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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城池几重》by袖珍小花卷(接盗八·5 瓶邪黑花 HE)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虽说我对天星风水之术并无涉猎,但独目之龙主恶煞穷形我还是知道的,此地本是皇陵,风水极佳之位,却竟然在这样特定的环境下衍生出如此大凶的气象,简直可称得上令人骇异。


寂静的夜色下,雨声几乎挡住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独目凶龙昂首高视,宛如在看着我们走入死地,我心中一凉,却又在同时,看到天际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紧接着便是雷声在我耳边炸响。


我从来没见过雨下到一半开始打雷打闪的,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天象,黑眼镜走到小花和我中间,带着点笑意,轻轻“哟“了一声道:“这不是普通闪电,倒像是因为独目凶龙瞬间破了这里风水吉势,龙气外泄勾起的青磷龙火,少见呐。”


小花瞪了他一眼道:“您要不要合影留念一下?”


黑眼镜笑笑,显然以他那不着四六的性格也早就习惯了小花的揶揄,只是道:“这么说来这个地方的‘气’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该到花儿爷所谓‘潜龙出渊’的时候了吧。”


小花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水潭,只见在轰鸣的雷电之间,本来安静的小潭中间泛起了一道波纹,不同于雨点打在水面上形成的万点涟漪,这是一道流线型的波纹,仿佛一条大鱼的背脊划过勾起的弧纹。


这水里有东西?


我的精神一下紧绷起来,全神贯注在水面,莫非在这样一个千年不遇的暴雨雷电之夜,在这水潭中真的会出现一条与大凶之势相呼应的蛟龙?这也太灵异了吧。


正这样想着,就见以这条流线型波纹为中心,水面中心骤然泛起了一个大旋儿,紧接着潭水就以这个大旋儿为中心,如同巴乃的虹吸潮一般迅速的退了下去,就好像水底下突然拔起来一个塞子,整个水潭的水位疯狂的下降,发出浪涌的声音。


我看的呆了,就见水底传出一阵轧轧的轰鸣之声,似乎什么机关正在启动,至潭水退到半米来深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怀的景象。


电闪雷鸣之中,水底缓缓浮出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手心全是冷汗,眼看着那黑影逐渐上升,直到略略高出水面停止,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青铜龙头。


这支青铜龙头雕大约有三四十平米见方,是一只仰视着的正面龙面浮雕,说它是龙完全只是因为合了“潜龙出渊”之数,以及这个东西长着神话传说中龙独有的鹿角鲤须,可它的形象却颇为可怖。


两只龙目高高耸起有些类似于三星堆的人面雕像,龙目端头的龙眸却不知道为什么是暗沉的血色铜锈,使那对怨毒的龙眸仿佛在凝视着我们,龙吻同样高耸,支出两条龙须,龙口中却含着一只巨大的青铜色卦盘,上面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细看这青铜龙的神情竟有几分像在狞笑,那血色的龙眸更是无比的冷厉。


这他娘的就算是龙,也是镇守地狱的鬼龙,我看着这东西头皮都有点发麻,身后是条独目凶龙风水脉,眼前出渊的又是条鬼龙,这感觉烂到难以用语言形容。


不说我,小花他们三个的脸色也不好看,而就在这时候,更为惊人的情况发生了。


只见那个面积大约占了雕像一半的青铜卦盘忽然发出沉沉的一声闷响,竟然缓缓从中裂开,分作两块滑入两侧龙颊,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便成了一个黑漆漆不见底的洞口。


我打着手电往里面看了一眼,狼眼手电的集束光柱是可以使人暴盲的强光,可竟然一点都照不进洞,光线瞬间隐没在黑暗之中。


我扭头看小花:“咱们是不是要从这里下去?”


小花的脸色也不好看:“似乎是的。”他居然勉强笑了一笑:“不知道这东西口味如何,我用不用先往自己身上洒点酱油。”


这玩笑一点都他妈不好笑,我心说,看着这黑漆漆的洞口我忽然觉得我自己就像把自己推入狼口的羊,但是这时小花已经开始分派战术射灯,狼眼手电,伞兵刀和背包,我接过我那一份装备好,小花又拎出一条登山索,给我们四个依次缚在腰上,说防止失散,出了事拿刀割绳索,我木然的任他把绳索给我绑在身上,又木然的看着他们依黑豹子,小花,我,黑眼镜的前后顺序下到了洞中。


潭水凉的刺骨,越靠近洞口寒气也就越明显,离洞口很近了我们才发现紧贴着洞壁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青铜台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由黑豹子当先走了下去。


因为身边有人,开强光会伤眼睛,我们后面三个人只能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走,只有夜空透露下来的微微的月光还有远处黑豹子极其微弱的电筒光,却只能看见无垠的黑暗和似乎无尽头的青铜阶梯。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最前面距离我已经有六米左右的黑豹子大叫了一声:“有情况!”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听到远远雷鸣般的声音,倏忽之间已经到了近前,是水!


翻涌的水势很急,黑豹子似乎被带了一下,拽的我们三个都是一踉跄,小花大吼了一声“不要分散!”却在同时耳听得“嗖嗖嗖”三声极其尖锐的破空之声,然后是“夺夺夺”三声连响,我腰上一轻,心下却猛的一沉,心说完了,低头一看登山索果然已经断了,地上落着三枚象牙白色的小刀。


别看这一刻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其实不过是一两秒钟的功夫,黑豹子出声大喊水来小花警告绳断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黑眼镜大叫了一声:“糟糕了!”整个人飞身抢到我前面一把拽住了身子已经开始被带的打滑的小花的手腕,同时回头叫道:“小三爷抓住我!”


我刚伸出手去,忽然又是尖锐的“嗖”的一声,一样物事猛然打在我的虎口上,疼得我猛然一缩手,就在这顷刻之间黑眼镜和小花已经没了影,一股冰凉的水一下到了我脚下,我只感觉脚下一滑巨浪已经卷到了我身上,一下整个人被带翻了下去,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什么人从我身边擦了过去还顺手推了我一把,我脑袋一下磕在青铜台阶上,眼前一花连呛了几口水就被七荤八素的卷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怎样,我仰面摔倒在青铜台阶上的刹那似乎看到洞外有一个瘦瘦高高,背着把长兵的人影。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三十一】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大水已经退去,我倒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身边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只觉得周身又湿又冷,身上更是疼的几乎要散架,尤其是头和右手。


我昏昏沉沉的坐起身,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等那股迷糊劲儿真的下去,我才发现我还不如晕着呢。


这地方太他妈恐怖了。


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一点光,让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无边无际混沌初开的宇宙中,我摸了一下,幸好装备还没丢,只不过脑袋上肿了个包,右手估计是破了,虎口那个位置一碰沙沙的疼,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再加上地面和气温都相当的凉,我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却听着自己的气声在一片黑暗中撞上墓室的墙壁传出低低的回响,宛如什么异兽的咆哮,我真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的联想能力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从小到大听得鬼故事全都冒了出来,再加上实在是冷的不行,我上下牙直打架,手哆嗦着伸进包里摸火刀火石和火折子。


我用火石打出个火星儿,点着了火折子,幸好小花准备的火折子质量比较好,没有受潮坏掉,我刚想借着这点火光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就看本来暖黄色的火苗突然一下变得绿莹莹的。

“哧”的一声,火苗灭掉,我又陷入了黑暗。


我龘操龘!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起来,这他娘的不是北派摸金校尉俗称的鬼吹灯么!


鬼吹灯是指旧时北派土夫子下斗之时,会将一盏蜡烛点在东南角,若是墓主魂魄不散,蜡烛便会熄灭,是谓“鬼吹灯”,出现这种情况一般意味着墓中有尸变的大凶险,北派土夫子就会叩礼退出不懂墓中一点东西以求一命安稳。


而这支蜡烛之所以点在东南角,是因为墓室的构造或圆或方,总是取的“天圆地方”之势,东南则是奇门遁甲八门之中的“惊”门之位,生气最弱,对阴气也最是敏感。


我觉得我没这么点儿背正好摔在这个墓室的东南角,可仍然遭遇了鬼吹灯,这他娘的得是多么凶险的局势。


我几乎手忙脚乱的又点了一遍火折子,可这次连火苗都没问,豆大的火苗“噌”的一下又变成一团绿莹莹的鬼火,下一秒又一次熄灭。


我觉得我顿时好像入了魔,一次次疯狂的打火折子,只为了证明下一次这东西不会突然熄灭,可开始火苗还跳两下,后来干脆“嗞”的一声就没了,到最后连火星都没了,我又陷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坐在黑暗里感觉有点要虚脱,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个再紧一下就要断掉的程度,在这么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墓穴里面连遭鬼吹灯,我到现在还没疯就已经不错了,但我觉得说实在的我距离崩溃也不远了。


这里的黑暗浓稠的仿佛实质,我把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都看不到一点儿影子,我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我无比的想要再点一次火折子,却又清楚地知道再来一次鬼吹灯我会疯掉。


我在黑暗中坐了好久,也可能很短暂,但在我看来是漫长的难耐的一段时光,我一点都不想呆在原地,可是我又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在黑暗中起身走,没准我撞到粽子身上都不知道。


最后这个念头立马又触发了我无数恐怖的联想,本来这样一间空旷的屋子里就自然会产生一些很低很低的奇异音频,再加上我的想象,现在在我听来墓室里简直传出了无数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就在我的身边,我越屏住自己的呼吸,这种身边无处不在的低低呼吸声就越发强烈,令我毛骨悚然。


这时我的手忽然碰到了一边的狼眼手电,我如蒙大赦一般一把开到最强光,眼前骤然出现了一点光明,就这一点光明让我一下安定了一点,赶紧将头上的战术射灯也开到最亮,借着一股胆气尽可能无视那些也不知是我的臆想还是真实存在的呼吸声,向前走去。


