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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南宋当皇帝(转载)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数十骑拱卫着车辇,迅速往西城门外而去。天色虽已近黑,但赵洞庭也顾不得这些。他知道,君天放这种人神龙见首不见,要是错过,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遇。

出城后,便几乎看不到行人。多数百姓都是选择留在谭津过夜,要不然也是早已走远。这个年代交通不便,除去江湖的游侠儿外,很少有人会连夜赶路,夜宿野外。

但出城十余里,前方却是忽有喊杀声。

乐无偿内力最强,最先发现,在车辇内对赵洞庭说道:“皇上,前面有人在搏杀。约莫百米。”此时夜色已深,视力反倒不如听力有效。

“皇上,地上有尸体。”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赵虎有些凝重的声音。

一行人驻足停下来。

因赵洞庭在车上,他们容不得周围有任何隐患。破伤风后,赵洞庭留下这条命不容易,不止他自己愈发珍惜,连赵大、赵虎他们也是。

车内传出赵洞庭的声音,“看看尸首是何身份。”

立马有飞龙士卒翻身下马。

然后不到两分钟,便道:“皇上,此人手掌上布满老茧,太阳穴微微凸起,应是常年习武的游侠儿。他浑身上下只在脖颈处有道剑痕,不深,却很齐整,剑势应是极快,击杀他的人可以肯定是个高手。”

前方仍是有细微的喊声潜在夜风中传荡过来。

赵洞庭微微沉吟,道:“戒备,缓缓前进,看前方厮杀者为何人。在未明确其身份前,不得动手。”

“是!”

众飞龙士卒轰然领命。

数十骑团团将赵洞庭车辇围住,俱是持着弓弩,赵大、赵虎两人列在圆阵最前,沿着大道向前缓缓而去。

闷哼声与惨叫声逐渐清晰起来。

过近百米,前方夜色中隐隐绰绰可以看到十余个身影在不断飘忽闪烁着,如同鬼魅。空气中有着颇为浓烈的血腥味。

依稀月光下,有道白色的丽影颇为明显。是那个穿白衣的姑娘。

连赵大都立刻认出来她的身形,驰马回到车辇旁,对着车辇内轻声喊道:“皇上,是那位白衣姑娘。”

“是她?”

赵洞庭微微惊讶,随即问道:“君天放可在?是什么人在和他们厮杀?”

赵大又瞧向前头,眯眼看过十余秒,看到人影中有道身影几乎如同魅影,不断有人在他手下死去,且时刻护在那白衣女子身旁,应该是君天放无疑。

他答道:“君天放在,不过看不出来是何人在和他厮杀。那些人……已经快死光了。”

他的话语中有着惊叹,因为只是刚刚这短短时间里,君天放就已经连斩十余人。他的步伐之灵动飘忽,超乎人的想象,让人咋舌。

赵洞庭又是沉吟,然后道:“既然君天放在,你们无需插手,就在这里看着吧!如有意外,你们再出手相助。”

赵大领命。

但他们到底还是没能等到君天放犯险,好让君天放欠下人情的机会。因为,只是短短十余息时间,剩下的那几个和他搏杀的人也都被他干净利落的斩杀于剑下。

赵大等人都看不到君天放的剑影,只是看到他的身影不断在白衣女子旁掠动,然后那些和他搏杀的人便相继直挺挺倒在地上。没有再爬起来的,全部是一击致命。

这就是高手榜排行第十的实力。

其实那些人功夫也不差,赵大看得出来,那些人中有些人较之自己都还要强些,但在君天放手下,却是毫无招架之力。

青衣剑仙,名不虚传。赵大等人心里惊叹。

而当最后的敌人也倒地时,君天放飒然收起长剑,眼神便向着赵洞庭这行人掠来,“你们也想要试试?”

他显然并没有认出赵大和赵虎等人。

也是,像他这样的江湖高手,心高气傲也是正常不过。要是他太过亲和,怕反而会让人觉得奇怪。

不高冷如仙,哪里来的高手气场?

如乞丐皇帝洪无天那样的,在江湖中终究只是极少数,可以说是绝世高手中的绝世奇葩。

“呵呵。”

赵洞庭的声音从车辇里面传出来,他掀开车帘,对着君天放朗声道:“君前辈,别来无恙啊……”

君天放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显然,他连赵洞庭也已经忘记了,压根没放在心上。

这让得满心以为能套个近乎的赵洞庭很是伤心,赵大等人则是强忍着笑。

“君兄,别来无恙!”

直到乐无偿从车辇内也钻出来,君天放才总算将他们认出来,“原来是你们。”

乐无偿这个同样名列高手榜的顶尖高手到底还是要比赵洞庭、赵大他们的面子要大得多。当然,好似也有限,毕竟君天放连句客气话也没有说,认出他们,仍旧语气淡漠。

高手榜最末尾和高手榜前十是有极大区别的,能入前十者,都已是绝世高手。

赵洞庭心里微微苦笑,道:“前辈怎么在这?”

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没有气场,无法让人记住。嗯,君天放记不得我,肯定是因我那天没有精神,不像现在这么中气十足。肯定是这样!

然而,君天放却仍是对他视而不见,只是看着乐无偿,隔空对视着,“你们怎会在这?”

这让得赵洞庭差点自信心受到强烈打击。这青衣剑仙也太高傲了吧?想想他到南宋以来,身为皇帝,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

赵洞庭决定强抢一波存在感,快步上前,又道:“我们去往平南,路经此处。”

君天放终于不再无视他,却只是皱眉,“你是何人?”

赵洞庭只是个小年轻,若不是看在乐无偿紧紧跟随在他左右,君天放啪仍是连话都不会和他说。

赵大都有些不爽了,开口道:“此乃……”

君天放在江湖中是有极高名气不错,但在他心里,还远远无法和赵洞庭相比。

不过他的话却是被赵洞庭打断,“小子赵洞庭,见过君前辈。”

君天放却又不说话了,牵起旁边白衣姑娘的手,转身便走。他看得出来赵洞庭想和他套近乎,这样的人他遇到过不少,多数是想请求拜他为师的,他已经见怪不怪,也从不会放在心上。

他君天放名列高手榜第十,绝世高手,岂会随意收徒?

赵洞庭心里再度受伤,咬咬牙,豁出这张俊脸,冲着君天放喊道:“前辈莫非也是前往平南?不如同行如何?夜气清冷,前辈无妨,这姑娘怕是忍受得辛苦。”

兴许是他后面这句话让君天放心动,他的脚步微微顿住,然后牵着白衣姑娘回身,“若是你们敢有什么心思,莫怪我剑下无情。”

原来他是担心赵洞庭等人有什么企图。

赵洞庭也懒得解释什么,只是笑道:“来,前辈和姑娘请上车吧!”

君天放牵着白衣姑娘径直走上车辇。

赵洞庭和乐无偿也跟着走上去,赵洞庭对赵大等人吩咐道:“继续前进吧!”

一行人继续前行,并未去管地上的那些尸首。

车辇内,赵洞庭问道:“前辈何以和人在此打斗?”

君天放坐在他的马车里,兴许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不再对赵洞庭视而不见,答道:“都是些从覃津县中跟出来的宵小之辈而已。”

油灯光亮中,旁边白衣姑娘的的绝美容颜忽然有些晕红起来。

赵洞庭瞧见这幕,忽然意识到什么。

那些家伙该不会是被她的美貌吸引过来的吧?

她绝对有这样的魅力。

脸色稍微古怪着,赵洞庭又道:“不知前辈前往平南所谓何事?”

但是君天放却是又不说话了。

显然,他不愿和赵洞庭这个陌生人多说什么。

赵洞庭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唐突,讪讪笑笑,没好意思再说话。

乐无偿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车内的气氛霎时间有些沉寂起来。

让赵洞庭有些奇怪的是,这飘飘出尘气质的白衣姑娘并不清冷,看向他和乐无偿时,嘴角和眼中总是带着丝丝柔和笑意。但是,她又并不开口说话。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如此过去数十分钟,车内谁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乐无偿和君天放两人都是闭目养神,十足的高手气质。赵洞庭捧着兵书自顾自看着,偶尔抬头,和姑娘眼神对视,都会轻轻点头,报以微笑。

不过,两人之间始终没有任何语言交流。赵洞庭想和她说话,却也担心君天放以为他别有用心。

之前那些人可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夜色极深时,众人也不再赶路。

飞龙士卒都是身怀武功的好手,就将就着在草地上睡觉的睡觉,放哨的放哨,赵洞庭四人自是睡在车里,君天放闭上眼睛后,始终没有再睁开过。乐无偿好似和他较劲似的,也不睁眼。

赵洞庭放下手中的兵书,躺在榻上,对着姑娘眨眨眼,“晚安!”

姑娘眼中露出不解和讶异之色,大概不懂赵洞庭这句突然说出口的现代话,但随即还是对着赵洞庭点点头,报以微笑。

两人相继睡去。

赵洞庭心里也不禁想,谁能娶到这样的姑娘那真是天大的福气。气质超然,性格却是委婉,还出落得国色天香,除去稍微内向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缺点。而且,女人内向,这在男人看来绝对不是缺点。没多少人喜欢自己的老婆是个交际花。

如此,时间很快过去几天。

一行人到得终于到得平南县城外。

这途中,君天放没和赵洞庭说过几句话,那白衣姑娘更是从未开口,赵洞庭连她叫什么名字都还不知道。因为君天放防贼似的防着,他也没好意思和这姑娘套近乎。不过两人眼神对视间,还是渐渐熟悉起来。

“停车!”

刚到平南县城内,君天放淡漠开口。

他看向赵洞庭,眼神终于不再冷冰冰,又从怀中掏出块金锭来,“这几日叨扰了。”

他难得的客气起来。

但赵洞庭却是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谁在乎这点金子啊?想想他怎么说也是大宋皇帝,还能缺这点小钱?不过想着怒骂出声后,君天放可能会拔剑相向,连乐无偿都未必拦得住,赵洞庭还是作罢。

这样的绝世高手,武力值爆表的大变态,没有大军在侧,惹不起啊!

看着君天放递来的金锭,赵洞庭嘴角忍不住抽抽,道:“金锭便算了吧,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君天放也看得出来赵洞庭不是寻常人,绝不会差钱,但还是把金锭放在车辇内案几上,然后牵着白衣姑娘走下车辇而去。

赵洞庭看着那锭金子,怔怔出神。

他这几日试探着招揽过君天放,但君天放只是佯装不知。显然,像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并没有给别人当打手的想法。虽然赵洞庭报出皇上身份兴许会有可能,但他却也不知君天放底细,自然不会轻易坦露自己身份。

终究,还是和这青衣剑仙无缘。

沉默十余秒后,赵洞庭微微叹息着,对车外道:“去府衙吧!”

他也想明白了,像江湖高手榜上的那种高手,通常不是利益就可以招揽的。便拿乐无偿来说,他愿意跟在赵洞庭身边,多是因为赵洞庭和他两个女儿都关系匪浅,而且还帮他灭掉秀林堡,没有让乐婵嫁入魔窟。

要不然,纵然赵洞庭是皇帝,他怕莫也未必就肯定会选择赵洞庭左右。到他们这层次,财富功名都早已是心外物,很少会在放在心上了。没有因果缘由,寻常人想要和他们攀上关系都不可能。

数十骑飞龙士卒在外头兴然应诺,拱卫着赵洞庭车辇,又径直往平南县府衙而去。

君天放和那白衣姑娘也已在人群中渐行渐远。

到得府衙前,赵洞庭他们被拦住。赵大亮出自己的令牌,也没能进去。

毕竟现在府衙里面住的不是寻常人,而是文天祥、苏泉荡、岳鹏这些国家栋梁,军中干将。

不过侍卫还是连忙进去通报。

不多时,在他们诧异的眼神中,文天祥、苏泉荡等人满脸期盼之色的从里面匆匆跑出来。

他们寻常可难得露出这般焦急仪态。

赵洞庭听得脚步声,掀开车帘,露出脑袋。

文天祥等人见到他,俱是愣住,随即文天祥老泪纵横,跪倒在地,“皇上!您回来了!”

苏泉荡、岳鹏等人眼眶也是红了。

这些天,他们呆在平南县中,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赵洞庭的情况怎么样。毕竟,破伤风在这个年代很难医治,而且当时赵洞庭已逐渐有病入膏肓之态。

说实话,如果不是在百草针法中找到排解毒素的针灸之法,赵洞庭真的没法活到现在。

他眼中也是有些感动,走下车辇,扶起文天祥,“诸位请起吧!”

乐无偿也跟着走下车辇来。

岳鹏等人仍是满脸激动。

紧接着,众人忙将赵洞庭迎到府衙里去。

到府衙中大殿坐下,文天祥忙吩咐人去准备膳食,并问赵洞庭道:“皇上,是百草谷为您医治的?”

“嗯。”

赵洞庭点点头道:“这回朕能留得性命回来,真是来之不易了。”

他在鬼门关前度过,此时回想,心中仍然满是感慨。没经历过这等事,便难以知道生命的珍贵,难以领会到这个世界的美丽。

文天祥等人都是满脸庆幸。

如今赵洞庭回来,总算是让得他们悬起的心放下去。

这些天来,他们每每想及赵洞庭可能再也回不来,便止不住有种天要塌了感觉。

不知不觉间,赵洞庭在南宋这些文臣武将们的心中已是有着极高的威望。整个朝廷因他而强烈凝聚。

不多时,府衙内的下人端着酒菜上来。

但是这时,却忽有侍卫来报,“军机令,门外有两人求见。”

这侍卫并不是守门的,不知道赵洞庭回来的事,直到恍然见到坐在大殿正上方的赵洞庭,才慌忙跪倒在地,“叩见皇上!”

赵洞庭前往百草谷的事是秘密,根本没有在军中传开,怕引起军心不稳。

“起来吧!”

赵洞庭此时心情大好,笑呵呵的。

侍卫抬头瞧瞧赵洞庭,站起身,道:“皇上,那两人,见是不见?”

赵洞庭心中微动,想着,怕莫不会是君天放和那白衣姑娘吧?

想到此处,他忙问道:“那两人可是一青衣中年人,和一长得极美的白衣姑娘?”

侍卫稍稍诧异,随即答道:“守卫是这般跟我说的。”

赵洞庭微微心喜,连道:“快去将他们请进来。”

想想,他又道:“等等,不要说出朕在这里的事。”

说着看向文天祥,“军机令,等下便由你接见他们。看看他们说些什么。”

文天祥虽然满腹疑惑,但还是点头。

赵洞庭连饭也顾不得吃,叫上乐无偿和赵大、赵虎,就走出大殿,往旁边偏殿走去。

他也想看看,君天放带着那白衣姑娘从东安江畔找到梧州,又从梧州找到平南县,只为求见文天祥,到底所谓何事。

很快,刚刚那侍卫带着两人来到正殿外,果然是君天放和那白衣姑娘。

文天祥在殿门口见到两人。

侍卫道:“这位便是军机令了。”

白衣姑娘盈盈施礼。

君天放却道:“军机令,皇上不在么?”

文天祥微微诧异,沉吟道:“皇上不在平南县城中,两位是想求见皇上?”

君天放叹息,看向旁边白衣姑娘,道:“这位是四川制置使张珏张大人的孙女。重庆,已失守了。”

“重庆失守了?”

文天祥不禁大惊失色。

他在平南县城中,还并未得到这个消息。

原本宋朝朝廷几乎瘫痪,全国各自军队只有少数还在抵挡元军。重庆府属夔州路,张珏在这里抵挡元军,连当年的蒙古大汗蒙哥都久攻夔州路不下,受伤死于钓鱼城下。张珏也被称之为四川虎将,在军民中有着极高威望。

最近几年,重庆府也始终没有沦陷,不断抵挡住元军侵略步伐。没想到,如今竟然忽然失守了。

白衣姑娘眼眶泛红起来。

文天祥的脸色逐渐惨白,又问道:“张大人如何?”

君天放脸色也是不太好看,道:“我出城时,重庆府已经粮绝,张珏他怕是……唉……”

他和张珏是多年好友,但纵然身怀绝技,却也无法抵挡住元军铁蹄。在大军面前,个人的力量终究是微小的。

文天祥闻言,怔怔良久。

殿内,苏泉荡、岳鹏等人也是脸色难看。

原本还想着将广南西路稳定下来以后便去驰援夔州府,但没想,夔州府竟然在这时突然沦陷了。

这又让得宋朝岌岌可危起来,刚刚在广南西路取得的大捷,也被元朝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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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前沉寂下来。

大宋朝廷在硇洲时,广南东路、福建路、荆湖南路、广南东路、夔州路、潼川府路、成都府路尚且都还有民间义士或是朝廷地方的厢军如同星星之火,不断抗元,阻挡元军侵略步伐。而如今,荆湖南路、福建路、夔州路的军马都已被破,广南东路危在旦夕,潼川府路和成都府路义士也在逐渐消亡。

大宋朝廷终究还是兵力太过薄弱,收复失地的速度远不如元军侵略的速度那般迅速。

文天祥等人都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君天放忽又道:“请军机令发兵驰援重庆……张珏他,可能还在死守。”

后面这句,他自己都说得十分没有底气。

张珏让他带着孙女赶往梧州报信,又辗转到平南,他知道,说是报信,其实相当于是托孤。他从重庆府出发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有余的时间,重庆粮绝,能撑住这么长时间的希望相当渺茫。

但若不去,他又心有不甘。没有亲眼看到重庆府被破,他心中始终还是有着希望的。

文天祥闻言,面露苦涩。

他缓缓说道:“非我不援,实在是……士卒刚刚经历苦战,军中粮草又不足备,这……”

要是情况允许,他早就请求赵洞庭发兵去攻打荆湖南路、夔州路等地了。可战争消耗的不仅仅是人力,还有物力,饶是宋军在广南西路势如破竹,歼灭阿里海牙,但这场持续半年有余的大战,也是将宋朝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子给全部掏空了。

眼下,大宋已无精力再主动发起大战,迫切的需要休养生息。

这也是文天祥为何听闻夔州路失陷,大惊失色的原因。因为,夔州路破,广西南路可能不得安宁。

广南东路伯颜让孔元率军打梧州,遭受重创,境内义军又为全部剿灭,可能暂时还无暇再来攻打广南西路。可夔州路的元军就很难说,若是他们粮草足备,突然发兵广南西路不是不可能,届时,大宋朝廷将会十分被动。

广西南路多数地区百废待兴,仅仅只有雷州、琼州尚且安稳,但区区两州之地,撑不起整个后勤。

赵洞庭大力发展雷州到现在还不过一年多的时间,雷州的百姓们也才刚刚能吃上口饱饭而已。

君天放听文天祥这么说,眼神微微黯然。

他常常和张珏相聚喝茶,整个大宋的窘境,他也没少从张珏的嘴里听过。

他知道文天祥的无奈,只得叹息,“既然如此,只能请求军力令代为照顾茹儿了。”

张珏忠烈,让他带着张茹这个最为疼爱的孙女出城,怕是已经抱着必死之心。

张茹,应该是张家的独苗了。

张茹双眼更红,突然抓住君天放的衣摆,摇了摇。

她不愿留在这里。

君天放摸摸她的脑袋,道:“茹儿,我还要去重庆府看看你爷爷。听话,留在这里。”

张茹指指自己,做出几个手势。

原来她竟然是个哑巴。

苏泉荡等人都是微怔。他们都注意到这个姑娘完美无瑕的容颜,但没曾想,她竟是个哑巴。

这真是让人叹息的事,老天让她天姿绝色,却又如此捉弄她,剥夺她说话的权利。

众人心中无不叹息。

事关夔州路,意义重大,文天祥也再顾不得赵洞庭的话,对岳鹏道:“岳将军,去将皇上请来吧!”

岳鹏点头,往旁边偏殿走去。

君天放惊讶道:“皇上在府内?”

文天祥轻轻点头。

君天放微微皱眉,但随即便释然。他和张茹冒昧求见,皇上不见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君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直到赵洞庭爽朗的声音在偏殿门口响起,君天放才彻底惊住。

张茹亦是满脸讶然。

他们两怎么也没敢想,赵洞庭竟然会在这里。

看着岳鹏跟在赵洞庭的后头,赵洞庭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君天放回过神来,惊呼道:“你是皇上?”

