。
但那妃子本就是皇后的人,拿着凤印也要事事问过皇后。
不过,朝堂中拥护太子的一党看出皇上对徐氏的忌惮,也纷纷收敛,表示自己对皇帝陛下的忠心。
这场仗皇帝输得不明不白,他怎么也想不通,妍妃与皇后那般势不两立,又这般憎恨与自己有关的一切甚至是她的亲生儿子,怎么会甘愿被太子利用?
她那么想自己死,如今自己与太子打成平局,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太子到底是许了她什么,亦或是捉住了她什么把柄?
而让皇帝陛下困扰不已的妍贵妃娘娘,正在喂新晋的睿亲王吃饭。
小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拒绝道,“娘,我可以自己吃的。”他如今已经不会再表露出惧怕的情绪,但那份骨子里的疏远,还是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失殆尽。
沈玉研催促道,“张嘴,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孩没法,只好张嘴吃了,随后当即被惊艳的双眼放光。
沈玉研得意的笑了笑,这可是她研究了好几天才做出来的。
小孩吃过饭,犹豫了一会才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她。
沈玉研有些吃惊,“你跟太子说了么?”
小孩摇了摇头,“想着先问问娘亲,也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同意……”
沈玉研不无心疼的叹了口气,“娘知道你是为了以后能帮得上太子,可你大可不必走这条路,好好读书一样可以为他分忧的。”
萧渐枫坚定的摇了摇头,“我再怎么读书也比不上哥哥的,况且,这是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可这样你会吃多少苦头……”沈玉研说到一半,便见那孩子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笑的自豪,“娘亲不要忘了,我如今可是亲王了,自然该担得起亲王的身份。”
沈玉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只是颇为感慨这孩子从见到太子的第一天起,身上的变化就从未停止过。
爱一个人,愿意为他付出,沈玉研知道这种感受,那是一种信仰,可若是这信仰崩塌了,也着实是会要人命的。
可她也知道,小孩说是问问自己,其实只是在告知自己罢了。
她能做的只有不遗余力的支持他而已。

“什么?你要拜舅舅为师?”素来淡然处事的萧渐怀也惊得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
小孩有些紧张,却是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抬起头,“上次徐将军与哥哥谈话,我有幸见过他的英姿……”
“那你可知他到如今这个程度,付出了多少辛苦,受了多少伤?你可知刀剑无眼,随时都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萧渐怀很久没有这般严肃的与他说话了,他觉得小孩无非是一时崇拜起了心思,便想也不想的带了些斥责的语气。
“哥哥之前答应过我,会成全我的!”小孩有些着急,直接拿出了杀手锏。
萧渐怀这才想起,他之前问过小孩以后要做什么,他当时回答自己的便是大将军。
萧渐怀不是没有考虑过日后为他谋个官职,让他做出些实绩,却没想到对方比自己还将这事挂在心上,竟真的要从这么小就开始习武。
见萧渐怀还是皱着眉头,小孩抿了抿唇继续道,“哥哥,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要不是你一直保护我,我可能早就活不到今天了。”他说着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容,“可我不想一直做一个碌碌无为的人,靠着哥哥的保护活着,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只会拖哥哥的后腿。我考虑了很久,我不是读书那块料子,不如早点习武,练就一身好武功,将来做侍卫也好、将军也罢,我就可以保护哥哥了!”
萧渐怀怔愣在了那里。
那孩子豪情万丈的说,要保护自己。
他傻的有些可笑,可萧渐怀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孩子总是这样,别人对他一分好,他便要十分的报答回来。
可萧渐怀怎么舍得呢,他还这么小,可能还没有一把剑高,便要承担起这么重的责任了吗?
他伸手按在小孩的肩膀上,终于放缓了语气,“枫儿,哥不是不信你,哥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你习武若是为了强身健体也就罢了,若是……”
“太子殿下,”萧渐枫跪在了地上,行了一个郑重的礼。
萧渐怀心中一跳,他有种预感,这次,这孩子当真是已经做好了决定。
“等到将来,太子殿下成了皇上,我希望我能够为你分忧,而不是做一个闲散的亲王。能够为你效力,是我的荣耀与信仰。”
你会成为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王,你会面对内忧外患,会承担巨大的责任,而我愿意付出一切去守护你,我的哥哥,我的皇兄。
萧渐怀垂手立在那里,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悄然红了眼眶。
良久,他伸出手,放在了那个跪的笔直的人儿的脑袋上,“若这是你想要的,为兄便成全你。”

徐家世代从将,立下战功无数,萧渐怀的外公徐扬为先帝平复战乱立下了汗马功劳,次子徐尧成为将军后,父子联手更是横扫四方,打的蛮族屁**流。
如今四方平定,又刚刚签订了条约,徐将军这才班师回朝,还给妹妹和外甥带了些沙漠里的小玩意,谁知道他这乍一回来,先是被皇上还了虎符,又是被自家外甥送了个小麻烦过来。
徐尧俯视着眼前还没到自己腰的小不点,有些烦躁的挠了挠头,“渐怀,你刚才说什么?要我收他做徒弟?”
萧渐怀与萧渐枫对视了一眼,“是,舅舅没听错。”
徐尧几步走过来将他拉到一边,悄声道,“这不是皇帝从外面找回来给你添堵的那小孩么,你把他丢给我是几个意思?我早跟你说过,宫里那一套别扯到我身上……”
萧渐怀忙打断道,“舅舅误会了,是这孩子一心想习武,将来做个有用之人,我才会劳烦舅舅指点一二的,当然,若舅舅觉得他不是可塑之才,可以随时拒绝的。”他私心当然是希望小孩坚持不下来或是舅舅不耐烦,可他还是得尊重他们俩的决定。
徐尧自动理解为小孩子的一时热血,他看着自家外甥颇为头疼的模样无情的嘲讽道,“怎么,太子殿下这是当哥哥当上瘾了?”
方才他进来的时候听见那小孩一口一个哥哥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没想到一向沉稳的太子殿下竟然会为了满足那小屁孩的一时热血来拜托自己。
萧渐怀最是拿他这个舅舅没有办法,只得退步道,“舅舅就别嘲笑我了,总之,就拜托舅舅了。”
徐尧只当做接了个小麻烦,却没想到这麻烦他一接就是八年。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八个春夏秋冬的交替更迭,萧渐枫从一个剑都拿不住的小不点变成了英姿飒爽的少年,萧渐怀则从一个隐忍藏拙的太子变成了锋芒毕露的监国。
盖因皇帝多年来忧虑过重,又时常被气的心火旺盛,身子早早就有些不好,处理起国事来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之下只好让太子监国,自己只参与重要事宜的决策。
但萧渐怀知道,皇帝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罢了。
他非但没有半点骄矜自满,反而更加谨慎行事。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萧启泽拄着膝盖坐在龙椅上,说话间还带着隐隐的咳嗽。
一个大臣出列道,“启禀陛下,前些时日燕州水灾泛滥,太子殿下前往治理,如今流离失所的百姓已经住进了新建的收容所里,燕州知府代表燕州百姓送来陈情书一份,以此感念太子殿下的恩德。”
他一开头,大臣们便纷纷站出来明里暗里夸赞天子殿下的治世之才,但其中有几个分明是在不怀好意的捧杀。
萧渐怀站在最前面,低垂着目光暗自将谁说了什么在心中掂量。
皇帝陛下果不其然越听脸色越黑,他恼怒的打断一个大臣的话,“巧言令色!这大殿岂是尔等趋炎附势的地方!”
那大臣立刻跪地谢罪。
皇帝缓了缓,又换了一副欣慰的样子道,“怀儿心怀天下,卓尔不群,朕心甚慰,只是要建立能够收容所有难民的地方,未免太过兴师动众,枫儿觉得呢?”
正在打瞌睡的萧渐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点名了。
萧渐怀恰到好处的咳了一声。
萧渐枫轻微的激灵了一下,随后立刻摆出一副十分严肃认真的样子,“回禀父皇,儿臣认为,父皇所言甚是。”
底下的大臣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六皇子这是在公然与太子殿下唱反调?难道二位殿下关系甚好都是在做戏的传言果然都是真的?
萧渐枫听见那群老头开始叽叽喳喳就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果不其然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道,“哦?看来枫儿与朕的想法是一样的?那枫儿来说说,太子治理水患有何不妥之处啊?”
萧渐枫一脸懵逼的悄悄看向自家哥哥,但见对方斜睨了自己一眼,微眯着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死定了。
萧渐枫偷摸回他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而后便开始滔滔不绝的道,“回父皇,太子殿下治理水患确实费了不少心思,但堵不如疏,儿臣以为,只有捉住水患的源头并加以根治,方能永绝后患。”
皇帝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当即抚掌而笑,“好!说得好!枫儿小小年纪就如此博学多闻,果然是我朝之幸啊!来人,赏!”

下朝后萧渐枫揣着皇上赏给他的地契,灰溜溜的去了自家哥哥那里。
他讨好的将手里的几张纸递了过去,“哥,你看看有没有适合埋线人的地方?”
萧渐怀翻了翻,而后便随手放到了桌上,施施然的道,“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萧渐枫丧眉搭眼的把家法板子拿了过来,乖觉的伏到了桌子上。
不急不缓的嗖啪声就响了起来。
“啪!啪!啪!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上朝的时候不要打瞌睡不要打瞌睡,父皇都因为这事拿捏你多少次了,记不住是吧!”
“诶呦!那师父昨晚上兴致来了拉我练到大半夜我困啊!”萧渐枫争辩道。
萧渐怀闻言更是一连几下抽在他翘起的屁股上,“啪!啪!啪!就半柱香的功夫都挺不了?还有,你分析的倒是头头是道啊,嗯?”
“唔!”感觉到自家哥哥没太下狠手,只是抽的又快又准让他当下吃点苦头而已,萧渐怀便苦哈哈的讨饶道,“哥,那不都是你教我的嘛,父皇也是,我拿你用的法子反驳你他都听不出来……诶呦!”
