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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监狱题材长篇《又见油菜花开》已完稿 50万字 连载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王剑误以为叶旭出于紧张或者拘束才这般吞吞吐吐,就安慰道:“叶旭同志,我们党一贯坚持民主,每一个党员都有充分地发言权,不像共产党搞家长制,领导说了算。你别担心,有什么好的见解,大胆地讲。何况,党内目前就数你斗争经验丰富,以后许多工作还得依靠你担大梁呢。”
“对,老叶,你就把肚里的货给我们亮亮。”
叶旭搓了搓手,说道:“我就谈点感受吧:我呢,过去的历史你们也清楚,曾经飞黄过那么一阵子,要说,那时的想法确实很多,但是劳改了,所有的想法自然而然都泡了汤,因为没有前途了,想那么多干嘛,再说,我以前得罪过孙阎王,他总是找机会给许多苦头吃,我要是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刑期就算阿弥陀佛了,还能有什么想法?这些事情,大力知道,我一直很消沉悲观,也特别孤独,”叶旭说到这里,心里酸酸的,两年来的劳改生涯中,给他帮助最大的人就是眼前的葛大力,不由得暗自感叹:“他要不是这个反革命组织的成员该多好!”叶旭心情极为矛盾,便抬眼瞅着葛大力,见他专注地听着自己讲话,竟对他油然而生一种愧疚心理,动情地说道:“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大力多次伸出援助的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他,我……”
王剑打断叶旭的话说道:“党内同志互相帮助理所当然,你不需要客套了,快拣要紧的话说,不然一块待久了,容易暴露。”
叶旭露出犹豫的神情说道:“我刚加入组织,确实还没有什么想法。我问一下,我们党内过不过组织生活?”
“这个嘛……,我们是根据需要。我们的党目前还处于地下活动状态,随时都面临着危险,组织活动不能够定期。另外,叶旭同志,你是一位新同志,党还要对你进行进一步的考察,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就由我和大力同志与你联系,等机会一旦成熟了,我们就会尽快安排你与党的 和其他成员见面,但是现在你有事只能找我和大力两人,这一点请你谅解。”
“好像快散场了。”葛大力树起了警觉的耳朵,紧张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我看看。”王剑迅速跑到门后,趴在门缝上朝外看了一眼,就转过身,压低嗓音,急切地说道:“你们赶紧走吧,具体事情过两天再商量。”
葛大力做贼般溜了出去,叶旭则显得从从容容,从刚才的举动中,叶旭看出了这两人遇事沉不住气,心里便有了底,晚上,他躺在铺炕上,辗转反复,终于琢磨出一个打草惊蛇的计划。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阳光照在空旷的菜园里,让硕大的黄心乌摆脱了积雪的压迫,探出了一颗颗使人见了就心醉的绿黄色的头,惹的无数的喜鹊、麻雀、小黄雀、斑鸠、画眉和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欢喜地围着菜园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小组长挥舞着一个长竹竿,领着三个就业人员,在菜园中央来回吆喝,驱赶着落在菜地里的鸟雀,天很冷,但她的脸上却满是汗水,她吆喝一阵,有些倦怠,回过头,见刘晓莉坐在菜园窝棚前的稻草堆上,舒服地晒着太阳,气就不打一处来,责问道:“刘晓莉,你歇够了没有?别人都在干活,你总歇着,让我怎么对别人说。”
刘晓莉歉意地笑笑,缓缓地站起身,样子懒懒的,说道:“我腰酸的很,想歇歇再干。”
“不行,”小组长态度相当坚决,“你怀孕还成理由了?要是这样,大家都去偷汉子。”
“你再说一遍。”刘晓莉被深深地刺痛了,只见她怒目圆睁,左手一卡腰,右手指着小组长的鼻子,摆出了一副拚命的架势。看来,劳改队的经历也让她学会和习惯了粗野和撒泼。
小组长虽自感理屈,但见刘晓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便觉得不能向她示软,就提高嗓门说道:“你指着我干嘛!谁还怕你不成。妈的×,你敢做这种不要脸的事,还怕让人说,我就说了怎么样?你个臭婊子!”
“你才是臭婊子!”
“你是!”
两个人泼妇般对骂撕打起来。小组长害怕打坏了刘晓莉的肚子,不敢贸然下手,而刘晓莉却是无所顾忌,又抓又打,小组长被打急了,一把揪住了刘晓莉的头发,使劲朝地上拽,刘晓莉也抓住小组长的头发,两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那三个就业人员急忙跑过来劝架,但两人谁也不松手,互相揪着对方的头发僵持着。
三个就业人员一时手无足策,便商议着去队部找干部来解决,但还没有等她们动身,修配厂的围墙上跳下一个人,飞快地朝这里奔跑,在这三个就业人员惊谔的目光注视下,王锦葵气喘吁吁地跑到小组长和刘晓莉面前,伸手一卡小组长的脖子,骂道:“妈的×,松手!”
“哦……”小组长被卡得无法呼吸,只得松开手去掰王锦葵的手。
“滚你妈的吧!”王锦葵见小组长松了手,就顺势一推,将她重重地推倒在地,跟上去又踢了两脚。
王锦葵因跑到车间的通风口上偷看刘晓莉,被队长关了几天的禁闭,放出来后,他依然挂牵着刘晓莉,时不时还找机会朝菜园偷看,只是一直没有看到刘晓莉,他就越发地放心不下她,这个年也没能过舒坦。今天,是年后第一次出工,他得暇爬到围墙上,终于看见了坐在窝棚前的刘晓莉,心里立刻就像喝了蜂蜜般有股甜丝丝的味道,这种欢快的心情让他干起活来,一点也没有劳累的感觉,他一口气浇了十几个模子,在铁水飞溅的红光中,他仿佛看见刘晓莉朝自己甜甜地笑着,便克制不住想见她的念头,摔下手中的铁舀,又爬到了围墙上,在刚才刘晓莉坐着的窝棚前,他看见两个女人正揪打在一起,旁边还围着三个女人,从衣着上他一眼就认出打架的女人中有一个是刘晓莉,于是,他想也没想,翻身跳下围墙,便跑了过来。
三个旁观的就业人员迅速围拢过来,纷纷指着王锦葵责问道:“住手!凭什么打人?”
“你为什么打人?”
“你是干什么的?走,跟我们去队部找干部说理去。”
小组长爬起来,揪住王锦葵的衣领,伸手就抓王锦葵的脸。王锦葵猝不及防,脸上被抓出了两道深深的血印。王锦葵恼羞成怒,挣脱三个就业人员的纠缠,挥舞拳头雨点般击向小组长,小组长抱着头,左躲右闪,但还是很快又被打倒在地,王锦葵不依不饶,继续踢打小组长,一名就业人员见无法制止住王锦葵,就大声地叫道:“你再不住手,我就要报告干部去!”
王锦葵露出一副凶恶的表情,逼视着那个女就业,说道:“老子叫王锦葵,修配厂的犯人,无期。要告干部,就赶紧去!老子等在这里。反正在共产党手里,老子从来没想过好。但你也要想想你的后果!”王锦葵朝那个女就业说这番话,但他又是说给旁边其他人听的,所以,他把声音故意提得很高。这招果然管用,那三个女就业都胆怯起来了。
王锦葵像拎小鸡似的将小组长从地上拎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问道:“我问你,今后还敢欺负人吗?”
小组长的脸上满是血迹,身体哆嗦着,隐隐地呜咽着,没有说话。王锦葵挥动拳头在她脸前晃了晃,吓唬道:“你他妈不想说,是不是?”
小组长在王锦葵的威逼下,怯生生地辩解道:“我没有欺负她,是她不要脸,偷汉子搞大了肚子,还不劳动……”
“你说她怀孕了?”
