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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瘾是三生途》(转生|含白若|身份互换)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第一百三十章】
翌日清晨的阳光格外刺眼,坂田从睡梦中醒来,浑身酸痛、汗渍黏身却又无烦一身轻,像是一夜之间将所有忧愁倾倒出去又美美睡了一觉那么安逸,回想昨晚,种种缠绵尚在脑海中翻云覆雨,句句情话更是甜到粘牙,再看枕边空无一人,起身便看到男人正坐在窗台上吸烟管,水波蓝纹浴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出神望着外面。
胡乱披上衣服,坂田悄声来到男人身后,敞开两条胳膊从后面圈住那人,下巴抵在其肩头,朝其耳畔吐出柔情蜜意一缕:“夫人在想什么?”
“没什么。”烟灰往窗外一磕,土方挣脱了暧昧束缚,淡淡说道,“你洗完澡就去上班吧,万事屋今天活多,我这就要出去。”说着去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黑衫黑裤。
“要不我陪你去?顺便巡街。”坂田追问。
“工作是工作,别跟私事混为一谈,有什么话下班再说。”土方说着,拉开卧室门。
“遵命!”坂田扯开驯顺丈夫式的爽朗笑容,两指摆到眉前目送男人去浴室换衣服。
……
穿戴整齐的土方迫不及待从万事屋出来,捡了条与真选组方向相反的路走,他的脖子上一圈圈缠着绷带,是为了遮盖从颈项一直流连到锁骨的吻*痕,那一枚枚红色印记无不诉说着昨夜的疯狂,越想越觉得荒谬,他右手扶上额头,悔不当初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要说这事儿怨谁?是怨某人惹他火大没完没了,还是怨某人不该厚着脸皮回来睡觉?是怨自己事事当真胡乱气恼,还是怨自己不该酒后乱性没羞没臊?
说到底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招惹人家的,也是他答应跟人家结婚的,又是他晚上搂着人家脖子不放放浪形骸的。
想着,扶着前额的手滑下遮住了双眼……别说见人了,他现在连自己都不愿面对。
事情竟然在一夜之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借酒消愁最后愁上加愁,自作自受。
那家伙的情愫应该只有一点点吧,之前明明那么讨厌他,倘若是刚刚喜欢上,想断还是能断的,都是他一直没能痛下决心,才让这场不清不楚的孽缘发了孽芽,趁事情进一步恶化之前……
斩断它吧。
……
“今天的剿匪派两组行动,永仓带着一番队,井上带着六番队,秃子,你们十番队现在多少人了?”
原田答道:“回副长,十四个人!”
“十四……”坂田突然失了神,思绪一恍,嘴角一歪,流出一笑。
“副长今天这是怎么了?”众队员窃窃私语。
坐于人堆中的冲田抱起手臂,仔细观察着坂田的一举一动,越瞧越觉得有意思。
“头儿?头儿!”山崎从旁小声唤他。
“啊?”坂田回过神,见一干人瞪着眼睛看他,清了清嗓子,“那个、刚才讲到哪儿了?”
“十番队十四个人。”
“哦,十番队老规矩后援,一六番主力,现在开始行动吧。”
“是!”
等所有人都出发了,坂田一个人梦往神游晃荡出了会议室,踩着云里雾里的步伐回自己个儿房间去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
坂田两只胳膊垫着下巴上半身贴在桌沿上,白色绢帕平铺在桌面上,两只眼睛盯着上面两对绣字,嘻嘻傻笑着。
此刻门外,两名队员正扒着门缝往里面窥,一个送文件的,一个送茶水的,俩人见这情景不好进去打搅,又觉得新鲜,便偷看了起来。
“副长一个人笑得好恶心。”
“感觉像是中什么邪了。”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冲田拍上二人肩膀,二人吓了一跳,行礼赶紧退下,冲田走进去,关上门,坐在桌旁边,瞥着桌上冒着傻气的银发男人,问:“今天这是怎么了,中了2亿?”
“嘿嘿,因为,因为,因为啊……”
“得手了?”
“想不到那么可爱,可心到惹人怜爱,尤其是缠住人不放的样子。”
“喂喂……”冲田本想套话,谁知这位大哥口无遮拦全盘托出,真一点悬念都不留,而且还说得这么露骨,“话说你也真厉害啊,像那种禁*欲类型,一旦点起火来可是连骨头渣都不给你留,今天你竟然能神清气爽坐在这,不得不说哥哥你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兄弟我是佩服。”
“什么啊,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嘿嘿嘿……”坂田笑成了一朵花。
“我说,你们昨晚吃了几斤春*药啊?都一夜了,药效还没过呢?”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这一夜,汹涌啊汹涌,澎湃啊澎湃……”
“……”冲田无言以对这个被淫虫啃空了脑壳的傻哥哥。
“哎哎,你说我以后是叫他土方呢,还是十四郎呢,还是老婆?”说完最后两个字,他羞赧得捂住脸,“哎呀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羞死人了。”
“……”冲田一面无语斜觑着他,一面正儿八经地帮他分析,“还是叫土方比较好,他只能叫你姓氏吧,你也这么叫他,这样公平还对仗,当然他要是非叫你老公亲爱的不可,那就另当别论了。”
“老……老公?你说他会叫我老公?”坂田瞪圆了眼睛。
“看他心情咯,要是今晚你们继续浓情蜜意,一激动说不定会这么喊你。”
“那、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得送他一束玫瑰什么的?”