“如假包换。”

赵洞庭缓缓走到近前,道:“不知君前辈和姑娘前来求见所为何事,朕特意让军机令代为接见,还请前辈释怀。”

君天放拱手:“君某不敢。”

之前他只以为赵洞庭是个膏粱子弟,如今得知他是皇帝,纵使心高气傲,态度也是发生极大转变。

赵洞庭笑笑,请君天放和张茹往大殿内去,道:“听岳将军说,君前辈前来,是为夔州路之事。”

刚刚岳鹏去侧殿叫他时,将重庆府的事匆匆跟他说了。

这让得赵洞庭心里也是担忧。

他同样没有想到重庆府竟然会突然沦陷。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想起来,历史上,好像重庆府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元军攻破的。四川虎将张珏被俘,最终在被押往大都的途中,在西安城东北赵老庵自尽身亡。

他虽然改变历史,但好像还有许多事情的轨迹,却还在依着历史的轨迹运行着。

君天放点点头,又对赵洞庭拱手,“还请皇上代为照顾茹儿。”

赵洞庭让他们在殿内坐下,问道:“君前辈不打算留在平南?”

虽然夔州路之事让他心忧,但君天放是张珏好友还是让他欣喜的。因为这可能能够留下君天放。

君天放闻言只道:“君某打算再回重庆府去看看。”

赵洞庭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叹息道:“前辈,恕朕直言,重庆府如今怕是已经……”

这话他还彻底说完,怕张茹承受不住。

君天放却道:“君某还是要去看看,才能心安。”

“君前辈重情重义,让朕佩服。”

赵洞庭不轻不重地捧了句,心里忽地想到什么,眼中放出亮光,“前辈若是想去救张珏大人,或许可以赶往元朝境内京兆府路西安城东北处赵老庵,说不定可以救下张珏大人。”

他觉得,张珏有可能也会像历史上那样,被押往大都,然后在赵老庵用弓弦自尽身亡。

张珏镇守夔州路那么久,抵挡元军,被称为虎将,自是有才学之人,赵洞庭也不愿看到他死。

君天放等人闻言,却都是怔住。

因为赵洞庭这话在他们听来,实在是没头没脑,毫无依据。但是,他却又连赵老庵这种小地名都说出来。

君天放沉吟道:“皇上怎知张珏会去西安?”

赵洞庭知道他们会疑惑,端起酒杯掩饰自己的心虚,道:“说出来诸位可能不信,朕虽然未见过张珏大人,但这两日夜间却是做梦,梦到张珏大人被元贼押往大都而去,途经西安城外的赵老庵时,张珏大人解下弓弦自尽殉国了。”

没想,他这话刚刚说出口,君天放就已是起身,匆匆道:“君某这就前往西安。”

南宋时,民间信神之风盛行,对梦兆、面相等事也同样极为相信。他们认为梦兆是天道的启示。

赵洞庭有些愣住,还真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轻易就信了自己的“鬼话”。

他本来以为还要费些唇舌的,可现在看,文天祥、岳鹏他们的眼中全无怀疑之意。

见君天放急不可耐,他知道留他不住,遂对赵大道:“赵大,去挑匹快马赠与君前辈。”

“谢皇上!”

君天放匆匆谢过,跟着赵大走出大殿。

到殿门口时,他的身影好似又孤傲起来。青衣鼓荡,那股子武林高手的气息又弥漫开来。

赵洞庭看着,心里暗暗道:“以君天放的身手,前往西安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可这时,张茹却是突然起身,向着君天放追去。

追到殿门外,她抓住君天放的衣袖。

君天放只以为她也是要跟着去,叹息道:“茹儿,此行路途遥远,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张茹咬着嘴唇,泪水终究漫出眼眶,盈盈跪倒,向君天放叩头。

她的命,是君天放救的。如今,君天放离开,她身边……再无亲人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张茹看着赵洞庭,极美的眼中露出微微讶异之色。

她没想到,短短时间内赵洞庭竟然能想出这么多法子,而且雷厉风行。这和他的年龄实在不符。

她现在正是十七芳龄,比赵洞庭还要大几岁,尚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真难想象,赵洞庭怎会这般厉害。

随即她又回想起和赵洞庭同行时,赵洞庭那平稳淡定的模样。皇上看起来,可真不似个少年。

少年老成,而且是特别成熟那种。

这让得赵洞庭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只是,他自己察觉不到而已。

宴席散后,赵洞庭突然想起什么,问文天祥道:“军机令,你可有安排镡津县守军派发粮食给迁徙的百姓?”

文天祥微怔,而后摇头,“没有,皇上何故突然问起这个?”

赵洞庭看向赵虎,道:“去让人将镡津守军统帅任伟请来。”

随即才笑眯眯又对文天祥道:“朕回来时,路过镡津,看到镡津守军在给难民们派发粮食。”

想到这事,他心情不错。守军自主给难民派发粮食,这让赵洞庭看到乱世中纯善的人性。

在这样的年代,这是极为难得的。而这,也是赵洞庭最希望看到的。

南宋如此境地,只有众志成城,军民同心,才能有光复希望。

“哦?”

文天祥也是诧异,“没想到镡津守军竟然会有这种举动。”

其后,赵洞庭便在平南府衙内他原本住的房间住下来。张茹也被安排在府内住下。

赵洞庭怕自己的心经不住诱惑,安顿下她后,没再去见过她。

他不去,赵大、赵虎、岳鹏等人纵是惊叹张茹的美貌,却也同样不敢去。

听说她还和皇上同车回来的,和皇上亲近过的女人,谁敢去打心思?

如此过去数日,赵洞庭又回到原来的生活。看看书、练练剑、练练房中术、修修内功,难得的恬淡。

但这日,赵大却是忽然从门外跑进来,对赵洞庭说道:“皇上,张茹姑娘在院中哭泣。”

“嗯?”

正在看兵书的赵洞庭抬起头,看到赵大的脸又慌忙撇开,诧异道:“哭泣?”

赵大挠挠头,“嗯呢,我也不知道她为啥哭。”

赵洞庭好笑道:“那你怎么知道她在哭?”

赵大道:“不是你让我和赵虎好好照顾张茹姑娘的么?我们在她院中安排了侍女啊……”

赵洞庭这时才想起这茬来。

那日宴席后,他还真对赵大、赵虎说过这话,怕冷落举目无亲的张茹。

想想张珏为大宋舍生忘死,他的孙女却在这里默默垂泪,自己这个皇帝,貌似真的有些做得不好。

赵洞庭放下兵书,道:“走,带朕去她院中看看。”

赵大点头,连忙带着赵洞庭往外走。

这便是美女得天独厚的优势了,即便赵大不敢对张茹有什么想法,却也会自然而然地格外关注她。

这种事情,从古至今,从未变过。

很快,赵大就领着赵洞庭到张茹的院子里。

这院落颇为幽静,也有个荷花池。池畔还有株柳树,张茹此时就坐在柳树下。

柳枝摇曳,她穿着绿裙,面前摆着书案,手中提着笔,似是在写什么。

旁边两个穿着粉红色宫裙的侍女伺候着。

赵洞庭看到张茹并未注意到自己到来,对赵大做噤声的手势,然后悄然走过去。

他想看看张茹写的什么。

直到近前,才看到张茹原来是在作画。

画中浓墨泼舞,有座雄城,雄城外,乌云盖顶,大军压城。更远处,远山飘渺,细雨蒙蒙。

赵洞庭从这画中好似看到那“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的蜀中之地。

他忍不住开口,“这是重庆府?”

张茹惊讶回头,眼中还带着泪光,随即轻轻点头。

赵洞庭又道:“这是你出城前,重庆府的情景?”

张茹又是点头。

赵洞庭心中顿时明白,张茹这是在担忧故乡,担心家人。

张茹也是个可怜人,虽然不及韵锦那般被命运捉弄,但眼下重庆府破,也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此处,他的眼神更是柔和下来,轻声道:“放心,君前辈定然会将你爷爷带回来的。”

张茹还是点头,眼中微微泛起感激之意,然后才好似想起赵洞庭是皇上,慌忙要跪下行礼。

赵洞庭连忙搀住她,道:“免礼吧!”

这中间难免有肌肤碰触,却是让得张茹如受惊的小雀般慌忙后退,差点撞在书案上。

赵洞庭看着她瞬间嫣红的绝美脸蛋,也是有些讪讪。

南宋很多东西他很喜欢,但也有很多东西不喜欢,譬如这男女之别。

他觉得南宋时的男女之别太过于吹毛求疵了,男女之间稍有肌肤之触便好似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似的。这要是放在现代,莫说是碰碰手什么的,便是拥抱、亲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也不说是男女之别有什么不好,但终究,还是有些过度了。

稍稍退却两步,赵洞庭道:“要是以后心情不好,就出去走走。常闷在院子里,容易把人憋坏。”

张茹惊讶。

这个年代,没得什么事情,像她这种大家闺秀是很少会到街上去抛头露面的。

赵洞庭也反应过来,心里只道:“娘的,以后肯定要把这些破规矩给改掉。”

想想都觉得心疼,街上没有美女,岂不是少去许多风景?

而且,如此哪里会有自由恋爱的机会?

父母之命,这也颇受赵洞庭诟病。

看着张茹呆呆的可爱模样,他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好,皱皱眉后,道:“不愿出去的话,就在府内各处走走吧!”说着看向两个侍女,“以后多带张茹姑娘出去走走。”

两个侍女连忙领命。

赵洞庭也不多留,对着张茹点点头,转身往院外走去。

越看张茹这张脸,他就越是对自己的把持力没有信心。美色真的具备极大杀伤力,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君王、豪杰败倒在美色之下。最闻名者,莫过于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送了天下,遗臭万年。

赵洞庭倒不觉得自己会荒诞到那个地步,但是,却也担心对不住乐婵。

虽然这个年代三妻四妾,他做为皇帝更是可有后宫佳丽三千,但是,他现在还是没法坦然接受这艳福。

上辈子接受的是一夫一妻的教育,形成的思维不是那般容易改变的。

赵大看着赵洞庭匆匆又要离开,满脸不解。张茹姑娘长这么漂亮,皇上却为何总是见到鬼似的?

到得院门口,赵洞庭忽地却又停下来,转头,眼神略过赵大,对张茹道:“张茹姑娘,能否将你这副画送给朕?”

正目送他离开的张茹怔住,随即显得有些手足无粗。

她在书案上重新抽出张纸,提笔匆匆写上数字,给赵洞庭看。

“画上有污。”

赵洞庭走回去,又瞧瞧她话的那副画。的确,上面有被泪水浸湿的地方,使得浓墨浸漫开去。

但这几许泪痕,却又恰恰是最动人心的地方。

这幅画,寄托着张茹的忧思。如今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像她这样,背井离乡,暗暗伤神。

赵洞庭道:“无妨,这些许泪痕正是画龙点睛之笔,能时时警醒朕。”

说着他不客气地将画轻轻卷起来,握在手中,“多谢了。”

说完又走。

张茹怔在原地。

赵洞庭带着画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将画摊在书案上,也是怔怔出神。

何时这画上能是如清明上河图那般人声鼎沸,百姓悠悠,自己的使命,便算是完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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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天放眼神些微复杂,但并没有制止张茹叩头。

等到张茹再抬起那张能惊艳众生的脸蛋,他才道:“放心,君爷爷会将你爷爷救回来的。”

说罢,深深看过几眼,他转身离去。

张茹泣不成声。

赵洞庭缓缓行到殿外,看着君天放离去的背影,心里微微叹息。

虽然君天放高居江湖高手榜第十,但元军中亦可能有能人,此去,凶险难料。

过半晌,赵洞庭才看向张茹,轻声道:“别哭了,进去吧,君前辈功夫盖世,定会将你爷爷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

张茹抬头,眼泪婆娑,梨花带雨。

这刹那,她的凄楚让得赵洞庭心中不禁猛跳。

美女如虎,沁人心神。他甚至不敢多看,连忙瞥过头,往大殿内走去。

张茹这张脸实在太过动人,赵洞庭真怕自己把持不住。

赵虎在旁边挠挠头,有些纳闷,扶起张茹,跟着往殿内走去。

皇上以前不这样,挺怜香惜玉的,怎么这回见到这么个仙女跪倒在地上都不扶呢?

他自然不知道赵洞庭心中的想法。

君臣很快再度坐定,除去赵虎这样虎头虎脑的外,皆是面色有些沉重。

赵洞庭回来本是喜事,可重庆府失陷,却是将这股喜意冲得极淡。

宴席间的氛围有些沉闷。

过不多时,文天祥拱手问道:“皇上,重庆府失陷,咱们该如何应对才好?”

赵洞庭还是习惯性地将皮球踢回去,“诸位以为我们该如何应对?”

这是他上辈子就养成的习惯。

上辈子做总裁的时候,公司大大小小的事都要他拿主意,他往往都会问下面的人有什么想法。因为若是上面的人将全部的事情都一锤定音,那下面的人便会逐渐的习惯于听从命令,沦为木偶。

没有创造性的公司,是不会有前途的。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便是如此。

更何况,赵洞庭自认为不是诸葛亮,而文天祥他们,也绝对不是臭皮匠可比。

苏泉荡他们也都习惯赵洞庭这样的方式了,脑子里其实早已在思索这个问题。

眼下,广南西路刚刚经历大战,宋军亦是损失惨重。原兴国军三万余人仅仅剩下不到两万,全部驻扎于梧州。而殿前司禁军万人也只剩下不到五千,侍卫亲军马军全军覆没,仅剩一千不到。即使是作为后备役的神丐军,也只剩下六千人。

讨元军全军覆没,从统帅完颜章,到下面的士卒,无人幸存。

也就是说,整个广西南路,宋朝的兵力满打满算,其实也不过只有三万而已。

战争是残酷的。

想当初赵洞庭率三万五千余士卒前来援助,可眼下,整个广南西路的兵马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

虽然他们取得大胜,但自身,也是伤筋动骨。现在的大宋实在是太孱弱了。

说起来,此时平南县城内,便是连降卒,也要比宋军多得多。

宋军堪堪过万,而降卒,却足足有四万多之众。

赵洞庭他们吃过降卒的亏,眼下也不敢胡乱将降卒安插到军中,正在慢慢劝解,但这显然需要时间。便是降卒中那些原本就是南宋的士卒,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便是心向着大宋。

这么点兵力,若是夔州路的元军来犯,想要挡住,几乎是痴人说梦。

梧州的守军需防范着广南东路的伯颜,无法抽调,雷州黄龙禁军要守雷州,也同样鞭长莫及。

众人沉吟半晌,心中各自衡量着眼下局势。

过会儿,苏泉荡道:“皇上,若不然咱们退守雷州?以退为进,来日再图进取?”

他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

退守雷州,虽然等于放弃广南西路,但元军还是折损了那么多人。他们的兵力部署势必也会改变。

但是,赵洞庭心里却舍不得。

广南西路这些地盘,打下来不容易。而且,梧州城内,还有着完颜章和那些女真士卒的血。

他叹息道:“雷州太小,发展不易,想要再取,怕是艰难。放弃广南西路的话,元军从广南东路、夔州路、海路三路进犯,纵是我们有数万兵马,也未必守得住啊……”

苏泉荡眼神凝重,又是沉思起来。

文天祥偏头看向赵洞庭,道:“皇上,那咱们便听信秦寒的,联合大理,共同抗元?”

说到秦寒,殿内的气氛便陡然有些尴尬起来。毕竟,秦寒是被赵洞庭赶走的。

这时候,众人心中都未秦寒的才干而惊讶。才来这里时,他好似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赵洞庭捏着眉头,有些苦恼,“这是良策,但是,大理段智兴却未必会答应我们。”

原来他还有些希望,可现在南宋剩下这么点兵力,似乎,并不足以让段智兴动心。因为以南宋现在的实力,纵是再加上大理,也很难和元朝对抗。

段智兴虽然不再是皇帝,沦为大理总管,但他好歹还过得太平,实在没必要来趟这滩浑水。

文天祥拱手,“老臣愿意出使大理,请求大理国君和我朝联合。”

赵洞庭缓缓摇头,“这个还是容后再说吧,我们现在,还不具备让段智兴心动的本钱。”

元朝是虎,宋朝是兔,大理充其量也就算是只麋鹿。

兔子要和老虎打架,请麋鹿帮忙,只要那麋鹿不是傻子,都断然不会答应。

除非……要和老虎打架的不是兔子,而是狼还有可能。毕竟这总算能看看丁点儿希望。

宋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发展自己的实力,发展起能让大理动心的实力。

众人又是沉思起来。

赵洞庭看众人都不再说话,知道他们心中此时也是想不出什么良策,终于是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道:“依朕看,咱们还是且先留在平南,看看元军动向再说。若是夔州路元军真的大军来犯,我们难以抵挡,再退往雷州也不迟。眼下,我们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有三点。”

他竖起手指。

“其一,将百姓聚集起来,若是元军来犯,再劝他们前往雷州,亦或是到西南边的钦州、廉州、林州等地避难,以免到时再度生灵涂炭。我大宋沦落至此,百姓才是我们最大的根基和助力。”

“其二,派遣信差和各路义军取得联系,让他们前来勤王。”

“其三,招安广南西路境内的匪寇,拉拢江湖豪杰,让他们成为我大宋助力。”

这是赵洞庭在回来平南的路上想的法子。虽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夔州路失陷,但广南西路始终有伯颜在旁虎视眈眈,要想挡住伯颜,这些也都是必经的途径。

夔州路失陷,不过是让形式变得更为危急而已。

全国各地的义军、厢军加起来,兵力还是相当可观的。只不过此时如星星之火,各自为政而已。

以前赵洞庭想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现在各路义军接连被元军覆灭,这让他意识到,想要依靠义军打败元军断无可能。将全国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徐徐图之,才是最为适合南宋现状的策略。

这种情形,却是和近代内战时期极为相似的。

然而,文天祥却是道:“皇上,眼下各地全靠义军抗元,若是让他们前来勤王,各地岂不尽数沦陷于元贼之手?”

赵洞庭闻言,深沉道:“元军势大,各路义军抛头颅、洒热血,可挡得住么?”

文天祥不禁怔住。

是啊……

虽然各地频频有义军兴起,但往往撑不过多少时日,便都被元军覆灭。现在,还没有几支发展起来的。

朝廷兵力数万尚且都如此艰难,更遑论那些民间拉起的义军。

他们战斗力、装备都远不如元军,想要覆灭元军,实在可能性不大。

当下,文天祥也不再说什么。

宴席还未散,赵洞庭就宣来随军的侍御史,起草了三道诏令。

很快,安民令、招安令、勤王令,三令其出。以这平南府衙大殿为中心,向着各地蔓延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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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平南热火朝天时,毗邻广西南路北面的荆湖南路、夔州路,和东面的广南东路元军都没有什么动静。广南西路之战,阿里海牙全军覆没,广西、湖南两地被掏空家底,广东孔元出征伤亡惨重,伯颜也是伤到元气。夔州路元军刚刚拿下重庆府,怕也是忙于休整。

这个年代打仗不是说打便能打的,往往需要更长的时间去做准备。

是以,广西短时间内倒是无忧。

相较起来,倒是雷州和琼州的危险性比较大。

现在距离张弘范、李恒败退碙州岛已经一年多的时间,元军很可能再整旗鼓,从海路进军。

当然,这种可能性也比较低。按着局势,元军最大的可能便是等到各路大军都准备好,然后同时攻宋。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不得不防。兵者诡道,谁也摸不准元皇帝忽必烈到底会怎么打算。

眼下距离年关又只剩下半月时间,赵洞庭终于是打算回到雷州去。

这些天来,雷州行宫中杨淑妃已经连遣数波使者催促他回去,毕竟他是大宋皇帝,年关之时,有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处理。

以前情况特殊,朝廷有很多事情都是能省则省,可现在不同,朝廷在雷州立足,那些事情就被大臣们再度提上议程。朝廷内,几乎个个大臣都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因为他们就是受那种教育长大的。

这让赵洞庭颇为苦恼,有些古法,在他看来真是没有必要,譬如祭天什么的。但是,要想改变臣民们数百年来已适应的古法旧俗,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甚至比抗元更难,更需要水磨工夫。

打比方说,这个年代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赵洞庭忽然颁发命令,提倡自由恋爱,真就能说提倡便提倡下去?