王锦葵心头一阵狂喜,“那一定是自己的孩子!”,这种念头一产生,就飞快地填满了他整个大脑,让他激动地无法控制。他扬起了头,胸脯急剧地起伏,但这种幸福的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小组长在一旁对刘晓莉的漫骂又让他怒不可遏。
“住口!她都怀孕了,你还侮辱她,你是人吗?”王锦葵揪住小组长,一连扇了她几耳光。
“住手!”随着喝令声,王锦葵的手被人紧紧地抓住,他恼怒地回过头就想发脾气,却见拦他的人正是刘晓莉,气顿时就消了。刘晓莉脸上一道道新鲜的抓痕,头发也被揪的散乱,样子非常憔悴,王锦葵见了,心里便隐隐地做痛。
刘晓莉面色惨白,嘴唇抖动着,问道:“你叫王锦葵,是吗?”
“是。”
“那好,我告诉你,这里没有你的事,你给我滚!”刘晓莉高高地扬起手,“啪”地重重扇了王锦葵一个耳光,骂了句“你这个流氓,滚!”然后,她悲愤地扭过身,哭泣着跑进了旁边的窝棚里。
王锦葵雕石般愣在原地,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是我害了她啊!”他四处望望,见小组长和其他三个女就业都已经逃之夭夭了,便迈着沉重的步子,怅然地向修配厂的围墙走去。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江立春拄着双拐在大女儿江敏的搀扶下,艰难地在屋子里转圈。在出院前,医生告诉他,每天必须坚持功能锻炼,保持肌肉的活力,这样才有利于早日彻底康复,同时,也不致于留下后遗症。在医院病床上躺得不耐烦的江立春一回到家里后,就迫不及待开始了锻炼。屋子外面有积雪,对于拄拐的江立春来说不方便,他就把活动的场所放在了屋里,每天吃完三顿饭后,杨兰英搀扶着他在屋里绕圈子。今天杨兰英早起后,觉得身子不舒服,就独自去医院做检查,临走前,叮嘱已经上小学正在放寒假的江敏接替自己,顺便看一下妹妹江辉。
临近中午时,杨兰英才回来,江立春问候了她一句,也没有在意,就让她去做饭了。午饭时,杨兰英没有动几筷子,就不吃了,在一旁懒懒地看着江立春和两个孩子吃饭。
“兰英,你上午去医院,这两个小家伙在家里打得一团糟,把隔壁邻居都招来了。”江立春告了两个孩子一状。
杨兰英淡淡地一笑,伸出手摩挲着身边江辉的头,没有说话。
“这些小东西,打的时候拉都拉不开,可过后,又在一起玩,……”江立春说着抬起头,看出杨兰英一脸的疲惫,便关切地问道:“兰英,还是不舒服?”
“没什么,过一会就好。”杨兰英依然一脸淡淡的笑意。
江立春看出杨兰英心中有事,就匆匆地扒完碗里的饭,招呼杨兰英搀扶自己进了里屋,随手关了门,问道:“兰英,你和我讲实话,究竟有没有问题?”
杨兰英娇嗔地一推江立春:“你低点声,孩子们还在外面。唉,这段时间我们很注意的,怎么又有了呢?”
“是吗?那太好了。”江立春尽管不再像第一次听到杨兰英怀孕时那样喜出忘外,但看得出他依然非常高兴。
“老江,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我这么年轻,还想在学校里多做点工作,这个,是不是就不要了?”
“不行,”江立春态度坚决地予以拒绝,“好不容易怀上的,就生下来吧。”
“生!?说得多轻巧,十月怀胎容易吗?我生这两个孩子,受了多大苦,敢情你看不到?哼,你们男人有朝一日能生孩子时,看你还敢这样说。”
“我当然知道,”江立春陪着笑脸,“你看,咱们身边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毛 不是说人多好办事,人多力量大吗?再说,你以前也答应过我,要给我生一群孩子的。”
“呸!谈恋爱时的玩笑话你也当真?你瞅着别人家的孩子多,人家家属没有工作,可以在家里带孩子。我能像人家一样吗?我每个星期要上18节课,还要伺候你们老少吃穿,你只顾平日里在外面工作忙,把孩子都甩给了我,不管不问的,噢!生孩子你倒积极了?你想没想过,我不是家属,我也是要上进的。”杨兰英一阵委屈,眼里闪出了泪花。
“兰英,你千万别这样,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这样吧,现在我们不谈这件事了,你赶紧上床休息吧。”江立春说着,拉开房门,朝外屋的江敏喊道:“小敏,你妈累了,中午碗你刷了。”
“哎!”江敏在外屋清脆地应答一声。江立春的这一招果然很灵,杨兰英在孩子面前从来不愿意表现出弱者的形象,她狠狠地瞪了江立春一眼,上床躺了下来。杨兰英确实很疲乏了,尽管外屋里两个孩子的吵闹声不停,她还是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江立春坐在床前,搜肠刮肚地想着劝解杨兰英的办法,作为丈夫,他理解杨兰英的难处,“不要了?”他多次问自己,但很快又否决了这一想法,他的心底里非常想要一个男孩,“有个小子多好!”江立春想着,心里就美滋滋地。
当日晚上,江立春躺在床上,用手轻轻地磨蹭着杨兰英光滑的腹部,嘴对着她的耳朵,整整灌了一箩筐的话,终于说动了杨兰英。
“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杨兰英竖起右手食指,郑重其是地说道:“无论是男是女,这是最后一个。”
“这……”江立春一时拿不定主意。
“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也不答应你。”
“好吧,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个。”江立春暂时答应了,但是在他们拥有了儿子江捷的5年以后,他们又生了第四个孩子,小女儿江云,江云才是他们的最后一个孩子。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18

黄泊湖二三月份的倒春寒比三九严冬还要让人畏惧,风呼呼地刮,雨不停地下,广袤的田野被雾状的色调所笼罩,原本鲜绿的油菜苗和粉红的红花草似乎褪去了颜色,一切都变得昏昏暗暗的。叶旭摘下头上的破草帽,随手在空中甩了甩,甩出一串水珠,事实上,带草帽一丁点儿意义也没有,他的衣服早已经被雨丝洇湿了,裤脚上也沾满了黄泥。他低下头,看见脚上的解放鞋张开了嘴,露出了跟黄泥巴一样颜色的脚指头,他踮起脚,鞋里的污水便顺着张开的口子流了出来。“妈的,这个鬼天气,把老子冻的要死!”叶旭像多数犯人一样,骂了一句天气,端起脸盆去监院中央的水池边洗刷。
水池边挤满了洗刷的犯人,每一个人都是湿辘辘的,因而空气里就弥漫了一股浓烈的汗腥和霉臭混杂的味道,不过,这里的人对这种味道已经非常习惯。他们结束了一天的劳动,许多人已经在想那顿热腾腾地晚饭,还有一些人在想那个暖暖地被窝,所以他们并没有感觉到水池里的水冰一样凉,人人都很轻松地洗涮起来,一时间,水池边热闹非凡了。叶旭打了一盆水,简单地洗了一把,将污水倒在池边的泥地里,然后,又挤到水池边,舀了一盆水,弯下腰,默默地洗着已经破烂不堪的布袜子,看得出,他一肚子的心事。