“随你咯。”
“总你相信这是真的吗?土方十四郎,那个冰山美人土方十四郎是我老婆诶!”
“没啥事我就先撤了。”冲田只觉耳朵快起茧了,抬脚要走。
“哎别走啊。”坂田扯住他袖子,“再陪人家聊聊嘛。”
冲田抖了抖胳膊,“行行,先放开,扯断了像什么话,这玩意你俩玩就行了,别捎上我。”接着无奈坐下,“说吧。”
“我老婆是土方十四……”
“停!”冲田抬手,“提个要求哈,别讲重样的,拣没讲过的讲。”
“诶你说,他这么聪明、漂亮、有才华,为什么会跟我这种一无是处的人结婚呢?”
“你才知道啊。”
“难不成他喜欢我?”
“怎么看你身上也没有吸引那种性格人的特质啊,可能你长得像他以前的恋人吧。”
“长得像?”坂田问,“你说我长得像他?”
“我又没见过我咋知道,”冲田耸耸肩,“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了,管他像不像的,不都是……”
“我老婆,他是我老婆嘿嘿嘿。”坂田使劲指着自己,接着又傻笑起来,“我老婆喜欢我,所以才跟我嘿嘿嘿。”
“是是,他脑子进水了,所以喜欢上你了才跟你嘿嘿嘿。”冲田无力随声附和。
三个小时后,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的冲田打了个哈欠醒过来,看到他这位哥哥还在说,打断道:“差不多得了啊,已经仨钟头了,以前是谁说别在谁面前提他的,就算他再好,被你说得我都已经对他失去兴趣了好吧。”
“不准对我老婆、你大嫂有兴趣!”
“好好不敢不敢,都是你一个人的,回家代我问嫂子好,对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去买买菜做做饭,准备个烛光晚餐啥的调节调节气氛,哄他开心了才能有心情跟你继续造人啊。”
“对对,你说得对,我先走了哈!”坂田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不送,路上好走,祝永结同心,其利断金。”冲田一脑袋倒在桌子上,他发誓这一个月他都不会主动招惹这位发春的哥哥了。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工作了一天的土方疲惫不堪,刚打开万事屋的门,就看到客厅里红烛摇曳,嗅到玫瑰花香袭人,一个人影端着一只烛,缓缓朝他走来,搞得像给他庆生一样,面带笑容道:“欢迎夫人回家!”
除了累,土方脑中没有任何感觉,他尚未想好他们二人的关系该如何处置,这个家伙又给他增添新的难题,他想回绝,但时机不对,措辞也还没拟好,便只看着那人,一句话都不说。
“怎么脸色这么差?”坂田关切地道,“累了一天肚子一定饿了,快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丰盛的大餐。”说着拉土方去座位上坐下。
桌上燃了九支红烛,盘子旁边摆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大束玫瑰,可以看出准备者花了不少心思,奈何品味不济搞得不中不西。
“我厨艺不精,没好意思露手,就去街口最好的那家馆子叫了几个菜,这碟紫苏煎蛋黄酱是专门为你点的,对了,还有酒。”说着为两只杯子斟满,把其中一只搁在土方跟前。
土方并不理会那酒,拣起筷子随便吃了几口,便就只顾着往嘴里扒饭了。
坂田光顾着紧张,以致连碰杯都忘了,更别说注意到土方的不寻常,他自己先往嗓子里灌了一杯,深喘了几口气,酝酿情绪,纠结了整整一天的心里话含在嘴里,像挤蛋黄酱似的一字字道:“土方,有句话我一直埋在心里,其实我早就该发觉了,可能是我太笨了,直到昨天、昨晚才明白过来,我、我……其实我对你,我喜……喜……”
“我吃饱了。”土方放下筷子,夭折了接下来的告白,脸上的表情冰冷平静。
坂田有点懵,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起身去洗漱了。
愣了半天神,坂田这才叹了口气,垂下脑袋仔细寻思: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呢?