且不说民众们如何,光是那些士大夫们的口水就能把赵洞庭给淹死,说不得还会有几个直臣为劝谏而撞死在大殿上,死给赵洞庭看。这个年代的人太尊崇古法,正是如百草谷主坚守谷中祖师遗训那样。

说起来,这导致近代闭关锁国,酿成大祸的不求思变的想法,其实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在臣民中普及了。而蒙古人不是受到的这样的教育,所以他们猛如虎,不断进取。

这样说,南宋亡,其实亡得不冤。不求进取者,迟早被人超越。

赵洞庭想变,但得慢慢的变,潜移默化的变。民众们的思维其实是最难控制的东西。

所以,赵洞庭虽为皇帝,但现在却也不得不按着原来的古法行事,这是他的无奈。

在离着年关还有刚好半月之际,赵洞庭从平南县城出发了。

他身边仅率着飞龙士卒,还有刚刚成立的武鼎堂那些个江湖高手。

而殿前司禁军、侍卫亲军等,都被赵洞庭留在平南。

广西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劝降卒、聚百姓、收纳投诚义军、江湖好手等等,以文天祥为首的武将只能全都留在平南,全权代理赵洞庭,处理因颁布三令后而衍发的实际问题。

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赵洞庭便已率着数百人到平南县城城门处。

此行回雷州,他不想大张旗鼓,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文天祥等人将车辇送到城门口,和赵洞庭依依惜别。

张茹、乐无偿和赵洞庭同坐在车辇内。周遭是赵大、赵虎等飞龙士卒还有那些武鼎堂高手拱卫。

时至今日,加入武鼎堂的高手共有四十七人。其中虽没有顶尖高手之列,但也着实有身手极为出众者。

眼瞧着天色渐亮,赵大大手一挥,喝道:“走!”

数百人各是拍马,向着雷州不急不缓地行去。

车辇内,赵洞庭忽然笑道:“前辈,也不知道乐舞那小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还别说,离开雷州这么长的时间,现在想起乐舞、颖儿她们,他心里还真有点暖洋洋感觉,很期待回去。

乐无偿眼中也是露出柔和笑意来,道:“那丫头没心没肺,还能怎样?”

赵洞庭笑道:“哈哈,前辈,要是乐舞知道您这样说她,肯定得揪您胡子。”

乐无偿也是笑出声来,不置可否。

……

如此很快过去四天的时间,一行人到得广南西路偏南方的郁林州博白县城。

按着这种行进速度,再有得六日左右的时间,便可以到雷州海康县。

而此时,距离年关已经只剩下十天的时间。

夜色深沉时,在赵洞庭的命令下,数百人不再行军,就在山脚下扎起营来。

众人就是吃干粮对付,有飞龙士卒在不远处溪流边取水,赵洞庭洗漱完,便在车辇内又看起兵书。

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不足,不想浪费丁点时间。

时间缓缓流逝,众飞龙士卒和武鼎堂高手也逐渐睡去,只剩下几团篝火,有十余人守夜。

夜风徐徐而过,凭添几分诡秘。

这日却是并不平静。

深夜时,忽有马蹄声响,而且是越来越近,直直向着赵洞庭他们扎营的地方而来。

守夜的飞龙士卒蹭的从篝火旁站起,喊道:“戒备!戒备!”

在营帐内睡觉的众士卒和武鼎堂高手瞬间都是惊醒过来,原本的鼾声霎时就没有了。

赵洞庭还未睡,见得乐无偿翻身而起,两人都是脸色深沉。

赵洞庭道:“前辈,你觉得会是什么人?”

乐无偿耳朵微微颤动着,过几秒,说道:“马蹄声杂乱,应该不是军队。”

“嗯。”

赵洞庭放下手中的兵书,“听说郁林州这地方盗匪横行,说不得今夜咱们可以见识见识。”

“咦?”

说着,他眼中忽然放出亮光来,“前辈,要真是匪寇,可否让朕也试试身手?”

如今他内力小成,剑术也有精进,更悟得剑意,却是也想试试和人搏杀的滋味。

想想那夜率着飞龙士卒趁夜袭营,当时害怕,但现在想来,却是有些热血沸腾的感觉。

赵洞庭心里很清楚,高手并不是修炼就可以修出来的。只有实战,才能让剑术融会贯通。

乐无偿微微沉吟,道:“若是匪寇中并无强者,皇上试试倒也无妨,到时候老夫护在你旁侧便是。”

而在他们交谈的这时候,那些马蹄声也已到营帐近前,而后忽然止住了。

夜风中可以听到马的哼哧响鼻声。

众飞龙士卒已经戒备。

赵洞庭掀开车帘,看到外头有不少火把,粗略数数,得有上百个,显然对方人数不少。

赵大在车辇外喊道:“尔等何人?”

众骑士中有个人高声喝道:“老子们是旁边挡风山上的好汉,你们这些人从老子们的地盘上路过,招呼都不打,是不是想找死?”

“好汉?”

赵大狂笑,“就你们这些乌合之众,也敢自称好汉?”

他现在是飞龙军统帅,在军中冲杀无数次,眼界高了,自然不会将这些匪寇放在眼中。

“好胆!”

匪寇头领怒喝,旁边的匪寇们更是怒骂纷纷,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也将手中弓箭对准严阵以待的飞龙军士卒和众武鼎堂高手。

“喝!”

飞龙军士卒们自然不惧,都将盾牌举起来。

那些武鼎堂高手神态悠然,更是没将这些区区匪寇放在心上。

匪寇中有高手不假,但很少,绝大多数都是些走投无路的百姓。

匪寇们见他们这般强硬,倒是有些滞住了。

在匪寇头领旁,有个狗头军师模样的人轻声道:“头领,点子硬,怕是扎手。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当兵的。”

匪寇头领也是心里没底,但转头看看自己后面的数百人,眼中却是有着掩饰不住的贪婪之色。

他低声道:“有那个高手跟着老子们,老子们未必打不过他们。那高手可是说这支车马中携带着无数的财宝,他只要这些人的命,财宝归我们。只要抢了那些财宝,老子想拉多少人马拉不到?”

狗头军师听到“高手”两字,眸光微缩,露出极为忌惮之色。

那个人单人匹马闯他们的山寨,却是将他们全部人都杀得心惊胆寒。

那一柄长剑,在众匪寇还有他的心中都种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想到此处,他不敢再多言。若是不和这支人马厮杀,便是那人,怕也会要他的命。

他隐晦地向着马队的后面看去。

稍显暗淡的火光中,有张极为冷峻的脸若隐若现。

若是赵洞庭和乐无偿看到,自然认得出来,这张脸,又是离歌。

他竟是还没有放弃暗杀赵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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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日。

任伟终于跟着使者从镡津县赶到平南县城。

赵洞庭在自己的院子里接见任伟,见到这个神丐军中的千夫长。

原本在赵洞庭的印象中,只想象任伟或许是个邋里邋遢的大汉。毕竟神丐军中的多数统领都是从丐帮弟子中选拔出来的,是丐帮中颇有地位的人。

但是,此刻相见,他却发现,任伟不仅仅不邋遢,反而颇有儒雅气质,面冠如玉,长得很帅。

是那种成年大叔的帅。

当然,赵洞庭绝不会承认这个大叔比自己帅。

看着面前跪倒的任伟,赵洞庭也没急着让他起来,只道:“任将军,镡津县放粮,是你下令所为?”

他的话语中也听不出喜怒。

这让得跪在地上的任伟有些摸不着底细。甚至他隐约感觉,皇上好似在为这事而生气。

但是,他还是答道:“回皇上,是末将下令所为。”

“嗯。”

赵洞庭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又道:“任将军原本也是丐帮中人。”

“是。”

任伟答道。

赵洞庭还是没有让他起来,“军中粮食已不富裕,任将军为何还要私自下令派发粮食?”

他此时语气中已经很明显有着怒气,但是,眼中却是有着笑意和期盼。

任伟派粮,自然是很合赵洞庭心意的。只是,他也想考校考校这个任伟,看他为何派粮。

作为上位者,没有谁会随随便便提拔手下。赵洞庭现在贵为皇帝,更是如此。

任伟的脑袋伏得更低,顿了顿,答道:“末将、末将有罪。”

赵洞庭眼中笑意更浓,语气却更淡,“朕不是问你有罪没罪,而是问你为何要派粮。”

任伟不辩驳,直接请罪,这也让他心中更是认可。

任伟道:“末将……末将只是觉得那些难民可怜。末将未从军前,随着弟兄们乞讨,知道挨饿的滋味。”

赵洞庭闻言,又道:“朕再问你,你派发的粮食从何而来?”

任伟咬咬牙,好似豁出去了,道:“末将命令军中士卒全部省下了半数的口粮!”

赵洞庭这回是真的诧异,“那你军中的士卒能吃得饱?”

任伟答道:“弟兄们都是苦过来的,每日节约点吃,还可以撑得住。”

“哈哈!”

赵洞庭脸上迸发出笑容来,猛地亲自将任伟扶起,道:“神丐军大义,将军大义,让朕佩服啊!”

任伟国字脸上满是不解,顺着赵洞庭的手站起来,怔怔地看着赵洞庭。

这是暴风雨后的彩虹么?

赵洞庭却也不管他心中如何想,只是又道:“日后若要再想有此义举,跟朕说,朕给你派粮。”

任伟愣愣看着赵洞庭,“皇上这是?”

他实在不解赵洞庭前后态度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变化。

赵洞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直言道:“你无需担心,朕刚刚只是试探试探你为何要派粮而已。给难民派粮是好事,很好的好事,朕始终认为,百姓才是国家之本。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之前朕离开梧州,却也忽略这点,你做得很好,弥补了朕的疏忽。”

任伟神色复杂,不再说话,深深躬身下去。

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让赵洞庭深入他心。尤其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

他是丐帮的,却是最为清楚民间疾苦。皇上虽然年幼,但能有这样的认知,是苍生之福。

原本他和弟兄们从军,只是为心中热血大义,为黎民而战,现在,却是油然生出为赵洞庭之战的心思。

赵洞庭自己怕也想不到,几句由心的话,就能赢得任伟的尊敬。

他又扶起任伟,道:“我观任将军面色儒雅,颇有书生气,应该是读过书吧?”

任伟答道:“末将在乞讨之前,却是曾寒窗苦读。”

“那你怎的没有入朝为官?”

“末将本欲考取功名,奈何时局动荡,家中遭难,投报无门,食不果腹……便入了丐帮。”

说到这,任伟脸色也不禁是有些臊红起来。

他当年的确有大志向,但可惜,乞讨之前一介书生,连缚鸡之力都没有。家中遭难之后,别说饱饭了,他连口饱饭都没得吃,又没得什么求生技能,慢慢的,就成了乞丐。

“哦。”

赵洞庭闻言只是轻轻点头。

任伟抬头瞧瞧赵洞庭脸色,很是识趣,道:“末将告退。”

赵洞庭并未留他。

等到任伟离开屋子,他才忽然提笔在书案上疾书起来。到现在,赵洞庭的毛笔字也已练得颇为飘逸。

不过,字虽龙飞凤舞,但他写的那些字,却真看不到任何的雅致之处。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怕是谁也难以想象,这竟然会是出自皇帝之手。

但赵洞庭却对自己这幅字左瞧右瞧,仿佛很是得意。

话虽糙,但理是实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皇帝选拔贤能,也不过如此。

过半晌,赵洞庭才出声,对旁边背对着他的赵大吩咐道:“安排人着重注意任伟。”

不让他面对赵洞庭,却是赵洞庭自己下令的,因为赵洞庭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赵大头也不回地问:“皇上,盯着他作甚?莫非他有异心?”

赵洞庭捂头,不禁想着是不是要换两个随从了。赵大、赵虎两个粗人,丑便丑了,还不懂揣摩圣意。

他没好气道:“朕是想提拔他,观察观察他,懂不懂?”

赵大立刻答道:“好咧。”

然后忙不迭往外面跑去。

但赵洞庭估摸着,他还是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

想要这两兄弟变成闻弦音而知雅意的人,这辈子怕都是不可能了。他突然觉得好无奈。

如此又过几天,派往各处的使者终于有人回来。

广西南路各处的百姓也有人陆续往平南、镡津及附近的城池迁徙而来。

只是这些使者中有的人带回来的是好消息,但也有的人,带回来的是坏消息。

义军中有首领回复得很爽快,不日便率军来勤王,但是,也有执意要留在原地抗元的。他们到底是想为国效力,而是趁着乱世自立为王,谁也摸不准。连各地厢军中,都有拒绝勤王的。他们嘴里说得好听,大义凛然,但实际上怕是抱着异心。毕竟赵洞庭的诏令于义军而言是招揽,于厢军而言,可就是命令了。

他们连皇命都能拒绝,还谈何忠心?

至于那些匪寇,愿意接受招安的自是更少。心甘情愿为寇的,多是已被大宋朝廷抱着怨气。

不过赵洞庭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来,急也没用,是以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下诏令之前就有预料,不可能自己诏令出,就天下从。南宋危亡之际,他还没那么高的威望。

让他开心的是,江湖中有豪杰知道诏令后,真有不少人到平南县城来投靠。多是游侠儿,但也有不少门派潜来弟子,说随时愿意为朝廷出力。

赵洞庭特设武鼎堂,将其中高手全部纳入武鼎堂中,奉为朝廷供奉,身手差些的,则是编入飞龙军。

能入武鼎堂的,最起码也得有赵大、赵虎相近的实力。毕竟他们两在江湖中不算高手。

武鼎堂,可以说是大宋朝廷的最高武力机构了。

堂主乐无偿,其下供奉分为六品,择功而评,初入的武林高手全部都是六品供奉,便是乐无偿,也只是因曾斩杀元将乌木拖、护送赵洞庭前往百草谷有功,特封为四品供奉。想要晋升,还得再立功劳。

当然,赵洞庭事先特意跟乐无偿解释过,这实是为做到公平,避免武鼎堂中有非议。

而乐无偿对此,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他是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几品供奉的,因为这只和俸禄有关。以他的性情,若不是和赵洞庭有缘,便是求着让他入武鼎堂为一品供奉,他也未必会理睬。真正的顶尖高手,骨子里都是有着傲气的,连行事不羁的洪无天都不例外。

这是因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而造成的。就像赵洞庭,作为皇上,身上自然而然逐渐会有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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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利益的驱使下,匪寇头领终究还是举起他手中的大刀高喊:“杀!”

然而,话音还未落下。飞龙士卒就已是率先扣动手中的小巧弓弩。

细而尖锐的弩箭顿时将匪寇们射得人仰马翻。

飞龙士卒们的反应速度哪里是他们能够相比的?

有匪寇放箭,箭羽却都被飞龙士卒用盾牌挡住,或是被武鼎堂的高手们用武器拨落。

瞬间的交锋,赵洞庭这方仅仅只是数匹战马受伤而已。而那些匪寇,却足足损失有上百之众。

那匪寇头领也是不防,没料到点子竟然如此扎手,举着大刀的手还没放下去,手臂就被弩箭洞穿。

这痛得他惨叫起来,手中大刀也落在地上。

这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上那些财宝?

匪寇们终究只是乌合之众而已,霎时就被飞龙士卒们的弓弩吓破胆。

匪寇头领忍着痛,连忙呼喊:“扯呼!扯呼!”

许多匪寇连忙拨转马头。

但飞龙士卒们又已是将第二波弩箭给射出来。

匪寇四散奔逃,徒留许多尸首。

赵洞庭在车辇内看着,有些发懵。他本还想着亲自试试手的,却没曾想,匪寇这么快便跑了。

看这些匪寇实力如此薄弱,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微微摇头。这样的匪寇,连寻常士卒都远远不如。

赵大、赵虎等人和那些武鼎堂的高手自然也不会将这样的匪寇放在心上。

飞龙士卒们将射出的箭支回收,又将那些匪寇身上的财物掏空,各自回到营帐中,继续睡觉。

这夜的后半夜平稳度过,再没有不长眼的匪寇过来找麻烦。

翌日,赵洞庭他们继续赶路。

到夜里,在郁林州和化州边境处扎营。

然而谁也没想的是,这夜竟然又有匪寇前来袭营。

不过和前面那波匪寇相较,他们要稍显得聪明些。马还未到近前,就已是向着飞龙士卒、武鼎堂高手们放箭。

飞龙士卒自然是还以颜色。

他们的弓弩威力远超寻常弓箭,只是短短时间,这波匪寇也是损失惨重。

他们倒是干脆,见到事不可为,立刻拍马逃去,又是留下上百具尸体。

赵洞庭还是没等到练手机会,不过他心里也是有些嘀咕起来。

等匪寇们全部逃散,他问乐无偿道:“前辈,郁林州匪寇如此之多么?”

乐无偿点头,“郁林州常年没有守军,我听说这里的确是多数匪寇聚集之地。”

听他这么说,赵洞庭微微皱眉,也没有再放在心上。

但让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又过一日,夜里,他们已经快到雷州边境,竟然又遇到匪寇来袭营。

听到外头守夜的士卒又忽地高喊:“戒备!戒备!”

赵洞庭的心中忽然泛起些古怪的感觉。

虽然这些匪寇战力低下,但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偏选中他们,这似乎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巧合了。

他掀开车帘,有些沉闷地对赵大说道:“命令士卒戒备,此事不寻常。另外,留活口!”

赵大领命,然后率着从营帐中匆匆跑出来的飞龙士卒们往赵洞庭的车辇前跑去。

乐无偿皱着眉头,“我们这支队伍足足有数百人,这些匪寇怎会如此不长眼睛?”

说着,他也向车外喊道:“众供奉,注意保护皇上!”

一众武鼎堂高手各自应诺。

他们和那些飞龙士卒也都是心中泛出怒火了。

这些匪寇没有多强的战斗力,却是让得他们睡不好觉,如蚊子般,实在烦人得很。

“放!”

还不等这些匪寇骑马到近前,赵大就已是挥手,命令飞龙士卒们放箭。

夜色中,许多匪寇应声而倒。

赵洞庭呆在车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越发的感觉不安。

觉得这事不太寻常之后,他总有种被危机笼罩的感觉。

皱眉沉思十余秒,他说道:“前辈,我们下车去!这事定然不寻常!”

他到现在都还对上次被离歌刺杀的事情记忆犹新,充满后怕。车辇内施展不开,若是有人趁乱蹿到车辇里来,便是乐无偿也未必护得住他,而且旁边还有个不懂武艺的张茹。

张茹是张珏的孙女,赵洞庭断然不想让她出事。

若是君天放将张珏救回来,张茹却出事,他如何面对君天放?如何面对张珏?

说完这话,他也不等乐无偿答应,左手拽上张茹,便往车辇下走去。

这波匪寇竟是比前两波要刚强得多,经过数波箭雨,却还是冲到飞龙士卒阵前,双方厮杀起来。

有武鼎堂的高手跑上去帮忙。

乐无偿跟着赵洞庭下车,眸子往厮杀群中看去,脸色微沉,“皇上,这些匪寇中有高手。”

赵洞庭闻言也看过去。

视线穿过挡在前面的众武鼎堂高手,他看到,那些匪寇中果真有人能和飞龙士卒争锋,甚至,有人武艺还要远超飞龙士卒。飞龙士卒出现折损,幸得有武鼎堂的高手上去,才将那几人挡住。

“这群匪寇中怎么会有这么多高手?”

赵洞庭心中不禁泛起疑问。

而就在这时,在他们的后头,忽有嗖嗖的箭羽破空声响。

这些箭羽来势极快,怕并非弓箭,而是弓弩。

乐无偿脸色微变,听到箭矢入木的顿声,立刻回头,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

赵洞庭还没有反应过来,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跌倒在地,连带着张茹都被他拽到地上。

张茹根本没有任何准备,直接倒在赵洞庭的身上。这让得她的俏脸瞬间晕红起来。

赵洞庭感受到柔软,也是心中微荡,随即连忙将张茹轻轻推开,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有箭矢透过车帘射将出来,尽数被乐无偿斩落在地上。

有人趁乱从他们扎营的后面山林中偷袭。

众武鼎堂高手也很快反应过来,仅剩十余人护着赵洞庭,其余人持着各式兵刃向后头杀去。

后头山林中很快兵刃相击的声音响起。

赵大在后头箭响时就已回头,见到赵洞庭没事,等着铜铃大眼,满是怒火地喊:“杀!速速斩杀他们!”

这些匪寇实在是太可恶了,竟然还耍这种轨迹。如果刚刚赵洞庭没有下车,这是怕是已经遭遇不测。

乐无偿是强,但恐怕也难以抵挡住瞬间破入车辇中的箭矢。

要知道,赵洞庭的床榻就在车辇的最里头。那些箭矢射进车辇,会直接洞穿他的身体。

他们终究还是疏忽了。毕竟前两波盗匪都是从正面袭击,看似完全是乌合之众。

赵洞庭躺在地上,心中也是有些后怕。同时也是暴怒,他此刻自然意识到,这是场阴谋。

而前面的两波匪寇,十有八九也是阴谋,就是为麻痹他们。

这样的伎俩,乐婵、乐舞当时在碙州岛刺杀他时就用过。虽然不算高明,但却极为实用。

到底是谁?