萧渐怀落下重重的一下,“贫嘴,起来吧。”
萧渐枫嘶嘶哈哈的揉着屁股,“哥,真不能赖我,那些老头一叽歪我就困的不行了,再说了,咱这不也有收获吗,我刚看了,都是皇宫附近的宅子,寸土寸金啊。”
萧渐怀都要被气笑了,“我短你吃短你穿了?堂堂亲王,抠成什么样。”
“我哪是抠!”萧渐枫愤愤不平的道,“父皇派你去治理水灾,又不给你拨赈灾银,你还得自掏腰包,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靠数落我来捞好处给我,睿亲王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萧渐怀双手环胸,挑着眉揶揄道。
萧渐枫不忿的噘了噘嘴。
半大的少年褪去了稚嫩的外表,开始学会了如何应对别人的刁难,但那双干净的眸子却仍旧是那般不染尘埃,甚至在自己面前,萧渐怀老是觉得他仍是当年那个肉乎乎的小屁孩,整天咋咋呼呼的说着要保护自己的大话。
曾几何时,萧渐怀不会想到,这个孩子真的用一点一滴的汗水实现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难免有种吾家有弟初长成的自豪感和欣慰感,便伸出手来揉了揉小孩的头,“好好好,枫儿长大了,知道替为兄分忧了。”
萧渐枫笑着回应他。
“最近练功怎么样?舅舅没再像从前一般心狠手辣吧?”萧渐怀不由的想起一开始的时候,徐尧并不是很有耐心,达不到他的要求就随手折根枝条抽上几下,那段时间小孩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
虽说练武本就是这样的苦差事,可到底是自己亲弟弟,萧渐怀哪里忍心,每每都在深夜去找舅舅理论。
萧渐枫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那么夸张,舅舅就是有时候有些心急而已,之前我闹脾气的时候他还带我出去给我买糖吃呢。”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我怎么听着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在说我的坏话呢?”徐尧大步走了进来,嘴上数落着,手上却一手一个揽了过来,“怎么,听说你们俩在朝堂上干架了,我琢磨着应该又是在玩心眼,就没着急,果不其然,你们哥儿俩还有闲心说我坏话呢。”
“哪儿能呢,我们是在夸赞师父勇武过人!”萧渐枫十分有眼力见的道。
萧渐怀也配合着转移话题,“听闻京郊流窜的反贼已经被舅舅捉拿了?看来舅舅不光打仗在行,抓人也是一绝啊,不若来大理寺谋个官职帮帮外甥?”
徐尧连连摆手道,“我的太子爷啊,您可饶了我吧,我做什么想不开去当官儿啊,回头你母后别再一时激动搞些什么劳什子的幺蛾子出来。哦对了,说到那帮反贼,抓人的时候被他们逃了两个,牢里的人说有一个是南蛮来的,听说还有意无意的拉帮结派意图不轨,我担心是那边派来的细作,合计借小枫一用,去活捉了他们。”
萧渐怀的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了,“舅舅,前年你带枫儿出去……”
“停!打住!不就挨了一剑受了点伤嘛,你这都念叨两年了,那习武之人哪有毫发无伤的!”徐尧颇为头疼的道。
萧渐枫也跟着和稀泥,“哥,那次是我学艺不精,这两年我痛定思痛加紧练功,肯定不会再被伤到了!”
萧渐怀瞪了他一眼,“怎么你现在又一点都不困了?”
过于兴奋的萧渐枫当即缩了缩脖子。
萧渐怀笑着摇了摇头,他也知道如今的六殿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孩子了,这小子每次出去历练都要将当地的恶霸和流寇狠狠的修理一番,在民间还得了个天家少侠的称号,毕竟这些年舅舅教他也越发的尽心尽力,从武学到兵法,恨不得倾囊相授。到如今这天下能制得住他的,怕是真没几个人了。
只是萧渐怀还是会禁不住担心他毛手毛脚,总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毕竟他在自己这里可是没什么信誉,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道,“正好我也要去探查京郊有没有受到水灾的影响,就与你们一同前往吧。”
徐尧挠了挠头道,“这不好吧?”
萧渐枫也紧张起来,“哥,你又不会武功,万一伤到了怎么办?”
“怎么,你这是嫌我累赘了?”萧渐怀眼睛一眯,萧渐枫便立马一边摆手一边摇头,“哪儿能呢,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徐尧却是知道他这个外甥说一不二的性子的,当即拍了拍萧渐枫的肩膀道,“小枫啊,保护好你哥,不然用不上我教训你,你自己去对着皇后哭去吧。”
萧渐枫当即打了个寒颤,若是自己受伤,顶多被哥数落一番,还能落得被悉心照顾的待遇,若是哥受伤了,且不说皇后娘娘的吐沫星子,估计自己就先得愧疚死了,这孰轻孰重,真是十分明显的。
萧渐怀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般,勾了勾唇角道,“枫儿,最好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仔细你的屁股。”
萧渐枫万分憋屈的撇了撇嘴,“反正皇兄贵为太子,当然说什么是什么咯。”
徐尧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行了,你哥这是逗你玩儿呢,有舅舅护着你们俩,保准让你们全须全尾的回来!”
萧渐枫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
从前哥老是担心师父待自己不好,想尽了办法想让自己少吃点苦头,可师父却是全心全意的教导自己,最近更是将自己也看做亲外甥来疼爱,便是在他面前也自称舅舅。
萧渐怀见他不好意思,便也不再打趣,只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的枫儿这么乖,便是多一个人疼爱,也是理所应当的。

三人一路追踪那两个逃走的土匪,依着同伙供出的他们的长相的画像追到了一个偏僻的村庄。
徐尧提议挨家挨户打探,萧渐怀则果断的拉住了他,先打听了村庄里有没有客栈之类的地方。
“哥,你觉得他们会花钱住客栈?我觉得还是废弃的寺庙之类的比较有可能吧?”萧渐枫有些不解的道。
萧渐怀则道,“官府应该已经张贴了他们的画像,若他们宿在外面,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会增加,客栈虽说人多,但只要不出门,藏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也不排除他们找个人家寄住的可能,先碰碰运气吧,正好天色也晚了。”
徐尧和萧渐枫深以为然的摸了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起身便要进去。
萧渐怀头疼的将他们拉回来,细细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徐尧装作喝多了的样子,踉踉跄跄的朝着正在独自吃饭的萧渐枫走了过去,不清不楚的骂着,“小子,这位置是老子我坐惯了的,你边儿坐着去!”
萧渐枫便气恼的道,“这位大哥,这里是客栈,怎么也该是先来后到的道理。”
“没错!我昨日便来了,有什么问题么!”
周围几个正在吃饭的人时不时侧过头,对争吵不休的二人窃窃私语,萧渐怀津津有味的看了半天热闹,这才出来劝架,“二位莫要动了和气,不如这位大哥去我那坐坐如何?”
徐尧摆摆手道,“哪儿来的小子,本大爷我今儿还就非得坐在这了!”
萧渐怀也瞪眼道,“我也就非得坐在这儿了!”
萧渐怀便继续充当和事佬,言说二位这么争论下去也没个结果,不如以盘子里的花生单双数做赌注,赢的人留下。
徐尧拍桌叫好,“老子做赌就没输过!不过这没点彩头可真是提不起兴致。”
萧渐枫装作被激怒的样子,“你若是赢了,今日我便包了你的酒钱!”
徐尧也叫板道,“好!你若是赢了,我请这客栈里所有人喝酒!”
这下可激起了其他人的兴致,纷纷朝这边张望,有的甚至还端着花生米凑过来看。
结果自然是徐尧输了,他愿赌服输,当即买了几坛酒,用小壶盛了,先是分给了在座的人,又走到楼上挨间敲开房门送酒。

徐尧消无声息的从窗户翻身进屋,兄弟俩正坐在桌前等着他。
“怎么样?”萧渐枫问道。
徐尧灌了几口茶水道,“果然如渐怀所料,唯一没有给我开门的那间屋子里住着一男一女,我向掌柜的打听了,身高样貌、住的时间都跟口供上说的一模一样。”
萧渐枫摩拳擦掌的道,“果然是妙计,既未打草惊蛇又将那二人试探了出来,哥,是不是可以行动了?”
萧渐怀的面色却未见轻松,“对方二人皆是亡命之徒,万一存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你们俩可有把握全身而退?”
徐尧摸了摸胡子低声道,“全身而退倒是不难,只是要将二人活捉怕是有点费劲。”
萧渐枫道,“不如我趁着夜深先去试探一番,看看能不能用迷香散将他们迷晕,若是不成便让他们以为我是只身前来降低防备,师父再趁机将他们生擒。”
徐尧啧了两声,“哎,渐怀啊,咱家小枫本来好好一个孩子,生生被你带坏了,你得好好反思啊。”
萧渐怀却是不甚赞同,“逃命之人必是十分谨慎,你前去试探万一反被制服……”
“这样,我前去屋顶,一旦出现变故,我转瞬便能去支援。”徐尧提议道。
三人便这般说定。
徐尧去了屋顶,悄无声息的掀开一块瓦片,借着月光看着屋中的情况,萧渐怀则等在走廊的拐角以防有人过来。
萧渐枫先是各个入口都查看了一番,先是戳破窗纸吹了些迷烟进去,
而后翻窗而入,待到落地才发现,窗边的地上竟是绕了一圈红线,线上还系了些铃铛,而且正好是从窗户往里看的死角处。
萧渐怀眼疾手快的一手抚线一手握铃铛,却还是发出了些许声响,床上的男人当即警觉的睁了眼,拔出了枕边的长刀。
两人的刀剑瞬间发生了碰撞,萧渐枫一边拆招一边暗道,连迷香散都没有用,看来他们是受过专门的训练,果然是贼首级别的。
徐尧见二人打了起来,便也从屋顶跳下,助他制服那人。
屋中的响动很快便吸引来了其余的住户和掌柜,萧渐怀从怀里掏出大理寺的手令,言说自己是朝廷派来捉拿反贼的,那些人见他衣着华贵器宇轩昂,确实像是朝堂上的人,便不再多言。
另一边,徐尧和萧渐枫却察觉到了反常之处,与他们搏斗的男人虽然颇有几分蛮力,却也不是坚不可破,反倒是一旁的女人,一直抱胸坐在床边,一脸的沉着冷静,哪有半点逃犯的样子?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就在萧渐枫觉察出来这里面可能会有阴谋的时候,事情突然急转直下,女人似是看的烦了,皱着眉啧了一声,竟是突然闯到了萧渐枫的面前,萧渐枫急急的收回剑,剑尖却还是刺入了一个人的胸口。
挡在女人身前的,正是那个男人。
男人的身体抽搐了两下,似是有什么未结的心愿,女人便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男人便失力般的倒了下去,彻底没了声息。
这是杀人灭口的节奏?