走了不久我就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荒谬,这墓室的空气或者墙壁上肯定有一些奇怪的物质,即使是这样的强光也只能照到周身一两米的范围,战术射灯估计因为摔得很重的缘故,还是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再外面依然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我试图往侧面走,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碰不到墓墙,我心中顿时一凉,心道不好,着道了。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我原地站住,举棋不定,手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让我确定自己很清醒,也就是说明这不是幻觉,那么就是阵法或者鬼打墙。


我试图让自己进入冥想状态以便于冷静下来,而全身心的放空也让我意识到方才的呼吸声确实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我的心神慢慢的安定,整个人一片空明。


然后,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轻到我平时根本不可能听到,可是现在因为神经的极度敏感和高度集中,我听的清清楚楚,不是我的幻觉,而是真的什么东西在冲我过来。


那他妈的会是什么!我觉得我的头皮一下就炸了起来,莫非是方才吹我灯的那东西!我如梦方醒一般,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感骤然席卷了我全身,我大叫一声转过身疯了般的跑起来。


我的脑子彻底乱了,什么可怕想什么,完全无法思考,跌跌撞撞的不知道在黑暗里跑了多久,忽然一下子撞在什么东西上。


我跑的太猛以至于整个人都狠狠撞了上去,一阵头晕眼花,胸骨和两个膝盖骨几乎要碎掉,我往后退了一步,战术射灯一晃之间,我吓得手中狼眼手电一下掉在了地上。


我对上了一对血红色的眼珠。


那对眼珠说不出的怨毒,长在一张苍白狞厉的巨脸上,骤然出现在我面前差点把我吓死,我无暇细看那是什么,只感觉自己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无心再管地上手电,心知身后还有那个活的玩意儿,再也不敢看身边东西,心道反正我也碰不着墓墙,干脆拐了个弯疯狂的跑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仍然跑不到头,我心知自己仍然陷在迷阵之中,估计是个循环,再跑下去说不准又会撞上那东西,干脆停下步来。


站了没一会儿,我突然听到左手边“喀”的一声轻响,下意识的转头,却在同时,只感觉头上的战术射灯闪了两下,骤然熄灭。


我整个人都陷入了黑暗与极度的恐慌中,还没反应过来,忽然一只冰凉的手一把攥住了我的右腕,一股大力一拽我整个人都向右倒去,我头皮一下炸了起来,人跌了下去不知摔到了哪里,一声惊叫还没发出来就被一只同样冰凉的手一把捂住了嘴巴,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别动。”


一听这个声音,我的心轰的一下子就炸了,整个人却瞬间放松下来几乎软在了那个怀抱里。


是闷油瓶。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三十二】


我感觉我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虽然心里很乱,但是却不再是那种恐慌感。


虽然我早已猜到闷油瓶会出现,但我从未想到他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出现,在方才那种情况下,他就像是一剂定心丸,立刻安抚了我的情绪。


黑暗中我看不到他,只感觉他钳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捂着我的嘴用的力气还不小。


我说不上我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应该说打从他告诉我那帛书不是常人该有的之后,我就知道他早晚会来这里,之前为了保护他而违心说的那些话等于白说了,反而落得一场现在都没解开也或许再也解不开的误会。相对而言我内心更多的是担忧和紧张,闷油瓶的枪伤好了么?会不会对他有影响?我该怎么面对他?他又会怎么对我?


过了好一会儿,似乎确定没有危险了,闷油瓶才放开了我,我的肩膀被他捏的生疼,却忽然觉得眼前一晃,闷油瓶竟然点起了一支蜡烛,我惊讶的看到那蜡烛的光虽然微弱,却正常的燃着,照出一片幽幽的光亮,仿佛我们所在的是普通墓室一般。


我心说难道是人牛逼蜡烛也牛逼?便问了一句:“小哥,你这蜡烛怎么点的起来?”


闷油瓶道:“这是鲛人油蜡烛,这墓里死气很重,普通蜡烛的阳气太猛,点起来就会被压灭,只有鲛人油的蜡烛还能照透一点死气。”


我听了之后心说坏了,小花他们估计不知道这点,也不知道怎样了,转念一想小花严谨周密,黑眼镜身手过人,他俩在一块儿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事儿,何况就算有事儿我也没办法,当下扭头打量四周情况。


这间墓室整体是石头筑成的,并不算很大,显然不是主墓室,但是又比一般耳室大了不少,因为光线的原因我们并不能看到它的全貌,但是至少从可以看到的这一部分来讲,墓室的形状是个圆形,高大约有五米多一些,视线可以看到的极远处可以看到中央的天花板上悬吊下来一只很大的青铜圆盘,看上去很诡秘,但是上面有什么就已经完全的隐没在了黑暗中。


我们的面前大约有着二十平米左右的空地,之外是三道石壁,连同墓墙一起把我们围在了其中,三道石壁的排列方式很奇特,而在空地的正中,有一个半人高的青铜台子,台架是流线型的,造型很奇异,很古朴也很美,台子上面放着一只琉璃托盘,里头是一块并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闷油瓶的注意力也转向了这块黑色石头,看了一会儿他竟然微微皱起了眉头:“这是西域古巫的周天符石,放在这里是用来催动阵法的,应该是有八块,分别对应奇门遁甲八门的位置,那些迷阵应该与它们有关。”


我看着这石头只觉得它说不出的可恶,差点就把我困死在里头,伸手就想拿过那符石毁了,却被闷油瓶一把攥住了腕子,只听他淡淡道:“别动,这墓室机关重重诡秘异常,到现在还没有发生什么异变必然是因为墓室中的风水被镇住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你要是动了这块符石整个平衡都会被牵动,破了这里的风水大势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千万别动这里的东西。”他顿了一下道,“而且我们要靠这个出去。”


我一愣:“什么意思?”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道:“这个墓室是在转动的。”说着他指着青铜台,“这个的形状在古文字中是奇门遁甲八门里景门的标记,说明这是‘景’位。如果我估计的没错,这里应该总共有八间这样的墓室,我们要等到这间墓室转到地理中的‘景’门所在的方位,才能够从这个阵法中出去。否则我们根本绕不出这三道石壁。”


我在心底狠狠的骂了一句这破机关,问道:“要多长时间?”


闷油瓶沉吟了一下道:“两个时辰左右。”说着他便靠墙坐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我们一下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我有好多问题却都不敢开口,只有在他身边坐下打量着他,他这时早就已经卸下了易容,我看到的是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感觉他似乎瘦了一些,下巴都瘦的尖了,看他这样我不由有些内疚还有点心疼,想看看他肩膀的情况他却穿着那件连帽衫,外面看不出丝毫异样。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闷油瓶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转过头来瞧瞧我,又转回去继续闭目养神。他的目光很平静很淡然,一丝波澜也没有,甚至于不带一点感情好像在看陌生人,包括他刚才和我说话的语调,很平静毫无感情,这种感觉让我说不上来的难受,哪怕他对我刻意的冷也行啊,可是他的态度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淡漠。


就好像我和他完全无关,在鲁王宫初相识的时候那种淡漠,这种淡漠简直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又失忆了,但我又清楚地知道不是。


我终于还是勉强自己笑了笑:“小哥……伤怎样了?”


闷油瓶连看都没看我,闭着眼仿佛根本没听到我的问话。


我心里就好像什么东西滞住了一样难受,其实我知道我这样也许很傻,闷油瓶也许根本没把我当回事,但我觉得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当时为了保护他而造成的误会至少应该解释清楚,不然实在太憋屈了。


我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终于道:“对不起,那一枪,我……误会了你。”


我龘操龘我说什么呢,我自己都觉得不伦不类。


不出我所料的,闷油瓶依然没什么反应,确切的说是没任何反应。


我越发觉得自己可笑,可是既然已经开口了又能怎样,最不济就是成为一个大笑话,而这个笑话又是只有我和闷油瓶知道,他又不会是那种一看到我就会指着我跟周围的人说“看那就是吴邪那天他自作多情的跟我说了一堆二缺兮兮的话啊哈哈哈”的人,所以最多……最多当这段记忆从未有过。


最多当这个人从没有来过。


我又勉强笑了笑:“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伤了你,我真的很愧疚也很难受。”


闷油瓶终于转过头来,淡淡的瞥了我一眼,道:“没什么。”


这句“没什么”就好像一拳打在我心口,我不知道为什么甚至产生了一种晕眩感,我都没料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原来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没什么”啊。


我连笑都没法再勉强自己笑出来,从在巴乃的医院醒来追着找我,和胖子一起来问我“为什么”,以为我被困在山里给我发短信让我等他,到现在一句淡淡的“没什么”,曾经的回忆都还带着温度历历在目可是现实已经如是,这样的变化几乎卸掉了我全身的力气,我感觉我连说一个字都很艰难:“也许你觉得没什么,但至少我……我后来一直在找人帮我找你,特别怕你出了什么事……真的……”


闷油瓶还没等我说完,就淡淡对我说了一句:“不必。”


我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那感觉就好像被游街示众一样难堪,闷油瓶没有再看我,平静的道:“蜡烛得省着用,先熄了休息吧。”却也没有任何征求我意见的意思,一口吹灭了蜡烛。


我一下又陷入黑暗中,头脑一片混乱,只觉得手脚都有点麻木,他这显然是拒绝在谈话的意思,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么……却在这时,听见闷油瓶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自己说过和我没有关系了,你说的我和你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一下就被这句话点爆了,根本没过脑子,却似乎这么多天所有那些委屈纠结与痛苦全都瞬间爆发:“没你二大爷!我他妈说那些图个什么!不就想着别把你和胖子牵扯到老九门那堆破事儿里面儿去?妈的你倒好,一趟浑水没少搀和,我他妈违着心自己快把自己逼疯了,到头而来什么没捞着落一顿埋怨,我他妈招谁惹谁了?还他妈不是为了你们么?张起灵,甭管你爱听不爱听,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你在我吴邪心里一直很重要,特别重要!没变过!”