谁能知道这是我的车辇?

谁又要杀我?

赵洞庭心里涌起许多的疑问,杀机凛然。

厮杀还在持续。

过不多时,前面的匪寇终究是抵挡不住。他们中间大多数人都是乌合之众,见飞龙士卒骁勇,各自逃命去了。

那几个身手极佳的高手本也想趁着混乱退去,但却是被武鼎堂的高手缠住。

他们大概也没有想到赵洞庭的周围竟然会有这么多高手。

因为此时,飞龙士卒和武鼎堂的高手都是穿的寻常服饰。

而后头山林中的厮杀声,也渐渐消弭了。

乐无偿持剑立在赵洞庭旁边,始终不曾移动步伐。他的任务,是保护赵洞庭,这点他心里很是清楚。

数个武鼎堂高手又跑回到车辇旁来。

赵洞庭心惊。

武鼎堂高手将近三十人跑到林子里去,此时,竟然仅仅只剩下这几人,而且中间还有人带伤。

他不禁问道:“那些匪寇何在?”

刚跑来的武鼎堂高手答道:“他们有数十之众,武艺极高,和我等搏杀,现在已经退去。”

赵洞庭闻言,对着前面赵大高喊:“赵大,留活口!”

“好!”

赵大高声应了句,率着飞龙士卒解决剩下的匪寇后,向着那数个高手围过去,和众武鼎堂高手将那些人湮没其中。

但是,等到厮杀停止时,却并没有见到他提着活口出来。

赵洞庭已是从地上爬起来。

赵大咬着牙走到他前面,说道:“皇上,没能留下活口,那几人,全部服毒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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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多宋朝大臣纷纷从自己的府邸中跑出来,直奔行宫。

武将骑马,文臣坐在轿中,不断催促轿夫快些快些。

往常深居浅出的大臣们,此时却是如同抢食的麻雀般,纷纷出现在这行宫前街上。

这里的百姓都已被迁走,现在住的全是宋朝廷的大臣。

而赵洞庭刚刚回宫,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的寝宫去,就看到杨淑妃带着十余宫女太监匆匆跑来,“昰儿,本宫的昰儿。”

赵大等人连忙跪倒在地,“太后万福!”

杨淑妃却是瞧也不瞧他们,直扑到赵洞庭面前,将赵洞庭紧紧搂在怀里,“昰儿你总算是回来了,都让本宫担心死了。”

赵洞庭整个脑袋都被闷住,差点没憋过气去,心里也是哭笑不得。

他的心理年龄比杨淑妃还要大不少呢,杨淑妃这般亲密的动作,肌肤接触,难免让他心中古怪。不过,杨淑妃却又是这副躯体的娘亲,她要抱,赵洞庭也不好不让。

过两秒,他才轻轻推开杨淑妃,道:“母后,孩儿有些喘不过气了。”

杨淑妃面色不禁有些泛红,轻轻剜了赵洞庭一眼。

然后,她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同样跪在地上的张茹身上,登时露出极为欣喜的光芒来。

她也不管赵洞庭了,直接走到张茹面前,亲自将张茹扶起来,嘴里连连道:“好俊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和皇上是何关系?出自哪家呀?”

嘴里的问题像是连环炮似的问将出来。

她自己也是难得的美人,却同样惊叹于张茹的美丽。张茹的美,能让男女都感到惊艳。

张茹被杨淑妃拽着手,面色通红,手足无措。

赵洞庭满脸无语,让赵大他们都起来,道:“母后,这位姑娘是四川制置使张珏张大人的孙女,名张茹。重庆府沦陷,她从城中跑出来,到广西给朕报信,朕代张大人照顾她,可没有什么关系。”

“怎的没关系?”

杨淑妃却是嗔怪道:“既然是将门之女,那这身世倒也挺不错的了,入宫给你为妃正是最好不过。”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认为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杨淑妃更是如此,她中意张茹的样貌,所以,让她入宫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甚至,这对于张茹、张珏来说,还是恩泽。

多少大臣想将家里的女眷送到宫中为妃,却不可得。

能在皇上枕边吹吹枕头风,那威力是极大的。更何况现在皇上年幼,效果更好。

也就是赵洞庭不愿意纳妃,现在又是危亡时期,要不然,朝中众大臣怕是早已踩破皇宫门槛。

赵洞庭听到杨淑妃这话,却是有些急了,连道:“母后您可别这么说,现在张大人还生死未卜呢,朕只是代为照顾张茹姑娘而已,可没有别的心思。”

说着他上前拍拍胖嘟嘟的广王赵昺的脑袋,“吾弟又长胖了。”欲要转移杨淑妃的注意力。

赵昺的眼角抽了抽,躬身道:“见过皇兄。”

相较起来,他比赵洞庭更像个皇室中人多了。赵洞庭穿越而来,行事放荡不羁,还留有许多现代的习惯,有时候真没多少皇帝的样子。起码,许多历代皇帝看中的礼仪、规矩等等,在他这里是很难看到一星半点。

让朝臣坐龙床,和朝臣跳篝火舞,搞烧烤等等,这是以前的大宋皇帝们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赵洞庭身上,有时候并没有多少皇帝架子。

而赵昺却是不同,言行举止皆是有板有眼,恪守皇家礼仪,颇有皇子之风。他若穿上龙袍,定然比赵洞庭更像个皇上。

赵洞庭见他恭敬行礼,心中微微叹息,也不再说什么。

赵昺的恪守规矩,让他很难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亲近起来。两人之间,似乎总是有着不可逾越的沟壑。正如赵洞庭面对那些大臣那样。

这,就是身为皇帝的悲哀之处。

赵洞庭甚至觉得在军中倒反要自在得多了。

而杨淑妃却还并不愿意放过赵洞庭,对其他人仍是视而不见,拉着满脸羞红的张茹走到赵洞庭面前,道:“茹儿本宫甚是喜欢,皇上选个黄道吉日将她纳入宫中,也能让她好好陪着本宫,排解本宫的寂寞。”

赵洞庭摸摸鼻子,不接这茬。

杨淑妃不禁气道:“茹儿如此绝美,莫非你还不中意?”

她现在却也顾不得赵大等人在场了。

以前她是极为讲究礼仪的,在有外人的情况下绝不会露出这般姿态,可是,她实在太想赵洞庭纳妃,诞生子嗣了。赵洞庭这广西一去就是大几个月,只差点没将她悔死。

如今赵洞庭回来,又正巧带着张茹这个绝色美人,她自是忙着将赵洞庭的纳妃大事提上议程。

赵洞庭满脸苦笑。

没想到,到南宋来成为皇帝了,竟然还会被逼婚。

他道:“母后,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他的眼神在赵大等人脸上扫过。赵大等人低着脑袋不说话,佯装不见。

杨淑妃到底还是得顾礼仪,见他这样,也只得暂且作罢。却是牵着张茹跟在赵洞庭的旁边,大有等赵大他们一走,就立刻再提纳妃之事的意思。

但她没能等到机会。

一行人继续往行宫走去,赵洞庭所到之处,沿途侍卫、太监等都跪倒在地。

到寝宫,赵洞庭对赵大兄弟俩说道:“赵大、赵虎,你们两带弟兄们下去歇息。另外,帮助诸位供奉在宫内安排房间,设武鼎堂。”

赵大、赵虎领命带着数百人离去。

寝宫门前顿时显得空荡荡。

赵洞庭心中也是欣喜,对着院子里喊道:“颖儿,乐舞,朕回来了!”

院子里顿时想起几声惊叫。

然后,院门很快被打开,有几张精致脸蛋露出来。

“皇上!”

“皇上!”

颖儿、乐舞跑在最前,都是满面惊喜之色。

韵锦竟是也在,眼中同样有些激动,但她克制住了,对着赵洞庭和杨淑妃行礼,“韵景见过皇上、太后。”

乐舞、颖儿两人也连忙跟着行礼。

杨淑妃脸上笑容更浓,很是亲近,“都无须多礼,无须多礼。”

在她看来,颖儿还有后头入宫的韵景,那都是她家皇帝儿子未来的贵妃佳人。自然,对她们她也极为喜欢。

虽然颖儿、乐舞身世寻常,只是侍女之身,但若是得赵洞庭宠幸后,做嫔妃也是没什么问题的。韵锦更是官宦之后,出自望族,做贵妃都够格。

这些,可都是好女孩啊!

韵锦等女抬头,眼神灼灼看着赵洞庭。

乐舞扎着彩辫,穿着彩裙,玲珑可爱。颖儿穿着粉红宫裙,温柔恬静。韵锦穿着白裙,柔柔弱弱。

三女各有千秋,都是难得的美人。

便是张茹,国色天香,此时眼中也是稍微露出惊讶之色。因为韵锦三女较之她自己也不遑多让,这样的美女,可谓罕见。

赵洞庭也被这刹那的美景惊艳,怔怔神,然后咧嘴笑道:“小舞丫头又长高了。”

乐舞嘟嘟嘴,跑到乐无偿身边,拉起乐无偿的手,嘴里轻声嘀咕,“自己才那么点大,竟然又叫我丫头。”因为杨淑妃在旁边,她这话倒是不敢大声说出来。

但是众人还是听到,不禁莞尔。

赵洞庭大步走到院子里去,随口问道:“你们在宫内住得还好吧?”

韵锦三女都是点点头,轻声答应。

赵洞庭忽又回头,看向韵锦和张茹,道:“张茹姑娘,以后你便住在韵锦那个院落里,两人也好做个伴,如何?”

两女对视,都是轻轻点头。

这人与人之间有眼缘,她们对视间,都能感觉得到对方不是不好相处的人。

乐舞兴高采烈,“耶,宫里又多位姐姐了。”

说者无心,赵洞庭听到这话却是不禁有些讪讪,好像这些女人落到宫中都是落入他囊中似的。

朕没有其他心思啊,只是助人为乐而已啊!

杨淑妃在旁边却是笑得极为开心。

她自然巴不得赵洞庭将这些女孩全部收到后宫中才好。

她的眼神在众女脸上逐个划过,看谁都觉得十分满意。尤其是张茹,简直美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便是她以前在宫中,也从未见过这般绝美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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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毒自尽?”

乐无偿沉吟道:“这绝非匪寇所为。”

赵洞庭微微眯起眼睛,杀气浮现,道:“走,去看看。”

他们穿过人群,然后在人群中见到那几个服毒自尽的高手。他们的嘴角都溢出来鲜血,还在流淌。

虽然他们身上有伤,但其中有两人的伤并不致命。也就是说,纯粹是死于毒性发作。

有个武鼎堂高手拨开其中一具尸体的嘴,对赵洞庭禀道:“皇上,他们的嘴里有毒牙。”

赵洞庭蹲下身去看,发现这具尸体的嘴里果然缺了颗牙齿。连忙再看另一具,也同样是如此。

他脸色愈发凝重,又站起身,道:“去后面的林子里看看。”

众人匆匆走到林子里。

只见得满地狼藉,躺着数十具武鼎堂高手和那些刺客的尸体。

赵洞庭心中阵阵抽搐,这些武鼎堂高手于他来说,都是宝贵的财富。还未立功,却在这里折戟。

他们的武艺,赵洞庭都知晓。可他们的损失竟是比那些刺客还要多,只能说明,这些刺客还要更强。

这不可能是匪寇。

又有武鼎堂高手蹲下去,掰开几具刺客尸体的嘴,回头道:“皇上,他们嘴里都有毒牙,是死士。”

“死士……”

赵洞庭微微沉吟着,“难道是元朝的高手?”

广南西路遭逢大败,元朝势必朝野震动,大怒之下,派遣高手前来刺杀他,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样武艺卓绝的死士,数量如此之多,不是寻常势力能够培养出来的。

这时,乐无偿却是忽地蹲下身去,将一刺客的尸体翻过去,用剑挑开他背后的衣服。

火光中,有个青色的刺青露出来。

这刺青上尖下圆,如同雨滴,不过如黄豆般大小,若不注意,只会以为是颗痣。

乐无偿脸色难看道:“又是听雨阁。”

他语气中也是充满杀气。

“草他奶奶的!”

赵大怒骂,“这狗日的听雨阁还真是阴魂不散。”

赵洞庭的脸色倒是逐渐平静下来,却蕴藏着无穷的怒火,“这听雨阁为何总是缠着朕不放?”

从挥兵出雷州时起,他便已经受过数次离歌的刺杀,上次更是差点因为破伤风而丧命。这听雨阁简直如附骨之疽,一次又一次地在挑衅着他的底线。

旁边众武鼎堂高手中,有人色变。

乐无偿深沉道:“听雨阁杀人,不达目的,从不罢休。”

赵洞庭不再看地上的尸体,道:“前辈的意思,朕若是不死,听雨阁的刺杀便会无休无止?”

乐无偿点点头,“正是如此,除非……皇上能够彻底将听雨阁铲除干净。”

赵洞庭面上看不出喜怒,偏头看向赵大:“将诸位供奉和士卒的遗体集中焚化,带回雷州,葬于翔龙岛义士祠。”

赵大领命,连忙带着士卒开始收拾地上的尸体。

赵洞庭只是默默看着。

其余众武鼎堂高手神色复杂,心中是何想法,无人得知。

这些时日来,武鼎堂共纳入六十九名供奉,此次,竟是折损有二十四位之多,仅余四十五人。

赵洞庭想要构建的大宋最高武力机构,这才刚刚开始,还未露出峥嵘,就遇到挫折。

但是,这却更是坚定他心中想要壮大武鼎堂的想法。

朝廷事朝廷了,江湖事江湖了。

如听雨阁这些势力为祸,朝廷的军队很难剿杀他们,只能依靠江湖的力量。

赵洞庭想起上辈子看电影《倚天屠龙记之魔教教主》的时候,元朝郡主赵敏要灭张无忌的明教,依靠的就多数是江湖力量,如成昆、玄冥二老等等。这些江湖人行踪飘忽,要想靠军队剿灭,实为不易。

赵洞庭灭秀林堡,那也全然是因为秀林堡没有防备。要不然,大军扑空,根本追不上秀林堡的人。

这夜,赵洞庭整夜未眠,脑子里始终都在想着如何壮大武鼎堂的事。

他需要高手,真正的顶尖高手和绝世高手。

而听雨阁再度刺杀失败,其后两日,也没有再来刺杀。

赵洞庭一行人终于到得雷州海康县。

因为没有大张旗鼓,莫说是海康县的百姓,便连朝臣,也并未收到任何消息。

赵洞庭这回回到海康县,没有再现万民恭迎朝拜的景象。

赵大将令牌给守城的士卒看过,然后一众人匆匆往海康县府衙,也就是现在的宋朝行宫而去。

天色有些昏沉。

海康县内到处飘溢着菜香,街道上人来人往,车马如龙。在如今的乱世,海康县能有这等盛状,难能可贵。便是尽数南宋之地,如今也鲜有这样的城池。

赵洞庭车辇从大街中间趟过,众飞龙士卒和武鼎堂高手驰马护在左右和后侧。这般阵势的人马,直经得从街上趟来的车马连连往旁边上去。

寻常人入城是不能骑马的,坐轿的更是必须有功名荣耀之辈。赵洞庭这行人又是车,又是马的,谁都能知晓他们身份非同小可。说不得,便是这雷州顶尖的膏粱子弟,那些朝中顶梁大臣们的后代。

不过说来,好似这些时日以来,也没听说哪家大人的后代有过如此鲜衣怒马的举止。越是家境显赫,到好似越是低调。

莫非,这是哪家不懂事的寻常贵族?

于是,赵洞庭虽没有万民朝拜,但却也是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驰过大街,挤过几个拱桥,街上稍现慌乱,赵洞庭一行人终到府衙前。

海康县府衙颇为壮观,高墙黑袜,府门高阔。虽比不得那些大城,但在区区下州的州府中绝对算是顶尖儿威严的了。

以前革离君做为这里的知州,除去没有给自己贯上皇帝名头,穿龙袍,但却做的是土皇帝的事。搜刮民脂民膏,养私兵,修府衙,多有逾越之处。不过那时南宋腐败,又临战事,却是没有人管他。

如今让赵洞庭这大宋皇帝捡到这个便宜,倒也可以说是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府门前,笔直挺立着数十甲胄鲜亮的士卒。

这是左右卫宿卫兵的士卒。

原本行宫安危全由侍卫亲军负责,但后来赵洞庭提拔岳鹏为主管侍卫亲军公事,有意将其培养成能上阵杀敌的虎狼之师,守卫行宫之事便全部移交到左右卫宿卫兵的手中。

士卒中有个头戴红樱的百夫长都统,见到赵大等人驰马直到府衙前,眼神猛地凝住,连忙示意众将士戒备。

他们负责守护行宫,这些人马只要闯进宫中半步,他们就是死罪。

不过让他稍稍放心的是,赵大他们都在近前勒马。

赵大将自己的令牌抛给这百夫长,道:“皇上回宫!”

百夫长见到赵大令牌上的“飞龙令”三字,心中微提,然后看到赵洞庭从车辇内走出来,连忙跪倒在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曾见过赵洞庭,是以认得出来。

“平身吧!”

赵洞庭淡淡说道,抬头往府衙上的牌匾看去。

“海康行宫。”

终于又回到这个地方了!

广西之行,虽破元军,但他竟然是差点没能回来。

如今,方才觉得眼前的所有景色都弥足珍贵。

人有旦夕福祸,在鬼门关绕一圈,赵洞庭打算将每天都当成自己的最后一天来活。如此,方不会辜负这大好河山。

看过几眼,赵洞庭才带着乐无偿、赵大这大群人往行宫内走去。

百夫长都统用眼神恭送后,忙吩咐旁边士卒去禀报太后和大臣们,皇上回来,这可是天大的事,朝中文武已经不知道殷切期盼多少时日了,可以说是望眼欲穿。甚至有大臣数次向他这个小小都统打招呼,说若是皇上回来,立刻通报,此时他哪里敢怠慢?

以他的官阶,可难得能有这般和众大臣们结善缘的机会。

很快,整个行宫前大街上鸡飞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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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到院中落座,杨淑妃就准备再次说及纳妃的事。

然而,话还未说出口,外头就有太监跑进来禀报,“皇上,国务令、监察令率着诸位大人前来觐见。”

这让得杨淑妃不爽地哼了声,直吓得小太监连忙跪倒在地上。

杨淑妃嘴里嘀咕道:“连想聊点家事的时间都没有了。”

赵洞庭却是松口气,连道:“快去请诸位大人进来。”

这让得杨淑妃又是白了他一眼。

她知道,赵洞庭始终在抵触纳妃。只是她不明白,赵洞庭已经到这个年纪,为何会这般抵触这种事。

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往外跑去。

杨淑妃早已不再垂帘听政,不便听政,心有不甘地带着张茹、颖儿几女离开,去房中说话。

倒是赵昺仍留在这里。

她们刚走,众大臣鱼贯而入。

陆秀夫、张世杰分别为国务令、监察令,行在最前,其后跟着副国务令陈文龙,副军机令苏刘义、财务部尚书陈江涵等大串人。早些时间从平南赶往雷州的国子监祭酒王文富也在列中,相当于是教育部部长。还有在梧州城下落下残疾被送回来的殿前司都虞候张希在,也跟在后头。

他们走进大堂便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等赵洞庭让他们起身,又向赵昺拱手,“见过广王。”

赵昺轻轻点头,年岁虽小,但脸上也有着超乎寻常的成熟。皇室家的孩子,总是要比寻常孩子早熟些。

赵洞庭笑吟吟看着面前数十位官员,连柳弘屹还有希逸都在列中,这般大阵仗,不禁问道:“诸位爱卿找朕有事?”

陆秀夫道:“我等只是听闻皇上回来,心中激动,连忙赶过来觐见而已。”

说完,沉吟两秒,又道:“皇上为何独自回来了?”

众臣眼中多少都有着些疑惑。

这些时日来捷报频传,他们知道赵洞庭收复广西的事。按理说,赵洞庭大捷后,应带着大军凯旋才是。

至于重庆府那边的事,他们却是还并未得知消息。

赵洞庭道:“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朕便将军机令和苏将军、岳将军等人留在那了。”

“原来如此。”

陆秀夫轻轻点头,又道:“皇上收复广西,真乃我朝幸事。”

群臣跟着附和,“吾王万岁!”