徐尧和萧渐枫对视一眼,均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萧渐怀打点好了外面听到声音赶来的人,便立刻也回来一探究竟。
那女人在已经成为尸体的男人身上踢了踢,确认他已经死了,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萧渐怀,“想必这位就是倞国的太子殿下了吧?”
萧渐怀用目光询问了站在一旁的二人,得到了却是两张困惑的脸。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渐怀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是孤王。”
女人的脸上当即漾起邪魅又狷狂的笑容,“那臣女可要好好与您说道说道了。”她亮出手腕上的金色镯子,“臣女乃是南偌国的王女若兰,这镯子乃是大倞皇帝陛下所赐,意在两国交好,如今这位少年却杀我王兄,殿下若是不能给臣女一个交代,那臣女可要面见皇帝,讨个说法了。”
三人皆是一惊,本是南蛮来的反贼,怎的就成了王女和王子?
萧渐怀心里却陡然一凉,这必然是有人故意设局,那牢里的那些人也定是这局里的一环,口供也是为了引他们顺藤摸瓜找到这里,这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萧渐枫按奈不住道,“他确实是本王所杀不假,本王一人做事一人当,可你们言行诡秘,既不表明身份,还故意拦在我的剑前,怕是太过刻意了吧?”
若兰毫无慌乱之意,“原来这位就是睿亲王,请恕臣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臣女只知道您杀了臣女的王兄,其他的……臣女一个外人,自然说不过你们三位。”
徐尧还要再论,萧渐怀却打断了他,“王女不妨直说,如此这番,是想要什么‘交代’?”
“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臣女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将睿亲王带回南偌,交由父王处置。”
萧渐怀的目光陡然变得有些阴森,他一字一顿的道,“不可能。”
若兰笑了几声,“早就听闻二位殿下手足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她踱着步子走到萧渐怀面前,颇为愉悦的道,“可不可能,可不是太子殿下说了算的。”
“圣旨到!太子萧渐怀接旨!”一道尖细的声音一路从楼梯上传了过来。
萧渐枫咬牙暗骂,“是父皇!他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萧渐怀怒极反笑,“那边要看看,我萧渐怀要护着的人,他能不能动得了!”

大殿上。
皇帝听闻王女的讲述,痛心疾首的表示定会给她一个交代,便着人送她下去休息了。
萧启泽瞥了一眼跪的笔直的萧渐枫,抬手将案上的茶杯挥落,“逆子!你还有何话说!”
萧渐枫心中气恼,又暗自庆幸他针对的是自己而不是哥哥,只丢出一句,“儿臣无话可说。”
徐尧跪地道,“陛下容禀,此事皆因臣而起,是臣请睿亲王相助,去擒拿逃脱在外的反贼……”
“朕还没说你!堂堂一个将军,整日里拉拢皇子,怎么,一个太子还不够,如今竟然连睿亲王也要结交了!”皇帝粗暴的打断徐尧,“朕不管此事因何而起,朕只知道这个**杀了南偌国的王子,为了两国邦交,朕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父皇。”一直沉默的萧渐怀终于开口,他眸色深沉,周身气势凛冽,仿佛是被触了逆鳞的龙,“此事尚未查清,是否存在有心之人的构陷也未可知,我想王女要的交代该是清清白白的真相,而不是一个替罪羊,您说对吧?”
皇帝冷笑了一声,“只是你与徐将军需要避嫌,证词自然不可用。”
“父皇放心,儿臣定当找到其他证据,证明这是一场彻头彻底的阴谋。”萧渐怀直视着皇帝的目光,说到阴谋二字时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皇帝气的浑身发抖,“证明?若你证明不了呢?!岂不是拿朕和王女当成玩物在愚弄!”
萧渐怀冷哼一声,言之凿凿道,“若儿臣证明不了,父皇大可罢黜了儿臣!”
“哥!你说什么呢!”萧渐怀急忙出声道。
“放肆!”皇帝的怒吼响彻了整个大殿,他焦躁的站起身来,在座前踱步,似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般地步,以他的想法,就是太子不服要彻查,自己也可以想别的法子压制他,可万万没想到他竟以太子之位要挟自己,事到如今……
他呼出一口浊气,“来人,徐将军办事不利,拖出去杖二十,睿亲王杀害南偌王子,在查明真相前褫夺封号,押入大牢……”
“父皇!按照我朝律例,皇子犯法是要关押在大理寺的。”萧渐怀出声道。
皇帝意不在此,便也由着他,挥手让人把他们俩带下去了。
萧渐枫方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早已消失,起身时还低声道,“哥,三思啊,切莫因小失大。”
萧渐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未言语。
何为小何为大?其余人也许自认为看得清楚,但萧渐怀知道,自己绝不会让他弟弟出事。
大殿里终于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皇帝迫不得已做出了让步,将一封密函丢了下去。
萧渐怀拾了起来,抬眼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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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份南偌国主亲笔写的书信,信上言说睿亲王于南偌国边境巡防时曾误杀了二王子,只因睿亲王身份尊贵所以抵死不认账,南偌国主奈他不何,至此一病不起,王女便想出了这么个主意,还请皇帝恕罪。
信上还说,若真能将其治罪,南偌愿将王女嫁与太子殿下,并签订百年条约,成为大倞的附属国,如果不能,以王女那刚烈的性子,怕是会带兵做出些什么事也未可知。
皇帝适时道,“朕知道你就剩这个一个弟弟,心有不舍,可成大事者哪儿能由着性子呢,朕答应你,会从轻发落,不会真的要了枫儿的性命,最多判他个充军流放之类。怀儿,切莫因为一时的心慈手软,置国家和百姓不顾啊!”
萧渐怀压着心中的恶心,拿着手中的信,怒视他的父皇,一字一句的质问道,“就为了一个信口胡诌的诬陷和一个不知能否兑现的承诺,父皇便将亲生儿子的生死置之不顾了么!”
皇帝好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爆发出来,“逆子!朕耐着性子与你说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不成!还妄图用太子之位威胁朕!你别以为这大倞的太子就非你莫属了,别忘了朕还有老二和老五!若你执意要去寻那劳什子的真相,明日朕便连你的太子之位也罢黜了!”
萧启泽以为,自己这是断了他用太子之位相威胁的念头,熟料萧渐怀听罢只是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后好似累极般的开口道,“父皇若要如此,那儿臣无话可说。”他跪下行了礼,便起身道,“儿臣告退。”
萧启泽从来没有这般什么都掌控不住的感觉,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呵道,“站住!”
萧渐怀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只冷冷的道,“父皇还有何吩咐?”
萧启泽咬了咬牙,丢出了最后一张底牌,“若你不再插手此事,明日朕便立下诏书,传位于你,从此不再过问朝堂上的事。”他自认为已经为这个国家、为自己这个儿子付出了所有,几乎是脱力般的坐回了椅子上,感慨自己终究没有愧对萧家的列祖列宗。
萧渐怀终于回过了头,他眼中的怜悯和悲哀让萧启泽不可置信的道,“你当真要为了那个小**放弃所有?怀儿,朕是这么教你的吗!”
萧渐怀轻笑了一下,随即便笑的越发大声,“父皇,没错,您教会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能拥有任何感情,喜、怒、哀、乐,每当我流露出任何情绪,您都会将我斥责一番,您想把我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帝王,却又不希望我的光芒盖过您,所以您还要时不时的打压我、提防我。您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您万万不该将枫儿找了回来,万万不该让儿臣成为他的太子哥哥!若我从不知亲情为何物,我可能真的会成为您所期待的样子,可现在我知道了,我便不能辜负这份亲情。”
他抬手轻挥衣袖,将头上象征着太子之位的金色发冠取下,墨色长发倏然披散下来。
他看着眼前捂着胸口气到说不出话来的皇帝,好似刻意的将那发冠举给对方看一般往上抬了抬,“父皇,我的确是很想要这个皇位没错,可那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因为这个位置而产生的杀戮。您只知道我向来冷静自持,却也该知道,我亦是个软硬不吃的顽固性子,我想要的,没有人可以夺走,我不想要的,也没有人可以硬塞给我,如若您一意孤行,儿臣可以跟您担保,后悔的一定不会是我。”
他说着便收了手上的力气,金色发冠应声落地,与冰冷的大理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萧渐怀转身便走,徒留皇帝痛心疾首的呐喊,“你这般信任他,可往后他若是背叛你你当如何!天家无情,你们之中总有一个会要了另一个的命!”
几个太监听到皇帝的呼喊,连忙从外室跑了进来,七手八脚乱成一团,“快来人!传太医!皇上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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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怀随手将披散的头发束起来,急急的走出了大殿。
徐尧挨完杖刑便在殿前等他,见他这幅样子不由急切道,“这是怎么了?你还跟皇帝动手了不成?”
萧渐怀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便叹道,“无妨,倒是连累舅舅了。”
徐尧摆了摆手道,“什么连累,哎,都怪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找小枫帮忙……”
“此次对方布局缜密,分明是有备而来,舅舅又怎么能料到呢,此事我会处理妥当的,舅舅先回去休养吧。”
徐尧虽然心急,却也知道自己现在帮不上什么忙,只好道,“我刚跟大理寺那边打点过了,你快去看看吧,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只管吩咐。”
萧渐怀便匆匆去了大理寺。
再怎么打点,该走的流程也是要走的,萧渐枫换了囚服,手上还戴了镣铐,甚至有几个不长眼的听说他已经不是亲王,耀武扬威的用手里的刑棍打了他几下。
萧渐枫靠在收押所的墙上,暗骂这帮孙子还真会看眼色行事。
这次的事情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自己一个闲散王爷,被人针对的可能性不大,对方既然是南偌国的王女,目的应该还是动摇哥的太子之位,方才哥一时情急说出那样的话,父皇不会一时气急应允下来吧……
“来人,开门,孤要提审他。”
萧渐枫正暗自琢磨,便听一道熟悉低沉的声音响起,一抬头果然见到了萧渐怀。
“这……太子殿下,提审犯人是要出示陛下的手谕的。”一名狱卒道。
“放肆!”萧渐怀罕见的动怒道,“父皇龙体有恙,命我尽快查明真相,给南偌国主一个交代,若有耽搁,你有几条命来担责?!”