今天一早,叶旭在早稻秧田里耘田的时候,张明披着一件棕麻的蓑衣,在泥泞的田埂上,踅摸过来,蹲在田头,掏出一个旱烟袋,点燃了,就大声招呼田里的犯人到他近前谈话,时间不长,他就叫了五六个人。叶旭估摸着,张明是不是专为来找他的,正猜疑时,听见张明叫自己的名字。叶旭猜得不错,张明这趟是特意来找他的,先前叫的犯人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张明简单询问了一下近期叶旭掌握的情况,见叶旭并没有查出更多的新情况,不由得露出焦虑地神情,催促道:“叶旭,我最多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不能再等下去了。无论你想什么办法,必须在一个星期内摸清楚他们组织的骨干人物,便于我们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相信你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做到这一点,有什么困难之处,随时可以找我解决。你现在就抓紧时间行动吧,下个星期的这时候,我和李明山教导员等你的好消息,到时,我给你记功。”
张明的指示犹如一座山似的压在叶旭的心头,令他不安和烦躁。他理解张明的心情,他过去搞了十几年的政治斗争,深谙尽快破获潜藏的地下组织的重要性,更重要的一点,这件案子能否尽早破获还关系到自己的命运。他清楚党的政策,如果他能够在破获这起案件中起到关键作用,他得到提前释放的可能性就大大地增加,他是多么渴望早日见到心爱的夏晓菊和叶小龙,渴望见到年迈的双亲!除夕之夜,他被王剑、葛大力拉进他们的组织后,他原以为很快就可以和这个组织的其他人接上头,但出乎意料的是,同他保持联系的只是葛大力一人,王剑和他如陌路人一般。他催促过葛大力几次,希望过一次组织生活,但得到的答复就是等待,此外,葛大力向他传达了王剑交给他的一项任务:在中队里物色新成员。叶旭暗自后悔,自己低估了这些人的能力,他心里清楚,农场不会给他很长的等待时间,他必须主动出击,但主动出击又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暴露自己的目的。这段时间里,萦绕在他脑际里的满是各种应对方案,有的胎死腹中,有的他自感不错,兴致勃勃地付之行动,结果,没有一个办法能够取得实效,这让他苦恼不堪。现在,张明又给他下达了最后破案的期限,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不然,他将失去一次立大功的绝好机会,无论如何,他都不愿失去这个机会,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能够看到立功的希望所在,甚至,他有一些绝望,因而,这一天的劳动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乏,现在,他似乎连在水盆里揉袜子的力气也没有了。
“嘿,会长,今儿有什新鲜事,给咱咕唧咕唧。”
“得了,他那里都是些出口转内销的歪货,该长毛了。”
“你尽瞎掰,长毛怎地?人家好歹那有货,俺们爱听,对不,会长。”
叶旭抬起头来,见杂务组的犯人刘金宝端着脸盆来到水池边,有两个犯人正在和他打趣。
刘金宝在抗日战争时期当过日伪的维持会长,因为这段历史,队里的犯人都戏称他“会长”,起初他对这个称呼十分反感,还为此与他犯发生过冲突,无奈,这样叫他的人越来越多,有时队中的干部也这样叫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习以为常,默认其他人叫他“会长”了。
刘金宝为人刁滑,长着一副灵牙利齿,善于溜须拍马,经常利用在杂务组干活的便利讨干部的欢心,对他最为赏识得就是孙勇。在犯人面前,刘金宝喜欢将从各种途径打探来的消息加以传播,以此作为炫耀的资本,因为他同一些干部和值班犯人走得近,传出的各种消息并非完全空穴来风,有的很快得到了印证,刘金宝凭借着这种小伎俩,俨然成为犯人中间的消息灵通者,竟受到了许多犯人的尊重。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叶旭从心底里看不起刘金宝,主要并不在于看不惯刘金宝虚假的为人,而是在于刘金宝投靠日本人的那段汉奸历史,可以说,叶旭对刘金宝整个人是彻底否定的,但刘金宝似乎并没有在意叶旭对他的态度,他实在是个心计十足的人,他清楚叶旭的过去,既知道孙勇经常故意刁难叶旭的事情,也从林枫和张明对叶旭的态度上觉察到叶旭在中队主要干部心目中的地位,所以他从不轻视叶旭,每次照面他总是主动同叶旭打招呼,而叶旭采取的策略就是敬而远之。今天也不例外,叶旭瞧见刘金宝弯腰正从水池里舀水,就迅速低下头,将袜子拧干,随手倒掉脏水,直起身子,脚步匆匆地回监舍了。
屋里似乎同屋外一样寒冷,弥漫着潮湿的凉气,那种汗腥和霉臭混杂的味道比水池边的更要浓烈。“啊,好冷!”叶旭嘀咕一句,放好脸盆,一个健步跳上铺炕,展开被子,盖住双腿。监舍里没有点灯,光线晦暝阴暗,看不清人的脸。叶旭背靠着泥墙,对着双手哈着热气,一会儿,他感觉被窝里的双脚有了一丝热气。左右看看,屋里大多数犯人都和自己一样蜷在被窝里,互相聊着天,等待开晚饭的时候,只有小组长和学 两人趴在窗户下面的桌子上,一边商量事情,一边借着窗外的微弱的光线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写画画。
叶旭没有心思与人聊天,他闭上眼睛,默默地想着如何才能尽快查清王剑一伙的内情,正这时,他的邻铺犯人洗涮完了,也爬进被窝里,同叶旭并排靠墙坐着,然后,用胳膊肘轻轻捅了叶旭一下,问道:“怎么,睡着了?”
叶旭眼皮也没抬,懒懒地说道:“没有。”
“没有好,要不,会感冒的。”说完这句话,两人都不再言语。过了一刻,那犯人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妈的,会长从哪儿探听的消息,究竟有没有可能?”见叶旭依然没有反应,那犯人就把嘴凑近他的耳朵,问道:“老叶,刚才会长说,下个月农场要特赦一批,咱们中队可能也能摊到个把人,你说,有这种好事吗?”
“会长又不是政府干部,你听他的,逗你穷开心吧。”叶旭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
“老叶,你不要瞧不起会长,他的消息一向很准的,不信,我敢和你打赌。”
“算了,你要信就信吧,谁和你打这个赌。”叶旭暗自笑话这个犯人愚蠢,就又闭上眼睛,但是他的注意力却再也难集中起来。“妈的,都让会长这小子弄得。”叶旭气恼地在肚里骂了一句。
那犯人见叶旭对特赦的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问起旁边的另一名犯人。这一名犯人平素里对刘金宝的话深信不疑,两人很投机地讨论起来。屋子面积不大,两人讨论的事情很快又让其他犯人听到了,立刻就有更多的人加入讨论,先时还有人探究事情的真伪,但很快讨论的话题全集中到特赦的问题上了,参加讨论的人各怀动机抢着分析队中哪些人够特赦的条件,仿佛真得要在他们中间进行特赦了。
叶旭见这帮子人讨论的如此热烈,咧开嘴吐出了“滑稽”两个字眼,好在他发出的声音混沌且低,别人都没有听见,也就没有人同他计较了。
葛大力凑上前来,推推叶旭,说道:“哎,别局外人似的,你当过干部,给分析分析,咱们队谁最有希望?”
叶旭眨眨眼,满脸狐疑地问道:“不会吧,会长的小道消息你也相信?”