墓室里骤然一片死寂,我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正当我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的时候,忽然感觉有点不对,什么凉凉软软的东西就贴在了我的嘴上。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我想起他说这古墓机关重重,再加上眼前这诡秘的周天符石,倘若此地的风水真的一破,我都可以想象一定会是极其恐怖的变化,就听闷油瓶接着道:“不过只有这一只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而且方才来看,这古墓里的阴气尚足以吹灯,也就是说一时半会儿之间不会出事。”


我这才安定下来一点,有些紧张的问道:“现在怎么办?”


闷油瓶淡淡回了一句:“等。”便靠在了墙边,仿佛入定一般。


看他这意思,不等这“景”位转到景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呆在这里我又不可能做到像他一样放空,只有试着和他说说话。


刚才那情景我想还是不要再来一次了,何况现在我的心思也专注在古墓上,我问道:“这斗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就来?”


我一愣:“我应该知道么?”


闷油瓶沉吟了一下,淡淡道:“至少应该猜到了一些。”


我觉得我的呼吸骤然都滞住了,没错,一路追过来,从瓜子庙,到西沙再到云顶,谜团虽然越来越多,但是最后那个真相也抽丝拉茧般层层剥开。


闷油瓶看着我的表情,道:“到了这里也不必瞒你了,这里就是最后的终点,也是真正的‘长生’。”


他这句话语气淡淡的,却仿佛一个炸雷“轰”的响在我耳畔,几乎把我震懵了,“最后的终点”,“真正的长生”,这些词对我来说无不像神话一样,更重要的是对我而言这些词意味着的是一些非常痛苦的噩梦般的回忆。


从云顶天宫的青铜门,到西王母城的天石,每一个所谓的“终结”之后对我而言都是一次无休止的折磨,我曾经亲眼看着闷油瓶走进那扇地狱一般的青铜门里面去,又亲眼看过他离开天石以后失忆憔悴的样子,而现在呢?在这个所谓“真正的终点”面前,我是不是又要失去他一次?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心里却充满了抗拒,不想相信他说的话,问题却接连不断的涌上来,我几乎脱口而出的问:“‘终点’是什么意思?‘长生’又是什么意思?长生真的存在么?”


闷油瓶淡淡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我感觉我像是抓狂了一样,大声的问道:“如果这是长生那云顶天宫呢?终极算什么?西王母城的天石又算什么?”


闷油瓶沉默了一下,终于缓缓道:“汪藏海的骗局。”


骗局?!我几乎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巍峨壮阔的云顶天宫,凶险诡秘的王母天石,都是……骗局?


我张口结舌,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怎么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闷油瓶没有说话,却掏出一个东西放在我手上,我定睛一看,手一抖险些把它摔在地上。


是一条蛇眉铜鱼。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三十四】


看到那东西的瞬间我都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蛇眉铜鱼有三条,裘德考那边一条,我这里一条,陈皮阿四那里有一条,在云顶天宫都聚齐了而且很好的破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闷油瓶这里怎么可能还有一条?


我不相信,我也拒绝去相信,闷油瓶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道:“陈皮阿四给你那条,是假的。”


我一下就傻了,假的?怎么可能?


“可是那上面的东西明明……可以和我和阿宁她们的连起来,怎么可能是假的,难道是陈皮阿四编的?”我下意识的问。


闷油瓶摇摇头,道:“那上面有的,这上面都有,只不过这上面还说,云顶天宫并不是真正的终点,陈皮阿四本来应该也想来这里,只不过没有活到这一天。”


我顿时就呆住了,忽然之间有一点想笑,或许是我根本不愿意去相信:“你怎么就知道这条铜鱼上面说的不是骗局?如果说云顶天宫是一场骗局,那么所谓的‘长生’就不可能是一场骗局么?”


闷油瓶看着我的表情,淡淡道:“你不相信?”


我觉得我的思想已经偏执到有些偏激,甚至于冷笑了一声:“封建迷信骗钱的把戏而已。”


闷油瓶无视我明显挑衅的话,道:“你觉得长生是什么?”


我讥讽的笑笑:“不就是吃个仙丹长生不老飞升仙界么?”


闷油瓶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死?”


我一愣,这什么问题?我思索了一下才道:“死……到了一定年纪,就死了。”


闷油瓶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我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只是声音依然淡淡的:“死亡,只不过是肉体和思想都无法承受时间的侵蚀的必然结果。”


我一愣,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文艺腔了,然后就听闷油瓶继续道:“长生不是不死,只是活的时间比一般人长很多。”


我听完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这不废话一样么,然后我把两句话一联系,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声音更是抖的难以抑制:“你的意思是……长生……就是一种……强化?”


闷油瓶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可以强化生命!”我觉得我整个思想都被这突然的概念所颠覆,脑袋疼的好像要裂开。


“开始我也不相信。”不知道为什么,闷油瓶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淡淡的惆怅,或者说是一种无奈和沉重,“可是我看到的东西不由我不相信。”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语气,更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这一刻的闷油瓶让我真切的感受到他是一个背负了多少负担,被多少命运所束缚的人。


闷油瓶又看了我一眼,目光便淡淡瞟向了地面,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很多东西你自己也看到了,我一说你就应该知道,那玉俑可以让死尸千年不僵,不就是肉体强化的一种?包括云顶天宫的大蚰蜒,沉睡了千万年,肉体也是极其的强韧,至于灵魂……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物质化’,就是可以将思想中的物体实体化,这样的灵魂,就是最强韧的灵魂。”

我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分毫动弹不得,手脚都是冰凉,慢慢的凉透了四肢百骸。

最强大的肉体——最强大的灵魂——能够维持肉体强韧的玉俑,如果这三者真的结合在一起,那么也许就是真正的“长生”!


这非但不荒谬,甚至于相当在理,就听闷油瓶继续道:“汪藏海是个奇才,他的一生都在求药,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掌握长生的方法,那么一定就是他,如果是他,那么长生的方法一定就在这里。”


我怔怔的听着,大脑一时没有办法接受,只觉得这幽暗的墓室在昏灯下压迫感越发强烈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只有让自己尽量去想些别的,却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失声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霍玲她们之所以会尸化,就是因为在西沙的墓里,她们机缘巧合的得到了肉体的强化,灵魂却承载不住时间的流逝,才最终变成了禁婆?”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闷油瓶道:“也许,我并不确定,死亡和时间是很深奥的东西。”


“那……你呢?”我觉得我的声音又开始发抖,“你……算什么?”


闷油瓶陡然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才淡淡道:“我不知道。”


我一时哑然,只觉得心里更乱了,似乎突然之间和闷油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就像是一道隔膜,和他刚才说的话有关,甚至和他刚才那个幻觉般的吻有关。


总之,这感觉很奇怪也很不好,我却不知道怎样去解决。


闷油瓶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不会老,或许是一直在追寻‘长生’的真相,被有关的东西所影响。我想我一次次的失忆也许也和‘长生’有关,但我并不确定。总之,我不是真正的‘长生’,真正‘长生’的人,应该只是延缓了生命的终结,不会有失忆之类的问题。”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感觉到更深的寒意:“所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了寻求能够让你正常的长生的方法?”


“不。”闷油瓶摇了摇头,“我要毁掉它。长生本不该存在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我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这种释然感觉的来源。


闷油瓶连头都不抬,声音却越发的漠然:“你以为长生是个好感觉么?你不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我一次又一次的忘记,却从来都忘不彻底,满脑子都是七零八落的片段,却没法完整的串联起来。我常常会觉得,我在自己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些是别人的故事,或者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这具躯壳里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


我听着这番话,莫名的感觉心里很难受,想了想道:“你就是你,张起灵,不是什么替代品,更不是所谓的第二个灵魂。”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道:“这种感觉你不会理解的。我有时候觉得我就像是一个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人,我看着一些人出生,成长,直到死亡,可我还是这个样子,似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周而复始的寻找什么,见证什么,那感觉就好像……”他忽然伸出右手,在我和他之间划了一条竖线,道,“那半边是你们的世界,这半边是我,我做的再多,看得再多,也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站到他的身边道:“至少在我的生命里你已经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参与者了,我吴邪的生命,我的记忆,我的一切都可以证明你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闷油瓶转过脸来看我,那双平静的眸子不知为什么盯得我一阵发虚,不自然的转开了目光,道:“小哥……那个……刚才你说这墓穴的风水已破,那么是不是早晚会发生异变?”