夜里,两个人分别躺在各自被褥上,中间闪着半个人的空,躺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坂田再也忍不住,连人带被挪过去,挨到土方旁边小心问:“那、那个,今晚咱们……”
“我累了。”土方闭着眼淡淡说道。
“那……你好好休息,晚安。”坂田略显失望地仰回去,却也舍不得离开,就躺在土方边上侧着身瞪着眼瞧那人的半面脸庞,现在的情景与他白天设想得完全不同,他明显感受到被拒绝了,不过他并不灰心,或许土方只是暂时接受不了,他会给他时间想明白。
……
土方梦到很久以前了,他17岁的时候,在稻北小城的屋顶,那个初尝烟草的晚上,他躺在瓦片上,似梦非梦间,银发少年缓缓俯身,双唇轻轻贴在他的唇上,湿润的触感如梦如真,痒痒的。
“土方……”
他听到那人唤他的名字,跟那个时候一样温柔,他不敢醒来,生怕梦里的那个人消失,两片唇瓣相互厮磨,触感越发真实,梦回苏醒一分,他分明察觉那个人就在身边。
慢慢睁开眼,银色的发丝,微闭的双眸,还有唇上湿润的触感,眼前的情景一瞬间与梦中重叠,惊愕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土方清醒,不对,他所在的这个世界……
一把推开那人,土方别过身去双手撑地,脑袋低垂深深喘着,双颊烫得要命,心脏快跳出嗓子口了。
“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睁眼闭眼脑子里全是你,土方我……”
“别说了。”土方将脑袋埋得更低,极力掩饰此刻的狼狈相。
“你脸红了?”
“没有!”
“那你……”
“你走吧。”
“走?去哪?”
“我要出一趟远门,你先回屯所住吧。”
“我陪你去!”
“不用了。”土方无力爬起来,“我很快就回来,等我回来就给你一个答复,可以吗?”
除了同意,坂田不知该作任何它应,只好点头。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自从土方走了,坂田像蔫了似的,整日窝在房间,文件也不批,话也不说一句,冲田发过誓不再来招惹他,不过见他这副样子终于是忍不下心,再次送上门当“知心弟弟”。
“恋爱果真让人患得患失、欲死欲活啊。”虽说恋爱这玩意冲田不感兴趣,不过其中的道道他无师自通,算得上半个情感专家,如今哥哥有困惑,他自然要来开解开解,于是把脑袋绕到对方眼巴前儿,见那双素日没精打采的死鱼眼如今满满的相思愁苦,咂咂嘴,问:“吵架了?”
“不是。”
“一夜没满足?”
“不是。”
“嫌你技术太差?”
“哎呀不是!”坂田终于忍耐不住,“还不如吵架,现在根本不理我,出远门去了。”
“这不对啊,那夜你们不是还柔情似蜜、你侬我侬么,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别说……”冲田挑起一侧眉梢,神神秘秘道,“别说他认错人了。”
这句话正中痛处,坂田怒道:“要是他们感情那么深,就不会认错!”
“所以啊。”冲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杀了那个人不就行了。”
“他已经死了。”坂田这才觉得刚刚的怒火没必要,他犯不上跟一个不在的人争风吃醋。
然而,冲田却道:“那估计没戏了,跟死人争宠,争来争去,人家还是白月光,你永远都是饭粘子。”
“什么意思?”
“那个土方十四郎一看就是一辈子只爱一个的主,要是那个人病死撑死气死醉生梦死都好,就怕为了他而死,那样你永远都比不上那个人。”
“我也能为他而死。”坂田自言自语道。
“你能为他而死?”冲田以质疑的口气反问,说着冷不丁抽出配刀劈过去,坂田下意识蹲下捂住脑袋。
冲田摇摇头,收起刀,“知足常乐,哥,你得到了他的身体,已经实现了全京都除了我之外所有男人的梦想,土方十四郎的心是你触碰不到的存在,你永远无法取代一个死去的爱人在他心中的位置。”
蹲在地上的坂田小声道:“我不介意当替身。”
“可是他介意啊,不想背叛那个死人。”
“那他为什么嫁给我!为什么!”
“这个你就要问你自己了,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定了什么协议。”冲田抱起手臂道,“别人傻我可不傻,你以为我真的相信你们是真夫妻么?”
坂田沉默。
“哥,清醒点吧,他不是女人,你没办法用孩子栓住他,要是不能让他爱上你,分开是迟早的事,定亲那天你不是就明白这件事了么。”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你可以求他,想怎么样随你,可卑微也要有个限度,他会看不起你的。”
“就算被他看不起,我也不想失去他。”坂田慢慢起身,认真道,“他是我老婆,一辈子都是!”说着跑了出去。
冲田叹了口气,“问世间情是何物,一物降一物,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啊。”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坂田坐在曾经一起喝酒的地方,一边吸烟一边看水,吸了一地的烟屁股,面色又憔悴了几分,怕是一整夜都坐在这等着压根没回去,天边刚刚泛红,土方如约而至,来到他身旁站着,同样面朝湖看水。
将最后一口吸尽,坂田将那烟蒂摘下,“你知道吗,从失忆之后,我就学会了吸烟,除了这东西,什么也填补不了胸口被挖去的空缺,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从哪来,不记得喜欢是什么感觉,就像一个没有心的人,直到那天晚上,这个地方,他们告诉我当你情不自禁为一个人戴花的时候,他就是你真正喜欢的人,原来果真是这样,我发觉自己有了心跳,我吸烟也再不是为了填补空白,而是为了记住他的味道,我啊……”说着唇角扯开一笑,“已经陷下去了,这辈子非他不……”
“离婚吧。”
冷冷清清的三个字没有任何预兆地敲了坂田一闷棍,把他敲懵了,他抬起头,像是没听懂似的,理解了很久才问:“你说什么?”