“嘿嘿!”葛大力露出一脸的憨态,“他们都相信,我,反正,宁可信其有吧。”
“你真的相信?”叶旭心里一动,追问了一句。
“国庆10周年到现在年年有特赦,我干嘛不相信。”葛大力一脸的认真。
“原来他也相信刘金宝的话呀!”叶旭低垂下眼帘,像和尚念经般,吧嗒着嘴。
“搞什么鬼?”葛大力被叶旭的举动弄糊涂了,轻推了叶旭一把,叶旭没有理睬他,他又用力地推了一把。
“去!我想问题呢。”叶旭眼睛没有睁,不耐烦地冲了葛大力一句。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感谢城市田园和天姝的支持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叶旭此刻的思维就像上满弦的发条,飞快地旋转着。蓦地,他睁开了眼,身子像弹簧一样从铺炕上弹到地上,套上那双肮脏的破解放鞋,冲出监舍,脚步匆匆地奔向杂务组的监舍。然而,当他临进杂务组监舍的那扇门时,他犹豫了,“不行,就这么找刘金宝肯定不行。可,可今晚一定得把事情办完,不然,就来不及呀!”他在门前来回走了三圈,都没有迈进他急切渴望进入的门。后来,他担心在杂务组监舍的门前滞留时间长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低着头,沿着门前的煤渣路朝前走,走不多远,嗅到了一股屎尿气味,发现不觉间来到了厕所门前,就走了进去,一边解手,一边思索。这当儿,有两三个犯人进出厕所。叶旭眼睛一亮,在这里把消息传给刘金宝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他看看窗外的天,更加阴暗了,远处食堂的烟囱里也不再冒着浓浓的白烟了,他知道,就要开晚饭了,便在心里祈祷:刘金宝快来上厕所吧!他不知道刘金宝什么时候会来上厕所,但他坚信刘金宝一定会来上厕所的,所以他打定了注意,一定要在这里等刘金宝。
厕所里阴冷透风,叶旭被冻的浑身颤抖,不时地打着喷嚏。厕所里进来人时,他蹲下来装着解大手的样子,等人一离开,他就急忙站起身又蹦又跳,借以活动麻木的躯体。等了一会,他极不情愿地听见值班犯人吹响开晚饭的哨声,接着便又听见各个监舍内传来小组长吆喝同组犯人集合的声音。叶旭只得从厕所出来,急冲冲地赶回监舍。
叶旭小组是比较靠后打饭的组,等叶旭排队将饭打回监舍,就见有的犯人已经吃完了饭,拿着饭盆去水池边洗涮了。叶旭担心刘金宝会在这个时候上厕所,便饭也顾不上吃,放下饭盆,匆匆地跑到了厕所。与开饭前不同,这个时候上厕所的犯人明显增加了,叶旭见了,很是焦虑,人一多,即便刘金宝来了,他也不便把消息传给刘金宝。偏偏此时,他瞧见刘金宝晃动着身子朝厕所走来,而厕所里还有两个犯人蹲着。
刘金宝走进厕所,站在便池边,回过头揶揄道:“你们三个行嗳,才出饭堂就进茅房,真是浪费国家粮食。”
“你他妈狗嘴里喷粪!老子这是为国积肥,懂吗?”一名犯人调侃了他一句。
“国家就稀罕你那点臭狗屎?留着你自个用吧。妈的,熏得老子要吐了。”刘金宝用手在鼻前扇扇,系好裤子朝厕所外走。
“会长!”叶旭见刘金宝要走,情急之下,叫了一声。
刘金宝回过头,很奇怪地望着叶旭,因为叶旭从来没有主动招呼过他。叶旭三两下系好裤带,把刘金宝拉出厕所,在旁边的一处僻静处停下来,没有说话,先“唉”了一声。
刘金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老叶,什么不顺心的事值得你唉声叹气的。”
叶旭闪烁其词道:“我……其实,算了吧。”
刘金宝的豪气被调动起来,他拍着叶旭的肩膀,说道:“你看看你,对我有什么好遮掩的,你清楚我这个人很讲义气的,你有什么难处,只要告诉我,没有我解决不了的。”
叶旭像下了决心似的,鼓了鼓气,说道:“会长,你在队里一贯消息灵通,我想问你一件事。”他偷看了刘金宝一眼,见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便接着说:“下午我往场基送工具,在那儿听见林队长和孙干部议论什么围垦长龙滩的事,好像队里也要抽人去,我当时离他们较远,没有听的很明白,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刘金宝一愣,显出惊讶的神态,但瞬即露出笑意,举起右手,刻意摆了摆,说道:“噢,这个消息,一过完节我就听说了。”
“真有此事啊?那我们会不会被抽调去?”叶旭一脸的担心。
“这个工程不下于咱们黄泊湖的围垦,需要很多的人,像你我这样有经验的,很难说不被抽调去。”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叶旭忧心忡忡地感叹道:“哎呀,还要去围垦那。”叶旭表面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其实,他内心里轻快极了,他确信,他制造的这件假消息通过刘金宝的嘴会很快在监院里引发一场地震,到时候,他就可以顺利地实施他的计划了。
第二天,叶旭同往常一样出了工。头天夜里他因为考虑计划失了眠,这会儿整个人如同霜打的秧苗,有些蔫了。田间休息的时间到了,叶旭直起累的酸痛的腰,走到泥泞的田埂上,拈了一处较干的地方,将草帽垫在屁股下面,坐了下来。
其余犯人三三两两地也上了田埂,他们三五成群聊着天。不一会,葛大力离开扎堆的人群,走到叶旭身边,说道:“老叶,你听他们说了吗?又要他妈的围垦了!”
叶旭听了葛大力的话,犹如打了一针兴奋剂,立刻精神百倍,追问道:“真的?”
“谁知道?都这么说呢。”
“要这样,八成就是真的。他们没说什么时候调人吧。”
“好像也快了。老叶,你说说看,会调我们去吗?”
“依我看,围垦工程需要很多有经验的劳力,我参加过围垦黄泊湖,抽调的可能比较大,你是围垦以后进来的,没有围垦的经验,要说,不该抽到你。但要是劳力严重缺乏的话,就很难说了。”
“听说围垦很苦的。”
“岂止是苦,还常死人呢!”
“真的!”葛大力脸拉的非常长,他被叶旭的话吓住了。
叶旭四下里望了望,压低嗓门说道:“大力,我们个人的事小,组织的事大。我们应当早做准备,你看,万一抽调突然开始,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到时,彼此失去了联系,我们这些年的工作就要前功尽弃了。”
“对呀,我真糊涂,光顾着想自己,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多亏你提醒,我得趁早向组织反应这件事。”葛大力说罢,急匆匆地走到扎堆的人群中,叶旭远远地望见他从人群中把三组的董明初拉到了一旁。看到这一切,郁闷多日的叶旭终于有了笑脸。
晚饭前,王剑把叶旭邀出监舍,两人站在监院的煤渣路上交谈了十几分钟。晚上,小组学习刚刚结束,葛大力就跑出监舍,不一会,监院里响起值班犯人的哨声,紧接着,就听见值班犯人沙哑的嗓音:“各组开始晚点名,准备休息!”
监舍里一阵骚乱,葛大力是最后一个从外面跑进屋的,他前脚刚进屋,当晚的值班干部孙勇便带着值班犯人跟了进来。屋里的犯人站成了两排,小组长按照惯例向孙勇作了报告,然后退到一旁。
“点名!”孙勇吐出两个简短的字,值班犯人便按照花名册将监舍内的犯人点了一遍名。点完了名,孙勇一言不发,静静地扫视着眼前的两排犯人,这是他一直的习惯,在队里许多犯人都怕他,没有一个人敢对视他的目光,他视线所到之处,犯人们都胆怯地低下了头,包括叶旭,但今晚的点名,叶旭一直想着葛大力刚才出去的事情,思想走了神,当孙勇目光扫到他时,他并没有低下头,孙勇的目光便在他的身上僵持住了,旁边的犯人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回过神,看见了孙勇严厉的目光,慌忙低下了头。孙勇轻蔑地“哼唧”一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队伍解散了,犯人们都忙着睡觉前的准备,叶旭却平添了一丝烦恼,他知道刚才自己无意间的举动又惹恼了孙勇,不久便肯定会遭受孙勇的报复,“真他妈不长眼!”他骂了自己一句,悔恨偏偏那个时候自己走了神。这个时候,葛大力走过来撞了一下叶旭,然后走出门外。叶旭会意地跟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相跟着朝厕所方向走。到了厕所,葛大力见没有他人,便压低嗓门说道:“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已经采纳了你的有关召开一次特别全体大会的建议,王剑让我负责通知你,会议定在今天晚上,地点就在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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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旭一阵窃喜,王剑他们沉不住气,终于上钩了。不过,这种欢畅的心情叶旭并没有让它在脸上表露出来,刻在他脸上的依然是凝重。“是不是仓促些?”
“是急了些,但这也是被逼的。今晚队里刚好轮到孙勇值班,他睡了以后一般不起来查班,他的下一班得四天后,可鬼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调人,明天还是后天?他们的手段你最清楚,调人前从不打招呼,所以王剑的意思要开就早点开,省的夜长梦多。”
“那好,具体什么时间?”
“息灯以后,有人在我们门口咳嗽三声,到时候,你先出去,我跟在后头。”
“值班的发现怎么办?”
“王剑有办法解决,没事的。”
两人商定了,回到监舍,不一会儿,监院的值班犯人一边吹响了哨子,一边大声吆喝:“息灯了!”