闷油瓶道:“不一定,但我们必须抓紧。”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清楚地听到在头顶遥远的黑暗中,悬挂着的那个巨大的青铜盘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冷笑。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三十五】


自从有了发丘摸金,搬山卸岭四大盗墓体系后,土夫子之间便一直流传着一首歌诀,其内容大致是记述古墓中一些凶险的情形,要土夫子们遇到这种情况千万躲着走,不过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个血尸,禁婆什么的倒是都没能入得了这歌诀,但是一般土夫子确实倒斗一辈子也碰不上个把血尸,禁婆的——虽然碰上了一辈子多半也就到头儿了。


这首歌诀爷爷以前经常给我念,为这事儿奶奶没少埋怨他,别家小孩都在念“小白兔”啊什么的,轮到我这儿就是“青铜椁”啊什么的,不过现在我也没记得多少了,小时候听不太懂也不觉得害怕,经过这么多年单纯遗忘的过程,那歌诀我能记清的已经只有最后一句:“红衣凶,笑面尸,鬼笑莫如听鬼哭”。


说起来我之前也下过不少的斗,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现在骤然间听到这墓室中一声冷笑,我才深刻而真切的感觉到这句话他可真他娘的对。在那完全未知的黑暗中,这么一声冷笑几乎吓得我头发都要竖起来,再一看旁边的闷油瓶脸色也变了,看来这声鬼笑的确不是我的幻觉,那么就是真的有什么异变。


我心说我真是点儿背加八级,随口说句发生异变就招来声鬼笑,我要说句全部复活还不把这斗儿整的跟生化危机现场似的?我赶紧遏制住自己的念头,谁知道再想下去会怎么样了,可别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才好。


青铜盘那边倒是又陷入了安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显然不会是好事情,不管怎么说,要摆脱现在身处的迷阵,我们十之八九还得到墓室中央去,那青铜大盘显然是躲不过的,而且看这架势这迷阵脱身并不容易,到时候挨上一下子可不好办,再说这个阵法摆明了是要困人,必然是进来容易出去难,被这玩意儿闯进来也绝对不好受,左思右想我觉得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我看看身边闷油瓶似乎也在思索应对之策,当下道:“小哥,你打算怎么着?”其实以他在巴乃抄火炭烧密洛陀的举动,我估计他是会先发制人的主儿,果然不出我所料,闷油瓶看了看我,似乎思索了一下,居然打自己腰包里摸出两个半拳大的铁丸子,我看着这两个铁丸子都傻了,心说没想到闷油瓶还会带暗青子,再一想他扔飞刀那个手法,也就觉得还是有可能,不过话说回来,铁丸子这么势沉力猛的玩意儿怎么也该是胖子用的,我想象中闷油瓶甩暗器也应该是飞镖袖箭一类的玩意儿。


闷油瓶当然是看不到我的心理活动了,只见他将一个铁丸子用右手五指扣住,另一个拢在掌心,闭眼似乎回想了一下方才那声冷笑的大致方位,然后扬起右手小指和大拇指一扣,食指和中指极其巧妙地一拨,就听“铮”的一声一道银光斜上天顶冲着青铜盘激龘射而去,瞬息之间另外一个铁丸子已被他依样扣在了手心。


我看那铁丸子去势甚急,暗自咋舌说闷油瓶这就是一个人肉连弩啊,这念头刚闪过,就听青铜盘那边一声闷响,然后是“哎哟我龘操”的一声儿。


我一下就呆了,闷油瓶的动作也瞬间僵住,我们对望了一眼,我看到他眼里也有惊讶的神色,显然是难以置信。


粽子会喊“哎哟我龘操”?


还是长沙口音的“哎哟我龘操”?


等会儿……长沙口音??


我对着闷油瓶比了一个“别说话”的手势,瞬间就觉得整个场景变得又好气又好笑,中气十足的对着青铜盘方向大吼了一声:“吴三省你龘他妈别在那儿装神弄鬼!”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三叔的声音:“大侄子……我龘操小哥下手太狠了……妈的疼死我了。”


我心说装神弄鬼的活该挨砸,不过还是问了一句:“你死不了吧?”


那边三叔道:“你三叔我皮糙肉厚贱命一条,且死不了呢……”我听他说话的语调,多半是疼的龇牙咧嘴的,不由暗暗好笑:“死不了就快点过来。”


闷油瓶忽然拦了我一下,淡淡道:“证明。”


三叔“啧”了一声:“大侄子你看看小哥那警惕性,再瞧瞧你。”我也是相当郁闷,心说自己怎么这么大意,当下冷冷道:“说吧。”想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许说斗里的事。”这当然是为了避免道上的人打探好了三叔的消息再伪装成他来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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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汪藏海这人是明代的一个风水大师,精通墓葬文化,我们之前的冒险经历全都是由于他在鲁殇王墓中留下的一枚蛇眉铜鱼而起,可以说这个人极其的神秘又极其的厉害。厉害到修建了鬼斧神工的长白山云顶天宫和西沙沉船葬海底墓,并且窥得了长生的奥秘,却也是这个人,神秘到在整个明朝浩如烟海的正史纪传中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若没有那些陵寝和蛇眉铜鱼的存在,恐怕他很快就会被湮没在历史之中。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三叔竟然说,他看到了他的自传。


我能想象出我现在的表情,就从闷油瓶眼中竟然都有了掩饰不住的惊讶神色我就可以推断出我的表情是有多么的夸张,三叔似乎很享受我们的惊讶,大摆其谱高深莫测的看着我们。


我真想把他大头朝下狠命摇晃一番直到把他脑袋里那点东西全都倒出来,却只有一个劲儿催促他快点讲快点讲,他是怎么发现的那份自传,那自传里面又说了什么。


按照三叔的说法,那次在蛇沼的最后,因为忽然涌出了大群的野鸡脖子,导致他也被咬了,这事我也知道,后来他们给他打了抗毒血清,再加上咬他的那条蛇当时已经咬死了三个人,蛇毒并不强烈,他才没有当场挂掉,只不过那野鸡脖子的蛇毒似乎有些奇异的成分,导致他浑身浮肿还发起了高烧。


那时候看管他的是“拖把”的人——也就是和黑眼镜一起被三叔夹了喇嘛的长沙一个地头老大——昏昏沉沉之间三叔听到照顾他的那些人在商量怎么分他地盘的问题,这让三叔意识到自己不能留在那里任人宰割。


这些人看三叔看的并不牢,因为那时三叔已经只剩下半条命而他又实在不年轻了,不过怎么说我三叔也是在长沙地头上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他硬生生拼着半条命在“拖把”的眼皮底下溜了出去,跑到一个泥沼的附近他就不行了,直接栽进去昏了过去。


说起来也是他福大命大,因为他体内蛇毒的缘故,泥沼中的毒虫毒蚁不敢咬他,而因为他裹了一身的泥,野鸡脖子也看不到他,再加上他昏过去以后浑身放松,所以没有陷进泥沼,更幸运的是那泥沼中的泥似乎可以缓解蛇毒带来的不适,而且沼泽在缓缓的流动,所以等到三叔恢复知觉他已经在岸边,而且身上的浮肿和高烧也有了很大的好转。


三叔爬上岸以后,身体还很虚弱,决定找个地方藏身,那时他身上只有一柄贴身的伸缩式匕龘首还有火刀火石,生存能力基本上为零,幸亏他找到了一个山洞,这洞并不大,掩映在藤蔓之间,里头罕见的没有毒虫毒蛇,三叔摸进了洞里,生起了一堆火取暖,而就在这堆火烧出香灰的地方,他惊讶的看到地面上浮出了一道弯弯曲曲的印痕。


倘若是别人,多半看一眼也就过去了,可是三叔只觉得整个人一个激灵,几乎要蹦起来,研究了大半辈子古文字,他对这些无比的敏龘感,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在战国帛书上见到过的符号,也就是与自己追查了二十年的真相联系的无比紧密的东西。


三叔几乎立马就精神起来,浑身的伤痛都顾不得了,草草的拿香灰在地上一通抹,果然在洞壁,岩地上看到大量的这种文字,显然是人为刻上去的,这些文字最高也不过刻到了头顶,因为年代久远又没有做过特别的保护,有些已经很淡,三叔知道等到这次雨季过去再来就要等上五年,那时候这些东西十有八九已经灰飞烟灭了,所以他硬是凭着超人的毅力,用了十天的时间,用一种偶然找到的有色植物汁液将洞内的所有文字一个不漏的全都拓印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十天里他几乎不吃不喝,只在饥渴交加的时候嚼嚼洞边长出的野草充饥。


所以说三叔他真是幸运,也或许是二十年来不间断的寻找感动了上天,三叔吃的那草居然有拔除蛇毒的功效,而那植物的汁液——据他后来查到——是西王母国的先民用来记录文字的,所以直到十天后三叔离开蛇沼,奄奄一息的联系上他的手下到了自己的秘密据点,那些拓印的文字竟依然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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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陪葬?!


我觉得我的脑子一下短路了,一整个王朝,十三座帝陵,不过是陪葬?!


胆大包天,一时之间我的脑子只有这四个字,汪藏海他何德何能,竟然布下了一个贯穿整个王朝三百多年的骗局!


只听三叔继续道:“说起这座古墓,它几乎耗费了汪藏海全部的心血,集天星风水,奇门遁甲,机关消息之精华,在风水布局上绝对是完美无缺,汪藏海对此地风水局势的改造已经到了惊为天人的地步,据他自己所言,此地的风水足以复深创,肉白骨,虽然实际未必会这么夸张,但此地的风水确实好的难以想象,甚至于好过了头,明白么?”