“我们离婚吧。”
疲惫泛黑的眼眶逐渐张大,坂田踉跄起身,忙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能脱身了,协议终止,我会澄清你我之间的关系,等我离开京都,对你有利的消息就会刊在报上,你尽可以把一切推给我。”像是早已在心中腹稿了千遍,土方清晰干脆地吐着每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不带任何表情。
“我不同意。”坂田紧紧皱起眉,强硬道,“我不离婚,我不同意!”
“我已经决定离开京都了,不再回来,我是来通知你这件事的,你同不同意都不要紧,因为这世上不再有土方十四郎这个人了,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抓住对方手臂,坂田急切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些混账话,你把我千刀万剐都好,如果是因为那晚,是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我不是有意害你背叛他。”
“那件事不怪你。”土方说着,捏住其手腕强行挣脱了束缚,“就当是我勾引了你。”
“那就继续勾引我啊!”坂田一把捉住其手,紧紧攥在掌心,疯了般嘶吼。
“我是无心的,那不是我的本意。”
“我有心。”坂田手上力道愈来愈强硬,语气却越来越卑下,“我只是想在你身边,只是这样就够了。”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懂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我不是同,这些都可以改,我不是正朝那方面努力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那晚浅薄又可笑的肉体关系什么都没有!”
“不对。”坂田矢口否认,“如果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会在信上写那样的话——这世上曾有人许你以心——那封代笔信是你写的吧?你敢说你写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我的脸吗?”
一把抽出对方腰间佩刀,反递过去,土方冷冷说道:“杀了我,我就再也不离开你了。”
坂田怒火冲冠,松开手抓住刀柄架到其脖子上,“老子怂不代表老子没脾气!”
“你的手在发抖。”土方平静看着他,“想得到我就动手吧,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垂下刀,坂田陷入沉默,他看着他,认真道:“如果……如果我是银时呢?”
土方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下来,像是被侵犯了禁域一般厉色染目,冷道:“你不配。”他用最平静的语言讲着最残忍的话。
“是么。”坂田无奈一声苦笑,这句话……曾有个声音也对他说过。“是啊,我不是银时,也不配做银时,可那天晚上是真的,你嘴里喊着银时,但我清清楚楚看见你眼睛里映着的全是我,土方十四郎,你喜欢我,从认识的那天起,你的眼神、你的笑容、你的悲伤痛苦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跟银时长得一模一样,你想喜欢我却又不敢,是不是?”
土方全身一震,这番质问无疑触犯了禁忌,想起黑袍人立下的规矩,他全身开始冒冷汗,不敢过多迟疑,他铆足力气狠尽感情丢下最后一句,“你只是替代品,从头到尾就只是他的替代品,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说完转过身,抬步离去。
“扑通”一声,坂田跪倒在地,俯下身捂着胸口左边,好疼,真的好疼,他抬眼望着冰冷的背影,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只有嘴唇在动,一遍遍呼唤着那人的名。
土方艰难迈步,有什么东西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强忍着,极尽骨子里所有的冷血无情一步步远去,任凭身后恳求如何撕心裂肺,也与他再无半点关系。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土方来到万事屋楼下的时候,天刚刚亮透,他没上去二楼,而是进了登势酒馆。
“土方先生!”
“大魔王!”
新八神乐许久不见土方,甚是念想,丢下扫帚拖把拥了过去,土方轻抚神乐脑袋,抬眼看向登势,微微点头,唤了声“婆婆”。
登势端着手臂吸了口烟,缓缓吐雾,轻嗯一声。
“阿新,小乐,我准备离开京都,今晚就走,你们……”
“我跟你走阿鲁!”神乐紧紧抱住土方,“大魔王去哪我就去哪。”
“是啊土方先生,我们四个人一起,凡事都有个照应,加起来总比一个人的力量大吧。”新八扶了扶眼镜,说道。
“他不去。”土方道。
“为什么,你们不是……”
土方避而不谈此事,安抚好神乐,来到吧台前将一个信封搁下,“婆婆,这个月的房租水电,您清点一下。”
登势并不去瞧那信封,而是仔细端详了男人一番,吸了口烟,吐出道:“我曾经以为你是个明白人,今天才发现竟是我看错了。”
土方无奈一笑,“我也以为自己活得够明白,也是到今天才知道我的迷茫不比别人少,说到底我也是凡人一个,终看不破凡尘。”
“就这么走了,不后悔?”