赵洞庭只是不以为然地点头。相较武将,这些文臣溜须拍马已成习惯,他也渐渐习惯了。

还别说,长时间没有受人追捧,此时看他们满眼佩服之色,心里还真有点小得意。

但是,眼神再度在群臣中扫过时,他却发现,好似少了个人。

微微皱眉,赵洞庭问道:“怎不见副国务令刘黻刘大人?”

群臣忽然都是低下头去。

陆秀夫叹息道:“皇上,刘黻刘大人他身患重病,已于半月前薨了。”

薨了,也就是死了。

自唐朝时起,皇上皇后去世用“崩”,嫔妃和二品官员以上用“薨”,二品以下到六品用“卒”,其余的全部用“死”。

“这!”

赵洞庭惊得眼睛猛地瞪大起来,“刘大人薨了?”

陆秀夫又是点头,面有戚戚。

赵洞庭怔怔出神。

刘黻的年纪是朝臣中最大的,宋宁宗嘉定十一年生人,现年已是六十二岁的年纪。

史书上记载,他本是景炎元年患病去世,也就是说,按着史实,他本是在三年以前就死了,可能是因为赵洞庭的到来,他没有如史书上那样病死,而是得以跟着朝廷到了碙州岛。

但赵洞庭没有想到的是,过去三年,刘黻竟然还是没能逃脱病死的命运。

虽然谁都会死,但赵洞庭不禁在想,自己虽然现在改变历史,但以后,还会如历史那样,南宋灭么?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完全改变历史滚滚的车轮。

众臣见他出神,神色凝重,也只以为他是伤心,没有说话。

过半晌,赵洞庭才道:“刘黻大人薨的事情,怎不见你们呈报广西?”

陆秀夫又跪倒在地,道:“皇上率军和阿里海牙大战,臣怕纷扰皇上心神,是以私自做主,未曾上报,请皇上责罚。”

赵洞庭摆摆手让他起来,“此事你无罪,无需责罚。刘黻大人的后事处理得如何?”

陆秀夫答道:“刘大人后事已处理妥当,葬于宋军山义士祠,只是谥号……还等请皇上定夺。”

赵洞庭稍作沉吟,“刘黻大人忠心为国,鞠躬尽瘁,便赐号文献吧!”

众臣山呼,“皇上圣明。”

除去像李元秀那般特定的“忠武”谥号外,以“文”字为首的谥号,搭配“正”字是最高等级,其次为“贞”,然后依次是成、忠、献、端等字,赵洞庭赐刘黻的谥号“文献”,已经是等级极高的谥号了。

赵洞庭得知刘黻病死,心情也有些低落,摆摆手,“若是无事,诸位爱卿便退下罢!”

众臣见到赵洞庭,该表现的已经表现,也就顺势退出去。

寝宫本不是商量政事的地方,他们只是过来看看。真有事,也得到明日早朝时再说。

赵洞庭坐在座位上发呆。

刘黻病死,让他联想到很多问题。

南宋是否会仍是按着历史的轨迹灭亡?这些朝臣大臣们,是否也会逐个逝去?

刘黻的位置谁来接替?

现在的大宋朝廷极为缺乏栋梁之才,刘黻病死,让赵洞庭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只是招募江湖好手就行。武方面要发展,文方面同样也要壮大。武将开疆,文臣守业,需得两者配合,大宋才能强大起来。

而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杨淑妃又带着张茹等女出来了。

杨淑妃刚落座便说道:“昰儿,眼下年关将近,咱们便赶在年关之前,宣布纳妃之事如何?”

赵洞庭愕然。

纳妃?娶谁啊?

她瞧瞧韵锦、颖儿四女,发现她们都是俏脸晕红,心里想着,只怕杨淑妃刚刚跟她们说过什么。

虽然四女他也都中意,尤其颖儿,以后定是要成为嫔妃的,但是,他还是不想现在就纳妃。

乐婵还在百草谷等着他。

五年之约,赵洞庭是誓要娶到乐婵的。

他叹息着道:“母后,昰儿刚刚得知刘大人病逝之事,心情不好,此事还是以后再说罢!”

杨淑妃有些气闷,“你!”

她站起身,语气有些重道:“本宫真不知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子。”

说着她回头牵起赵昺,“昺儿,咱们走。”

然后,杨淑妃便这般气冲冲走了。虽然有几分作秀,但心里肯定也是着实生气。

赵洞庭苦笑。

杨淑妃这般焦急,他有些担心自己还能够拖延多久。他是皇上,但这也就注定他的婚姻同样很难自己做主。

百姓成婚尚且只要看父母的意思,可他,却还得听杨淑妃和群臣的意见。

皇上难做。

不过,这还是不改赵洞庭要取乐婵为皇上的决心。

见杨淑妃离开,颖儿轻声安慰道:“皇上,太后娘娘也只是为您婚事焦虑而已,并未真的生气。”

“朕知道。”

赵洞庭道:“只是朕现在真的没有纳妃的心思啊……”

几女闻言,眼神各异。

赵洞庭本来心情好好的,因为刘黻病死和催婚的事情,也有些沉闷了。

然而,还有件让他更为郁闷的事情在后头。

到夜里,他到浴池洗澡的时候,发现原本那些伺候他洗澡的漂亮侍女不见了,换成了清一色的小太监。

这是杨淑妃生气之下,特意安排的?

本来赵洞庭对这也不是十分排斥,但看到这些小太监,却不禁让他又想起在百草谷时赵大给自己擦身子时的场景,这让得他浑身寒毛直竖。

有小太监上前,尖着嗓子道:“皇上,奴婢为您宽衣。”

赵洞庭吓得连忙抱住自己的胸,“别,原本伺候朕的那些宫女呢?”

小太监有些委屈道:“太后说,您既然不想纳妃,不喜欢女子,那也没必要让宫女伺候。”

赵洞庭愕然,卧槽,谁说我不喜欢女人了?

不纳妃就是不喜欢女人?

他很是有些无奈地挥挥手,“得得得,你们都出去,朕自个儿洗就行了。”

小太监们却是不动。

赵洞庭故意皱起眉头,沉声道:“朕让你们下去!”

小太监们色变,这才连忙退出屋去。

赵洞庭三下五除二脱掉自己衣服,跳到浴池里,面色发苦,“这可怎么对付?”

他虽是皇上,但杨淑妃是他娘,为他主张婚事,他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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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赵洞庭起床梳洗之后,依着惯例用过早膳,去给杨淑妃请早安,却吃了闭门羹。

杨淑妃毕竟年纪也不大,偶尔耍耍小女人性子,也是让人咋舌。

守门的太监对赵洞庭说:“皇上,太后娘娘说,反正皇上也不关心她是否寂寞,以后不必来请安了。”

这显然是杨淑妃故意挤兑赵洞庭的话。

赵洞庭闻言哭笑不得,甚至有再“逃回”平南去的打算。刚回来就遭逼婚,这着实让他始料未及。

在门外站了半晌,见杨淑妃仍没有开门的打算,他只得前往议政殿而去。

纳妃之事,他实在不愿意妥协。

议政殿外院中,群臣汇聚,正窃窃私语。

赵洞庭不在海康县的这些时日,都是由陆秀夫主持小朝会,如今赵洞庭回来,他们势必要做汇报,这是不用想都能知道的事情。

各部长官神情都有些激动,因为近来雷州的发展颇为喜人。

见赵洞庭到,众臣才不再私语,向赵洞庭行礼,然后跟在赵洞庭的后头往议政殿内鱼贯而入。

待赵洞庭坐好,众臣参拜。

赵洞庭高坐在龙榻上,摆摆手道:“诸位爱卿请起。”

旁边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

但众臣中却是并没有人站出身来。

雷州、琼州两地地盘并不大,赵洞庭的新政施行已多日,度过最初的艰难期后,并没有发生什么棘手的大事。陆秀夫、陈文龙等人都是有才学之辈,原本是朝廷重臣,如今处理雷、琼两州小小地盘,自是得心应手。

赵洞庭见状,让小太监颁布赐刘黻谥号“文献”之事。而后问道:“诸位爱卿,进来雷、琼如何?”

位列左侧最上首的陆秀夫列众而出,作揖道:“皇上,现在我朝在雷、琼两州都均已建起各部衙门,无论是农、商、教育、海关、水利等等,都是日新月异,远非之前的雷、琼两州可比。”

他的脸上也是微有得意。

短短时间内,雷、琼两州除去琼州还有乱民为祸外,已初现太平盛世之景。

赵洞庭闻言点点头,又问:“财务部如何?”

发展建设最需要的就是钱,他对别的倒是不担心,就是担心财务部能不能经受得住这么大的压力。分田制、建立各府各衙、兴办学府、医署、修路、建桥等等,无不需要财务部拨款。别看朝廷从临安带出来的财宝不少,但要支撑起雷、琼两州的发展,也是艰难。

财务部尚书陈江涵走出列来,微苦着脸,眼睛不断地眨动着,回道:“禀皇上,财务部已经在两州各县建立税务司、钱庄,只是……只是眼下国库已然空虚了。我们从临安带出来的财宝消耗殆尽,如果不是百姓们配合纳税,怕是已经支撑不住。”

赵洞庭有些苦恼地揉揉额头,“唉,这事容朕想想办法。”

他上辈子到底只是做过总裁,并没有从政经验。虽然现在很多东西可以照搬现代的,却也感觉颇为头痛。这各中事情实在太过复杂,而陆秀夫他们又全然不懂,只能全部都压在他这个皇帝是身上。

其后,赵洞庭又问过其余诸部的大概情况,便匆匆宣布散朝,回到寝宫内去。

这些事情实在让他头疼。

回到寝宫,他睡过数十分钟,待舒服些,才起床,让颖儿磨墨,在书案上疾书起来。

对于如何处理具体事务,他不太懂,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只能构建大的雏形,然后让陆秀夫他们去实施。

脑子里细细回忆着,赵洞庭将现代从国务院往下到各地各级的行政机构、政府机关都列出来。

这自然庞杂,光是直属于国务省的部门便有上百个之多。

等到列好,赵洞庭已经在数十张纸上写得密密麻麻。

然后,他又将并不适用于现在大宋的部门给逐个删去。

做完这些,已到下午的用膳时间。

草草用过膳,赵洞庭又将各部门的职能写上,然后才让人送往国务省,让陆秀夫全权负责督办。

这实在是费脑的事,刚刚弄完,他便又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大宋朝廷只是暂居于雷州,他不仅仅要完善中央机构,还要逐步将地方机构也完善起来。这显然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够做到的事。赵洞庭的想法,就是先将这些部门全部建立起来,再逐步去落实他们的职能。

等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左右。

他又走到书案前,写下他对于雷、琼两州现在发展的想法。

时逢战乱之年,雷琼两州作为现在南宋的根基,首要之处,应是发展人口。这个年代,没有高科技,什么都得靠人,打仗、建设、农业等等,都需要人口来进行堆积。虽然现在各地有不少难民听到雷州盛况,纷纷迁移过来,但这还远远达不到赵洞庭心中的期想。

上辈子,随便一个县都是上百万人口。可此时,整个雷州的人口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数十万。

地大人稀,这就是现在整个国家的现状。赵洞庭迫切地想要改变这种局面。

人多,才力量大。

若是雷州能有数百万人,那便是南宋最为坚固的后盾。元朝要想吞灭南宋,难上加难。

当然,这也需要时间。

赵洞庭所写,可以归纳于几点,鼓励生育、招纳贤士、重视教育,其余各部各司配合发展。

夜色不知不觉间就笼罩下来了。

一天便这么过去。

赵洞庭写完,细细检查过两遍,不觉有什么纰漏,让人送往国务省,并吩咐让国务省从速施行。

颖儿在旁边看着赵洞庭操劳整日,漂亮的眸子中微微露出心疼之色,轻声道:“皇上,我帮您按按吧?”

赵洞庭点点头,坐到床上,任由颖儿用轻柔的力道帮他摁着肩膀。

这让他舒服得差点哼出声来。

做皇帝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受罪了。赵洞庭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代皇帝大多数都短命。

现在还只是雷琼两州,就已经让得他焦头烂额了。很难想象,日后地盘壮大,他会要操心到什么地步。

不过,只要雷琼两州的新政都成功实施下去,以后各州各府照搬,兴许也不会这么费脑。

陆秀夫的办事速度还是很快的。

仅在翌日,他就已经写好正式文书,呈给赵洞庭。而后得到赵洞庭首肯,便发给雷州知州穆康巽和琼州知州赵与珞。

国务省是中央机构,虽然现在主政雷、琼两州,但具体事物还是不曾越过知州这级。

赵洞庭终于稍微清闲下来。

其后几日,他除去每日的练剑、看书以外,便是到各部门视察。

而最让他在意的,莫过于现在已经被更名为军工部的兵器作坊,还有新设的隶属于军机省的军科部。

军工部负责督造武器,而军科部,更是汇聚能工巧匠,负责研究新式武器。

这是赵洞庭最大的本钱,抗元复宋的最大倚仗。

让他稍稍放心的是,军工部和军科部的发展运行都极为不错。

军工部库中已存着不少的地雷、掷弹筒、炮弹等热武器,而军科部,也研究出来两种新玩意。

霹雳炮和神龙铳。

霹雳炮可以说是掷弹筒的简化,就是以弓弩捆绑炮竹式样的炸药进行发射。工艺简单,能很快普及全军。

赵洞庭懂掷弹筒等高科技,但要论研究这些科技程度并不高的玩意,还真不如军工部的那些巧匠。

神龙铳,也是火铳的改进版本,虽然威力断然无法和赵洞庭的那支火枪相比,但较之火铳和弓箭也要大上不少。

这到底是热武器,威力不是冷武器能够媲美的。

赵洞庭除去为钱伤脑筋外,再没有多少火烧眉毛的事情,倒也悠哉。

偶尔夜里,到韵锦和张茹的院落中听韵锦抚琴唱曲,陶冶情操,难得有几分做皇帝的惬意滋味蔓延。

每每这时,张茹总是俏生生立在房间门口瞧着,和树下抚琴的韵锦相映生辉,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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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没有去韵锦院子里听曲的几夜,则都是有各部门大臣前来觐见。

虽然整体来说雷琼两州的发展势头极为不错,但其中还是有些问题。毕竟是实施新政,问题是难免的。

除去国库空虚以外,其余的部门的问题可以归结为两点,缺钱、缺人。

从临安跟过来的百官不少,各部门却缺乏下面做事的小吏,也就是有将无兵。

赵洞庭和陆秀夫等人细细商议过,别无他法,唯有发布招募令,选拔官吏。

特别是选拔招募雷州府、琼州府两府府衙辖下的官吏,因为他们才是主要办事的人。

同时,赵洞庭为防止新政施行期间发什么意外,又特许国务省下新立的民安部招募兵将。

只是民安部的兵将和军队的兵将又有不同,主要是维护治安、调查案件。可以说是将原来的提刑司和衙门捕快结合起来。隶属国务省统管,其下各路、各州、各府又都别立社安局,各归上级统辖。

而为提高各部各司辖下小吏的办事效率,赵洞庭又颁布“布恩令”,提高各府衙小吏的地位。

在这个年代,小吏是没有什么地位的,有很多都不具备官方身份。便拿衙门的捕快来说,分为民壮、库丁、斗级、铺兵,这些都是良民,而剩余的皂、快、捕、仵、禁卒、门子则是贱民。

何为贱民?

贱民是宋朝社会地位最低的那等人,和娼妓奴婢相同,仅仅比罪犯好些。

这些贱民衙役的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也不准捐纳买官,是根本不被人瞧得起的。

这也是为何朝廷刚到雷州时,差遣小吏下去分田,却还被那些贵族豪绅安排人打的原因。

贵族打他们,是无罪的。哪怕是打死,也能随便出点钱了事。

赵洞庭的这道布恩令,可谓是让得朝野上下震动不休。

封建社会的根底就是等阶划分,贵族、平民、贱民奴隶等等。也是这个社会的主要矛盾。

这种等阶划分使得封建社会持续稳定,但往往因为国家衰弱,最终也会导致地主阶层和农民阶层的矛盾彻底爆发,引发国变。

赵洞庭要将小吏的身份变为官方人员,这自然触及到封建社会延续下来的阶层问题。

最先颁布“布恩令”的雷州,贵族不可避免地再度闹起事来。

小吏拥有官方身上虽然对他们的利益没有太多损害,但他们都不是傻子,谁不能看出来皇上的真正意图?

贱民成为官吏,那便不再是贱民了。

皇上今日颁布“布恩令”,废除不少贱民的身份,他们不行阻挡,那日后呢?

皇上日后若是将贱民、奴隶等身份全部废除,举世皆是百姓,他们这些贵族使唤谁去?

便是百官之中,也有不少人反对,在大殿之上力述“布恩令”的弊端。

赵洞庭虽将“布恩令”推发下去,但看似,要真正施行起来,极为困难。

为此,被他说服后,看到这种新社会体制好处的陆秀夫、张世杰等大臣也是无可奈何。

他们只是初来乍到,雷州之地的绝大部分利益还是掌握在那些贵族手中。他们的力量是很大的。

眼瞧年关就要到了。

这夜,赵洞庭又将陆秀夫、陈文龙、穆康巽、甚至还有海康县县令希逸,都宣到寝宫中来觐见。

君臣见礼过后,赵洞庭让太监给他们赐座,而后问道:“布恩令施行得如何了?”

陆秀夫摇头叹息。

穆康巽道:“皇上,布恩令刚刚颁布,便有贵族开始拒绝纳粮纳税了。”

“嗯。”

赵洞庭轻轻点头,看向希逸,“希爱卿,你具体说说海康县的情形如何。”

海康县是雷州府衙所在,也是赵洞庭施行新政最能体现效果的地方。

希逸为官之后,气质比以前要沉稳不少,虽然眼中仍然满是机灵劲,但面容却是严肃。

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赵洞庭还有陆秀夫等人行过礼,答道:“皇上,正如知州大人所言,布恩令这才颁布短短两日,就已有贵族豪绅拒绝纳粮纳税了。海康县内的店铺十有七八是他们家中的产物,这两日,收上来的赋税较之以往要相差甚多。”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又道:“微臣担心长此下去,他们、他们甚至可能会选择更为过激的方式反对推恩令。另外,这两天来,已有不少贵族宴请微臣,言语中皆是言及布恩令会动摇国本,给微臣施压,让微臣劝谏皇上,废除布恩令之举。”

“呵。”

赵洞庭轻轻地笑,又道:“那此事,你如何看待?”

希逸将身子躬得更低,道:“皇上圣明,微臣以为,布恩令福泽百姓,是为壮举,虽眼下触及贵族豪绅的利益,但日后可让百姓富足平等,长久来说,能使国泰民安。”

“哦?”

赵洞庭微微诧异道:“此话怎讲?”

希逸抬头瞧瞧陆秀夫等人,道:“皇上推行布恩令,应是有意废除贱民制吧?”

这种事,很多人都看得出来,但没人敢说,怕惹得赵洞庭不高兴。

希逸原本苦读诗书,便有成为官吏之心,只奈何是贱民出身,哪怕有柳弘屹为他游走,也始终不能如愿。幸得碙州之战时送信有功,受赵洞庭特封,才成为海康县县令。对于赵洞庭的布恩令,他可以说是最为感恩戴德的。

他最是清楚贱民的苦。这等人,很难翻身。

而眼下赵洞庭的布恩令,却是给他们翻身的希望。

没有谁愿意世世代代为奴,更何况,贱民中也有不少心存大志之辈。

他们有意为国效力,却因为出身,投报无门。

在这点上,连陆秀夫、穆康巽他们都远远不如希逸看得透彻。因为,他们都是贵族出身,或是寻常百姓家通过科举而功成名就。

贱民和良民,在现在这种社会体制下,生活状况也是截然不同的。

良民有田地,有自由,贱民并没有。

“你说得对。”

赵洞庭并没有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道:“朕的志愿,就是要让这天下平等,不再有贱民奴隶。只要有学识,人人都可为官,人人都可为国效力。”

陆秀夫等人虽心中早有猜测,但此时也不禁是心中微微诧异。

人人都可为官,这是他们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

陈文龙道:“皇上,若是如此,咱们如何安抚那些贵族?”