古人云“过犹不及”,这话放在墓葬文化上同样是行的通的,盈虚务必相宜才好,而这个斗深居地下,逢暴雨大潮而开,端的是一个蓄气之势,再加上它所处的是天寿山中的“影穴”,吸纳着整个山脉的龙气,而如果说十三陵是陪葬,那么十三座皇陵的地气也全部被它吸去,凡山川河流,藏风聚气之处必有异变,或生精怪,或有龙形虎藏之物,而这个斗直到现在还没发生什么怪事,不得不说本身就是件怪事了。


三叔看我的表情,知道我已经想明白了,也没看闷油瓶,估计他也知道这种东西闷油瓶必定比我明白得快,所以继续道:“这座斗之所以吸纳这么多风水龙气,根本是为了‘抗衡’,而它所抗衡的,也就是所谓的‘长生玉髓’。这话说起来就有点玄乎了,不过有那么一点在理,你要信我就讲讲,不信也就算了。”


我心说我还有什么不信的,这些年我都见着多少乱七八糟东西了,从战国活到现在的湿尸,还有十二手尸,青铜门,阴兵借道,随便说出去一样那都是不进研究院就进精神病院的言论,单说我身边儿坐着这位拎出来都可以直接当活体“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了,想到这儿我又看了闷油瓶一眼,却发现他也在看着我,我赶紧转开了目光。


清了一下嗓子,我道:“我信,你说吧。”


三叔道:“古代传说你也听说过,天地初开之时寰宇之间是一片混沌鸿蒙之气,这说法虽然扯淡但也有一点道理,至少说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鸟兽鱼虫身边都存在着一种‘气’,也就是所谓的‘天道’,在咱们风水学啊倒斗的眼里,这就是龙脉,易经八卦奇门遁甲全部都是依照这种‘气’而生,在墓葬之中,养气藏尸或者尸身生变,也全都是由于气脉不同而致,但是无论是上吉抑或大凶之地,无不是依乎天理。”


“长生则不然,万事万物皆有其命格,生老病死皆为天道,‘长生’却是强易命数,硬改生死,逆乎天地之行,所谓‘逆天’,这‘逆天’之举有二,一是强窥天机,也就是神机推演,二就是妄求不死,那神机推演因为周天八卦已经失了伏羲十六卦的上八卦,已经算不得真正窥破天机的东西了,而‘长生’本来也是传说,却没想到汪藏海把它变成了现实。”


“既然是逆天,倘若没有龙气压制,时日一久,这玉髓身边必会发生难以想象的变化,山川破碎鸟兽异化也不过是小事了,所以汪藏海才会建造这么一座陵墓,为了克制玉髓的变化,消耗其内的‘气’,至少从他说的话来讲,他希望通过这种抗衡,慢慢消磨掉这所谓‘玉髓’的精气,等它变作一块普通的顽石,长生大概也就永远的消失了。说实在的,这一段汪藏海说的真的非常不清楚,我倒觉得他有些藏着掖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很多东西只能靠猜,不过他倒是一再强调,玉髓不是常人所该据有之物……”


闷油瓶忽然道:“我总觉得这斗没那么简单,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凶险。”


三叔点头:“不管之前咱们倒的那些斗怎样,都不过是在和粽子打,可这次……这个墓,人为的气息太强了,强的让我感觉……汪藏海甚至才是这块地方真正的造物主,似乎这里有一个什么样的阴谋……”


他闭了下眼睛,继续道:“不说那些,单说这个斗,汪藏海管它叫‘镇仙陵’,这镇仙陵的整体架构取的就是‘镇’‘敛’二字,敛不用多说,这个镇,镇的就是八方风水各路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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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镇仙陵这个名字,依然有些惊讶,古人求仙访仙羡仙,这汪藏海居然明目张胆的“镇仙”,倘若叫当时明朝人知道了,那绝对是千夫所指。


三叔道:“汪藏海说,像咱们现在所处的墓室,这里一共有八间,每一间里面都是个易经八卦的布置,八间墓室自身又成一重八卦,而玉髓就在三重八卦生门之后,他没有详细的说这些机关,不过这样看来,这间墓室的中心就是阵眼,我们得一一破了八间墓室的阵眼,才有可能取得玉髓。”


“这里最为神妙的‘镇’,也就是外面的十三陵,汪藏海说十三陵中将葬八十一人,而现在来看也确实如此,十三位皇帝,六十八位妃嫔皇后宦官,总而言之,陵墓的设置,棺椁的摆放全都暗合着星图中八十一宿,镇住了整座镇仙陵的逆乱之气。”


“等等。”我听得心惊肉跳,赶忙拦住了三叔,“你的意思是说……十三陵中所有陵墓,其实完全都是以陪葬为目的设计的?这……这怎么可能?汪藏海并没有设计过皇陵……何况,如果真的是陪葬式的设计,应该会有别的风水师看得出吧?”


三叔看着我笑了笑:“所以说汪藏海他真是个奇人,我告诉你,这件事他根本没有自己去做。这么跟你说吧,当时明朝的风水学派有两支大派,一支是天星风水,一支是青乌风水,而修筑帝陵的时候,是从两边各请来祖师爷嫡传下来的弟子,各取他们技艺中的精华,或者说,每一条脉都要两位风水师各定上一次。”


我心说这很好啊,这样的话两边的学说都能用得上,而且可以说很好的杜绝了汪藏海耍心眼儿的可能,可是三叔怎么说……我看着三叔,三叔也看着我,继续道:“我想你也想到了,两派风水师一同定穴的目的就是怕人耍诈,可是问题就在这里。”


“青乌风水那派的祖师爷,姓云,叫云天顶,而天星风水那派的,姓鲁,叫鲁柒星。”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只是觉得云天顶这名字有点耳熟还挺帅,可是听到“鲁柒星”三个字,我一下就呆了。


这他妈的太明显了,两派风水的祖师爷,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汪藏海!


我觉得我连冷汗都下来了,瞬间就明白了这个骗局是如何进行的:这样一来,本来皇家以为的双重保险,就更加的促进了汪藏海的阴谋,他完全可以教给两边不一样的东西,唯有一点——他将镇仙陵边陪葬陵的位置说成是风水宝穴,千年难遇,而皇帝在听到天星青乌两派都这样指认以后,自然会乐颠颠的去修筑皇陵,这他娘的……


我都不知道怎样形容,汪藏海他也太厉害了,一个人玩儿转整个明朝皇室,相比之下,那些老九门的“史上最大盗墓活动”,那个copy,那势力A势力B全都是小儿科,再说这些人费了十几年的功夫,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几百年前就有人做过了,而他们完全就是挖空心思的去讨一个早就被汪藏海偷梁换柱过的结局,这实在是……


这样的真相,简直让我有些恐惧,汪藏海一个人,蒙了一个王朝,甚至一直,把这个骗局维持到了现在,我忽然间就觉得非常的奇怪:“不可能……汪藏海他也太厉害了吧,咱们这儿势力A势力B的两代人几十年都整不出什么东西,那个汪藏海,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发现了那么多秘密,开了两个宗派,还算计了一整个王朝?!他只是一个人而已啊!”


三叔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大侄子,你的想法还是太循规蹈矩了,你走进了一个根本性的误区。”说着,他看了一眼闷油瓶,“小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闷油瓶点了点头,我更是一头雾水,就听三叔道:“大侄子,你奇怪的不就是汪藏海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头脑这么多的精力做了这么多事么?一句话就可以解释。”


“说汪藏海是明朝人,不是因为他生在明朝,他只是死在了明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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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多少次我们离诀别只有那一线之隔,可现在他还在我身边,在和我生死与共,这或许是我值得无比感谢的事。


想到这里,我不禁看了闷油瓶一眼,却见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目光很淡很淡,甚至有一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样一来我也觉出自己是有多么矫情,矫情的我自己都别扭起来。


这时就听闷油瓶忽然对三叔道:“汪藏海为什么要把一切线索都指向云顶天宫?又为什么要留下镇仙陵的记载?”


三叔道:“说实话,这一点我也有些奇怪,若从他种种叙述来讲,他留下云顶的痕迹,估计是为了让求长生的人看看,哪怕是‘假长生’也是如此可怖的场景,进而绝了他们求长生的念头,而那些执迷不悟者,也不可能窥破长生真正的天机。可他本来可以让镇仙陵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记载中,却还是记述了下来,而且至少用了战国帛书,山洞石刻和蛇眉铜鱼三种方式,似乎又在希望有本事的土夫子来到这里,或者……这只是他不想自己这么完美的作品被埋没而留下了记载?毕竟那云顶天宫也是汪藏海偷着记录下来的。”


我只有点点头,这也算个理由,但说实话我觉得不是很靠谱,总感觉有点什么东西让我很不安,说实在的,我现在都有点想离开这镇仙陵,只是一方面我不知道该怎样出去,另一方面都到了这里,我的好奇心也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我们一时都陷入了安静,闷油瓶开始将自己的手指搭在墓室的石壁上,似乎在感觉它转动的速度与方位,与此同时我看到那周天符石的颜色也逐渐变得浓重起来,似乎有些黑的发亮。


我看着这景象心中有点紧张,更多是兴奋,看这架势“景门”是要开了,一位惊世奇人用千百年光阴书写而成的秘密即将展露在我面前,却叫我如何能不兴奋?


闷油瓶一动不动的感觉着墓室的细微变化,一双眼睛却瞬也不瞬的盯着那周天符石,看来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听了四个小时的故事,我心里还澎湃着,一时之间却又没事可做,只有胡乱的收拾装备,其实装备也早已经收拾好了,我这不过是捯饬一番聊以发泄,却一个不慎右手的伤口划在了金属皮带扣上,出其不意的疼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手上的伤口还是几个小时之前下来的时候,那个不知道什么人在我手上打的,伤口不大,但是挺深,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太多事情我都忘了管它,伤口自己也慢慢地不流血了,但让金属扣一划伤口又一次裂开,还挺疼的。


闷油瓶看了我一眼,我右手上已经淌了不少血看起来伤势还挺重,当然实际也挺疼,他看了一眼我的手,犹豫了一下,转身从背包里掏出绷带递给我似乎让我自己包扎一下,我本来想拒绝,因为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娇气,转念一想这斗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我这外伤见血的沾上什么毒怕是就挂了,于是便接过裹了一下伤。


等了大概七八分钟,就听闷油瓶说了一句:“好了。”便执着蜡烛当先走向了石壁,我在中间,三叔断后,闷油瓶说了一句“跟着我”便径自转过石壁,转过去之后我才发现那石壁颇有一些古怪,似乎有着潮湿的雾气景物都看不真切,看来是周天符石的作用,幸好闷油瓶的身影一直都还算清晰。


不久我们就转过了石壁,眼前是一间圆形墓室,很黑,哪怕点着蜡烛也还是阴森森的看不真切,我走在石壁边上,忽然想起点什么,转头对三叔道:“你刚才在那青铜盘上面鬼笑什么?一开始还吓了我们一大跳。”


“笑?”三叔的脚步立刻停住,脸色都有点变了,“你说什么笑?”