“我后悔的是不该来,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这味药。”
登势轻哼一声,不予置评,土方微微躬身行告别礼,示意新八神乐二人一同离开,谁知转身之际后面忽然抬高音调道:“你一定会后悔的,小子,你眼睛里比你来的时候多了太多东西,怕是你自己都不知道。”
这句像警告又像是预言的话一出,土方微微一愣,他接着明白为何登势会等他转过身去再讲,他知道自己眼睛里多的是什么,她把他看得透透的却并不当面戳穿,她想让他再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这份良苦用心土方很感激,只是……
只是他十年前就做了选择,此生非白夜叉不爱,此生非坂田银时不可,他已经错了一夜,不想一错再错。
“谢谢婆婆的好意,告辞。”说着带二人出了酒馆。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除了财物和一些必要的东西,别的一概留在了万事屋,土方三人把钥匙搁在门框上,下了楼。
夜半风凉,街巷寂静清冷,三个人朝东城门的方向走,神乐向来心大有个窝棚就是家,新八丝毫没有远行的喜悦,他扭头看向土方,但见一脸愁雾,心中愈发担忧,可又不知怎么开口问,直到临近城门口,他终于忍不住。
“土方先生,那个、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出城之前你能告诉我吗?”
“问吧。”
“你喜欢坂田先生吗?”
土方并不作答,而是道:“为什么这么问?”
“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逃,一点都不像你?”
土方驻足。
神乐拽着土方的手,“大魔王,其实我也看出来了,自从嫁给那个拖油瓶,你没以前那么不开心了,而今天……今天是你最不开心的一天!”
土方全身一震,闭上眼,轻轻摇头,“喜欢就能在一起么?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新八道:“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你把实情告诉我们好不好?”
沉默片刻,土方哀叹:“我喜欢的人已经死了,就是这样。”
“这并不妨碍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他就会死!”
“要是你走了他也会死呢?”
“什么意思?”
新八将实情和盘托出,“他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在万事屋等你你知道吗,真选组的人来了好几拨,怎么劝都没用,你昨晚回来的时候,他几乎要撑不住了。”
土方微微一愣,“你说他……”
“土方先生!”山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后面跟着两名队员,“终于找到您了!”
土方心忖定是与那个家伙有关,便道:“他让你来找我?”
“是出什么事了吗山崎先生?”新八忙问。
“我们副长……失踪了!”
原本摇摆不定的思绪顷刻间被震惊冲刷了干净,土方立刻捉住山崎手臂,凛色肃声问道:“失踪是什么意思?”
“不在屯所,不在万事屋,京都每一条街、每一家酒馆赌坊妓院我们都寻遍了,别说人影,甚至都没有人见过他,如今能找到他的只有您了!”
深深吐出一口气,决心之后,土方认真说道:“我大概知道他在哪,跟我来。”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孽缘一旦结下了当真难分难断,他们毕竟夫妻一场,土方再怎么决绝也没办法放任那家伙的死活不管,至少要确认那个人平安无事,他才能放心离开,然而……
青水河畔荒草茫茫,不见一个人影,几人分头寻找,土方沿着分手地点附近的河边搜寻,听着潺潺水流声,心底渐渐萌生不祥的预感,忽然,万绿丛中一抹白色闪现,土方一眼便看见,心跳加速,赶忙过去拾起,上面的“坂田土方”四字赫然入目。
出事了……土方左边的胸口“怦怦”敲打得越来越快,忙召集众人过来。
“发现什么了吗?”新八跑过来问。
“这是他的东西。”
“拖油瓶跳河了吗阿鲁?”
“神乐……”新八捅了她一下。
“头儿不会丢下土方先生不管的。”山崎立即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土方立刻往水里去,众人去拦,而土方却只摇摇头道了声“别管我”,眸中神情冷静得异常。
神乐跟着下了水,新八继而下去,山崎派其中一名队员回屯所报信,另一名去联系打捞船只,自己也跟着下水一起搜寻。
个把小时过去了,夜已深透,搜寻一无所获,待船只赶到,众人磨破嘴皮子把土方劝上岸,一干人一边看着搜救队打捞一边喘着恢复体力,土方则坐在草坡上一声不吭,从怀里摸出绢帕,注视着上面的绣字发愣。
“土方先生……”新八在他面前蹲下,安慰道,“坂田先生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是死是活都由我负责。”土方说道。
“你负责得起吗?”刚刚赶到的冲田带着怨恨的口吻嘲讽道,“听说万事屋老板你不久之前才把我家哥哥休了的说。”
土方陷入沉默,许久之后静静说道,“我一定会找到他。”
“要是人死了呢?”
冲田一句直白冷酷的话引得所有人看了过来,不吉利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可能性痛击所有人的心,更狠狠戳在了土方的灵魂深处。
面对默不吭声,冲田一把拽起土方前襟,“老子在问你话,要是他死了呢!”
土方抬眸,两道冷光对视,他扯动嘴角,叹出一道凄凉的笑,一字一句道:“他死了,我陪葬。”说着钳住冲田的手腕,挣脱桎梏,再一次往水里走,“到时候劳烦把我跟他葬在一处,土方十四郎承蒙各位一直以来的照顾,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众人看着他下水不再去拦,神乐想跟着下去被新八扯住,新八对其耳语几句,两个人去拾干木柴了,冲田注视着水中纤瘦的身影,冲着岸上河里大喊:“都给我拼了命的找,就算掘河三尺也要找到副长活着的证据!”