那狱卒当即跪地称不敢,而后连忙将牢门打开,又主动替萧渐枫卸了手上的枷锁。
萧渐怀走了密道,就这么把人带回了霜云殿。一路上他一直一言不发,萧渐枫心里着急,却也耐着性子等回到了寝殿才开口问道,“哥,你和父皇都说了什么?他没应允你那些话吧?”
萧渐怀看上去有些疲惫,他径直走到存放药箱的地方,拿出一瓶金疮药来,吩咐道,“伤哪儿了?衣服脱了我看看。”
萧渐枫心中担忧更甚,他走过去握住萧渐怀的手腕,急切的问道,“哥你到底怎么了?是父皇拿我威胁你了吗?你别担心,就算真上了刑场,只要我不想死就没人杀的了我,你只管放心跟那王女周旋……”他话还没说完便蓦的被抱住了。
从前哥这般抱自己,都是因为自己太过脆弱,需要安慰,可如今,萧渐枫却有种感觉,是哥在向自己寻求安慰。
他顿时有点慌了手脚,学着从前哥对自己做的那样在对方后背上拍了拍,“哥,你不用听父皇那在****,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嘛,何必跟他动怒伤自己的身体呢。”
萧渐怀低落的情绪竟是被****四个字给赶跑了,他抬手在小孩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嗔怪道,“胡言乱语些什么,尽说些粗鄙之词。”
萧渐枫笑了起来,“还不是粗鄙之词把你哄开心的,说正经的,你和父皇到底说什么了,还有你发冠哪儿去了?不会是父皇动手了吧?!”萧渐枫越想越惊悚,连忙捧着他哥的脸仔细查看还有没有别的伤。
萧渐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来,终究不管外人怎么挑拨他们兄弟俩,枫儿在自己面前还是这般肆无忌惮。
只是……
“枫儿。”他突然出声,便见对方停下动作,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
萧渐怀注视着那双眸子,几乎是带了些不确定的问道,“若有朝一日,我坐上了那个位置,也变得深沉而狠毒,就如现在的父皇一般,纵然坐拥这万里江山,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患得患失、刚愎自用、谁也不敢相信的疯子,你会与我生分么?”
萧渐枫还从来没见过他哥这么不自信的样子,心中陡然生出一种十分严肃的责任感,他拧着眉头自以为十分郑重的答道,“那好办,哥你现在给我写个免责金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打我骂我,我定然不会与你生分的。”
萧渐怀心中那根紧绷的弦就这般被硬生生的给扒拉松了,他唇边的笑变得有些危险,放在小孩的屁股上的手也越发用力,“枫儿莫不是从牢里出来染上了爱做梦的习惯?不如为兄现在就帮你回忆一下该怎么说话?”
萧渐枫连忙捂着屁股跳到了一旁,见他哥面上的神情不再凝重,这才笑道,“哥,父皇是父皇,你是你,你们俩怎么可能一样呢,就算你当了皇上,会做出很多情非得已的决定,可我相信你还是一个心忧天下、仁爱治国的皇帝,我呢,还是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王爷,只要哥不会因为我不懂规矩而惩治我,我便不会收敛的。”
“不会。”萧渐怀在他话音未落时便给出了答案,他拉过小孩的手,将药膏涂抹到被镣铐磨的发红的手腕上,“为兄是你放肆的资本,若是我坐上那位置,你也不必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你与我之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尊卑贵贱之分。”
萧渐枫眼眶一热,还是靠着多年的忍哭能力才将眼泪憋了回去,他到底是攒了几辈子的功德,才会遇到太子哥哥的呢。
他那么尊贵的人,顾不得身上沾满淤泥,也要将自己从令人窒息的深渊中解救出来,不仅如此,还给了自己放肆的特权,允许自己与他并肩而立。
萧渐枫不是没有听到过那些劝自己收敛一些的谏言,他的手下就曾经对他说,便是这一声哥,都有可能成为日后新帝诛杀他的理由。
可萧渐枫只是一笑而过,他想,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他也想在那天来临之前享受这份特权,更何况,他知道哥不会。
这份在外人看来盲目的可笑的信任却并不是单方面的,不然,哥怎么会因为担心自己与他生分而露出这般不自信的神情呢。
萧渐枫收回思绪道,“哥,我们去会会那个王女吧。”
萧渐怀本就是想去见她的,只听闻萧渐枫也要一同去,下意识的便想拒绝,“对方既然针对你……”
萧渐枫当即有理有据的反驳道,“哥,刚刚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俩是平等的,你再这般将我当做三岁小孩,那我可当真要和你生分了。”
萧渐怀啧了声,狠狠的敲了敲小孩的脑袋,“行啊,都敢算计你哥了,我虽允了你没大没小,可若是你敢乱来,仔细你的屁股。”
“是是是,出门在外一定好好听皇兄的话,不然皇兄便罚的我半个月坐不了凳子……哥我说你能不能换点新词啊,着实有点听腻了。”
“我看你当真是皮痒了!”
“诶呦!我开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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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正对着桌上的饭菜挑挑拣拣,便听见屋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她将手中的筷子一掷,轻佻的笑着,“太子殿下深夜造访,可是已经结案了?”
萧渐怀负手走了进来,“确如王女所言,”他将手中的认罪书丢了过去,“牢里的反贼已经承认,从他们被抓到供出逃脱的两人,都是你指使的。”
若兰却并不屑去看那些血糊糊的东西,“太子殿下这般地位,找几个人随意攀咬岂不是易如反掌?”
萧渐枫从门外快步走过来,微微喘着气道,“哥,查出来了。”他面向若兰,将手中的香囊抬高了些,“这就是你那所谓被本王杀了的“王兄”身上的东西,上面写着爱妻所赠,可本王听说南偌国除了已经病故的大王子以外,其余几个王子均没有正妻,王女可否解释一下这是为何?”
若兰看着分明是打算与自己硬碰硬的兄弟俩,姣好的眉头皱成一团,怎么回事,这分明与大倞皇帝说好的不一样。
用一个皇子来换一个合约,这才是他们约好的。
萧渐枫此人,虽于谋略上远不及他的皇兄,可其兵法造诣却让父王颇为头疼,他随军出征那几次,虽只是给徐尧那厮充当副将,可也令南偌痛失几个将领,父王这才亲自与大倞皇帝交涉的,可如今看来,这大倞竟已不是皇帝说了算吗?
她只好试探的道,“太子殿下前来质问臣女,可是皇帝陛下的意思?”
萧渐怀眉头一挑,反问道,“那这么说,王女这般都是我父皇的意思?”
若兰彻底明白过来,看来是这大倞的皇帝和太子政见不合,不过这对南偌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侧头看了眼同样一脸冷漠的萧渐枫,走到萧渐怀身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太子殿下当真要为了六殿下与臣女翻脸?且不说白费了皇帝陛下的一片苦心,殿下可知,若您执意要将这事放到台面上,我父王定会举全国之力来攻打大倞。”
“一片苦心?”萧渐怀却是退后一步站到了萧渐枫身侧,用嘲讽的语气道,“贵国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诱我父皇自损羽翼去换取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般是忌惮枫儿,若是我今日将他交给你,你怕是转头就会趁虚而入,派人攻打我大倞了吧!”
若兰此刻方才有些慌乱,这大倞太子果真名不虚传,竟将父王的想法尽数看穿……
“圣旨到!”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若兰眼前一亮,这圣旨必定是来压制太子的,看来此事尚有回转的余地。
萧渐怀的拳头骤然握紧,父皇,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一心要除了枫儿!
那太监施施然抖开圣旨,“奉天承运——”
萧渐枫目光一凛,瞬息之间便将腰间别着的剑抽出,只留了剑鞘在手里,而后用精准的力度在那太监的脖颈上一敲,那太监便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宁静,就连萧渐怀也微微怔愣在了那里。
萧渐枫的剑鞘还拿在手上,周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不过片刻他便收敛了一身的锋芒,丢下剑鞘跪地道,“皇兄容禀,臣弟并未在父皇身边见过这个太监,担心是反贼假传圣旨,所以先斩后奏,惊扰了皇兄,还请皇兄降罪。”
萧渐怀回过神来,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迅速思考着如何同父皇交代,他挥手道,“确实莽撞,回去反省。”
萧渐枫道,“是,臣弟告退。”
如此那王女便再没了依托,萧渐怀以她破坏两国邦交为由扣押了她。
而后带着那太监和那份还没来得及被念出来的圣旨前去复命。
他刚一走进大殿,便见萧渐枫也跪在那里,额头上还被砸出了一道血口,地上正是一个沾血的破碎茶杯,而坐在上头的皇帝已是气的以手扶额,大口喘着粗气了。
想来是枫儿怕父皇迁怒自己,所以提前来请罪的。
简直胡闹!
萧渐怀气不打一处来,不轻不重的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混账东西!谁准你在这惹怒父皇的!还不滚回去反省!”
“演够了没有!”萧启泽突然发出了一声怒吼,他双目通红,瞪大了眼睛,面上青白交加,活像一只地狱里来的恶鬼。
萧渐怀便撩了衣袍跪下。
“你们,你们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皇帝踉跄着起身,一只手指发着颤的指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从前你们合起伙来演戏骗朕,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竟敢打晕宣旨的太监!怎么,朕这个皇帝是摆设不成?!朕的旨意你们想听便听不想听便直接让朕闭嘴?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了?!嗯?!”
萧渐枫俯首认罪道,“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自作主张,与皇兄无关,还请父皇降罪。”
“朕是该好好治你的罪!来人啊!”