我一愣,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刚才在那青铜盘那边,不是你在笑么?”


三叔的表情越发的难看,甚至连冷汗都下来了:“大侄子,你确定你没听错?我刚才绝对没笑,也没听见任何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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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我忽然之间就感觉有些浑身发冷,和三叔面面相觑,从他的脸上我就能够想象出我现在是多么骇异的表情。


虽然说这几年三叔对我就没几句实话,但是正如他所说,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继续骗我的必要,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要骗他也不必在这个关节上故弄玄虚,这一点我相信我的判断。


我感觉冷汗都下来了,三叔居然说他没有笑?甚至于连笑声都没有听到?这怎么可能。


方才我和闷油瓶明明都听到了那笑声,甚至于三叔现身的时候我还觉得哪里不太对,因为那笑的实在是太瘆人了,但是当时一想三叔就爱装神弄鬼,我也就没多想。


现在想来,果然没那么简单。


闷油瓶也听到了我和三叔的对话,返回到我们两个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回来我立刻感觉安心了很多。闷油瓶对三叔道:“那青铜盘上有什么?”


三叔道:“上面太黑了,我也没细看,盘面上刻满了很奇怪的符号,我一点也不认识,感觉像是什么咒语,另外……还有九具尸体。”


九具尸体?我一个激灵,猛然看向他,三叔看着我的表情,道:“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九具尸体已经完全干化了,不会发生尸变。”


闷油瓶道:“那九具尸体怎么放的?”


三叔道:“和八卦的方位基本一样,八具尸体分别盘膝坐着,面朝外,大盘正中间还有一具尸体,也是坐着,我看着很奇怪,想研究一下是什么情况,但是看着那一地鬼画符又怕惊动了什么阵法,就蹭到一具尸体边上想看看,谁知道那个尸体虽然皮儿都干了,我敲了敲那东西的脑袋它还发出‘叮’的一声,然后……然后我就挨了小哥一下子,我当时还说小哥属兔儿的?耳朵真龘他妈尖,合着是闹……”三叔终于还是把将要出口的“鬼”字勉强咽了下去,要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就是这些个词。


闷油瓶没搭理他,沉默着望着一片黑暗的墓室,我跟着看去,蜡烛的光芒不能及远,只能看到遥远的墓室中间地面上放着什么东西,想来是棺椁,抬头看天花板上的青铜大盘,便越发有种压迫感,可能是因为三叔说的话的原因,我甚至觉得黑暗中有些影影绰绰的东西正在窥伺着我,这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闷油瓶忽然回头,看着我道:“我要上去。”


上去?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什么,我难以置信的指着那个青铜盘:“你要……上去?”


闷油瓶点了点头:“按照吴三省的意思,上面应该有机关,我要去看看。”


我不知道怎么的,竟然有些紧张,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脱口道:“别上去,会危险。”


闷油瓶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有多么的不正常,这种情况下他去本来就是顺理成章,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尴尬的放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闷油瓶没再搭理我,看了几眼那个青铜盘,那青铜大盘离地面有四五米,距离我们的水平距离也有十米左右,现在情况不明贸然走到墓室中间显然不是好办法,难道闷油瓶要飞过去?


正想着,就看闷油瓶从背包里掏出登山索,飞虎爪,将手中的蜡烛递给我,我接过蜡烛,闷油瓶将登山索缚在自己腰间,约略比了一下位置,将飞虎爪甩了出去。


就听“铛”的一声,飞虎爪钩在青铜盘的边缘,几乎是同时,就看闷油瓶手上一紧,借着一甩之力一跃而起,整个人拉着绳索荡向了青铜盘,距离青铜盘不远的时候,本来力已用老,却见闷油瓶不知怎的腰板儿一挺,手上也一用劲儿,人也跟着“噌”的往上又蹿了一段,左手便扒住了青铜盘的边沿,再一撑整个人就轻盈的落在了青铜盘上。


虽说我已经多次见识过闷油瓶鬼魅般的身手,可他这番动作还是让我目瞪口呆,虽然没有小花那样的轻灵奇巧,但是身法简洁利落,干净帅气。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正想着,就看青铜盘那边亮了起来,竟是闷油瓶在那青铜盘上又点起一支蜡烛,那蜡烛与我手中这支照明范围几乎恰巧相连,昏暗的烛光总算勉强照出了墓室的景象。


这墓室的大小看来得有二百平米,比我想象的还要大,镇仙陵竟然有八间这样的墓室,看来汪藏海十有八九是把天寿山山腹给掏了。墓室里很空旷,八方都有类似我现在所依靠的石壁,想来便是奇门八卦阵法,其实这蜡烛也就照出了一片扇形区域,墓室的绝大部分还是隐没在黑暗中。


我抬头看那青铜盘,它的面积大约有十平米,遍体铜绿,一看就是战国以前留传下来的,我隐约还能看到一个人影,盘腿坐着面冲向我,身上的衣服都烂了估计一碰就会成了灰,早已经成了干尸,空空的眼洞还望着我的方向。


我看了那干尸一眼,便觉得心里毛毛的不舒服,再不想看第二眼,想想闷油瓶此刻正在九具干尸中间研究机关,心道他胆子也是不小。


青铜盘下面看的便不是很清楚了,不过还是可以看到有一具石椁,石椁前似乎还立着一具石雕像,同样也是鬼气森森。


这时,就听闷油瓶道:“你们过来,别费蜡烛。”


当下我和三叔走过去,等走得近了,闷油瓶便熄了自己那支蜡烛,打起了手电,看来这鲛油蜡烛确实是相当的珍贵。


近了之后我才发现,那具石雕的边上滚着一个东西,我低下头去瞧,才发现是一支狼眼手电,我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我之前一个人在墓室中乱跑,受到惊吓而顺手丢掉的那支。


难道……?我愣了一下,走近去看,只见这座石雕像有等身高,雕的却是一只石鬼,在幽暗的烛火中石鬼的脸色光影斑驳越发显得可怖,而这只石鬼的眼珠赫然便是血红色。


我一时之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合着刚才给我吓得半死的就是这个东西,我也实在是太胆小了一点,可是说实在话,我也笑不出来,这雕像虽然是石头,那双血红的眼珠却仿佛有焦点一般在凝视着我,随时似乎都可能活过来。


“大侄子,发什么呆呢?看上他了?”三叔已经走到石椁边上,看到我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只石鬼出言打趣道:“那么喜欢它干脆你留下来陪它算了。”


“滚你大爷的!”三叔这话太他妈晦气了,弄得我心里都“咯噔”一下子,我留下来陪他?那他妈不是要把我整死么?我气得弯腰抄起狼眼手电,冲着三叔脑袋就砸了过去。


三叔闪了一下接住那手电,估计自己也知道这话说的太欠了,“嘿嘿”干笑两声便道:“那个……大侄子……来,咱们研究一下这棺材……哎?”


我本来不想搭理他,但听他最后这一声儿口气很是惊疑,犹豫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方才我的注意力一直在石鬼上,此时此刻仔细一瞧那个棺椁,我也吃了一惊。


那是一只汉白玉双凤雕棺,与我们在西沙海底墓看到的那具汉白玉婴儿棺几乎完全一样,只不过大了数倍,制式纹样却几乎完全相同。


我与三叔惊讶的对望了一眼,三叔道:“要不咱开棺瞧瞧?”


我道:“拉倒吧,等小哥下来再说。”


三叔“嘁”了一声道:“你眼里就只有那小哥,别忘了你三叔我也是倒了几十年的斗,开过的棺材比你见过的都多,你不肯来别来,老子自己开。”说着,便走向石椁的另一头去摆弄机关锁。


我觉得他说得有理,再加上闷油瓶也没有出言反对,看来是默许了,便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我还是打算等闷油瓶下来再过去,这样万一棺材里真的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怕真是那么一个红眼珠粽子,我也不至于太害怕。


三叔那边已经打起了手电在研究机关锁,我打着蜡烛站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百无聊赖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


收回目光,我不经意之间扫了眼地面,整个人一下就僵住了,手不听话的开始发抖,蜡烛都险些拿不住。


幽暗的烛光下,青石地上,我看到我的影子边上,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一个影子。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我一口长气总算是呼了出来,肺里就是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我一阵咳嗽,三叔走上前去似乎想拍拍闷油瓶的肩膀,却终于还是没敢伸手,只是道:“小哥,太他妈厉害了,我吴三省佩服你。”


闷油瓶的目光却依然直勾勾的看着那笑面尸的嘴,我心说莫非你还想亲他一口?却见闷油瓶忽然闪电般的将手探进了笑面尸的嘴里,我觉得一错眼的功夫,他的手已经又缩了回来,手里还夹着一个碧绿色的东西。


闷油瓶淡淡看了那东西一眼,把它揣进兜里冲我走过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趴在地上,刚想爬起来,闷油瓶却赶了两步抢在我有所动作之前一脚踩在了我的肩膀上,他这一脚用的力气很巧妙,正好卸去了我全身的力道,我“哎哟”一声就又趴在了地上,就听闷油瓶道:“别站起来。检查一下有没有骨折。”


我抱怨了一句:“本来没折也让你一脚踩折了,小哥你是不是整碎了那粽子俩肩膀没过瘾啊,真龘他妈疼。”


闷油瓶也没说什么,却在我身边蹲下,探出手来捏了捏我的肩膀,几下就把他那一脚给我带来的疼痛化解。


我心说这小子按摩手艺不错,然后忽然的就反应过来他居然在给我揉肩?这反常的情形吓得我赶忙扭头看他,就看他一脸淡然的给我捏肩膀,看都没看我,我一下子有点尴尬,干笑了两声道:“那个……小哥,肩膀没事了……你说你要干什么?”