“是!”所有人异口同声,士气大增,冲田看着土方,嘲讽眼神中少了方才的冷意,也跟着下了水。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苏醒过来坂田觉得浑身酸痛、僵硬、冰冷,睁开眼竟发现自己被绑在铁架上,上衣被除,手脚颈腰均被镣铐拴束住,不得动弹。
“数久不见,坂田副长许是把鄙人忘了。”
坂田抬眸一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京都城最大的财神爷——垂金阁老板松本雄二郎,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立在扶手上支撑着脑袋的左臂慢慢放下,两人四目相对。
要说世事当真难测,彼一时他与这人无半分关系,此一时他俩竟就成了情敌,他与土方结婚前夜,这个男人的说辞坂田仍记得,如今被这人擒来,个中原因他已猜到几分,不由地冷哼一声,再次垂下脑袋不作理会。
“副长可还记得你我当初的约定?”
坂田一言不发。
“主人在跟你说话!”一只手钳住其下巴,强迫其抬起脑袋。
“看来鄙人有必要讲得再清楚些。”说着,松本从椅子上起身,缓缓走上前,“鄙人允许你娶他,是要你好好看住他,你是怎么做的嗯?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这套挑衅对于刚刚明白自己心意的坂田无疑是极大的侮辱,他瞪着那男人,脸上的神情阴戾起来,“他本来就是我老婆,与你有什么干系?”
“本来?”松本冷哼一声,“副长用情至深,奈何错把感情用在了一具行尸走肉身上,当初鄙人将他赠予你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因为与僵尸共枕不是鄙人的兴趣,不像副长你,做替代品做得兴致勃勃。”
“你他*妈……”坂田使劲挣扎,忽觉右臂一阵刺疼,他扭头,骇然看到一根细软管顺着铁链缠绕在他的右臂上,连接的针头刺进臂弯皮肤,血以极慢的速度一点点流出去,滴入旁边桌上的一只羊脂玉瓶中。
坂田这才注意到整个房间的异样,与其说是房间更像是地牢,空气阴湿沉闷,墙壁密不透风,却被十几盏烛灯照得通明,除了松本其人和两名侍从,那只盛血玉瓶旁守着一个戴面罩的白袍人正目不转睛盯着那瓶,而前方斜对面不远处摆着一张床,另有一遮面白袍人守在床边,床上摆着一具人躯,般若面具遮住脸,同样裸着上身,数条管子从其手臂、脖颈、躯干同时往外抽血,最终汇集到一只金瓮中,从那不要命的出血量来看那副躯体应当是尸首无疑。
坂田有些看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姑且把它当成一种刑罚好了,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剥离身体,直到流尽,照这个速度,距离死亡还有三天。”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松本伸出隐在羽织里的机械右掌,冰冷的金属触碰上毫无血色的惨白肉体,滑过喉结箍住其脖颈,“求我吧,求我放了你,说你不再染指土方十四郎,从此与他一刀两断、再无牵扯。”
双目注视面前的男人,坂田一字一句道:“我爱土方十四郎,我爱他!一辈子,直到死!”
求死的宣言,不带一丝迟疑,原本怂到骨子里的人亦不知自己哪来的勇气,讲完这句自白,坂田微微闭上眼,等待宰割。
“呵。”松本唇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
两方情敌刀锋剑戟对峙,权威遭受挑衅的男人本该愤怒填膺,然而并没有,甚至一丝愠色都无,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得手后的笑意,松本目光往一旁瞥去,只见羊脂玉瓶由内而外渐渐渗出殷红,白袍人捏着竹签取下一滴滴在一块透明水晶石上,那石头被染作淡红。
“禀阁主,纯度还不够!”
脸上笑意消失,松本厉声责问:“怎么回事?”
那人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道:“回阁主,古方上说需纯阳之躯情爱具足,如此看来,他心中定是还有其他情感没挖掘出来。”
旁边一侍从禀道:“主人,属下已经反复调查过了,他无父无母,除了真选组的人,没有其他任何亲友,难不成要把真选组的人宰上几个?”
“说!除了土方十四郎,你心里还有谁!”松本猛地扼紧坂田咽喉,素来风波不惊的他竟一反常态失了理智。
“阁下无需动怒。”床上的尸首竟开口说话了,这可惊了坂田一跳。
“先生有办法?”
“在下答应帮阁下实现心愿就绝不会食言。”那“尸”坐起来,白袍人将其身上的针头管子取下,侍从捧来袍子,伺候其穿戴整齐。
般若鬼面具下的声音温柔却又不带一丝热度,游尸般缓缓行到坂田跟前,犹如神祇降临操着看透一切的口吻道:“堂堂白夜叉混到这一世竟落魄成这么一副可怜模样。”
坂田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白夜叉?”