“父皇且慢!”萧渐怀出声道。
皇帝却一拍龙椅道,“朕不想听你为他开脱!你们可以先斩后奏朕也可以!来人啊!把这逆子给朕拖出去砍了!”
萧渐枫喉咙一紧,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萧渐怀却依旧是淡然,他抬头与皇帝对视,“父皇若是不想听儿臣解释,那便请治儿臣与枫儿同罪。”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皇帝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又丢了些杯子折子下去。
萧渐怀偏头躲过一个奏折,豪赌道,“父皇若是听完儿臣的话,还是决定要杀了枫儿,那儿臣绝不阻拦。”
皇帝冷笑了一声,“好,朕素闻怀儿舌灿莲花,能将活人说死也能将死人说活,今日朕便来领教一番。”
萧渐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该说什么,怎么说,都要小心再小心。
“父皇可知,南偌此举真正意在除掉枫儿以削弱我国的战力?”
皇帝顿了片刻才道,“一个半大孩子,我大倞没了他难道还打不了胜仗了?再说那南偌国主已经做出了百年不战的承诺,朕觉得,此协议百利而无一害。”
萧渐怀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道,“父皇,那南偌国主送来的协议上印的可是他的名讳?”
皇帝听罢脸上骤然一黑,似是已经明白了什么。
萧渐怀暗道果真如此,“若他真有心要与大倞休战,为何签的不是南偌的名号而是自己的名讳?分明是打着退位之后让几个王子再掀波澜的主意。”
皇帝咬牙道,“好,就算南偌国主意图不轨,朕可以不答应与他们的协议,可这逆子竟敢当众阻拦圣旨,此罪绝不可饶,否则国威何在!”
萧渐怀狠狠的瞪了一旁跪着的萧渐枫一眼,“那王女巧言令色蒙蔽父皇,事急从权,若非如此,父皇很有可能会被继续蒙骗下去,日后定会为人诟病,枫儿这般,也是在维护父皇的名声。”
皇帝暗道自己就不该允他开口的,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生来就该是做帝王的。
“枫儿惹父皇动怒确实可恶,儿臣定好好惩治他,叫他不敢再犯,可若是现在处死他,岂不正中南偌的下怀?儿臣以为不如留着他这条命,为对付南偌添一份力,方可算是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皇帝几乎被生生气笑,“好,朕就准他戴罪立功,来啊,命六皇子为骁骑将军,带兵出征,攻打南偌!”
萧渐怀陡然一惊,父皇这是破罐子破摔,要让枫儿死在战场上了?!
他心下大乱,正要出声阻拦,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萧渐枫却突然开口,“儿臣领旨,定不负父皇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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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口舌之战,萧渐怀不知道自己是赢了还是输了,他沉着脸色走回寝殿,身后的萧渐枫急急的追了上来扯住他的袖子,“哥……”
萧渐怀反手打了他一巴掌。
萧渐枫被打的一偏,有些怔愣的抚着火辣辣的脸,而后便听他哥痛心疾首的怒骂,“若是我再晚来一步,你的小命就没了你知不知道!”
萧渐枫便立刻屈膝跪在了地上,“哥你别生气,是我错了,你消消气,当心气坏了身体。”
萧渐怀平复了下起伏的胸膛,而后冷冷的道,“萧渐枫,我曾说过,若你再敢拿自己的性命胡作非为,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萧渐枫抬起头,略带些委屈的道,“可我若不打晕他……”
“我不是在与你说这个!”萧渐怀额角突突的跳,“你做出这个判断没有错,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回去而是要去父皇面前请罪!你知不知道他早就想除掉你了!你倒好,上赶着给人递刀!是生怕自己活得太长吗?!”他近乎怒吼的喊完,脑中一阵晕眩,几乎快要站不稳。
萧渐枫见状连忙扶过他,面上的愧疚几乎快要溢出来,“哥我知错了,你罚我吧,可千万别再动怒了。”
萧渐怀知道,他这性子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可自己就是气不过,气不过白白疼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他还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可他知道不能在盛怒之下动手,于是只挥手道,“你回去吧。”便转身要回屋里。
萧渐枫惊慌失措的捉住他的衣摆,“哥!你罚我吧,你怎么罚我都行,你若是不理我,我便一直跪在这里!”
“你爱怎么就怎么,反正我这个当哥的也管不了你了。”萧渐怀只觉累极,他心中一阵后怕,若是刚才说错半句,现在他可能就要为这臭小子收尸了。
他捂着跳的不甚正常的胸口,颤着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便是上次他用自己的太子之位做赌注,也远远比不上今日的惊心动魄,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被人扼住咽喉的窒息感了。
但现在仍是一个不好不坏的结果,南偌虽是个小国,可靠着出奇制胜也没少让大倞吃亏,舅舅与他们缠斗数十年,还痛失了长子,这才换来了短暂的和平。
以枫儿做交换是万万不可了,可若南偌目的未达便趁机起势,枫儿在战场上该有多凶险?
萧渐怀的眉头紧锁成结,食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就这般思索着对策,竟是不知不觉间就已到了深夜。
平日里伺候的老仆小心的进来奉了茶,见萧渐怀回过神来喝下,这才请示道,“太子殿下,六殿下都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这更深露重的……”那老仆在皇后还在闺中时便是徐府的管家,是看着萧渐怀长大的,自然是知道他有多疼爱六殿下,于是便大着胆子劝了几句。
萧渐怀果不其然的动摇了,挥挥手道,“叫他进来吧,不早了,徐叔也快去休息吧。”
没过一会,萧渐枫便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而后自觉的跪下道,“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罚我吧。”
他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句,萧渐怀甚至觉得他这般服软该是害怕自己生气更多一些。
他颇有些怒其不争的吩咐道,“去把板子拿过来。”
萧渐枫忙不迭的用手撑着地站了起来,而后取了板子递了过去。
萧渐怀压了半天的火气又蹭蹭的往上冒,偏生萧渐枫也由着他发脾气,自觉的趴在了桌上。
萧渐怀丝毫没有手软的落下一板子,“啪!我问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去父皇那里?”
萧渐枫疼的“嘶”了一声,才没什么底气的答道,“因为不想让哥给我收拾烂摊子……”
萧渐怀几乎被气笑出来,“你不想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的方式就是拿自己的命去换吗?啊?!”他手起板落,一连几下都是狠狠抽在臀峰处,“啪!啪!啪!”
萧渐枫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又偏生没脸讨饶,只能憋着一张通红的小脸压抑着痛呼,“唔!额!”
萧渐怀一边落板一边问道,“我问你,你去找父皇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一张嘴就能要了你的命?”
“我、唔……我当时……就想着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杀了我……额!再不济我就从牢里逃出去……啊!”臀上的热辣一层叠着一层,肿痛连成一片,萧渐枫疼的牙都在打哆嗦,还得勉力回答他哥的话。
“胡闹!若你早做好打算豁出性命或是弃了名声做逃犯,我为何还要去扣押那王女?直接让父皇允了用你做交换多好!还能全了你忠义的名声!”萧渐怀一时气急,说的话便也重了些。
萧渐枫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他只是一想到要让哥在父皇面前为自己担下一切罪责就心中煎熬,脑袋一热便去殿前请罪了。他平生最不愿的事便是拖累哥,偏生那南偌国要和自己过不去,倘若父皇因为哥护着自己,一怒之下废了哥的太子之位,那自己日后该如何自处?
他心中意难平,便抽着气反驳道,“哥倒不如允了那条约!”
萧渐怀几乎都要怀疑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说什么?”
萧渐枫也知自己冲动,只噙着泪嘟囔,“那哥就没有想过,万一父皇因为这件事废了你该怎么办吗?”
萧渐怀胸膛起伏,顿了片刻才又狠狠落下几板子,“太子之位与你的命孰轻孰重还需要我再与你掰扯吗!况且你我心知肚明父皇不会轻易动我,可你不一样!”
萧渐枫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狠狠的擦了擦脸,“我知道,可我就是不想父皇用我来拿捏你,我就是看不得哥因为我被为难!”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萧渐怀一时失言,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枫儿就是这么个一心为别人着想的人。莽撞却诚挚,放肆却纯粹,这不就是他的弟弟吗?
可自己要怎么办呢,在这深宫之中,在这盘根错节的权力网中,自己能好好的护他周全吗?
半响,他无奈至极的叹道,“我与你说不通了?你就是认为自己没错了?”
萧渐枫听不得他哥这般无奈的话语,他从桌上滑下来,跪地道,“枫儿知错了,枫儿错在太过欠考虑,因为一时冲动让哥担惊受怕,我答应哥,日后定不会这般莽撞的将自己的命搭进去,可哥也要答应我,一定不要因为我放弃任何东西,好吗?”
萧渐怀竟不知,他的弟弟也会跟自己谈条件了。
可别人谈条件都是图利益,枫儿这傻小子,一边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一边是生怕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到威胁,当真也是为难他了。
萧渐怀悠悠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自己有自己的考量,他也有他的坚持,他总不能强行扭转枫儿的想法,只能板着脸警告道,“好,我应了你,可你也记住你的承诺,若再有下次,我就是打断你的腿也要让你不敢再胡来!”
小孩点头如捣蒜。
萧渐怀这才将那个疼的腿都在打颤的孩子扶了起来。
萧渐枫被半扶半抱着趴到了床上,才抬眼可怜巴巴的讨饶,“哥,你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萧渐怀没好气的斜睨了他一眼,“我会信你才有鬼。”
萧渐枫全然不知自己在他哥心里早就没了信誉,还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脸面,“今日是我冲动了,我以后定会与哥商量……嘶!”