“息灯,睡觉!”早已在铺炕上躺倒的小组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吩咐监舍值日的犯人,值日的犯人便在铺炕上站起身,将挂在屋梁上的马灯拧灭了,随着黑暗的来临,喧嚣的监舍慢慢地平静了。
叶旭合衣躺在铺炕上,眼睛睁得很大,警惕地注视着屋外的动静,约莫一个小时左右,门外传来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临近门口时,脚步声停了,响起三声咳嗽,接着,脚步声又由近而远了。叶旭蹑手蹑脚,从铺炕上爬起来,摸着黑下了炕,才从屋里探出头,便瞥见一个黑影闪进了厨房,不远处监院的门口,王剑和队部值班犯人正朝自己招手,他就大步流星朝厨房方向走,刚走了十来米远,监院里干部的值班室门突然开了,孙勇睡眼惺忪地走出来,依在门口,朝门前的阴沟里撒尿,叶旭急忙转过身朝厕所方向走,却还是被孙勇看见了,孙勇一面撒尿,一面问:“那是谁呀?”
“我,叶旭。”
“叶旭?这么晚了,不睡觉,干什么?”
“报告干部,上厕所。”
“先别上厕所,过来,我有话问你。”
叶旭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孙勇回过身,看见了王剑和队部值班犯人,眼睛一翻,问道:“怎么是你们俩,值班的人呢?”
王剑的神色有些慌乱,好在队部值班犯人比较沉着,他应答道:“指导员找他俩有事,让我临时替一下。”
孙勇见他说的是常有的事,也就没有多追问。事实上,监院的两个值班犯人被队部值班犯人假借张明的话支使到队部犯人值勤的屋里,此刻正忙着织补两张破烂不堪的丝网。
孙勇转身对叶旭说:“你到屋里来。”
叶旭的头翁地一下大了,他知道,麻烦的事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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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值班室里陈设很简陋,齐墙角垒了一张土炕,炕前支着一张三抽屉桌子,桌子旁边放两条长条凳,唯一像样的家什是由队里一个会编制的犯人做的藤椅。孙勇进了屋,一屁股坐进了藤椅里,才缓慢地开了口:“叶旭,我好像还没有和你单独交谈过吧。”
叶旭急于去厨房,担心在这里滞留长了会让自己前功尽弃,就打定主意,任凭孙勇如何发落,也决不同孙勇发生冲突。他猜想孙勇可能是因为晚点名的事找自己的茬,便态度极为恭谦地承认了错误。
孙勇说道:“我对今晚的事不感兴趣,我问你,指导员向你布置的任务,你完成的怎么样了?”
叶旭没料到孙勇会问这个问题,现在队部值班犯人和王剑就在隔壁,稍有不慎,就会让他们二人探听了去,故此,叶旭格外紧张,但他又不能不回答孙勇。
“已经有眉目了。”
“哼,你也就糊弄指导员,搞了二十多天,才搞出一点眉目?笑话!我问你,这些天你这个耳目是怎么当的?”
“报告干部,我没有当好(耳目),是我失职,我一定努力,尽快完成任务。”
“你想把我当猴耍,是吧!告诉你,既然我今天问了你,这件事我就管定了。你现在详详细细地把进展情况说一遍,有半点隐瞒,我都不依你。”
叶旭犯了难,要是平常,他就告诉了孙勇,可现在厨房里的人恐怕已经齐了,等他把情况介绍完了,那边的会也许早就结束了。
孙勇哪知道这些,他将马灯的灯芯拧大了,掏出笔记本,用钢笔写着“中国民主自由党案审讯笔录 讯问人孙勇 交代人叶旭 地点……”他把审讯格式写完,见叶旭没有开口,就催道:“犯什么愣,说呀!”
“报告干部,我肯定不会向你隐瞒的,我……我肚子现在痛的厉害,我实在憋不住了,报告干部,我能不能先上完厕所,再来向你汇报?”叶旭做出难受的样子。
“真他妈懒驴上磨尿屎多,快去快回,我等着呢。”
叶旭得到允许,扭转身便到了门外,随手没忘记把门关上,他此时的念头,就是赶紧去厨房,这时,队部值班犯人迎上前,压低嗓音说:“就差你一人,快去吧。”
叶旭三步并着两步走,很快来到厨房的门口,轻轻敲了一下门。
“谁?”
“我,叶旭。”
门开了,王剑说道:“你再不来,我们就准备开了。妈的,真倒霉,恰恰让你碰见了孙阎王,他没有刁难你吧。”
“咱们抓紧时间开始吧,我是借口上厕所出来的,一会还要回孙阎王哪儿,人要是齐了,就不能耽搁时间了。”叶旭边说话边四处望望,锅灶上放一盏马灯,两扇窗户都用被单蒙上了,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一丝光线,厨房里没有凳子,开会的人就垫着引火的稻草坐在地上,叶旭数了数,连同自己,一共7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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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力从地上爬起来,压低嗓音对叶旭说道:“除了外面值班的,我们党的同志全到齐了,虽然这些人你都认识,但在党内的情况,你并不了解。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泉水同志是我党的 。”
一组的犯人张泉水站起身,伸出双臂同叶旭热烈地拥抱了两下,说道:“欢迎你,叶旭同志。”
“董明初同志是我党的宣传部长。”三组的犯人董明初也拥抱了叶旭,其余两名犯人在葛大力介绍后,也与叶旭拥抱了。
这个时候,在干部值班室里,孙勇从藤椅上站起身,将笔记本随手摊放在桌上,然后弯腰拎起地上的暖壶,却发觉没水了,就走出门,喊了一嗓子:“值班的,拿水来。”
队部值班犯人答应着,拎起身边的暖壶跑过来。
孙勇站在门口,伸开双臂打个哈欠,吩咐队部值班犯人:“把桌上的茶杯给我倒满。”
“好哪。”队部值班犯人进了屋,走到桌边,将茶杯朝马灯前移了移,准备倒水时,看见一旁摊开的笔记本,他担心让水溅湿了,便伸手去挪笔记本,眼睛同时本能地扫了一下,尽管灯光昏暗,他还是一眼看见了起头的“中国民主自由党”几个字,手便像被针扎了般迅速缩回来。他担心自己看花了眼,就揉了揉眼,扭过头去,见孙勇还站在门前做扩胸运动,急忙伏下身,借助马灯的光亮,这次彻底将笔记本上的内容看个仔细,看完后,他觉得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凉气,“完了,彻底完了!”一种绝望和恐惧的感觉迅速布满全身,他忘了将桌上的茶杯倒满水,立在屋里呆呆地发着愣。
孙勇转过身,见队部值班犯人还在屋里,不满意地蹙蹙眉,训斥道:“你魂丢了是不是?倒完水赶紧走人!”
队部值班犯人吓得一激灵,急忙出来,心里发着狠:“原来你是内奸!妈的×,想出卖老子,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他把厨房的门叫开,里面的会还在进行。见他进来,王剑感觉奇怪,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外面就指望着你照应,你怎么就随便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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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力从地上爬起来,压低嗓音对叶旭说道:“除了外面值班的,我们党的同志全到齐了,虽然这些人你都认识,但在党内的情况,你并不了解。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张泉水同志是我党的 。”
一组的犯人张泉水站起身,伸出双臂同叶旭热烈地拥抱了两下,说道:“欢迎你,叶旭同志。”
“董明初同志是我党的宣传部长。”三组的犯人董明初也拥抱了叶旭,其余两名犯人在葛大力介绍后,也与叶旭拥抱了。
这个时候,在干部值班室里,孙勇从藤椅上站起身,将笔记本随手摊放在桌上,然后弯腰拎起地上的暖壶,却发觉没水了,就走出门,喊了一嗓子:“值班的,拿水来。”
队部值班犯人答应着,拎起身边的暖壶跑过来。
孙勇站在门口,伸开双臂打个哈欠,吩咐队部值班犯人:“把桌上的茶杯给我倒满。”
“好哪。”队部值班犯人进了屋,走到桌边,将茶杯朝马灯前移了移,准备倒水时,看见一旁摊开的笔记本,他担心让水溅湿了,便伸手去挪笔记本,眼睛同时本能地扫了一下,尽管灯光昏暗,他还是一眼看见了起头的“中国民主自由党”几个字,手便像被针扎了般迅速缩回来。他担心自己看花了眼,就揉了揉眼,扭过头去,见孙勇还站在门前做扩胸运动,急忙伏下身,借助马灯的光亮,这次彻底将笔记本上的内容看个仔细,看完后,他觉得脊背上升起了一股凉气,“完了,彻底完了!”一种绝望和恐惧的感觉迅速布满全身,他忘了将桌上的茶杯倒满水,立在屋里呆呆地发着愣。
孙勇转过身,见队部值班犯人还在屋里,不满意地蹙蹙眉,训斥道:“你魂丢了是不是?倒完水赶紧走人!”