他们都是从临安跟来的,家里的田产、商铺什么的早都没了,是以倒也不反对赵洞庭的这个想法。

宋朝沦落到此地步,他们这些大臣,多数都将心中的私欲放弃了,全心全意为国。

这也是南宋朝廷现在最大的优点。

赵洞庭敲打过张世杰后,敢于放权给这些大臣,也是因为看中他们这点。

但是,雷州本地的贵族显然不会这般完全为朝廷着想。人都是有私欲的,想国事前,通常会先想家事。

他们反对布恩令的施行,已经足可体现他们反对废除贱民制度的决心。

而绕来绕去,事情又因为陈文龙的这句话而回到原点。

如何安抚那些贵族?

布恩令势必是要施行的,这点,赵洞庭始终不曾动摇。

陆秀夫道:“皇上,要不咱们再给他们些特权便利?”

赵洞庭微微撇嘴,“给什么特权?”

陆秀夫试探着道:“保留他们家中的家奴,若是日后废除贱民制,将他们的家奴排除在外?”

“呵呵。”

赵洞庭不禁又笑了,“贱民十有八九都在为贵族服务,将他们排除在外,那废除贱民制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他猛然站起身来,眼中精芒爆闪,铿锵道:“若是他们反对,杀便是了!”

他忽然想到改革时期土改的事,那些地主,不都被斗垮了?

只要有精兵猛将,在绝对的武力支持下来,赵洞庭根本不怕那些贵族能够怎么样。

上回分田制他们阻止,赵洞庭在向东阳的提议下,没和那些贵族正面冲突上。这回,他却已是没那个耐心。

这里特权,那里特权,以后这些贵族得被惯成什么德行?

经历过广西南路的几次战事后,见惯厮杀,赵洞庭心中的杀意,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滋生了。

他不再那般谨小慎微,越来越像个皇帝,此时初露峥嵘。

陆秀夫、陈文龙等人见到赵洞庭此时的神情,都不禁是怔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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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赵洞庭此刻的气势和想法给摄住。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都是以地主阶级为中心。从未见过像赵洞庭这样要拿地主阶级开刀的。

分田制、布恩令都只是损失地主阶级的利益,陆秀夫他们尚且还可以认可,可杀这些贵族……

他们到底是在封建制度背景下长大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深入根骨,便是连希逸,也因为赵洞庭的想法而微微变色。

地主阶级掌握着这个社会的绝大部分利益,拿他们开刀,只怕会社稷不稳。

哪怕是大唐贞观年间那样的盛世,雄主李世民也被诸多望族掣肘。而现在的大宋,还极为弱小。

好半晌,陆秀夫咽着口水道:“皇上,若是拿雷州贵族开刀,会不会引起其余各地贵族的敌意?”

“其余各地贵族?”

赵洞庭却是冷笑,缓缓道:“朕在你们来之前正在看武学秘籍,你们可知朕从上面看到了一句什么话?”

陆秀夫道:“什么话?”

赵洞庭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陆秀夫眼中登时浮现极为震惊之色,“皇上的意思……”

赵洞庭在树下踱着步,道:“眼下我大宋朝廷被元朝逼迫到此境地,仅留下雷琼两地,可以说已经被破了。既然被破,朕何尝不借着这个机会建立新的大宋?哼,陆爱卿刚刚说那些贵族,我朝败北流连之时,他们在哪?他们多数不过是趋炎附势之辈而已,除去剥削民脂民膏,于我大宋有何益处?”

陆秀夫他们都不敢接茬,毕竟,他们现在也都算是贵族。

甚至,他们心中都各自在想,赵洞庭这是不是有借机敲打他们之意。

而这时,赵洞庭又道:“朕要的天下,是以民为主的天下。百姓,才是这个天下的根本!”

他既然已来南宋,已经成为这里的君主,也将自己融入到这里,就势必要打造出自己想看到的盛景。

陆秀夫、陈文龙等人沉默良久。

最终,陆秀夫最先表态,“老臣愿为皇上排忧解难!”

陈文龙、穆康巽等自然也是连忙跟着表态。

其实若还是南宋兴盛的时候,任由哪个皇帝提出这样的新政、想法,都不会受到下面臣子的拥戴,当时国泰民安,没有谁愿意去冒着这样的危险推行新政,推翻以往千年的以地主阶级为中心的思想。更何况,那些朝臣们本就都是贵族。

但眼下不同,南宋危亡,正是力图兴起的时候。

朝中诸臣名义上为贵族,但他们却也已经不具备贵族的家产,名存实亡。推行新政,并不损害他们的利益。

而且,赵洞庭登基以来,多有盛举,退元军、分田制,都让众臣认为他是雄图伟略的圣明君主。

在这般诸多前提下,陆秀夫等人再接受他的新奇思想,也就容易得多了。

可以说,时局的发展正是为赵洞庭的新政创造了机会。

他若是重生在太平盛世,便是成为皇帝,也难以推行新政,推翻传承千年的封建制度。

当然,他眼下也同样有羁绊。

虽然说那些贵族并没有帮助大宋朝廷,但在雷州以贵族开刀,也无疑会将他们推到元朝那边去。

新政有利又有弊。

但赵洞庭始终认为,百姓才是根基,是以,他宁愿冒这样的险。

有火器在手,只要给他发展的时间,他有信心能够灭掉元朝。纵是那些贵族全部倒向元朝,也无济于事。

见陆秀夫他们表态,赵洞庭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重重道:“好,那此事便这般定了!”

说着,他对在旁边伺候着的太监吩咐道:“去将柳弘屹柳将军请来!”

太监领命而去。

希逸坐在椅子上,瞧瞧陆秀夫等人,又瞧瞧赵洞庭,忽道:“皇上,微沉有件事情想要禀报。”

赵洞庭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道:“什么事?”

希逸面色稍微古怪,“这个……微臣在前来宫中之前,有百姓聚集于县衙外,写万民书,请求皇上为天下苍生纳妃生子,以期万世延续。”

赵洞庭顿时愣住。

陆秀夫等几人面色各异。

万民书?

求我纳妃?

赵洞庭怔怔好半晌,才道:“他们为何要请求朕纳妃啊?”

希逸道:“可、可能是因为皇上鼓励生育的事吧,皇上为天子,当为万民表率。”

陆秀夫等人听到希逸这话,突然起身,齐齐躬身道:“请求皇上纳妃生子,以图万世。”

赵洞庭眼神深邃地瞧着他们,这刻,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们这简直就像是排练好的。

再想想,纵是鼓励生育,百姓们还敢管皇帝的家室?

沉吟后,赵洞庭道:“你们是受的太后授意吧?”

陆秀夫他们将身子躬得更低,陆秀夫道:“皇上已到纳妃年纪,纳妃之举,乃社稷之福。”

他们没有否认,那很显然,真的是杨淑妃的授意了。

赵洞庭心里哭笑不得,没有想到,杨淑妃为逼他纳妃,竟然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出来了。不仅仅联合朝臣,而且还鼓动百姓造势。

到底是曾经垂帘听政过的女人,这心思,不是寻常的女人可比。

但是赵洞庭心里也很清楚,杨淑妃这都是因为母爱,对他断然没有半点不利之意。

自从不再垂帘听政后,她只是个时时刻刻牵挂着自家孩子的母亲而已。

苦恼地捏着眉心,赵洞庭道:“此时时局混乱,大宋未兴,朕实在没有心思纳妃,此事容后再议吧!”

但陆秀夫他们却也都是真心希望赵洞庭纳妃,当即道:“莫非皇上打算等到我大宋光复之际再行纳妃?”

赵洞庭道:“如此不好?”

陆秀夫有些急道:“皇上,退元之日尚且遥远。皇上等得,百官和百姓却等不得啊……”

赵洞庭纳闷道:“你们和百姓有何等不得的?”

陆秀夫答道:“战乱连连,皇上纳妃生子之后,我们和百姓才能安心啊……”

他这话说得含蓄,但赵洞庭却是听出意思了。

这个年代还是家天下,他们赵家,就是这个天下的主宰。陆秀夫的意思,就是赵洞庭要是有后了,那纵然赵洞庭发生什么意外,宋朝也还不至于覆灭,百姓也可安心。

赵洞庭也很明白,杨淑妃和陆秀夫他们都是在为大宋社稷着想,用心良苦。

可是,他的心却整个都牵挂在百草谷的乐婵身上。

虽说现在纳妃,大多是从张茹、颖儿、乐舞、韵锦四女中挑选,最可能的便是张茹或韵锦,但赵洞庭和她们的感情却还远远没有发展到那个地步。颖儿是侍女,两人亲近,但赵洞庭对颖儿并没有爱慕之心,而乐舞,他更是只当成妹妹看待。

韵锦,说起来和赵洞庭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两人之间更像是互相排解寂寞、诉说心事的朋友。

这种感觉,便像是现代社会的网友。

张茹就更不用说了,和赵洞庭才相识短短的时间。纵是长得极美,赵洞庭也不至于现在就爱上她。

其实,当真心爱个人的时候,心里便很难再接纳其他的人了。

哪怕韵锦、张茹她们个个长得极美,但赵洞庭,却并不想娶自己不心爱的女人。

欣赏、认可、疼爱,和爱那都是两码事。

或许是因为他上辈子受过情伤,是以他对这方面显得格外执拗。

若是别人,穿越过来,对纳妃这样的事情怕是会来者不拒。甚至,赵洞庭未受情伤,也同样会这样。

美女谁嫌多啊?

哪个男人没有做过大被同眠,后宫三千的美梦?

看着陆秀夫他们殷切的眼神,赵洞庭沉默良久。他在想着,如何将这事给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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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赵洞庭还是只能拿年龄说事,道:“朕年岁尚幼,尚且连民间成婚年纪都不到,何须着急?”

大宋有明文规定,男子十五而娶,女子十三而嫁,赵洞庭还不到这个年纪。

但陆秀夫却道:“皇上乃是真龙天子,自然和百姓不同。尚且,年龄尚幼却娶亲者比比皆是,皇上当做百姓楷模。”

男子十五而娶,女子十三而嫁,是说男的十五岁就应该娶亲,女的十三岁就该嫁人了。这个年代只对嫁娶的年龄上限有规定,年纪再小,结婚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民间童养媳等遍地都是,到处都是小爸爸、小妈妈。

民间如此,皇室自然更是夸张。

皇室中的男子,尚且不到十岁便纳侧室的都不在少数。

有些虽然成亲较晚,但在成亲之前已经宠幸过侍女,或是有专门的女人以身教导他们房事,有成熟的性经验。

便拿广王赵昺来说,他现在便已经乖乖的纳娶侧王妃了。

赵洞庭被陆秀夫的这句话给将住,显然,光拿年纪说事,并不足以让他们放弃劝赵洞庭纳妃。

过好阵子,赵洞庭才道:“其实朕并非不愿意纳妃,只是,朕想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你们懂吗?”

陆秀夫疑惑道:“皇上已有心仪的女子?既然如此,为何不将她召进宫来为妃便是?”

赵洞庭苦笑:“朕有顾虑,还需得过些年头,朕才能将她娶进宫来。”

陆秀夫他们见赵洞庭说得笼统,也不敢细问,只道:“难道皇上在此之前就不打算纳娶其他妃子么?”

赵洞庭轻叹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受到的教育和这个年代不同。和不爱的女人成亲,他很难接受。

相敬如宾不是他想要的,来到这里,他想要追求的是甜甜蜜蜜的爱情。

雷州知州穆康巽在此时说道:“皇上,纳妃只为诞生龙子,不如先纳其他女子为妃,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打紧?”

陆秀夫和陈文龙闻言都是点头。

这个年代,女人地位不高,说得不好听些,小妾就只是生育、解决生理需求的工具而已。

穆康巽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在这个年代,可谓理所当然。妾嘛,本来就是生得貌美才娶的,管他喜欢不喜欢,只要能生崽子就行。

而嫔妃在宫中,不就等于是皇帝的妾么?

他们都是在父母之命的背景下长大,自然很难意会赵洞庭心中的自由恋爱。

南宋的背景,注定这个年代男女之间很少会谈及“感情”两个字。

乐无偿和他妻子,还有赵洞庭和乐婵之间,这都是异数,只是极少数。

“这……”

赵洞庭又是微微怔住。

穆康巽的意思他懂,在这个年代,婚约只是为生儿育女而已。

他并非抗拒和陌生女人发生关系,上辈子的时候,为应酬,他也不是没有在外面乱来过。

然而,让他和没有感情基础的女人生孩子。光是想想,他都觉得荒唐。

他总觉得那样,自己就和头种马没有什么区别。

赵洞庭不愿沦为种马,沉吟道:“此事还是过几年再说,朕不希望朕的枕边人是陌生女人。”

但陆秀夫却是从他这话中挑出空子,立即道:“皇上宫中已有数位佳人,都不算素不相识吧?”

赵洞庭愕然。

他刚刚倒是忘记这茬,是啊,杨淑妃她们要给他纳妃,多半是用颖儿、乐舞等几女中挑选。

赵洞庭的脑子里慢慢浮现出几女的容貌,而后又浮现和她们结婚生子时的场景。

这直让得他连连摇头,“不行,不行!”

他和几女的感情还没有发展到那个层面上。

不过话音刚落,他的眼中却又忽地爆发出精芒来。

杨淑妃只是想他成亲而已吧?

颖儿是贴身侍女,似乎成为他的妃子只是时间早晚问题而已,连赵洞庭自己都这样认为。

让他和颖儿现在怀孕生子,他心里排斥。可若是只和颖儿成亲,他倒是可以接受的。

这刹那,他心里有个主意不可抑止的滋生起来。

这让得赵洞庭的脸色变得非常的微妙。

而陆秀夫他们看着赵洞庭满脸“惊恐”的摇头,都不禁疑惑,“皇上,为何不行?”

赵洞庭却也不愿意与他们多说,只是摆出皇上的架子,道:“总之朕说不行,便是不行!朕现在是不会纳妃的,此事无需再议。”

陆秀夫、陈文龙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只觉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该再说什么才好。

再劝?

皇上发火怎么办?

他们只是臣子,到底不敢像杨淑妃那样给赵洞庭脸色看,逼着他纳妃。

院子内忽然沉寂下来。

赵洞庭的心却是越想越开朗起来,如同阳光照破乌云。

过会儿,希逸期期艾艾地问道:“皇上,那万民书的事……”

“你自己捣鼓出来的,自己收拾好,不然朕就收拾你。”赵洞庭很是没好气。

他可以肯定,万民书的事也是杨淑妃授意,希逸给弄出来的。

现在正值年关,百姓们忙着自家的事尚且忙不过来,还有闲情来管他赵洞庭的闲事?

希逸讪讪一笑,不敢再说。皇上都看出来了,这时候再否认就是傻子了。

陆秀夫他们见状,心中都是微微叹息。看来,他们是劝不动皇上了。

院内又安静下来。

院外,府衙内的青石路上,柳弘屹跟着太监往赵洞庭的寝宫走。

赵洞庭忽然宣他,他并不知道什么事。

快到寝宫时,他终究忍不住,问前面领路的太监道:“公公,可知皇上宣我何时?”

太监尖着嗓子答道:“柳将军,皇上宣您,具体何事奴婢也不知晓。只是国务令、副国务令等大臣此时也在皇上的寝宫内,在商议着如何施行布恩令的事,皇上好似有拿雷州贵族动刀的意思。”

柳弘屹脸色微凛,稍稍拱手,“多谢公公了。”

太监轻轻地笑,不再说话。

柳弘屹在后头亦步亦趋,也是若有所思起来。

皇上要拿贵族开刀?

这又让他想起当初施行分田制的时候。那时雷州贵族也百般抵抗,若不是向东阳向大人出的主意,皇上那时候怕是就已经拿贵族开刀了。如今,终究还是避免不过去吗?

国务上的事他不太懂,但若是拿贵族开刀,军中怕是……

柳弘屹忽地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这让得他的脚步加快几分。

到得院内,他立刻跪倒在地,“末将叩见皇上。”

自从成为黄龙禁军统帅之后,他逐渐有大将军气势,再也非以前做区区雷州军飞天军统帅时可比。

赵洞庭和他还是比较亲近的,笑着摆摆手道:“柳将军快快请起,过来坐罢!”

有太监连忙搬来椅子。

柳弘屹又和陆秀夫他们行过礼,这才坐到椅子上,但他并没有主动问赵洞庭宣他是什么事。

官场还是讲究些避讳的。譬如他向太监寻探口风,这种事,就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来。

赵洞庭此时心情俨然不错,瞧瞧他,问道:“柳将军,现在黄龙禁军有多少兵力?”

柳弘屹闻言答道:“回皇上,现在禁军中有原老卒三万,还有这数月来招募的新兵两千有余。”

“嗯。”

赵洞庭点点头,“你从中抽调两千老卒,让他们陪同财务部的官吏去纳粮征税。”

柳弘屹这下忍不住了,心突突直跳,急道:“皇上这是要依靠武力征税?”

赵洞庭道:“那些贵族不配合纳税,朕不用武力征税,能怎么办?”

柳弘屹皱起眉头,“皇上,此事怕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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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想到皇上去到太后寝宫,带回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眼神期期地瞧向赵洞庭的眸子,“皇上,这是真的?”

“君无戏言。”

赵洞庭笑着点点头,又替她抹去眼角泪水,“你愿不愿意嫁给朕为妃?”

颖儿俏脸晕红,又羞又喜地低下脑袋:“颖儿不求名分,只要能陪在皇上身边,便心满意足了。”

一句话,女儿心思尽显。

看她这模样,赵洞庭心中却是微微叹息,愈发觉得亏欠颖儿。

原来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已将颖儿的关怀伺候当成理所当然,对她的心思却是全然不顾。

最难消受美人恩,此时幡然醒悟,要说赵洞庭心中不感动,那自然是假的。

晚风吹拂,院中杨柳轻摇,拂动几分荡人气息。

赵洞庭坐到湖畔,轻轻笑道:“若你愿意,朕这辈子都让你陪在朕的身边。”

颖儿垂首不语。

翌日早朝,赵洞庭正式宣布将纳颖儿为妃的事,满朝文武尽皆欢喜。

他们不在乎皇上娶的谁,只在意皇上成亲,后宫初定的气象。如此,民心能稳。

刚散早朝,赵洞庭又到议政殿偏殿接见那些雷州本地贵族。陆秀夫、柳弘屹一文一武,两人同行。

这中间自然是有点用意,想来那些贵族看到柳弘屹随性,心里也要掂量掂量。

在殿内坐定数分钟,便有太监带着雷州的数十位大小贵族豪绅前来。

这些人多是蒙祖上余荫,脑袋上顶着卑微的爵位,但在这雷州之地,却是作威作福惯了。便是以前,前任知州革离君养私兵,发展势力,也多依仗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和革离君有着关系,只是较之那些被斩首的,不如那般亲密便是了。

或许是因为这点,再加上朝廷另有恩惠,分田制施行之时,他们忍了。

但此时,他们却无论如何也再忍不下。

皇上步步紧逼,虽没要他们的命,但却是在摧毁他们的根基。

贱民没了,谁为他们卖命挣钱?

所以此时,跟在太监后头的贵族豪绅们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之色。

以他们的爵位,本压根不能被朝廷看在眼里。可眼下朝廷便如落毛的凤凰,栖息在这雷州之地,他们心中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此刻朝廷税钱十有七八出自他们之手,若是朝廷敢对他们出手,看朝廷向谁纳税去?

财壮怂人胆,他们掌握着朝廷的经济命脉,心气自然也就高了。

到得殿前,众贵族见到赵洞庭高坐堂上,倒是依着礼节跪倒在地,“叩见皇上。”

他们再傻,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犯错误。这会给赵洞庭收拾他们的口实。

赵洞庭眼睛扫过这些贵族,特别是为首那个,过几秒,才缓缓道:“诸位平身吧!”

众贵族顺势而起。

赵洞庭眼神又落到最前面那贵族身上。他看起来俨然是众贵族的主心骨。

这人名为张庭耀,额头突出,浓眉大眼,耳垂圆润,生得倒是满脸富态。

说起来他的家室并不简单,祖上曾有人受封雷州侯,而且是世袭,可谓极受荣宠。虽然传承至今,现在只挂着子爵爵位,但其家室根底,在雷州众贵族中是最顶尖的。当然,雷州这区区地方,也没有子爵以上的贵族。便是革离君,从京城被派往雷州来担当大任,朝廷当时也只是补偿他个子爵爵位,聊表安慰而已。

宋代之时中央集权甚为严重,爵位并非轻易赏赐,世袭者极少,世袭罔替者更是从来没有。

这些贵族中,其实有些家族中根本已不再挂着爵位。只是,以他们家室,仍是被这雷州百姓认为贵族而已。

赵洞庭不发话,众贵族便垂首立着,如同乖雀儿,根本不给赵洞庭发难的机会。

过数分钟,赵洞庭才终于开口,“朕听闻诸位对朕的布恩令颇有异议?”