鬼面并不作答,继续道:“忘了心头至爱,甚至连自己都忘了,不知可还认得我?”说着,解下脑后绳子,摘下般若面具,露出微笑着的面容。
全身血液凝固,坂田慢慢睁大眼睛,有什么东西夺眶而出,止不住地流,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撕裂的伤痛突然间由胸口迸发顺着血液扩散到全身,为什么,为什么看到这副面孔会让他这么痛苦?
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成、成功了阁主,是纯阳之血!”
松本终于敞开了笑意,了然道:“原来,您和坂田副长是故交。”接着撇头看向男人真容,“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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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河里寻了一夜一天,寻人无果的土方爬上岸,四肢撑地,脑袋低垂,一边喘着气一边自语:“他还活着。”说着慢慢起身,“他不会求死,他的命是我给的,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去找他。”
周围的人只看到他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他在喃喃些什么,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怔住。
“呵呵呵……”土方忽然凄冷笑起来,嘴里念叨着“罢了,罢了”,接着一步步往坡上去,恍恍惚惚离开。
疯了。土方十四郎发疯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有人关切担忧,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无奈叹息,而觉得他自作自受的那个少年唯独开始琢磨起了男人疯话中的另外一层意思。
他们看着他消失在了黎明夜色中。
回到万事屋,土方坐在桌后盯着帕子瞧,任凭血红色的绣字刺疼眼睛,指腹抚过字尾,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仔细瞧,竟是一根细若绒毛的小刺,刺破的创口处旋即泛起青黑。
有毒!
他立刻摸出银针刺手背指背两个穴位,将毒血逼出,再看那刺,竟是蛇草茎上的毒刺。
提起蛇草,土方立刻想起那瓶带走众少妇性命的回春慢性毒药,蛇草正是那毒药方子的其中一味,生长在背阴山间,又怎么会沾在手帕上呢,若果真如阿新所说,那家伙一直在万事屋等他,这几日并未出过城,那么由此可以断定,这根毒刺的携带者另有其人。
可雾沼制药被查禁,其头目已死,断不会是他们了,那家伙失踪整整两天,每一分钟都可能产生变数,只要再有多一点点的线索,一个细节就好,他就能……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开门,是吉村太太,慌里慌张道:“土方先生,我家男人他……不见了!”
土方立即随同其赶往吉村宅,妇人接着道:“我出去买粮食回来,见门被破开,东西一样没丢,可人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一个废人,被捉去了有什么用?”说着抹起眼泪。
土方四处察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床上被子尽管凌乱,却没留下任何证明来者身份的痕迹,一筹莫展间,他透过稍微有些破损的窗户纸瞥见房子后面似乎开垦了一小块地,便推开后门。
“后面是我种的一些菜,为了省几个钱,没什么的。”吉村太太有些迫不及待解释道。
菜地四周扎着一人多高的篱笆,被丝瓜藤密密麻麻地缠绕着,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密不透风,只有顶敞开着承接阳光的照晒。
寻了一圈,土方才从隐蔽的角落寻到小门,门缝用一根铁丝紧紧缠着,察觉到一丝怪异,他问:“里面是什么?”
“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菠菜莴笋之类的。”吉村太太言辞间明显露出紧张情绪。
“我能看看吗?”土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解那铁丝,并不等候应允的答复,没费多少功夫就弄开了。
“土方先生……”吉村太太欲言又止,似乎想坦白什么却又难以开口,这时,门已经开了,里面的景色展露在二人面前。
碧绿色的叶子簇拥着一枚枚未开的卵球形花苞,其中几枚微微张开了苞口,露出妖艳的紫红色,土方摘下一株,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菜?”
“呜呜呜……”吉村太太捂脸哭了起来,“我是没办法才种的,他们说那果子一枚10个钱,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呜呜……”
“他们是谁?”土方肃声问。
“是……雾沼会社。”
“他们不是被查封了吗?连社长都死了,又怎么会来收购罂粟果?”
“来收果子的人说死掉的只是他们的什么傀儡社长,他们真正的主家在京都城只手遮月,让我不用担心只管种。”
“他们是从西边过来的,对吧?”
“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且在家耐心等候,一有你丈夫的消息,我会让人来通知你。”
“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吉村太太躬下身。
“不必自责。”土方起身,“我也弄丢了一个人,你提供的线索或许能帮我找到他,先告辞了。”说着离开了吉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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坂田因为失血过多且情绪过激陷入了长时间昏迷,待他再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像是困在冰窖之中,身上冷得打颤,提不起半分力气,胸口每一次起伏都几乎要把最后一缕魄榨干,他不知道现在是哪日哪时,亦不知自己还有几日几时。
血仍一点点流出去,可他并不怎么在乎,许是快死了,六感淡了,唯独心的位子不再空落落,塞了好多的痛,有些讲得清,有些道不明,一团乱麻糅在一起,他也没有力气去揪扯明白,至少此刻,他觉得自己是真正活着的人,不再是从前那副没脑没心的空架子。
“这两日睡得可好?”