队部值班犯人吓得一激灵,急忙出来,心里发着狠:“原来你是内奸!妈的×,想出卖老子,老子这就送你上西天。”他把厨房的门叫开,里面的会还在进行。见他进来,王剑感觉奇怪,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外面就指望着你照应,你怎么就随便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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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命,这倒春寒还不结束!”江立春站在走廊里,仰望着飘满雨丝的天,嘴里嘟哝着。他现在恢复的相当好,不用人扶,自己拄着双拐就可以较轻松地走路了。有十几天了,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尽管雨量不很大,但到处都是湿辘辘地,杨兰英担心路滑,容易跌交,只允许他在门前的走廊里活动,这可把他憋坏了,每天总要无数次抬眼望着天空,期盼能够早日雨过天晴。
李明山冒着小雨跑上了走廊和江立春打了声招呼,江立春见他一脸的倦容,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问道:“你眼睛怎么红红的?”
“嗨!出大事了,弄得我一夜没睡。”
“出什么大事?”
“昨天夜里,叶旭差点让人砍死了。”
江立春大惊失色,问道:“叶旭究竟怎么样?你千万不能瞒我的。”
“叶旭现在没有生命危险,真的,不骗你,他一共被砍了16刀,幸亏砍他的那把菜刀刀口钝了,没有一处造成致命创伤,不过,左脸上挨的那一刀逢了快50针,估计要留残疾了。”
“凶手是什么人?抓到了没有?”
“都抓到了。”李明山把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对江立春讲述一遍,末了,他说道:“叶旭在破获这起反革命案件中起了关键作用,唉!要不是孙勇自作主张,硬要插这一杠子,叶旭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让他滚蛋!”
“他的问题我们会严肃处理的,至于叶旭,我们向章场长提了建议,准备给他报减刑,章场长已经同意了,不知你有什么指示?”
“给叶旭办减刑,应该。立了大功,又付了这么重的伤,这样的人不减刑,说不过去,回头我找一下章场长,叶旭减刑后就不给他办理留场就业了,让他回原籍去,你抽空给夏晓菊挂个长途,让她来看看叶旭。”
“章场长的意思,等把叶旭伤养好了再通知夏晓菊。”
“这样也好,省得让夏晓菊担惊受怕,她一个人带着小龙也够辛苦的。”
“唉!”李明山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我有一定的责任,只想让叶旭早点弄清情况,忘掉了他可能面临的危险,我也是太轻敌了。”
江立春语气凝重地说道:“老李,这血的教训确实足够让我们反省,你想想,阶级敌人在我们眼皮底下搞这些活动,我们一点儿也没有察觉,连监院的值班犯人都让人家给调换了,我们也不知道,真是麻痹呀!这样下去,弄不好,我们自己怎样掉脑袋都稀里糊涂弄不清楚。所以这件事情也是坏事变好事,给我们每一个人敲了警钟,过去和敌人在战场上面对面干,大家阶级斗争的弦绷的紧,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可现在不同了,表面上,一个个都规规矩矩地,其实,骨子里仇恨死我们这些人了。我的意见:你回去后要及时召开会议,告诉每一个干部,睡觉时都要给我睁一只眼,你想太平,阶级敌人是决不会答应的,今天他们向叶旭开刀,明天他们就会向我们干部开刀。妈的,他们也太猖狂了!哼!老子就不相信他们能在黄泊湖掀起大浪来。”
于是,李明山从江立春说话时眯缝的眼睛里又看见那种透着寒气的杀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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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来临了,窝棚里阴冷冷地,没有一丝生气。刘晓莉侧卧在床上,把被子紧紧地捂着,身子仍然觉得一阵阵的寒冷。她用手轻轻地摩挲腹部,不停地呢喃:小不点,妈妈饿了,你是不是也饿了?妈妈现在好想好想吃米面条下糯米粑粑,小不点,你给妈妈做一碗吧。她把腹中的胎儿叫着小不点,黄泊湖的夜漫长而又孤独,她一个人住在菜园里的窝棚里,更感觉到寂寥,现在好了,有了小不点,她就可以和小不点聊天了。她一边聊着,一边想象着小不点的模样,她似乎看见了小不点眨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正向她甜甜地乐着呢,她幸福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了。
刘晓莉是被菜园里一阵凄惨的犬吠声惊醒的,“妈的,看你还敢朝老子叫!”她听见一个男人恶狠狠地骂着狗,接着,又听见那男人朝自己的窝棚这里走来。她屏住了呼吸,心砰砰地跳着,在她的印像中,还没见过有谁不怕菜园养的这条大黑狗,这条大黑狗有一人高,威猛无比,上次场部附近农村的三个地痞夜里来菜园偷菜,被这条大黑狗追着屁股一直撵出了3里地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竟把凶狠的大黑狗给制服了?在她想的时候,那男人走到了窝棚外,站住了脚,她能够清晰地听见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她感觉到了恐惧,她想喊,嘴巴张了张,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嘟,嘟。”刘晓莉听见两声轻微的敲门声,“难道他要进来?”她抓紧了被子,惊恐地注视着门,停了一会,她那扇用铁丝从里面像征性扣着的门被轻易地推开,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嗡……”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她的门又被关上了,“谢天谢地,他没有进来。”她捂着胸口,暗暗地庆幸。她听见那男人渐渐地走远了,一颗惊悸万分的心才稍许安定了,她用手摸摸脸,摸摸脖子,又摸摸自己的背,全是被惊吓出来的汗,就又捂紧了被子,刚才的一幕几乎消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很快她就虚软地陷入昏睡之中。
刘晓莉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农田里传来东方红拖拉机的轰鸣声,她知道,她该起床了,用不了多时,菜园组的就业们就要来她这儿领工具上班了。她缓慢地穿好衣服,没及下地,就觉一阵恶心,便趴在床上朝地上事先搁好的脸盆里吐,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倒是流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她伸手扯过床前铁丝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脸,就看见门后的地上放着一个饭盆,急忙下地,端起饭盆,里面放着一大块凝固了的猪油和三枚鸡蛋,她想起了夜里的事情,“他会是谁呢?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些东西。”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只能是他!她想起了王锦葵,便打开了门,随手把饭盆从窝棚里扔了出去。