萧渐怀正将手里的药膏抹到他姹紫嫣红的屁股上。
方才没留意轻重,这会再看,本是白皙的臀上已经肿了一指高,板痕横七竖八的印在皮肤上,严重的地方已经起了紫砂。
萧渐怀用极轻的力道涂抹开来,可这揉伤的苦楚怎么也免不了,只得在淤青的地方打着圈揉按。
这可苦了萧渐枫,他疼的抓紧了被子,“哥、哥,疼……轻点……啊……”
萧渐怀到底不落忍,手上的力度轻了又轻,嘴上却仍数落着,“早与你说过,以后若是再敢这般胆大妄为,定罚的你半个月坐不了凳子。”
萧渐枫扭过头来,扁了扁嘴道,“我还要出征呢,哥你就不怕把我打伤了……”
萧渐怀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来,登时又是一股火,手上也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我还没说你,你应下这桩事做什么?战场凶险,若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萧渐枫疼的嘶嘶哈哈的,“哎呦……哥你轻点,看父皇的样子定是不能善了,况且我觉得这已经是个不错的选择了,前些年我跟着师父与南偌交过手,好歹也算有些经验。”
萧渐怀糟心的叹了口气,“的确,事已至此,总归没到最差的地步,到时候与舅舅商讨一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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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怀以太子之名写了国书,言说南偌的王女蒙蔽圣听,现已被扣押,若是南偌肯按照之前的约定,休战百年并上缴岁贡,便将王女毫发无损的归还。
前去南偌的信使一去不复回,十日后,驻扎在边境的大倞军队发现了南偌出兵攻打大倞的征兆,立即向京城传了战报。
萧启泽果然如之前所说,封了六皇子萧渐枫为将军,赐名常胜将军,命他带领十万将士,迎战南偌。
满朝文武皆震惊不已,六皇子纵然是天生的将领之才,却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搁在富贵人家里还是个整日胡闹的年纪,陛下派他领兵,究竟是真的信任他的实力,还是另有深意?况且十万兵力说少算不上少,说多也绝不算多,若是胜了自然是六皇子率军有方,若是败了……皇上自然可以随意申斥。
大殿之上唯有萧渐怀和萧渐枫两人最为镇定。
萧渐枫领旨谢恩后,徐尧请旨为副将,随军出征,皇帝点头应允。
三日后,六皇子萧渐枫身着战袍,于城门口与太子告别。

萧渐怀看着那孩子穿上冰冷的铠甲,一时有些恍然,似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面前的人怎么就一下子从个还需要人疼着宠着的孩子变成了要独当一面、迎战千军万马的将军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日后他的弟弟会成为一代名将、名垂千古,也暗自期待着自己能引以为傲,可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毕竟他的枫儿才只有十四岁。
仿佛是看出他眼底的担忧,萧渐枫露出一个自信而明媚的笑来,他的笑里带着点少年人的肆意张狂,衬得他整个人英姿勃发。
他并未说些敷衍的安慰话语,只是将右手握成拳抵在左胸口,那是大倞的将士用来表示忠心的行礼。
他道,“哥,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等着我的捷报吧,我会让天下人知道,萧渐怀的弟弟,也不是个好惹的。”
萧渐怀亲手帮他系上了头盔,心中翻滚的万般情绪说出口时却变成了短短的几个字,“保护好自己。”
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萧渐枫出征后,太子萧渐怀终于锋芒毕露,将朝中政敌尽数革职,将政权一步步握在手中,可谓是恩威并施,雷厉风行。
皇帝似是灭了打压他的念头,只在他基本掌握了朝中政权的那一天召见了他。
萧启泽的面色越发病态,他看着跪在下面的人许久,才悠悠开口,“若是此次枫儿战死,你可会恨朕?”
萧渐怀沉默了片刻,才抬起头反问道,“父皇提此问的身份,是父,还是皇?”
大殿里落针可闻。
萧启泽的语气重了些,“朕为天子,亦为你的父亲,二者答案为何不同?”
萧渐怀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来,“自然不同,若您为君,我为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皇作为大倞的皇帝,为了平衡政权殚精竭虑几十载,儿臣断然不敢指摘半分。可若您为父,我为子,儿臣对您的做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萧启泽自当皇帝以来还从未被这般否定过,可他只是将暴怒的气息压制住,咬牙道,“说下去。”
萧渐怀便道,“我知道您是觉得我们必将走上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道路,可您不该因为莫须有的猜测便将儿臣与枫儿当做棋盘上的两枚棋子,随心所欲肆意摆弄,须知我们虽为您的儿子,却也有自己的意志。事到如今您也该明白,这世上最难以掌控的,便是人心。”
萧启泽突兀的笑了出来,他反问道,“那怀儿觉得,你掌控枫儿的心了吗?你觉得就凭你这几年的施舍照顾,他就会一辈子服从你、忠于你?若是有一天,他也对你说出这番话,你又会作何感想?”
萧渐怀也笑,他直直的望进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里,端的是目光清明,神情坦荡,掷地有声,“不悔无怨。”
萧启泽的脸色骤然变得阴云密布。他一生机关算尽,却从未有过如此失败的时候,他不能容忍自己败在两个儿子的手里,也不想将这份不甘和挫败带到皇陵里去。
他偏执至此,心中便生了疯魔。
次日,皇帝卧床不起,留下一道口谕,将国事全权交给太子,待自己归天便传位于太子。
如今,朝野上下再无人敢小瞧了这位未及弱冠的太子殿下。
一个月后,边境果然传来捷报,六皇子萧渐枫率兵击败南偌,将三王子斩于麾下,南偌国主写下降书,退兵一百里,并自愿成为大倞的附属国,每年上缴岁贡。
接到战报的时候,萧渐怀正心神不宁的批着奏折,想着也不知枫儿如何,却未曾想到萧渐枫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他心中激荡,直到此刻才生出些自豪的实感来。
他的枫儿,真的成为了一名大将军,真的能为大倞出力了。
年少老成的太子殿下第一次没有掩饰面上的喜悦,于第二日上朝时大赦天下,恢复六皇子的亲王称号,并将皇帝赐的“常胜将军”称号改为“怀胜将军”,同时赐“飞羽令”,等同虎符,可随时调动三军,遇紧急情况甚至可以不经皇帝自行决议战事。
他这一通赏赐当即便收到了不少的谏言,均说军权不可过重,以防生变。
萧渐怀只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诸位不必多言。”
群臣心中忧虑,正欲再谏,却不想侍卫来报,“启禀太子殿下,六殿下先于大军抵达,已于殿外等候。”
萧渐怀霍然起身,“宣!”
萧渐枫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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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路从边境赶回京城,一天两夜未曾歇息,虽是有些疲惫,可依旧难掩那份从战场上带回来的热血和激昂。
他腰板挺得笔直,一手拎着刚刚卸下来的头盔,长发束起,径直走到了殿下,跪地道,“臣萧渐枫,幸不辱命,凯旋而归!”
萧渐怀眼眶一热,他起身走下台阶,亲自将萧渐枫扶了起来,而后面朝文武百官朗声道,“大倞有怀胜将军,是孤之幸,更是国之幸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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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好生出了一把风头、被大倞百姓赞不绝口的怀胜将军萧渐枫,下朝后便躺在了他哥的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萧渐怀好气又好笑的将他身上那件沾了灰土的衣服扒了下来,又好生将他收拾了一番,这才去吩咐御膳房准备吃食去了。
萧渐枫一觉睡到了日沉西山,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睁眼的时候,萧渐怀已经连奏折都批的差不多了。
他没骨头似的往人家身上一瘫,略带些委屈的嘟囔着,“哥,我好饿,我想吃烤鸭……”
萧渐怀由着他将下巴搁到自己肩膀上,挥手示意一个太监去准备。
片刻的功夫,竟真的端了烤鸭和其他的菜肴过来。
萧渐枫睁大了眼睛,“哇,哥你这神算子的名号真是名不虚传啊,连我想吃什么都算的出来?”
萧渐怀用奏折敲了敲他的头,“少拿那劳什子的别称来揶揄我,你就这点出息,我还能不知道吗?”
萧渐枫美滋滋的扯了个鸭腿下来啃,“唔!好吃!前几天我逮了一只野鸭,拔毛烤了,结果一点也不好吃,还是御厨的手艺好啊。”
萧渐怀看着消瘦了一圈的孩子,隐隐有些心疼,不动声色的将那盘烤鸭整个推到他面前去,“你这么个贪吃馋嘴的样子,如何坐镇三军?军队里可有人说闲话?”
萧渐枫摆摆手道,“嗨,我堂堂一个王爷,还能被几句闲话气死不成?他们便是再怎么不服气,不也还是得听本将军的。”
这话说的轻巧,萧渐枫为了收服人心可没少下功夫,每晚都会办个简易的擂台,言说谁若是赢了自己,便可以在第二日的战场上拥有一句话的指挥权。
军队里的将士大多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被他这番举动激起了斗志,纷纷上来与他比试。
一个月来,萧渐枫保持着全胜的记录,也让绝大多数的将士们对这位过分年轻的将军敬佩不已,借他王爷身份来嘲讽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想到这萧渐枫不禁得意的笑了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哥待久了,自己也变得聪明多了。
萧渐怀眯了眯眼睛,“臭小子,又在腹诽什么?”
萧渐枫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来,“没啊,我只是吃的开心而已,对了哥,我听你在大殿上叫我怀胜将军?父皇什么时候改了赐名吗?”
萧渐怀夹菜的手顿了顿,颇为可疑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萧渐枫福至心灵,凑过去不依不挠道,“难不成是哥赐的?”
萧渐怀低头吃了一口菜。
萧渐枫乐得喜上眉梢,“还真是啊?怀胜,怀……哥你是把自己的名赐给我了吗?”
萧渐怀见他睁着一双如同当年一样清澈的眸子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缓缓的勾起了唇角。
他举起酒杯,往前递了递,“枫儿,从前哥拘着你,是担心你年少,会吃了马虎大意的亏,如今你既已证明了自己,哥也答应你,放手让你闯出一片天地,赐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希望你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记得,哥与你同在。”
萧渐枫的眸子骤然亮得如同星辰一般,为了这句认可他这八年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可如今,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终于,能够兑现当年保护哥的承诺了。
他心中激荡,却只是抿了抿唇,端起酒杯在萧渐怀的杯沿上磕了一下,而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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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战成名的萧渐枫回京后在兵部挂了个职,除了有紧急军务会跟着徐将军去处理一下以外便依旧如从前一般,闲来便舞刀弄剑研究兵法,晚上宿在霜云殿,半点也没有要一展宏图的样子。
气的徐尧时不时就要拎着他的耳朵数落一顿,“你小子打完仗爽了之后就撂挑子了是吧?战事总结写了吗?知不知道现在兵部都是怎么说你的?仗着有军功在身都开始耀武扬威了!”