众贵族抬起头来。

为首的张光耀稍稍组织措辞,道:“皇上,贱民制乃是古法,我等以为,不可轻易荒废。”

赵洞庭道:“眼下国家遭难,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朕需要百姓的力量,为何不可废贱民制?”

张光耀并不迟疑,又答道:“天地生万物,本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贱民制度乃是顺应天道之法。”

“哦?”

赵洞庭不禁颇为诧异起来。

他没想到张光耀竟是能说出这等歪理来,而且说得掷地有声。

然后他深深道:“不过,不知你等可听说过,蚁多亦能咬死象?”

柳弘屹很合时宜的在旁边轻轻哼了声。

这让诸位贵族注意到他的存在,眼神微微变幻起来。

赵洞庭改为怀柔政策,又道:“朕知晓布恩令之事让你们忧虑,担忧朕以后会彻底取消贱民制度,将全天下的贱民都变成良民。这有损你们的利益,会让你们家中无人可供驱使。不过,朕此时急需百姓的力量来对抗元朝,你们可曾想过,你们的爵位、富贵都是朝廷所赐,朕如今只是想要恢复你们家中贱民的自由而已,你们便舍不得了么?”

众贵族都不敢接这话茬。

这话怎么接?

难道说自己等人真不愿意为朝廷大局而舍弃家中的区区贱民?

这话要是说出口,简直和造反没有什么区别。赵洞庭能够立刻就将他们给砍了。

沉默半晌,张光耀才道:“皇上,我等自然愿意为皇上分忧。只是没有贱民,我们家中的买卖便会无人打理。我们家室凋敝只是小事,就怕到时候无力再为朝廷纳税养兵。”

他这话说得客气,实际上无疑是在将赵洞庭的兵。

行!

你要废除贱民制度是吧?

以后咱家里没有人做事,挣不到钱,看你上哪里找钱养军队去。

赵洞庭自然能听出来张光耀话里这意思,难免有些生怒,轻哼道:“没有贱民,你们的产业便无法延续下去了?你们就不能花钱雇人为你们做事?纵是朕不废除贱民制,现在他们吃你们的,住你们的,你们为此的花销也不在少数吧?再者,朕废除贱民制后,他们恢复自由之身,你们可向他们收取房租,这样也可以填补不少花销吧?”

众贵族愣住,然后又都看向张光耀。

张光耀同样没想到赵洞庭竟会连他们的后路都想好,眼神变幻,道:“皇上,若是如此,我们和寻常商贾有何异同?”

赵洞庭轻笑:“那等到你们家中余荫散尽,和寻常商贾又会有什么异同呢?”

他轻轻捏着手指,“你们现在顺应朕的布恩令,朕不动你们的家业,你们仍然可以在雷州位居人上。待朕抗元复宋,说不得还会念及你们匡扶社稷有功,再让你们重复祖上荣宠。不过,你们要是对朕的新政百般阻拦,可就不要怪朕不念祖上情分了。你们不纳税,朕便强抢,你们信不信?”

“皇上!”

张光耀吓得跪倒在地上去,众贵族跟着跪倒。

他们此时心中可谓惊骇万分。

这哪里是皇上?

分明和土匪无异。

他们原本以为赵洞庭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毕竟他们是贵族,是社会的中心,是朝廷的依靠。自古以外,没有朝廷不是站在贵族这边的。但没曾想,赵洞庭为那些贱民,竟然有要和他们撕破脸皮的打算。刚刚这番话,已时露出滔天杀意。

这让得他们心里全部打鼓起来。

真继续抵抗下去?

要是皇上发怒,真砍下他们的脑袋,也只是数十颗头颅而已。

他们死了,还会有新的大家族冒出来,继续给朝廷纳税。而他们在军中的那些子弟,也未必护得住他们。

皇上可不仅仅只有黄龙禁军这支军队而已。其余如神丐军、殿前司禁军中,可没有他们家中子弟任职。

这些贵族恍然发现,赵洞庭手中掌握着能够主宰雷州杀伐的兵力,他们想要让他投鼠忌器,貌似并没有那个本钱。便是将他们团团捆起来,也不够赵洞庭砍的。

造反?

可现在朝廷民心所向,家中那些在军中任职的子弟能够反得起来吗?

而赵洞庭这时已是又轻轻开口,“你们且先回去好好思量吧,是安安分分继续顶着你们的爵位吃香喝辣,还是为留下家中的那些贱民和朕作对,你们自己拿主意。朕希望,过完这个年关后不要再听到有人抗拒纳税的消息,毕竟年关过后也应该是喜喜庆庆的,不是么?”

一众贵族神色各异地告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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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柳弘屹也说不妥,赵洞庭心里也是微突,“将军有何顾虑?”

柳弘屹拱手道:“皇上,军中将领多出自望族,若是以武力征税,军中怕是会起哗变。”

刚刚在来的路上,听太监说赵洞庭有意武力征税,他便始终在有心这个问题。

“这……”

陆秀夫他们都是怔住。

作为文臣,仓促之间,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点。

雷州贵族经营雷州多年,盘根错节,掌握着雷州各界命脉,和他们正面冲突,真有可能连军中都会生变。黄龙禁军中的军卒本就多数是雷州人,他们和那些贵族的关系错综复杂。

动贵族,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洞庭也是沉吟起来,意识到自己也许将这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现在的南宋,经不得多少波折。

但是,他虽然担心雷州生变,却又想拔掉贵族这颗毒瘤。他要民心所向,就势必要将百姓的地位提高起来。如果此时不让这些贵族低头,以后再想让他们低头,施行新政,只会难上加难。

最后,他叹息着道:“既然如此,那明日先将雷州本地的贵族召到宫中来,朕和他们商议商议吧!”

他想着,能不能尽量用温和的方式来慢慢地拔,便似温水煮青蛙那般。

如果能劝服那些贵族,不必动用武力,自是皆大欢喜。

陆秀夫等人也没得什么好主意,全部点头。

赵洞庭想想,又看向柳弘屹,道:“不过柳将军你还是做好准备,若是他们不愿意配合朕的新政,那朕宁愿冒着社稷动荡的危险,也要将他们拔掉。说不得到时候要采取什么雷霆手段。”

“是!”

柳弘屹眼中微凛。

他感受得到赵洞庭的决心,若是贵族不愿配合,怕是军中也得面临大换血。

赵洞庭在某些方面,颇具铁腕风采。

其后,众人又细细商议半晌,陆秀夫、柳弘屹等人才离去。

赵洞庭独自坐在院内思量,明日见到那些贵族,该如何劝说他们才好。也打算明早去见见杨淑妃,说说纳妃的事情。

但这时,原本去太后寝宫中陪伴杨淑妃的颖儿却哭哭啼啼地回来。

赵洞庭被她的哽咽声惊得回过神来,见她梨花带雨的彷徨模样,略感奇怪,“颖儿,怎么了?”

除去偶尔想念家人时,他还从未见颖儿哭过。

颖儿却是不答。

赵洞庭替她抹去泪水,道:“受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朕,朕替你做主。莫非你还将朕当成了外人?”

颖儿抬头,伤心地看着赵洞庭,道:“太后、太后娘娘要将奴婢嫁给监察令的孙子。”

监察令?

张世杰的孙子?

赵洞庭微微愕然,“太后怎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话刚说出口,他自己便意会过来。

这怕莫又是杨淑妃逼婚的法子。

虽然自从朝廷颠沛以来,杨淑妃常有赐予宫中侍女给下面群臣子孙做妻做妾的拉拢人心举动,但还从未赐予过皇帝的贴身侍女。因为这些贴身侍女往后势必是要成为皇帝的女人的,这是规矩。

赵洞庭不禁沉默下来。

若是他不纳妃,大概杨淑妃真会假戏真做,将颖儿许配给张世杰的孙子。

然后,他忽地露出喜色,道:“朕这就去见太后。”

他原本抗拒杨淑妃不断逼迫他成亲,但现在,却巴不得杨淑妃心中越急促越好。

说罢,赵洞庭就带着乐无偿和数个太监径直往杨淑妃的寝宫走去。

颖儿注意到赵洞庭脸上的喜意,却是心中凄楚。

难道皇上就这般希望我嫁到宫外去么?

到杨淑妃寝宫外,赵洞庭让太监进去向杨淑妃禀报。

这回求见,杨淑妃果然没有再让他吃闭门羹。太监很快又跑出来,将他给请进去。

到屋里时,杨淑妃正坐在床榻上,脸上平静,“昰儿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赵洞庭知道她这是在故意等自己开口,故作焦急,直言道:“娘亲要将颖儿嫁与监察令的孙子?”

杨淑妃道:“是啊,此事是监察令主动提及。大概明日早朝时他便会向皇上请求赐婚吧!”

赵洞庭苦笑,“娘亲不要闹了,颖儿是朕的贴身侍女,监察令怎会替他孙儿求婚于她?”

杨淑妃面色稍稍露出不高兴,道:“昰儿,既然你不愿成婚,总不能耽误颖儿的大好年华吧?颖儿现在已芳年十九,这等年纪,你还不让她嫁出宫去,难道真打算永远将她留在宫中,做个老姑娘?”

赵洞庭愣住。

这不是作戏,而是真的愣住。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似乎从未想过颖儿她们的感受。颖儿作为贴身侍女,应该是极愿意嫁给自己的吧?

自己抗拒纳妃,她心中会如何想?

赵洞庭的心中,不禁是涌现出几分愧疚来,对颖儿的愧疚。

颖儿对他的关怀无微不至,可他,竟是连她的感受都忽略掉。而这回,更是打算利用颖儿。

是的,他打算利用纳妃的事情,让杨淑妃答应他想要立乐婵为后的事。

虽然眼下和乐婵的事还没有尘埃落定,但他发过誓要娶她为后。而这,就必须要度过杨淑妃这关。

乐婵出自寻常百姓家,不得杨淑妃同意,赵洞庭想要立她为后,还得受到颇多掣肘。

而这时,杨淑妃已是又道:“为娘还听闻乐舞那丫头已有婚约,既然如此,也不适宜留在宫中做奴,明日便将她遣回宫外去罢!韵锦生得极美,朝中文武家中亦有晚辈对她心有仰慕,为娘也打算为她挑个好郎君,将她嫁出宫去。如此既不会耽误她的大好年华,又能拉拢群臣和皇室之间的关系,当是好事。”

她这是有意将赵洞庭身边的女人全部“送走”,将赵洞庭逼到极致。

赵洞庭的眼神慢慢凝聚,盯着杨淑妃,“太后真的要如此逼迫孩儿?”

杨淑妃叹息道:“并非为娘逼迫你,只是皇上难道忍心继续让她们如此等下去?她们还能等几年?”

“好!”

赵洞庭忽地重重点头,“那朕就纳颖儿为妃。”

“嗯?”

杨淑妃没料到赵洞庭竟会突然答应得这么干脆,有些没反应过来。

赵洞庭又道:“既然娘亲要让朕纳妃,那朕就纳颖儿为妃。如此,娘亲不会再将她嫁给监察令之孙了吧?”

杨淑妃露出笑容来,“既然皇上喜欢颖儿,有意娶她,为娘自然不会再答应监察令。”

她满心欢喜,觉得自己赢了。

她吃准赵洞庭极重感情这点,故意用这样的法子逼迫赵洞庭,如今果然奏效。

自己这皇帝儿子精明得很,杨淑妃让他妥协,心里还是有几分小得意的。

然而,这时赵洞庭却是又道:“不过,朕在娶颖儿之前,有个条件希望娘亲答应。”

杨淑妃脸上的喜色完全崩不住,将赵洞庭拉到她旁边,轻声问道:“昰儿有何条件?”

赵洞庭道:“朕只纳妃,不立后。而且,朕以后要立朕心中的那位女子为后,希望娘亲答应。”

杨淑妃微微蹙眉,沉吟道:“这位让昰儿如此痴迷的女子到底是谁?该不会是乐婵?”

在碙州岛时,乐婵在宫中住过段时日,杨淑妃接触过。赵洞庭对乐婵的心思,她也看出来些许。

“正是!”

赵洞庭点头。

杨淑妃露出迟疑之色,“乐婵那姑娘生得倒是极美,可是她的家室……”

她对乐婵其余方面都很满意,赵洞庭要娶她为妃,杨淑妃甚至会举双手赞同。但是,皇后身份非同小可,宋朝历代皇帝,皇后多出自豪门望族,因为只有这样,朝廷才能稳固。

赵洞庭却是直直道:“朕已向天立誓,必娶乐婵为后。若是娘亲不答应,那朕……绝不成亲!”

他的脸色上满是坚定。

只是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而已,他不会成亲,也不会让颖儿、乐舞出宫去。

杨淑妃听赵洞庭这样说,心中不禁动摇起来。

她现在没那么多心思想立后的事,想的只是快些让赵洞庭诞生子嗣而已。

赵洞庭瞧出杨淑妃动摇,连连又道:“朕的天下,朕自己去打。朕的臣民,朕自己去慑服。希望太后能够相信朕的能力,朕的大臣,还不至于需要朕用联姻的方式去拉拢、巩固。”

“这……”

杨淑妃想起赵洞庭这些时日来的举措,心中更是动摇,“娘亲答应你,你就纳颖儿为妃?”

赵洞庭重重点头,“是!”

“那韵锦、张茹、乐舞三个丫头呢?”

赵洞庭苦笑,“娘亲,您这是不是太急促了些?”

他现在勉强能够接受的也就是颖儿了。至于韵锦她们,赵洞庭压根还没有想到那方面去。

杨淑妃自己也不禁是笑出声来,估摸着这差不多是赵洞庭的底线,见好就收,道:“好,为娘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的婚事也得趁早,明日你便昭告天下,纳颖儿为妃,趁着大年祭祀之时将此事祷告天地,而后迎娶颖儿为妃。”

赵洞庭也是心满意足,点头,“好。”

有杨淑妃今日这话,他日后迎娶乐婵,定然能省去不少麻烦。

又陪着杨淑妃聊过几句,赵洞庭请辞,“那孩儿先告退了。”

杨淑妃笑吟吟地点头。

她觉得自己赢了。

而赵洞庭到得外面,也是浑身轻松,露出笑容来。他同样,也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等他再回到自己寝宫时,颖儿正在树下怔怔发呆。

她舍不得离开这个院子,舍不得离开皇上。从她进宫时起,便日夜陪伴着赵洞庭,她对赵洞庭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如朋友,又似姐弟,中间自然还有着几分男女之情。

可现在,皇上竟为她出宫而高兴,这让她伤心万分。

赵洞庭轻轻走过去,问道:“颖儿,还在为赐婚的事情忧伤?”

颖儿盈盈起身,满脸凄楚,只是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赵洞庭见她突然生分起来,有些不解,但还是道:“颖儿,朕明日便向天下宣布,纳你为妃。”

颖儿闻言,娇躯猛地颤动,眼泪扑簌而下。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走出殿,有人隐晦看向张光耀,脚步更是匆匆。但有太监跟在后头,什么话都没说。

赵洞庭偏头带着有些意味深长的微笑问陆秀夫,“国务令觉得他们会听从朕的话否?”

陆秀夫道:“或许有人会听,但其中顽固者怕是不会如此轻易放弃抵抗。”

“呵呵。”

赵洞庭轻轻笑着,站起身来,“两位大人回去处理公务吧,朕先行回寝宫。”

说罢带着乐无偿往殿外走去,渐行渐远。

乐无偿问道:“皇上还有其他准备?”

赵洞庭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朕受到的教训太多,也该学乖了。”

他并没有回寝宫,而是带着乐无偿径直去了就在藏书阁旁侧的武鼎殿。

其后,他又去殿前司禁卫军营。

苏泉荡带着殿前司禁卫军和他出征广西并未回来,但军情处的那些孤儿还都住在殿前司禁卫军营内。

这夜,武鼎堂数十高手和军情处两百余间谍悄然出宫出营。

赵洞庭从殿前司禁卫军营中又回宫后,一头扎进藏书阁中,读那些从各处搜集来的武林秘籍。

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他现在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多点理论知识总也是好的。

武鼎堂众高手出宫时,赵洞庭在韵锦的院子里,听着韵锦的琴音,和张茹下棋,被张茹杀得丢盔弃甲。

张茹天生哑疾,性格内向,寄情于书画琴棋,不仅仅琴艺不在韵锦之下,棋艺更是出众。

赵洞庭只能算是懂得象棋规矩的菜鸟而已,却坚持不让张茹让子,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下过棋后,张茹给赵洞庭弹琴,琴音萧瑟,竟是让赵洞庭微微怔住。

他好似在其中听出许许杀意。

张如不能说话,满腹的情感全都寄托在这琴音之中。

听罢,赵洞庭许久才回过神来,轻声道:“元军如何夺的重庆,朕会如何将它给夺回来。”

张茹盈盈施礼。

这夜,赵洞庭在院中练剑,练到深夜。

练完剑,又在灯下看从宫外弄来的百晓生江湖榜。

此榜年年更新,神兵榜常常多年不变,但百花榜和高手榜却常有更迭。

李元秀和慕容川的排名已经被人顶上,在高手榜上见不到踪影。

原位列第五的天下道门领袖龙虎山天师掌教张天洞羽化,排名却并未由后面的人替上,而是横空冒出来一名为晨一刀的刀客补上。晨一刀恍若横空出世,接连挫败数十名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且于衡山和乞丐皇帝洪无天交手,酣战半日,竟是以微末优势取胜。

这让赵洞庭心惊。

突然冒出来个高手便是第五,这只能说明,江湖高手之多远非百晓生高手榜所列。

同时他也有些担忧,不知道洪无天怎么样。

百花榜上,巫山仙子仍是位居魁首。只是也横空蹿出来个玲珑香,位列第二,仅次于巫山仙子。

而百晓生对玲珑香的评价竟是,国色天香,魅惑天下,不输巫山仙子。

赵洞庭痴痴看着高手榜,直到天际露出鱼肚白。

大年三十到了。

颖儿从屋外走进来,见赵洞庭坐在床榻边,柔声问道:“皇上您怎的这么早就醒了?”