刘晓莉猜得很准,那个人果真是王锦葵。那天,他翻墙回到队里不多时,菜园组那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小组长领着队里的干部前来轻易地将他指认出来,队长一句话也没多说,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得王锦葵眼冒金星,然后队长问他该不该打,他回答说该打,队长说你知道这点就好,随后,将他关进了队里那间只有一个小天窗的禁闭室里。禁闭室里还关着一个违纪的犯人,耷拉着脑袋,蹲在墙角不停地唉声叹气,王锦葵便说瞧你没出息样,不就关个禁闭吗?正好不用劳动可以休息两天,说完,他就在土炕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想着刘晓莉怀孕的事,心里甜滋滋的,哼起了小调。那犯人凑到近前,说关了禁闭,还如此高兴?王锦葵兴奋地把嘴贴到他的耳边说道:“我有儿子了!”王锦葵一动情,眼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一会笑一会哭,你犯神经了!”那犯人骂他一句,兀自退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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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来临了,窝棚里阴冷冷地,没有一丝生气。刘晓莉侧卧在床上,把被子紧紧地捂着,身子仍然觉得一阵阵的寒冷。她用手轻轻地摩挲腹部,不停地呢喃:小不点,妈妈饿了,你是不是也饿了?妈妈现在好想好想吃米面条下糯米粑粑,小不点,你给妈妈做一碗吧。她把腹中的胎儿叫着小不点,黄泊湖的夜漫长而又孤独,她一个人住在菜园里的窝棚里,更感觉到寂寥,现在好了,有了小不点,她就可以和小不点聊天了。她一边聊着,一边想象着小不点的模样,她似乎看见了小不点眨着一双可爱的大眼睛正向她甜甜地乐着呢,她幸福的闭上眼睛,进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了。
刘晓莉是被菜园里一阵凄惨的犬吠声惊醒的,“妈的,看你还敢朝老子叫!”她听见一个男人恶狠狠地骂着狗,接着,又听见那男人朝自己的窝棚这里走来。她屏住了呼吸,心砰砰地跳着,在她的印像中,还没见过有谁不怕菜园养的这条大黑狗,这条大黑狗有一人高,威猛无比,上次场部附近农村的三个地痞夜里来菜园偷菜,被这条大黑狗追着屁股一直撵出了3里地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竟把凶狠的大黑狗给制服了?在她想的时候,那男人走到了窝棚外,站住了脚,她能够清晰地听见了他粗重的喘息声,她感觉到了恐惧,她想喊,嘴巴张了张,却怎么也出不了声。
“嘟,嘟。”刘晓莉听见两声轻微的敲门声,“难道他要进来?”她抓紧了被子,惊恐地注视着门,停了一会,她那扇用铁丝从里面像征性扣着的门被轻易地推开,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嗡……”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时,发现她的门又被关上了,“谢天谢地,他没有进来。”她捂着胸口,暗暗地庆幸。她听见那男人渐渐地走远了,一颗惊悸万分的心才稍许安定了,她用手摸摸脸,摸摸脖子,又摸摸自己的背,全是被惊吓出来的汗,就又捂紧了被子,刚才的一幕几乎消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很快她就虚软地陷入昏睡之中。
刘晓莉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远处的农田里传来东方红拖拉机的轰鸣声,她知道,她该起床了,用不了多时,菜园组的就业们就要来她这儿领工具上班了。她缓慢地穿好衣服,没及下地,就觉一阵恶心,便趴在床上朝地上事先搁好的脸盆里吐,吐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倒是流了一脸的鼻涕眼泪,她伸手扯过床前铁丝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脸,就看见门后的地上放着一个饭盆,急忙下地,端起饭盆,里面放着一大块凝固了的猪油和三枚鸡蛋,她想起了夜里的事情,“他会是谁呢?为什么要给我送这些东西。”她默默地想了一会,只能是他!她想起了王锦葵,便打开了门,随手把饭盆从窝棚里扔了出去。
刘晓莉猜得很准,那个人果真是王锦葵。那天,他翻墙回到队里不多时,菜园组那个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小组长领着队里的干部前来轻易地将他指认出来,队长一句话也没多说,甩手就是一耳光,打得王锦葵眼冒金星,然后队长问他该不该打,他回答说该打,队长说你知道这点就好,随后,将他关进了队里那间只有一个小天窗的禁闭室里。禁闭室里还关着一个违纪的犯人,耷拉着脑袋,蹲在墙角不停地唉声叹气,王锦葵便说瞧你没出息样,不就关个禁闭吗?正好不用劳动可以休息两天,说完,他就在土炕上躺下,双手垫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想着刘晓莉怀孕的事,心里甜滋滋的,哼起了小调。那犯人凑到近前,说关了禁闭,还如此高兴?王锦葵兴奋地把嘴贴到他的耳边说道:“我有儿子了!”王锦葵一动情,眼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一会笑一会哭,你犯神经了!”那犯人骂他一句,兀自退到了一边。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关禁闭的几天里,王锦葵始终处于精神亢奋的状态,一解除禁闭,他便找空翻过了墙头,他不敢让刘晓莉看见了,就躲在墙边的草堆后面偷偷地看她干活,他看出她的身体非常虚弱,就露出面,试图帮她完成劳动任务,结果招致了她的痛骂。他知道她这辈子是不会原谅他的,他原本也没有这个期望,可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他是多么希望她能够平安地把孩子生下来,无论这个孩子是男还是女。可她一脸的菜色和那弱不禁风的模样分明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反应,王锦葵看在眼里,痛在心上,这痛心既为了刘晓莉,也为了她肚中的孩子,他多么希望刘晓莉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和很好的食品,于是,他像一条饿极了的狗,在监院里到处寻找可以用来补充营养的食物,可现在别说是犯人了,就连队里的干部,也不是每顿饭都能吃得饱,他搜寻了几天,竟然连一粒多余的粮食也没找见,那天,他望着屋檐下唧唧咋咋的麻雀,没顾多想,攀上屋梁去掏麻雀窝,一不留神,从屋梁上摔下来,右胳膊摔得几天无法抬起,还被组长告状挨了干部的一通批评,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后悔心疼的是从屋梁上掉下来时没有护好已经抓在手里的一窝麻雀蛋,整整9个麻雀蛋,就在他的眼前摔碎了。昨天下午,犯人大伙房拉来一马车的黄豆和几桶酱油,王锦葵被叫去帮忙朝储藏室卸运,他还是第一次进大伙房的储藏室,大伙房那个光头胖犯人组长指挥他拎着一桶酱油,放到墙角的一个货架上。就在他把酱油桶在货架上摆放下时,他的心脏急剧地跳动起来,他看见货架上放着一脸盆猪油和一篮子鸡蛋,便伸出左手,用脸盆里的舀子飞快地舀了一大勺猪油,连舀子带油一齐藏进了上衣口袋里,同时,右手在鸡蛋的篮子里抓了一把,抓住了3个鸡蛋,也藏到口袋里,做完这些事,他左右看看,没有人注意他的小动作,他才放了心。晚上,他利用上夜班的时间,沿着他习惯的路线翻过墙,把偷来的猪油和鸡蛋给刘晓莉送了过去。
王锦葵并不知道刘晓莉已经把他送来的猪油和鸡蛋扔掉了,他想象着刘晓莉见到这些诱人的东西一定会格外地高兴,唯一令他遗憾的是东西太少了些,这样一想,大伙房储藏室里的那一脸盆猪油和那一篮子鸡蛋很自然地在他眼前晃动,惹得他心痒痒的,“妈的,一定要搞到手!”
这以后的几天,王锦葵有意无意总会在大伙房的储藏室外面晃动,他有好几次看见胖犯人组长打开那扇他渴望进入的门,从里面拿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好在没有猪油和鸡蛋,他暗自庆幸,他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大伙房的稀罕物,不到加餐的时候,胖犯人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这一天,他从车间里收工回来,天依然在下雨,到处湿辘辘的,雨不是很大,他又踅摸出屋子,在监院里溜达。
这个时候临近中午的开饭时节,下工的犯人们都在忙着收拾碗筷等待着吃饭,监舍和院子里不时响起碗盆“叮当”的撞击声。在黄泊湖的任何一个单位,每顿饭前对于犯人们来说都是一日里的重要的美好时刻,几乎每个人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怀着一颗期待的心情渴望着开饭的哨音响起。
修配厂犯人的监院并不是封闭的,由于整个厂子有一道一人高的围墙,犯人住的监舍也就没有围起来,只是在通往厂区的方向划了一道警戒线。王锦葵心里有事,不知不觉过了警戒线。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嘿,干嘛呢?”值班犯人站在监院的门口大声地朝王锦葵吆喝。
王锦葵站住脚,低头看了看,走出警戒线有一米多了,自觉理亏,就嬉皮笑脸地打着哈哈,指着监院屋后的旮旯处,应付值班犯人道:“我……我想到那撒泡尿。”
“要撒尿,到厕所撒去。妈的,谁都想在这里撒尿,还不乱套了!”