萧渐枫把自己被捏的通红的耳朵拯救出来,龇牙咧嘴道,“师父,哪儿有这么夸张,那出门了一个月还不让人好好歇歇啊!”
“歇什么歇!年轻人就要多磨练,我都跟你哥说好了,不能惯着你!走,去把战事总结写了……”
被拖走的萧渐枫和无奈的耸了耸肩的萧渐怀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舅舅/师父只是不想自己写总结吧……
日子就这般平淡又轻松的过了半年。
临近年关的时候,萧启泽已是强弩之末了。
虽说皇帝尚未驾崩,但新帝登基总不能匆忙准备,典礼院和绣纺已经开始准备萧渐怀的龙袍了。
虽说有大不敬的嫌疑,但皇宫向来都是趋炎附势的地方,谁也不会为了一位将死的皇帝得罪未来几十年的天下之主。
萧启泽气若游丝的躺在龙床上,浑浊的眼睛里涌动着强烈的不甘。
他只能终日躺在床上,被几个太监和宫女伺候着用膳、吃药,这偌大的宫殿,竟是无一人来探望。
那两个逆子自不用说,皇后终日礼佛,已是不问六宫之事,至于沈玉研,早在三年前便找了托词出了宫,其余的妃子自是忌惮着皇后和太子,只做例行的请安。
所谓孤家寡人,竟不只是一句俗语,他萧启泽做了半辈子的皇帝,为天下耗尽了心血,如今却只能整日与这冰冷的寝殿为伴!
萧渐枫!都是那个逆子!怀儿本该按照自己安排的路一步一步成为一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如今却因为那个孽障一次又一次的忤逆自己,甚至大动干戈劳民伤财至天下百姓于不顾!哪里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沉稳样子!
便是为了怀儿能坐稳这个皇位,朕也必要替他除了这个钉子!

在太医断定萧启泽撑不过一日的那天,他下了最后一道圣旨,宣睿亲王萧渐枫觐见,且屏退左右,要与他单独谈谈。
萧渐怀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皱着眉头道,“就说你感了风寒,不便觐见吧。”
萧渐枫正在帮他试新做好的龙袍,他抚摸着衣服上精细的刺绣,一边啧啧称赞一边道,“哎呀哥,你不用担心,他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怎么害我啊,估计就是心理不舒坦想骂我两句,毕竟父子一场,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也是应该的。”
萧渐怀心里闪过什么念头,却快的让他捉不住,只好按着自家弟弟的肩膀认真的道,“父皇深谙诛心之道,若他执念未解,仍要离间你我……”
萧渐枫摆了摆手道,“他用什么离间?这么多年都没成功。”
萧渐怀依旧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总之不论他是用你娘从前的丈夫说事还是又将那套帝王无情的言论搬出来,你都不要相信。”
萧渐枫见他担忧,便也认真的应下来,“哥放心吧,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的,反正明天之后,这天下便是哥说了算了,我还管他做什么。”
萧渐怀这才放他去了。
后来他曾无数次的后悔,为什么这时候没能坚持不让枫儿去见父皇,大约是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以为自己终于的得偿所愿,紧绷了多年的心终于松懈了片刻,才让父皇捉住了缝隙,狠狠的将了自己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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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一下,下章开虐了,大概五六章的样子?大家量力而行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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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渐枫失魂落魄的从萧启泽的寝殿走出来,连身后太监一声接着一声的“皇上驾崩”也没听到,他看着指尖上冒出的血珠,万分后悔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而将自己陷入如今不忠不义不孝的境地里,如若萧启泽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和哥,是注定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萧渐怀等到深夜,才等到来回禀的太监,那太监气喘吁吁的道,“启禀皇上,先皇驾崩了。”
萧渐怀淡然的问道,“知道了,睿亲王呢?怎么不见他回来?”
那太监支支吾吾的道,“睿亲王……说是身体不适,回翊安宫了。”
萧渐怀心中咯噔一声。
他丢下奏折,快步走了出去,“朕去一趟翊安宫,你们不必跟着了。”
那太监应了是,却还是带了几个小太监远远的跟着,毕竟这可是皇帝陛下,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他们都要掉脑袋。
萧渐怀一路走到翊安宫,宫女和太监们平时里见不到正主,日子过得清闲的很,却如今半个时辰内来了两位天潢贵胄,实在是让他们惶恐不已,难不成……两位殿下起了龃龉?
萧渐怀推门而入,便见他的枫儿坐在桌前,眼眶通红,神情恍惚。
他眉头紧锁,几步走到桌前扳过萧渐枫的肩膀,直视着他道,“枫儿,看着我,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萧渐枫的嘴唇蠕动了两下,那声哥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口。
萧渐怀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他蹲下身与萧渐枫平视,而后拉过那只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萧渐怀向你承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萧渐枫永远都是我的弟弟。”见对方依旧缄默,萧渐怀深深的叹了口气,“枫儿,你到底在怕什么?我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么?你忘了你去之前答应过哥什么了?”
萧渐枫仓皇的落下两颗泪来,颓然的闭了闭眼,“给我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让我静一静,好么?”
萧渐怀也觉得此刻不应该逼他太过,便点头应了下来,“好,你若想自己呆着,我便让人把这里好好收拾一下,等你想清楚了,随时来找哥。”
萧渐枫胡乱的点了点头。
萧渐怀便站起身来,只是他刚刚转过身,便被萧渐枫一把捉住了手腕,他的枫儿用近乎恳求的语气道,“不要去查他跟我说了什么,求求你,我、我……”
萧渐怀回身给了他一个拥抱,“好,你若不想让哥知道,哥便不去问,但你也要答应哥,不许胡思乱想,不许钻牛角尖,若是想不通,万不可憋在心里。”
萧渐枫没有回应他,他呼吸紊乱,周身也不自觉的打着颤,好似变回了当年那个因为不小心伤了自己而怕的缩成一团的小家伙。
萧渐怀猜想可能是关于他娘亲和那个男人的事,可既然他已经允诺不会去查,就应该相信枫儿,相信他会想通。
萧渐怀扶着他躺在了床上,又帮他盖好了被子,“睡吧,或许睡醒之后,你便会清明了。”
萧渐枫依言闭上了眼睛,两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下,落到鬓角中,消失不见。
整整三天,萧渐枫没有出翊安宫。
萧渐怀去见过他几次,对方均是淡淡的,不看他,也不回应。
而到了第四天,身形消瘦了一圈的睿亲王跪在早朝的大殿上,自请去边关驻守,守护大倞的国土。
一向沉稳自持的新帝第一次在大殿上摔了茶杯。他缓了缓才道,“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睿亲王留下。”
偌大的殿上便只剩了他们兄弟二人。
萧渐怀走下台阶,俯视着萧渐枫道,“你想了三天就想出了这么个结果?萧渐枫!我教过你多少次,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萧渐枫依旧垂着眼睛,面上死气沉沉。良久,他才开口吐出了有些沙哑的两个字,“陛下。”
萧渐怀被这生分冰冷的两个字气的面色发白,“你叫我什么?”
萧渐怀叩首道,“万望陛下恩准,臣必将为我大倞江山马革裹尸死而后已!”
“胡闹!”萧渐怀伸了手想将他拉起来,对方却死死的保持着叩首的姿势,“若陛下不答应,臣便一直跪在这里。”
“你威胁我?”萧渐怀还从没有这般无力的时候,他的父皇临死也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来离间他们兄弟俩,而自己竟然大意的让他得了逞。
他伸出手指着这个倔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弟弟,咬牙质问道,“萧渐枫!萧启泽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药了!如今你连我这个哥都不认了?!”
萧渐枫猛地抬起头来,终于直视着萧渐怀,急切的、一字一顿的道,“只要陛下认我,我便永远是陛下的兄弟、大倞的臣子,只是如今,我真的……真的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求陛下……应允。”
萧渐怀被逼的无法,只得发狠道,“你若执意要跑去送死,那朕便当没你这个弟弟!”
萧渐枫周身剧震,然而他却像是本该如此般自嘲的笑了笑,“如此,便是天意吧……臣萧渐枫叩谢陛下成全。”
他行了礼后便直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殿。
萧渐怀捂着似要炸开的头,望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扬起头,疲惫至极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是不是从前他机关算尽,生生将父皇从皇位上逼下,上天才要如此惩罚他?
是不是这些年的兄友弟恭终将成为镜花水月、浮梦一场?
是不是他想要这个位置,就会失去枫儿的亲近、失去一切他珍视的东西?
父皇,你到死都不能放过孩儿吗?
大殿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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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登基伊始,睿亲王萧渐枫亲自坐镇三军驻守边境,打得上至小国下至流寇均不敢来犯。举国上下无不交口称赞,说这睿亲王是天降神兵,是大倞的守护神。
只是他眼中再无那般飞扬的神采,只有不断积淀下来的越发坚定的决心。
徐尧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可他不再那般颓丧,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兵力的布防上,虽说有逃避的情绪在,可总归不至于太过糟糕。
三个月的时光就这样飞逝,兄弟俩约好了一般,谁也没有先给对方写一封信。
是夜。
萧渐枫站在营帐的窗边,神色晦暗不明。
片刻后,空中飞来一只信鸽,他伸出手臂,那信鸽便落在了上面。
萧渐枫摘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筒,两指夹着将那字条打开看了。
他眉头越锁越深,而后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
而后他捧起一份战报,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看来南偌果然是贼心不死,之前的休战也只是缓兵之计,只是没想到他们拉拢自己不成,竟然转而去拉拢了他,他这般叫舅舅怎么办!
不成,自己定然不能让他胡来!