赵洞庭笑笑,没有说话。

这整夜,他都是在想,自己何时才能够也登上高手榜。虽然他得传李元秀内力,内功修为突飞猛进,但在剑术之上的长进却并不快。此时离着那些江湖榜上的高手,总是觉得还隔着极为遥远的差距。

颖儿盈盈走向床榻,帮赵洞庭梳头打扮。

她总是话很少,只是尽心尽力照顾着赵洞庭的起居,像个贴心的大姐姐般,无限温柔。

赵洞庭满身华服走出寝宫时,只见得外头披红挂彩,灯笼满目。

这是他到南宋以来,过的第二个年了。

在这里,越来越多的人让他心生牵挂。虽然累,却有种温暖的滋味。

南宋朝廷形式窘迫,但众志成城,没有多少尔虞我诈,让他觉得很是舒坦亲近。

到议政殿外,诸臣忙向赵洞庭恭贺年关之喜。

赵洞庭心情也被年关的热闹牵引,颇为不错,早朝时,正式封赏征广西的众臣。

文天祥已是军机令,位极人臣,赏千金,加封义国公,更是荣耀彪炳。

完颜章率众抗元,血战梧州,追封女真侯,赐谥“武烈”。

苏泉荡、岳鹏、东河里皆加封云麾将军。

原殿前司都虞候张希在在梧州城下落下终生残疾,封兵部侍郎,配合兼任兵部尚书的苏刘义掌管兵部。

南宋的兵部,大概就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和军机省互不统辖,却密切相关。

文天祥之子文起送信有功,亦被封为兵部员外郎。

除此之外,赵洞庭也正式封王文富为国子监祭酒兼教育部尚书,统管全国教育事宜。

原本国子监祭酒乃是全国最高学府的长官,但眼下宋朝百废待兴,这个官职自然是形同虚设。

陆秀夫、张世杰等人对赵洞庭的封赏并无异议,只是暗中有御史台御使上奏,有意无意提及文天祥享受的荣宠过多,是否会有功高盖主之嫌。赵洞庭对此只是笑而置之,要是连文天祥都能生出异心,那怕莫天下人中再也没有忠义之士了。

雷州笼罩在过年的热闹氛围里。

鞭炮声、烟火声不绝于耳。

百姓们穿着特意为新年准备的新衣裳,来来往往,各自走家串户。

孩童蹿进这家,又跑向那家,手里、兜里都是满满的糖果。

雷州终于再也看不到多少民生凋敝之象,便是曾被慕容川屠城的遂溪县,也因为有许多逃难过来的百姓在那里安家立业,逐渐热闹起来。

赵洞庭依着惯例,在早朝散后,宴请诸臣和其家眷。

柳弘屹的妻子文慧香和希逸的妻子柳青衣都在宴请之列,两女竟是都抱着娃娃来的,都是男孩,生得白白胖胖,眼珠子滴溜溜转动。赵洞庭看着也是喜爱,各御赐银制平安锁。

他上辈子没结婚,更别说有孩子,在这刻,心里还真生出些想要个孩子的想法。

杨淑妃注意到他对柳弘屹、希逸孩子的喜爱,笑容满面。

文慧香对赵洞庭感恩戴德。因为她的不孕不育,是赵洞庭安排的安太医给她治好的。

这些时日来,文慧香不知在家中跟柳弘屹念叨过多少次皇恩浩荡,让丈夫舍生忘死,也要护着朝廷。

宴席中,颖儿虽还没有正式被纳为妃,但群臣都已知道这个消息,各家女眷们连连向她恭喜道贺,和这个未来的贵妃套着近乎。

这直让得颖儿娇羞满面,时不时目光瞥向赵洞庭,更是满怀感激,羞不可抑。

她真没想过要成为贵妃,只想着这辈子能够陪伴赵洞庭就足矣。

赵洞庭纳她为妃,在她看来,这是恩赐。因为以她的家室,断然是不够格做贵妃的。

只稍稍可惜的是,她的家人都流连在外,无法和她分享她的喜悦。

到夜里,赵洞庭叫来韵锦、张茹,还有杨淑妃等人,又在自己的院子中举行篝火晚会。

杨淑妃她们都是食髓知味,很喜欢这样的晚会。在这也的晚会上,没有太后,没有皇上,没有侍女,大家都好似是家人似的,这让她们都感受到入宫以后很少感受过的温馨感觉。这是家的感觉。

杨淑妃的本家早已被元军屠戮,被颖儿、赵洞庭牵着手,跳着跳着,不禁流泪。

正酣时,外头忽有侍卫进来禀报,“皇上,有人自称四川制置使张珏,在宫外求见。”

赵洞庭猛地怔住,随即露出极为惊喜之色。

张茹完美无瑕的脸蛋上露出激动无比之色来,匆匆往这院外跑去。

此时距离君天放赶往西安正好一个月,他竟然是带着张珏在大年之夜赶到海康县来了。

赵洞庭让杨淑妃她们留在院子里,然后也拔腿往宫外跑去。

以他的身份,本不至于如此。但张珏作为四川虎将,死守重庆,值得赵洞庭这样礼遇。

再者,眼下南宋凋敝,赵洞庭哪怕是可以,也要做出礼贤下士的模样。

这中间是有些城府做作不错,但以南宋现在的局势,若是他仍然高高在上摆着皇帝架子,下面的君臣难免离心离德。赵洞庭从未想过让那些臣子仅凭着心中忠义为南宋挥泪流血,众人待他如何,他将待众人如何。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海康行宫外,不断有烟花冲上天际,在夜色中绽开绚烂光芒。

赵洞庭跟着张茹跑到宫门口。

君天放青衣飘飘,修长身躯立在门外,在烟火的光彩下若隐若现。旁边是个穿着灰色粗布衣的魁梧男子。

这男子约莫五十左右,得有一米八五以上,在南方,算是相当雄伟的了。

国字脸,浓眉,有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势,显得极为沉稳。

张茹扑上去,直直扑在这男子怀中。

他自是四川虎将张珏无疑了。

赵洞庭快步走过去,笑道:“张大人、君前辈,你们回来了。”

君天放施礼,“君某见过皇上。”

被张茹紧紧抱着的张珏怔住,随即竟是眼眶泛红,将张茹轻轻推开,跪倒在地,“罪臣张珏叩见皇上!”

宫门守卫纷纷跪下。

赵洞庭亲自将张珏搀起来,轻声道:“张大人乃是我朝虎将,岂有罪臣之说?”

张珏却是跪在地上不起,道:“臣未能守住重庆,导致生灵涂炭,请皇上赐罪。”

赵洞庭暗运内气,强行将张珏扶起来,道:“元贼势大,张大人能守住重庆府这么多年已是殊为不易。朕要是赐罪于你,岂不得背负昏君骂名?张大人切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说着他拽住张珏的手,“走,随朕入宫用膳。张大人平安归来,朕甚喜,甚喜。”

张珏面露感激之色,同时还有些庆幸。

他在重庆时就听说幼帝突然茅塞顿开,雄韬伟略,礼贤下士,本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见到赵洞庭这般姿态,只觉得自己这些年苦苦抵挡元贼,没有白费力气。大宋出现如此帝君,或许真的等来了复国的希望。

君天放和张茹两人跟在赵洞庭、张珏后头。

走出数十米远,赵洞庭问道:“君前辈,你是如何将张大人搭救回来的?”

君天放眼神顿时有些古怪,道:“君某依着皇上所言,离开平南后,匆匆赶到西安城外的赵老庵,正如皇上梦境,等不过两日,竟然真有元军押解着张贤弟经过,在赵老庵歇脚。张贤弟听信朋友之言,差点在茅房内解下弓弦自缢,幸得我及时拦下他。只可惜元军众多,我也只救出张贤弟,还有重庆府内数位贤能猛将,都被乱箭射死了。”

他现在回想,都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虽然常常听说梦境有先兆之能,但如赵洞庭梦境这般准确的,他活了数十年也是闻所未闻。

张珏在赶往海康的途中也听君天放说过这事,此时不禁问道:“皇上真有此梦境?”

赵洞庭点点头,“若非此梦,朕怎可得知张大人会从赵老庵路过?”

张珏不禁感慨,“真是神奇。”

赵洞庭拽着他的手也不放开,朗声笑道:“这是上天垂怜,让朕有幸能够继续得张大人这样的虎将相助。”

张珏面露谦虚之色,但心中也认为这是天命,当即道:“报效朝廷,臣万死莫辞!”

赵洞庭道:“朕不要你们死,要你们都好好活着,陪朕再登临安城头。”

张珏红着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是虎将,是忠臣,是大宋大厦将倾之际都仍然坚持抗元的民族英雄。像他们这种义士,心中最希望的无疑就是大宋复国,能再现昔日临安之繁华。

若非战乱,其实南宋在经济、文化、科技等等领域都颇为突出,是历史长河中璀璨的明珠。

只是,这光辉的色彩,因为军队的孱弱而蒙尘,使南宋在后世倍受诟病而已。

一路到赵洞庭寝宫院内。

张珏、君天放看到院内的篝火,还有在围成圈跳舞的杨淑妃、颖儿等人,都是懵住。

这样的景象大概只有在民间才看得到,却没曾想,在宫内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景象,而且是皇帝寝宫。

张珏未曾见过杨淑妃,是以不认识。

赵洞庭握着他的手到篝火旁,给他介绍,他才猛然跪倒在地,“四川制置使张珏叩见太后。”

杨淑妃松开颖儿和赵昺的手,轻柔笑道:“张大人无须多礼,本宫早已听闻大人能征善战之名了,大人能够安然回来,实乃我大宋社稷之福。”

张珏叩首,“臣愧不敢当。”

赵洞庭笑眯眯从烤架上拿起一根铁签,上面串着鸡肉,已是焦黄流油,散发着香味。

他洒些孜然粉上去,递给君天放,道:“君前辈,尝尝。”

君天放有些愣,“这……”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赵洞庭这位大宋皇帝竟然还会做这样的事。

赵洞庭知道他心中所想,道:“今夜年关守岁,这里没有君臣,只有亲人朋友。”

君天放到底生性洒脱,很快回过神来,接过赵洞庭手中的铁签,将鸡肉大口咬在嘴里,神色复杂。

赵洞庭还从未见过他这种模样。

以前在同行之时,吃饭的时候君天放从来都是细嚼慢咽,极具出尘气息。可现在,却好似许多年没有吃过饱饭似的,且有种哀伤的气息忽然在他身上弥漫开来。

赵洞庭心中微叹,看得出来,君天放定也有着不堪回首的过往。

看似潇洒,未必潇洒。这个年代,身上背负着故事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赵洞庭又捏起根鸡翅膀递给张珏,“张大人劳累奔波,先用鸡腿果腹。等到明日,朕在让御厨做美味佳肴,为你和君前辈接风。”

张珏接过鸡腿,道:“皇上,臣想尽快赶往四川,号召义士再举抗元!”

赵洞庭微微摇头,“暂且不必了,朕已发布勤王令,号召各地义士前往平南聚集。现在我朝兵力远不如元朝,各地义士如星星之火,却是很难将元朝覆灭。朕有意将全天下的力量都集中起来,先扎根广西,然后再慢慢收复失地。”

“可四川的百姓们……”

张珏登时有些急了。

赵洞庭道:“纵是我们现在去夺四川,于百姓也是无益,只会更是生灵涂炭。朕听闻元帝忽必烈亦是明君,他应该知晓天下兴盛离不开百姓,元朝占我朝疆土之后,想必也不会大肆拿我朝百姓开刀才是。”

张珏微微沉默,又道:“那臣请命前往平南。”

他被君天放带到海康县来,却不愿留在这里。他是将领,在王朝危难之际,应该身处前线。

赵洞庭这倒没有再拦着张珏,只道:“眼下年关,大祀将至,等大祀过后,张大人再前往平南也是不迟。”

张珏重重点头。

赵洞庭又咧开嘴笑,“今日守岁,咱们不说这些,应该开开心心,与民同乐。”

他站起身来,走到杨淑妃旁边,牵起杨淑妃和颖儿的手,又跳起来。

张珏、君天放看到这幕,眼神猛然柔和下来。

张茹走到旁边抚琴,院内,很快充满欢声笑语。

大年初一,没有早朝。

赵洞庭一如往常,早早起床,在屋顶上修习剑意。

不多时,却见有太监带着数个道士往寝宫走来。这些道上尽皆挽着发髻,前面两人蓄着长须,鹤发童颜,穿着黄色道袍,仙气飘飘。

黄色道袍,这是道教中颇有地位的道士才能穿的道袍,寻常道士,只能着蓝袍。

到得寝宫外,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无量观两位真人求见。”

赵洞庭从屋顶上跳下,让守门的侍卫打开院门。

两个黄袍道士带着四名弟子走进来,见到赵洞庭,行作揖礼,“贫道无源子、无虚子见过皇上。”

赵洞庭将长剑插回鞘内,道:“两位真人无须多礼。”

他知道这两个在无量观中有着极高辈分的道士来宫中是做什么,是请他去无量观主持祭祀大典。

这其实是朝廷早已经安排好的,无量观再特意来请,不过是做做样子,给足天子颜面而已。

无源子、无虚子两人都是无量观中祖师级别的人,和无量观中最为盛名的真人无妄子乃是同辈师兄弟。当年无量观开观祖师出自全真教,来到雷州开辟无量观,收下五个徒弟,无源子、无虚子便是其中两人。

他们在天下道教中辈分不算最高,但在这雷州之地,却是顶呱呱的。

真人之位,在道教中也算是极高。

无量观让他们两人前来相请,这个面子,可谓是给足赵洞庭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时间:2019-01-28 03:58:37
全真道果分天师位、小天师位、真人位、居士位,遍数天下,天师位者不过武当、终南、昆嵛、景福四座仙山祖师,寥寥数人而已。小天师位者也是屈指可数,多是各地德高望重的道门祖师。

遇到天师,便是连赵洞庭也得客客气气。

雷州这地方,无量观能有五位真人,已是殊为不易,堪称雷州道门之首。

当然,龙虎山天师道素来和全真教全真道分庭抗礼,争夺道门魁首之位,无量观也并非尽得雷州香火。

只是天师道重生道、教人道、行真道,对门下弟子的规矩并非是那么严格,连带着,分散在全国各地的道观也不如全真教的那般威严有气势。只有数座祖庭雄踞仙山,气势巍峨,才能与全真教祖庭平分秋色。

以往,朝廷大祀之时,或是选全真祖庭,或是选龙虎祖庭,难分高下,但怎么着也轮不到无量观这种分支道观头上来。但现在,朝廷留居于雷州之地,无量观却是得到这个机会。

天师道在雷州也有数座道观,可那些道观,却都没有无量观的威严气象。

这个机会可谓难得。

是以,当听闻朝中有意在无量观举行祭祀大典时,只差点没将五个真人给乐坏。

皇朝争的是国运,而他们道教,争的是气运。

何为气运?

福泽绵延,万世不朽便是气运。

香火鼎盛,万民朝拜便是气运。

只要皇上亲临无量观主持祭祀大典,想必以后全真定然可以在雷州这地方稳稳压天师道一头。

是以,两位真人在天色还未亮时,就披星戴月地往行宫赶来了。

行过礼,师兄弟中排名第二的无源子便道:“贫道奉掌观真人之命,前来恭请皇上于正月初三移驾无量观主持祭祀大典,以求国运。另外,掌观真人还命贫道带来我无量观紫气丹两瓶、清净丹两瓶、入虚丹两瓶,进献皇上。”

全真教注重丹药,修内丹,炼外丹,讲究个内外合一。

无量观虽不是全真祖庭,但观内炼出来的丹药在雷州也是千金难求。

无源子掏出六瓶丹药递向赵洞庭时,眼角还忍不住微微抽搐,实在是心疼得厉害。

殊不知,他心疼,赵洞庭其实也嫌弃得很。

丹药?

该不会就是那些道士乱七八糟炼出来的东西吧?这里面得有多少铅、汞等金属?

名字听着唬人,又是紫气、又是入虚的,但赵洞庭还真没那个勇气敢吃。

他不着痕迹将丹药递给旁边的太监,道:“无量观有心了,朕当率群臣前往无量观祭祀天地。”

无源子、无虚子两人心中微喜,如同吃下定心丸,又是施礼,“贫道等在观内静候皇上。”

说完,两人也不再多留,来得潇洒,去时亦不带走云彩。满满的出尘气象。

赵洞庭也没送,又往寝宫屋顶上爬去。

太监们已经习惯皇上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捧着丹药的太监只是问道:“皇上,这些仙丹……”

赵洞庭随意摆摆手道:“先放在朕的房间里吧!”

他还真没将这几瓶丹药当回事。

又爬上屋顶,他抽出剑,浑身的气息缓缓荡漾开来。

赵洞庭的剑意不同乐无偿的那般凌厉,却如同潮汐,不断鼓荡间,往往有愈来愈强之势。

太监们在下面瞧着,只崇拜如天人。皇上又会打仗,又会治国,还会武艺,当真是真龙之子。

颖儿、乐舞也站在下面。

颖儿妙目中满是柔和之色,而乐舞,则是有着浓浓的羡慕,还有些不忿。

本姑娘这般聪明伶俐,修剑比皇上更要早得多,怎么连皇上都修出来剑意了,本姑娘还琢磨不到呢?

不到片刻,却是又有侍卫匆匆跑来。

到得寝宫外面,跟太监轻言几句,太监跑到房顶下面,对着赵洞庭喊道:“皇上,侍卫来报,宫外有名老道士求见,自言为天师道元真子。”

天师道?

赵洞庭微怔,浑身剑意散去,“天师道也来了?”

他沉吟着道:“去请进来吧!”

这个年代,道教在民间有着极高影响,赵洞庭也想和这些道派交好。

太监传话给侍卫,侍卫又匆匆往宫门跑去。

赵洞庭盘膝坐在房顶上,不多时便看到那侍卫领着一老道士往寝宫走来。

相较无量光无虚子和无源子两人清净整洁的出尘装扮,这个老道士的装扮,实在是有些不入眼。头发凌乱,只是以发簪斜插着,身上道袍也是邋里邋遢,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过也算他本事,面红如玉,有几分异象,竟是硬生生将这身邋里邋遢的道袍都传出世外高人的感觉来。

到得寝宫院内,身形有些枯瘦的老道士抬头,见到盘膝坐在屋顶上的赵洞庭,微微愕然。

紧接着,他想赵洞庭作揖道:“天师道元真子,见过皇上。”

赵洞庭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道果,只道:“前辈无须多礼。”

元真子轻轻地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整个人竟是飘然而到屋顶上,落在赵洞庭面前。

他这手,可是着实将赵洞庭给镇住。

且不说这老道士在天师道中地位如何,光是这身轻功,怕就非同凡俗。

下面,乐无偿在屋中该是感应到老道士气机,跑出屋来,然后也是蹿身到屋顶上。

元真子只是冲着他作揖,“元真子有礼了。”

“元真子!”

乐无偿惊呼,“前辈是元真子?”

老道士只是笑而不语。

赵洞庭自然听出来这个老道士身份非同小可,站起身道:“不知前辈见朕何事?”

乐无偿则是浑身气机敛去,立在旁边,不再说话。

元真子道:“老道前来,是为与皇上解一善缘,又要与皇上结一善缘。”

赵洞庭摸不着头脑,也不瞎猜测,老老实实道:“朕不是很明白前辈的意思。”

元真子脸色带着浅笑,忽地身手扣向赵洞庭的右手手腕。

赵洞庭条件反射般地撤手,可元真子的手却是如影随形,只是瞬息,就将他的手腕捏住。

这让得赵洞庭又是大惊。

这个元真子的功夫要远远超过他不知道多少倍。

而不等他再有所反应,元真子又已是松开他的手,道:“皇上修的果真是乾坤一气功。”

“前辈!”

赵洞庭大惊,“前辈怎的知晓乾坤一气功?”

“福生无量天尊。”

元真子又是施礼,道:“这便是我教天师和皇上的善缘了。”

他缓缓道:“我教龙虎山祖庭掌教张天洞天师数十年前游历俗世,曾将乾坤一气功传授于一孩童,如今,老道奉张天师托付,前来解下这一善缘。”

“李公公。”

赵洞庭心中剧烈跳动,没曾想,李元秀修行的乾坤一气功竟是出自张天洞之手。

可是……

赵洞庭奇怪道:“张天洞天师不是已经羽化么?”

“非也,非也。”

元真子笑道:“此番善缘解下,但我教却还有一善缘未曾和皇上结下,天师怎会就此登仙?”

赵洞庭道:“什么善缘?”

元真子道:“临行前掌教师兄于老道说,龙虎山以接济天下苍生为任,奈何势力单薄,抗元之事有心无力。唯有此身登峰造极的内功修为可赠予皇上,希望皇上能够受纳,大乱之世,留龙虎山一丝气运。”

说到此处,元真子面色也是难得的有些微微泛苦。

他自己亦是天师道当世祖师级别人物,可掌教师兄要传功于皇上,他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掌教终究是将宝压在大宋了。要以全身内功与朝廷结个善缘,以期龙虎山能够不在乱世中消弭。

赵洞庭闻言,怔住许久。

张天洞没有羽化?

百晓生江湖榜上的消息是假的?只是张天洞为掩人耳目?

李元秀的内功得授于张天洞,最终成全他赵洞庭。而眼下,张天洞竟是也有意将内功传输给他。

这道善缘,赵洞庭心知自己拒绝不得。

从李元秀死的那刻起,他便已经和龙虎山结下不可解的善缘了。这个人情,是他赵洞庭欠龙虎山的。

眼下,只是选择是否将这个人情欠得更深而已。

赵洞庭心里不禁想,张天洞位列高手榜第五,必然功参造化。有他传输内功,自己的内力修为定然会再度突飞猛进吧?

元真子无疑来得很是时候,因为,这时赵洞庭无时无刻不牵挂着乐婵,想要再闯百草谷。

他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武学修为。

沉思半晌之后,赵洞庭才问道:“张天师功参造化,舍得那身修为?”

元真子道:“掌教师兄舍得,在龙虎山静待皇上。”

他心里却是叹息,想起掌教师兄说的那句话,“我这身修为,和龙虎千年基业相比,又算得什么?”

大概,掌教师兄心中也不是真舍得。只是掌教之位压着,却让得他不得不如此选择。

赵洞庭对元真子深深作揖,“请前辈传话张天师,朕感激涕零。”

元真子还礼,“老道先行告辞。”

他脚下轻点,飘然落地,往院外走去。明明浑身尘埃,却又似身如明镜,不染尘埃。

赵洞庭远眺向东北方向,心中喃喃,“看来龙虎山这个人情,我定然是要欠下了……

楼主:江湖人称尹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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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1-18 21:42:22

更新时间:2019-01-28 03:5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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