闷油瓶没龘理我,只是收了手,淡淡道:“后背有什么感觉么?”


我道:“没什么……就是肺那有点疼。”


闷油瓶点了点头,淡淡说了一句:“疼说话。”不等我再有反应,伸出手在我后背的几个位置按了几按,有一点酸疼,别的倒也没什么,闷油瓶看我没什么大碍,道:“翻身。”


我顿时觉得我有点儿像煎鱼,还得自己给自己翻面儿,是不是还得自备调味料?这个突然间的冷幽默让我想起了小花那些并不好笑的玩笑,不由有些担心起他和黑眼镜来,希望他们没事。这么想着,我还是依闷油瓶的话翻过身来。


闷油瓶依然是方才那一套,手指大概按到我肺的位置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一阵刺痛,疼得我整个人都是一抽,闷油瓶飞快的缩手,看了我一眼,手又搭上去动作却轻柔了很多,在我胸前寻摸了一会儿,道:“没骨折,瘀血而已。”说着,将手掌按在我的胸口,稍稍用力按揉起来。


他用的那个力道让我一开始觉得有些疼,但不想让他小看我,还是咬着牙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儿之后,胸口的窒痛气闷感就慢慢的消了下去,隔着衣服感觉到他手掌温热的触觉,还挺舒服的,身上的不适卸去,仰躺着也没事做,我也就又打量起闷油瓶来。


他此刻半蹲半跪在我身边,专注的给我按摩,这么看过去他的侧脸真是相当的好看,我竟然就这么看着他的侧脸发起呆来,过了不多久闷油瓶像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手上动作不停,却也转过脸来,淡然的眸子看向我,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没有闪开目光,我俩就这么对着看了好一会儿。


终于,闷油瓶平静的收回手,眯起眼又仔细的瞧了瞧我,淡然地站起身来向着三叔那边走过去,我也赶忙爬起来跟了过去。


三叔已经倒腾开了那具石椁,里头是一具同样汉白玉制的棺材,闷油瓶和三叔一道给那棺材弹上墨线——也就是所谓的“缚仙索”,将棺材绑起来,这样里面的粽子便无法起尸伤人——之后由闷油瓶推开了棺盖。


棺材是空的,而在棺底大概是死尸头部的位置,有一个鱼形的嵌孔。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四十一】


说起来棺材是空的我并不奇怪,毕竟方才那个笑面尸看上去不是青铜盘上的那九位,想来一直便是这棺中的正主儿,只是不知道它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而那个嵌孔,看到它的一瞬间我就想到了闷油瓶从那笑面尸口中摸出来的东西,闷油瓶显然也和我想到了一起去,从怀中掏出那东西来,我一看是一条翡翠鱼,色泽光润质地上乘,看做工至少也是明朝的,绝对是胖子念叨已久的“上乘明器”,再看却觉得那翡翠鱼有些眼熟,思索再三,忽然恍然大悟——我们当时被困在西沙沉船葬海底墓的时候,遭遇过奇门遁甲的机关,而当时指引生门的线索,便是一个鱼影,这条翡翠鱼便是依照那鱼影雕刻而成的,显然这间墓室整体都与西沙那边有着一定的联系,这应该也是汪藏海所刻意设置的。


闷油瓶似乎在犹豫是否要把那条翡翠鱼嵌到嵌孔中,我拦了他一下道:“小哥,你刚才看那青铜盘上是什么?”


闷油瓶道:“是个阵法。”


我问:“什么样的阵法?”


闷油瓶摇摇头道:“我还没仔细看。”


这么说来闷油瓶是研究那机关到了一半,看到我有危险就冲了下来,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得意,还有些不好意思,便道:“那……要不要再上去一次?”


闷油瓶道:“不必了,大概的我已经知道了,那阵法大致是用来催化尸变的,另外就是在那个阵法中,人对于外界的感知会变得迟钝,所以吴三省才没有听到笑面尸起尸时的冷笑。”


我心中奇怪,便道:“那……你是怎么发现我有危险的?”


闷油瓶转过头瞥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径自伸手将翡翠鱼对着嵌孔按了下去,却一下没有按动,他微微皱了皱眉,将翡翠鱼放回口袋,打开手电到最强光半身探进棺中去看那嵌孔,我和三叔也凑了过去,之间那嵌孔看进去碧油油的一片,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闷油瓶凝神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皱了皱眉道:“是尸玉。”


“尸玉?”我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古怪玩意儿,闷油瓶看到我迷惑的眼神,淡淡道,“尸体内脏炼成的块。”说着冲我伸手:“蜡烛给我。”


我一听他解释就已经觉得有些恶心,将鲛油蜡烛递给他,闷油瓶接过蜡烛道:“屏住呼吸。”说着便将鲛油蜡烛凑到了嵌孔中间,火苗一碰到那碧油油的尸玉,“噌”的以下变得绿莹莹的,烧的很旺,同时散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尸臭,我顿时产生了一种大夏天冲进放了具腐尸的小屋那种感觉,因为站的比较近一下子差点没背过气去,“腾腾腾”连退三步。


闷油瓶倒是不怕恶心,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那火苗,我心说难道牛逼的人都有怪癖,他是在这儿看火苗占卜还是干嘛,不过我是真不想过去。我看了看三叔,他也捂着鼻子一脸难受的看着闷油瓶,闷油瓶却看得聚精会神,好像那火苗能烧出花儿一样。


三叔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走了上去,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可是在他向棺中看了一眼之后,脸上明显有了惊讶的表情,“啧”了一声,也探过头去仔细的瞧。


这下我也忍不住了,勉强压抑着剧烈的尸臭在胃里翻腾起的一阵阵恶心,我走到那棺材边上,往里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去我也愣住了。


那“尸玉”让闷油瓶一烧已经化了,浓稠的墨绿色液体流淌在棺材底板上,而就在液体流过的地方,棺材板上竟然显出一排白色的大字,是篆书,而且可以说写的相当不怎么样,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白色小字。


尸玉化成的液体只覆盖了小半个棺底,闷油瓶忽然转过身来,拔出我腰间那柄伞兵刀,探进棺材中用刀刃把尸玉化成的油在棺底抹匀,我看着刀刃上那墨绿浓稠的液体,忽然就觉得一阵恶心,心说你小子怎么不用自己的,却见闷油瓶将棺底的尸油抹匀之后,将刀刃在棺材侧面蹭了蹭,又心安理得的给我插回腰间,对我道:“吴邪,看看写的是什么。”


我们这三个人里,三叔研究的是天书一样的古文字,他素来“不屑于”看篆书金文,闷油瓶更是怎么看他们的专长也不在认字上,如果让这两个人认读这棺底的篆书,他俩也认得出,只不过总得用上几个小时,而我就不一样了,好歹是搞拓本的,闲来无事就爱看看这些,篆书我熟悉的很,念起来和楷书没什么区别,总算自己是有用了一把,这么想着我还有点儿得意,当下大步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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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是一高兴找不着北了,我探头去看字的时候忘了闭气,差点儿给我熏一个跟头,得亏闷油瓶在后面撑了我一下,我才没有摔下去。


第二次我算是学乖了,先闭了气才探下头去,先认了中间那行大字,赫然是“西沙珠民恨天尸以身祭”,那句笑面尸是一个活人祭?我愣了一下,把这行字念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三叔明显吃了一惊:“恨天氏?”


我看他的表情很是惊讶,心里只觉得一头雾水,三叔看我的模样,便给我讲起了恨天氏族的来由。


相传恨天氏本是发源于南海的古老部族,传说他们常年生活在西沙的海中,水性如鱼,更奇异的是在有关恨天氏族的传说中,他们是“仇恨太阳的部族”,在中国古代传说中也有着类似恨天氏的部落的影子,以火鸦为纹饰,以月为祭,以海为家等等,却从未有证据证明他们真的存在过。


没有功夫想关于恨天氏的事了,长生都出现了又有什么不能出现的,我接着看那些小字,那些字刻的非常的小,而且看上去和大字的书法水平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字写得相当的不错,显然不是同一个人写的。我眼神儿在这样的光线下实在是说不上好,只有往前凑,可那味道又实在是难闻,这感觉别提多么让人痛苦了。


我勉强压抑着一阵又一阵的恶心,念道:“长生之道,逆天之行,妄逆之乱,玉髓之精,吾以三重周天,八方魂魄落阵,阵谓‘锁魂’,以八部为祭,敛天地龙形,制玉髓逆气,阵既成,将养百年,玉髓气尽,再无长生。”


念完这一段,我只觉得心惊肉跳,看来这行小字的作者便是汪藏海了,这么说来,汪藏海在这里布下了一个“锁魂阵”,我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但一听就知道厉害,看来其他的墓室里应该也有着类似的祭祀程序和祭品,而这样的目的,正如三叔的推测,是为了利用这锁魂阵,抵抗长生玉髓的逆气,乃至于消磨它的逆气,慢慢的毁灭‘长生’。


这么说来,青铜盘上九具干尸,再加上阵眼一具尸体,这斗里有八间这样的墓室,至少要有八十具尸体,并且这还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殉葬坑,而是杀生祭,这样的活人祭祀即使在古老残暴的统治阶层殉葬中也少见的很,虽然说汪藏海如此行事是为了毁灭长生,但是这杀气也委实是太重了一些,而且这些阵法我听都没听说过,似乎是上古的阵法,这让我感觉很是不安,不知怎的,我竟然萌生了一股退意,但是转念一想,方才那巨浪一冲,我就算想走,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何况来这个斗的肯定不止我们一行人和三叔,我们是为了毁灭长生,可难保不会有人是为了求长生,玉髓若是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其实我们没的选择,就像汪藏海当年没的选择。


这当儿尸玉也差不多烧化了,墨绿的油淌了一棺底,那股尸臭更是充溢着整个墓室,我几乎一秒都没法多呆下去。


闷油瓶浑然无视了那些尸油,两个手指夹起那条鱼,小心的把它摆在嵌孔上,然后按了进去,他的动作迅速而干净,手上也并没有沾到尸油。


只听得“咔”的一声轻响,那具石鬼雕慢慢的滑动起来,直到彻底滑离了原位,露出一个大约可容一人的漆黑地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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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三方都陷入了死寂,虽然说既然是陵寝的设计,汪藏海绝对不敢不遵守《葬经》,更何况这镇仙陵风水上善,更是严谨风水格律的设计,然而机关消息的摆放设置却又不在《葬经》之内,汪藏海会出什么幺蛾子也不一定。真是横着说也有理,竖着说也有理,莫名的就让人烦躁起来。


正在这举棋不定之时,却见一直沉默的闷油瓶突然转过身又开始研究那九星天枢盘,手指头还在上头虚划,我看他这情形,道:“小哥……你要开这机关?”