王锦葵平日里经常见到值班犯人嫌监院里的厕所远,就近在这里撒尿,便忿忿地骂道:“妈的个×,你们自己说要解,掏个鸡巴不就解了,偏偏老子就不行?老子今天就在这里解定了!”
“好,你小子够种,我告干部去!”值班犯人嘴里说着,脚却没有移动,他知道王锦葵是有名的刺头,脾气上来,连干部也敢顶撞,他这样说,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把你爹叫来,老子也不怕!”王锦葵骂了一句,迈开步子走到监院的后面,解开裤子,嘀咕道:“你不让我解,我偏解给你看,看你还能把我鸡巴咬掉了。”他原本要在院后的空地上解,因为气恼值班犯人的态度,就跑到值班室的后墙根下,对着墙解起来。监院的墙是用土坯盘成的,一连十几天的阴雨,墙体的表面被雨水浸松了,在小便的冲击下,王锦葵愉快地看到一块一块的土被从墙体上冲下来,小便解完,墙面上清晰地留下一个浅浅地凹槽,王锦葵得意地笑了,他系好裤子,走到监院门口,挑衅地向值班犯人伸出右手的食指,甩出一句话“老子可解完了,你怎么没去告干部?”然后,丢下生着闷气的值班犯人,趾高气扬地回了自己的监舍。
开饭的哨音终于响了,王锦葵拿着自己的洗脸盆排着队去打饭,他原先的饭盆被他和猪油鸡蛋一起搁在刘晓莉的窝棚里了,他的大帐上也没钱了,只好将就着用洗脸盆打饭。午饭还是老一套,一人一勺米饭,一勺用黄豆和腌雪里红烧成的汤菜,只有在锅里时,这种汤菜的表面才能看见极少量的油花,就是这种简陋的饭菜,犯人们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从大伙房到各个监舍最长的距离不过50米,许多犯人打完饭,未及走回监舍,碗里的饭菜就已经吃得干干净净。平常,王锦葵也是这样,但近些时候,王锦葵一端起饭碗就想起刘晓莉和她肚里的孩子,饭就很难朝肚子里咽,今天也是如此,他打完饭,端着脸盆,低着头一边朝监舍走,一边仍然盘算着如何去弄那盆猪油和那篮子鸡蛋。雨丝轻柔地落在他的身上,打湿了他的头发,他走回监舍,用手在头发上捋了捋,捋出一串水珠,随手一甩,水珠便飞到了墙壁上,洇了洇,很快就不见了,这让他想起刚才在值班室后墙根撒尿的事,禁不住又笑了,笑着,笑着,突然间他灵机一动,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顿时食欲大增,三下两下便将脸盆里的饭菜一扫而尽了。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第九章 重返黄泊湖
已经刑满回乡的叶旭,不愿意影响妻儿的生活和前程,只得回到黄泊湖留场就业。命运让他从道德败坏的盛队副手里解救出刘晓莉,却又因他一贯嫉恶如仇的行为重重地伤害了刘晓莉。“坐在会场中央的叶旭远远地看见她右手一扶额头,就像一棵被伐倒的木桩,重重地摔倒了。叶旭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闭上眼睛,他终于明白,是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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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夜幕下的黄泊湖,万籁俱静,修配厂监院里,几盏挂在屋檐下的马灯发出昏暗的光线,偶尔监舍里传来一两声咳嗽声,连在值班室里坐着的值班犯人也冲起了瞌睡。夜半时分,一条黑影闪到大伙房储藏室的后墙根下,警惕地四下张望一阵,见周围没有动静,便用事先准备好的用来翻沙的铁锹轻轻地刮着墙皮。被雨水浸泡过的墙皮轻松地被铲了下来,露出了里面干燥的土,他就端起脸盆里的水轻轻地浇上去,脸盆里的水用完了,他就跑到身后不远处那个积满雨水低洼的地方舀上一盆水,他就这样,一边朝墙上浇水,一边铲着墙体,这个在墙上挖洞的人就是王锦葵。
雨稀稀拉拉地落着,不一会儿就将王锦葵的衣裳淋湿了,风一吹,他就觉得一股透心的凉,墙洞越挖越深,他的心里就越紧张,干了一阵,他有些累了,就放下锹,依在墙上喘喘气,同时,眼睛不停地向四处张望,直到他觉得安全了,才又转过身接着挖墙,终于,墙被挖通了,他便像耗子一样从挖的墙洞上蹑手蹑脚地爬进储藏室里。储藏室里黑黢黢地,什么也看不见。王锦葵站定身,判断了一下方向,然后向记忆中摆放猪油和鸡蛋的架子摸去,走没两步,“咣当”一声,踩翻了摆在地上一个盛东西的脸盆,立刻惊出一身冷汗,急忙收住脚蹲下腰,侧耳仔细听了一会,确信没有人听见这里的动静,才又开始行动,这次他更加小心谨慎,用脚在地上划拉着缓慢前行,好不容易才摸到那个货架,伸手一摸,摸到了酱油桶,就顺手向右摸,摸到了脸盆,“这是放猪油的脸盆。”他想着,伸出手指在脸盆里探探,一种凉冰冰粘糊糊的感觉,就抠出一点放进嘴里,果然是猪油。
“真香!”王锦葵尝出猪油的味来,忍不住又抠了一块放进嘴里,春节过后到今天快一个月了,他都没有见过肉腥味,因而感觉这猪油的味道是那么地香甜,于是又抠出一块,准备朝嘴里放的时候,他犹豫了,“还是留给她吧。”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刘晓莉的名字。他把手指上的猪油放回盆里,想旁边应该是放鸡蛋的篮子,伸出手去摸,只摸到几个摆放杂物的麻袋,“难道换地方了?”他想着,就挨着在屋子里摸,摸了一遍,也没有摸到鸡蛋,心中不免起了急,“妈的,鬼胖子把鸡蛋藏哪儿了?”他嘀咕着继续摸,正摸到老鼠夹上,“喀哒”一下,老鼠夹紧紧地夹住了他的手指头,疼得他“哎呀”叫了一声。偏巧,这个时候,值班犯人跑到屋后来解手,王锦葵的叫声不大,但还是被他听见了,他拧亮手电筒在屋后照了照,一眼便看见王锦葵挖洞留在墙根的一堆土,接着又看见墙上的洞口。
“不好了,有贼!”值班犯人大声地吆喝起来,很快,值班干部带着几名闻讯起来的犯人大小组长赶了过来。“报告干部,我把贼堵在里面了!”值班犯人向干部邀着功。
干部打着手电,见墙上的洞口很小,刚够爬进一个人,屋里的情景看不清楚,就问道:“你确信贼还在里面吗?”
“报告干部,我刚才还听见里面有动静,肯定在里面。”
干部冲着洞口喊道:“里面的人,出来!”他喊了两声,不见有反应,就吩咐身边的犯人:“你们在这里守着,贼要是从洞里爬出来,就给我摁住。你,去把胖子叫起来,赶紧打开门,让多带两个人跟我进屋抓贼。”
一两分钟后,胖子一打开储藏室的门,干部就带着几个犯人手拿木棍和绳索冲进了屋子。几把雪亮的手电光柱在屋里晃动搜索,很快光柱全集中到了屋子最拐角的地方,众人看见光柱下瘫坐在地上的贼低着头正举着双手极力遮挡刺眼的手电光,他的右手指上血肉模糊。
楼主:得子2020  时间:2021-04-08 12:02:39
“抬起头来!”干部厉声地喝道。于是,在场的众人全看清楚了,贼就是王锦葵!当然,对于这个一贯表现恶劣的坏分子,所给予的处理既及时又严厉,不几天的功夫,法院就以盗窃罪加判了他的刑期,这还不够,农场专门安排了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拉着他和其他5名同时被宣判加刑的犯人一起在黄泊湖农场的各个大队进行了游斗,他的胸前还挂着一块大大的木牌,上面写着10个大字:反革命犯盗窃犯王锦葵!

楼主:得子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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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2-24 19:57:02

更新时间:2021-04-08 12: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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