既然如此,不如……
萧渐枫眸中的那团火越烧越旺,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偏激,可连月来的重压已经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受不了再与哥这般冷战下去,他想为哥做一些事,他想守护好哥的江山,哪怕是用最大逆不道的方式。
新帝登基仅仅三个月,睿亲王便联合南偌,起兵谋反了。
满朝文武惊骇不已,一直看不惯萧渐枫的几个大臣率先反应过来,怒骂萧渐枫枉顾皇恩狼子野心,请旨将其诛杀。
年轻的皇帝脸色阴沉,调动了守护皇城的金羽卫与之交战。
大臣们这才反应过来,陛下当初赐了飞羽令给睿亲王,如今三军皆听其号令,就算有徐将军与之抗衡,睿亲王的胜算也是极高的。
一时间群臣人人自危,刚烈的做好了殉国的准备,怕死的吩咐了家里收拾金银细软准备逃跑,唯有萧渐怀,亲自上了城门,望着身着铠甲的萧渐枫一言不发。
萧渐枫却并不敢抬头去看,他只带了区区几万兵马,仔细一看还混杂了南偌人在里面。
金羽卫本是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却没想到睿亲王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那些士兵失了主心骨,心虚不已,没过多久便被尽数镇压了。
这场所谓的谋反,成为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而沦为天下笑柄的萧渐枫正蹲在大理寺吃着牢饭。
总归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他面色淡然的端起了那份远远好于牢饭的饭菜,内心却是压抑不住的慌乱。
但他知道,此刻没有人可以护着他了,是他自己,丢掉了这份守护。

同一时间,大殿。
徐尧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他是个心思粗犷的武将,如今竟露出这般颓丧的模样,让萧渐怀有些奇怪。
然而他已经无力去管那些了。
气色欠佳的皇帝挥了挥手道,“舅舅若是来替那小**求情的,便请回吧,朕有分寸。”
徐尧的笑再无张狂,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陛下,臣是来请罪的。”
萧渐怀略一皱眉,“舅舅何罪之有?”
徐尧道,“管教无方之罪。”
萧渐怀无奈的叹气道,“若说管教无方,那合该是朕的罪过。”
“不,陛下,都是臣的错……”徐尧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已是带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决心,“臣之幼子徐英向来以为臣悉心栽培渐枫是为偏颇,心中怀恨已久,南偌策反渐枫不成,又来打英儿的主意,这**蛊惑人心妄生事端,幸而渐枫及时发现带着心智不坚之人和南偌派来的援兵假意造反,实则是为了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他一口气说完,终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叩首道,“臣奏请陛下,处死徐家不孝子!还睿亲王一个清白!”
萧渐怀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却终究松了口气,“舅舅不必如此,徐英表弟虽然着实可恶,幸而未酿成大祸,徐家为我大倞损失了长子,又付出了多年的心血,朕不能断了徐家的香火,至于徐英……”他见徐尧的肩膀不可避免的有些绷紧,便生出些感同身受的长辈的无奈来,“便交由舅舅自己处置吧。”
徐尧听见了自己心中巨石落地的声音,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缓缓闭上了眼。他虽知道以那孽障犯下的罪本不该法外留情,可古往今来,能做到大义灭亲的又有几个呢?
他重重的磕了个头,“谢陛下开恩!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若再有此事,徐家愿满门抄斩!”
萧渐怀摆了摆手,“舅舅,此事于我们都是一个警戒,便是再亲近的人,沟通的少了,也不会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徐尧急切的道,“陛下,渐枫他绝对不会有造反的心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心知肚明,那孩子……”
“朕知道。”萧渐怀缓缓的吐出几个字,而后便扶上了额头,“可他为什么宁可用这般拙劣的方式阻止阴谋,也不肯亲自向朕说明情况?难不成就因为朕当了皇上,他便不敢再信朕了么?”
徐尧不知内情,却仍旧笃定的道,“依臣看,他并非是不信任您,而是因着什么事生了心结,不敢再与您亲近了,可他内心还是与从前一般,别无二致。”
萧渐怀的眸子却并没有清亮起来,而是越发茫然了。“舅舅请回吧,战后琐事还要有劳了,至于徐英……舅舅也不必全然苛责,还是要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偏激至此。”
他说完自己却又苦笑了一声,明明道理不会有人比自己更懂,可为什么,他就是走不进枫儿的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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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了不长不短的三天,萧渐枫便被人带回了翊安宫,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前。
萧渐枫心中忍不住刺痛起来,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哥好似消瘦了许多,是国事太累了吗?还是……因为自己?
可他不想的,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进过宫,太子殿下从来都没有成为自己的哥哥,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而忧心成这样。
那声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哥”却仍旧像是被什么重重的压着般叫不出口,他缓缓跪下,终究只能道了句,“罪臣叩见陛下。”
萧渐怀冷笑了一声,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来认罪自首,这是逼着自己也下个罪己诏么?“你何罪之有?”
萧渐枫只道,“欺君之罪。”
萧渐怀压抑了许久的怒火此时又隐隐有被点燃的趋势。
他握着杯子的手暗暗发力,目光也变得凛冽起来,“我问你,为何造反?”
萧渐枫垂眸不答。
萧渐怀再问,“父皇究竟跟你说了什么?”
萧渐枫仍旧缄默。
萧渐怀气的发笑,“欺君之罪,何处?”
萧渐枫终于开口道,“死罪。”
萧渐怀将杯子狠狠砸到桌上,“那你这是明知故犯了!你当朕不敢杀你?!”
萧渐枫心中一凛,开口却仍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不必徇私……”
萧渐怀冷笑了一声,“好一个不必徇私,睿亲王谋反一事疑点颇多,尚未查证之前朕不会用国法来处置你,不过这家法,你便躲不了。”
萧渐怀看见跪着的人骤然松了口气。
他甚至能猜到对方心中所想,无非是太好了,哥虽然生我的气却还愿意用家法惩罚我云云。
萧渐怀第一次单纯因为自己的怒气和失望动手,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只是不知道,怎样才能回到从前那般无话不谈的样子。
他劈头盖脸便没有停顿的抽了上去。从前他动手向来掌握着分寸,如今却是毫无章法一下狠过一下。
萧渐枫挨了几下便疼的满头大汗,他咬着手腕,将闷哼声尽数压抑在喉咙里。
“啪!啪!啪!啪!”厚重的板子尽数抽在身后那片方寸之地,带来油泼火烧般的钝痛,萧渐枫努力调整着呼吸,却仍旧疼的眼前阵阵发黑。
然而他心中的重担却好似随着疼痛的累积在不断减轻似的,萧渐枫想着,若是这样能赎了自己与生俱来的罪过,倒也值得。
萧渐怀见他摆出一副心甘情愿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的火便越发的旺,自己花了近十年的时间,将他从一个被生母虐待、被父亲利用的小孩教成了威震天下的一代名将,可如今他自愿为了别人担下这谋逆之罪,沦为天下的笑柄,自以为功德圆满,却对自己三缄其口,隐瞒至今,简直枉费了自己多年的教导和栽培!
萧渐怀只觉失望透顶,他不是查不出来,他只是不想去查,因为这些事若不是由他自己说出来,便毫无意义。
所以他拼着伤他的份,也要逼他去面对。
萧渐怀一边下手一边呵斥,“萧渐枫!你就打算当一辈子缩头乌龟了!”
萧渐枫疼的痛呼声连成一片,脸上布满了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开口却是带着些软弱,“唔……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回应他的是依旧狠厉的几下,“啪!啪!啪!啪!”
“好,你若受的住,便只管瞒着,萧渐枫我告诉你,这世上从来都没有被别人逼死的,只有被自己逼死的!”
萧渐枫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他只知道板子停下来的时候,他疼的快要喘不过气来,手腕都被咬出了血口。
萧渐怀冷冰冰的一句话却好似当头棒喝,“从今日起,每日辰时来领罚,你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朕什么时候停了你这家法。”
这一天,萧渐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熬过接下来无止境的责打。
哥这是铁了心要逼自己了?可若是自己说了,会不会连得到他亲自教训的资格都没有了?
萧渐枫举步维艰、进退维谷,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第二日早上挣扎着爬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了霜云殿。
萧渐怀的脸色也极差,见萧渐枫吃力的跪了下去才冷笑道,“怀胜将军当真威武,莫不是真当自己是铁打的,根本不用药医了?”
萧渐枫知道哥是在气他昨晚拒绝了要为自己上药的太医,可他内心还是有着那么点期盼,期盼着哥能亲自来替自己上药。
自己是不是不该这般任性,再惹哥生气了?
他心中慌乱,又因为根本没休息好所以丝毫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沉默着趴到桌上,“陛下……”
“不准叫我陛下!”萧渐怀忽的一声怒吼,他几乎是字字诛心的质问,话语里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萧渐枫,我与你近十年的兄弟情,就换来这一句冰冷的陛下吗!你自己说过,不论我是太子还是皇帝,你都不会与我生分,这些话都被狗吃了吗!”
萧渐枫沉默良久,才越界的叫了句,“皇兄。”
萧渐怀心中那根弦骤然绷断,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几乎消失殆尽,待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萧渐枫已经受不住他手中的板子,疼的倒在了地上。
萧渐怀逼着自己不去看他惨白的脸色,扔下手中的板子冷冷的道,“明日继续。”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萧渐枫好似回到了小时候总是做的那个噩梦里,梦里一切的人、事都是黑白的,他疼的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浑浑噩噩的等待着梦境的醒来。
可那样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他有些忘了,该怎么走出来。
他在一片黑灰色的花海中茫然的徘徊着、寻觅着、等待着那个能把他带出去的人,蓦然回首,他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那是个身姿挺拔的少年,手里还牵着一个小不点。
他扬起一个泛着泪光的笑容,向着那个背影跑过去,可那花海却像缠满了倒刺的荆棘,他每走一步,都痛苦万分。
他知道,那个人不该属于自己,却还是徒劳的伸出手,试图捉住那片翻飞的衣角。
萧渐枫看着自己努力往前伸着的手,梦境与现实在他眼中渐渐重合,却依旧是毫无色彩的。痛极累极的乏力感充斥着全身,萧渐枫捂着发胀的脑袋缓了缓,却无意间看见了正午的太阳。

楼主:兰涩紫藤m  时间:2019-03-04 09:11:33


楼主:兰涩紫藤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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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9-01-20 19:18:00

更新时间:2019-03-04 09: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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