闷油瓶仍然极其专注的在看那星盘,只是以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稍稍点了点头,我又问道:“你有把握开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么?”闷油瓶又摇了摇头,动作同样小的看不出来,显然他研究的极其的聚精会神,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继续问道:“那为什么要开?”


闷油瓶估计有点烦了,干脆没搭理我专心的看那星盘,倒是三叔在一旁扯了我一下,压低了嗓子道:“大侄子,动动脑子,换做是你,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你能开那九星天枢盘,你会不开么?”


我被他问的一呆,然后猛醒过来,是啊,倘若是我,在这样一种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我最后一定会解那星盘,我估计就算是三叔那种老奸巨猾一肚子心眼儿的,到最后也一定会试着去解。


这是土夫子共同的性格,勇气与好奇心,以及人类所共同具有的“赌性”,很难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有人赌对了下一个斗就赚得盆盈钵满,有些人赌错了便落得个死无全尸的结局。可是这也是个挺无可奈何的事,任何一个人都会这么做,好奇心向来是一个巨大的机会,也是最无情的杀手,即使冷漠如闷油瓶也一样。


这边闷油瓶已经开始动手了,只见他先是食指拨动了一颗铜星,铜星在铜盘上划出一道悦耳的金属音,之后他的动作便越来越快,到最后我甚至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听得“铮铮”的金属相击之声,如繁音急节,嘈嘈切切,宛如一曲古乐战歌。


大约有一两分钟的时间,闷油瓶才停下了动作,而几乎就是同时,地道一侧的墓墙深处传来了低低的轰鸣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的移动,那轰鸣声响了足足有半分多钟才算安静下来,我心知这墓道中此时此刻虽无异变,但是在这镇仙陵的某处一定发生了我所意想不到的变化,总之一定要慎重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发生什么,我们当下继续前进,前行不久面前竟出现了一个三岔口,先由闷油瓶仔细的检查了一番,确定这三岔口没有任何机关,也就是说一个简单的三选一,而且没有任何线索的三选一,或许我们会走到墓室,或许我们会走到死地,或许我们会直接出去,也没准儿三条道通向的是三个不同的墓室,我们并无从知道墓道的尽头是什么,我们只能赌一把。


当下我们商量一下,选择了左边那条道,进了左边的墓道我立刻就感觉到这条墓道是陡然上行的,忽然让我产生了一种“在山腹里爬山”的错觉,大概走了十分钟,我们来到了墓道的最高点,转而下行,走了一会儿我就觉得哪里不太对,然后我意识到自己的鞋子湿了,闷油瓶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将蜡烛往下放了一放,便照出了地面上的情况。


果然,青石墓道上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积起了水,现在大概刚刚没过鞋底,但是如果整条墓道是一直下行的话,到最后恐怕至少足以没过我们,而这些水都是在我们转到下行墓道以后才出现的,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不是个排水口,然后我意识到这是完完全全的静水,一点流动的迹象都没有,我心里越发的奇怪,当下问闷油瓶道:“小哥,看这架势这墓道废了?”


闷油瓶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道:“不会。”说着便把蜡烛举高了一些,继续前进。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在墓道中泅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另一间墓室,而且似乎破解了那边的第一道景门以后,这一次我们直接进了这墓室的生门,没两步就到了阵眼之中。


不出我所料的,这间墓室的顶端也有一个青铜圆盘,但是距离我的垂直距离甚至不到一米,我都能清楚的看到上面坐的那些干尸,我忽然想到如果说八间墓室的大小构造是类似的,这间墓道里的水能有三四米深?


这么一想,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正如闷油瓶所说的,这条墓道看起来绝不是废弃的墓道,那么这间墓室里的大量积水必然是有其道理的,而这间墓室里唯一可能需要这些水的就是……“锁魂阵”在这墓室中的“阵眼”!也就是说,这水里很有可能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低头看了一下,水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底,水温也异常的凉,这忽然让我产生了一种极其强烈的恐惧感,就好像打从远古以来人类对黑暗对未知的那种恐惧感,这种感觉让我浑身发毛,我刚想开口叫闷油瓶和三叔商量一下要不要上到青铜盘上,忽然就觉得什么东西拉住了我的脚腕。

楼主:青铜頩  时间:2021-01-26 22:10:21
【四十三】


我刚刚想到这水或许与这墓室中的“祭品”有关,因而可能有危险,忽然之间就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了脚腕,我吓了一大跳,瞬间就想到了小时候听的那些关于水鬼的故事,一声呼救还没喊出来,脚上的力气忽然间增大,我只发出了一声含混的挣扎就一下被拽下了水去。


我拼尽全力往上挣了一下,脑袋总算是冒出了水面,一睁眼却发现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灭了,墓室里又是一片漆黑,黑到我什么都看不见。这种黑越发加重了我心中的恐惧,我猛吸了一口空气,刚想呼救,脚下猛的又是一紧,我一下就又被拉进了水中。


这一次又不比刚才,方才我至少有所准备,此时此刻一句话憋在嗓子里没喊出来,还猛然呛了一口水,冰冷刺骨的水透过口鼻一下灌入肺里,呛的我猛烈地咳嗽起来,可我现在整个人都在水下,一咳嗽只是呛水更加厉害,同时我下意识的试图用鼻子吸气,一时之间整个口鼻到肺都是一阵难以克制的胀痛加酸麻的感觉,差点没晕过去。


连灌了几口水,我觉得我脑袋都已经有些发晕,再加上没有空气,甚至连神志都不那么清楚了,幸而这水实在太冷,冷的让人浑身发抖,那种刺骨的凉意算是让我勉强保持了清醒,我觉得我的气儿已经没剩多少了,只能拼了全力的往上游,却在这时,觉得胸口蓦的一窒,什么东西一把就把我拉了下去,我慌乱的伸手去抓那勒住我胸口的东西,却发现触手是满把的头发。


我整个人都一个激灵,窒息导致的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几乎达到了顶点,我只感觉连自己的肺都快要炸开,可头脑却瞬间清醒了。


这是一只禁婆。


记得闷油瓶说过禁婆本是水鬼的一种,在水中会比在陆地上更加厉害,而即便在陆地上,闷油瓶也尽量的避免了和禁婆的正面交锋,足以说明那东西的难搞程度,而现在……恐怕我是要完了。


正想着,忽然之间,拦腰又感到一股大力,一把就拽住了我,我狠狠地大骂了一句**这水底竟然有俩东西!这他妈是决心要整死老子么!就感觉那股大力开始把我往后拖,本来胸前缠着的头发就让我快要窒息了,那股大力又是一拽,我觉得我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几乎都被挤压了出来,整个人几乎都到了死亡的边缘。


人面临绝境的时候往往会发狠,我几乎是用了我最后的力气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伞兵刀,对着身后就是狠狠的一捅,我明显的感觉我捅到了什么东西,腰上的劲儿立刻就是一松,我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感觉就是四肢一阵酸软,我几乎已经失却了全部的力气,就连知觉也在渐渐的离我远去。


谁知就在这时,后腰的那股大力又是卷土重来,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竟然和禁婆拔起了河来,我却再也没有半点力气挣扎,只有软绵绵的任着两边几乎要把我的腰完全扯断。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昏迷过去的时候,整个人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冲力,我不由自主的就被撞了出去,合着该我命大,那股大力不偏不倚将我往水面上撞去,我脑海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还挺幸运的”,然后便倏地失去了知觉。


我估计我失去知觉的时间也就那么零点几秒,恢复神志的刹那我的头已经露出了水面,第一反应就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的嘴里灌满了水,这一口气导致我咳嗽的差点把肺都呛出来,但是那种空气进到肺里的感觉实在太他娘的好了,没有窒息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绝处逢生的感觉。


我等气稍微喘匀以后,便狠狠地咳了几下,吐掉喉咙里的水漂在水中,也不知道三叔和闷油瓶人在哪,而且我虽然缓过了气儿来,但刚才浑身脱力现在四肢还是酸软的几乎没法动,为了节省体力我只有尽可能放松了身体悬浮在水中,同时反手去取狼眼手电。


正在这时,我身侧不远处传来了一声试探般的叫声:“大侄子?”


是三叔的声音。


我无力的“嗯”了一声,道:“你在哪?”

楼主:青铜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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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瓶邪同人文

发表时间:2013-05-10 09:19:00

更新时间:2021-01-26 22: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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