坂田抬起苍白如纸的面庞,瞥向阴暗处的铁床,同他一样被抽走血液的那个男人说话了,两个遮面白袍医侍过去拉动床边把手,整张床瞬间变作躺椅,男人倚着坐起身,那张神秘诡谲的笑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莫名的哀伤感重新涌上心头,坂田不忍看他,目光微微撇到一旁,弱声问:“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男人并不直接答复,微笑着娓娓讲述道:“文政十三年,长州藩藩主吉田百之助的第五房妾室孕有一对双生兄弟,乃天命二子,兄命至阴,弟命至阳,兄遭天妒,出生夭折,留弟一人,茕茕孑立,生母早亡,又受家族排挤,被迫过继叔父,孤苦成人,时逢乱世,妄革新政治而不成,竹篮打水空梦一场,蹉跎二十五年,终避祸隐居于村落学堂之中,教书糊口,八年后被捕入狱,行刑于怨念崖,了此一生。”
或许是身体濒临极限所致,这故事听得坂田头痛欲裂,他很想捂住耳朵奈何动弹不得,只得紧闭眼睛深深喘息,希望能减轻半分痛苦,却是徒劳,头痛减轻了只会让心痛更加清晰,忙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还是没想起来自己于这其中扮演的角色。”说着,男人自行拔除手臂上的抽血软管,拎着针头往掌心滴血,注视着鲜艳红色汇满溢出,继而道,“这阴鸷之血轮回三世具足长生之力,有它在手何愁大业不成?奈何凡人体弱,无福消受,唯有混合纯阳之血才能中和,搜尽三世,拥有这副纯阳之躯的,除了我那可怜又可悲的弟弟,就只有你了,白夜叉。”
话到这里,坂田终于听懂了三分,“你说我的血是……”
“不错。”门被推开,发出了沉重的金属钝音,松本迈步进来,“多亏了副长您的纯阳之血,不死药终于炼成。”
“什么不死药?”坂田微微蹙眉。
“抬进来。”松本朝门外吩咐了声,两名壮汉抬着一个担架进来,上面躺着个人,坂田仔细瞧那张脸,顿时惊愕,心道那不是土方时常为其诊病的离魂症患者么,叫什么“吉村”。
松本一使眼色,其中一名医侍端着一只瓷碗,里面盛着血红色的汤药,捏着吉村的下巴,强行灌了进去。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注视着担架上的人,似乎都在等,不知是在等什么,突然一个挺身,吉田“腾”得坐起身,疯魔般念叨起来,“乱了,都乱了……乱了……”
众人大惊,独松本大喜,激动道:“是真的,是神药,终于成了!哈哈哈……”或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他一失平日冷静,立刻转过身来,握住旁人的手,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疯狂表情,“虚先生,从此,你我共享长生永恒,倾野权势、倾国财富尽在我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管你说。”
名唤“虚”的男人只微微一笑,“阁主达成夙愿可喜可贺,却不该独谢我。”
松本笑道:“是,还应当感谢令弟收此高徒。”说着看向架上之人。
“呵呵呵……”坂田忽然无力笑出声,继而变作狂笑,“哈哈哈……不死?长生?……原来这世上还有妄想这种蠢事的蠢人,哈哈哈哈……”
“死到临头竟还笑得出?”松本走过去,伸出机械手掌,冰凉指尖戳在针头刺穿皮肉之处。
纵使疼痛钻心,坂田也强忍着不作一声讨饶,只无力一声冷笑,“我是活腻了,你是不想死,看来今天你我的愿望都能达成。”
松本轻哼一声,“你口中骂着蠢事蠢*人,却不知世上最愚蠢的莫过于为情所困,既然你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你。”说着,对两个医侍使眼色,又给他加了两根抽血软管,“副长不晓得自己的血有多金贵,怎么能不物尽其用?”
血流速度加快,几乎要流干流尽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坂田的生命体征越来越弱,意识越发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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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其中一个医侍上前摸了摸坂田鼻息,小声禀道:“阁主,人快撑不住了,救么,这活血才有阳气,若是死了可就……”
松本从太师椅上起身,慵懒抬手道:“随你们处置吧,做得干净些。”
“谢阁主。”那两名医侍彼此耳语几句,其中一人从器具盘子里捏起刀片,贴在其锁骨处,欲将之活剥生剐,“咱们倒要看看这传说中的纯阳之躯究竟是何构造,待他变作一块块的烂肉,神仙也认不出他来。”正要下刀,忽然一根银针射过来,刺其虎口麻*痹其筋,刀片吭啷坠地。
左右侍从高声呼主,只见松本慢慢退进来,一锋木刃指着其喉颈,那木刃的主人慢慢现出真容。
“好一个守株待兔,先生当真沉得住气,任凭自家夫君在里面垂死煎熬。”分明被挟持,松本话语极尽讥讽之意毫不避讳,面上更无一分惧色。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土方面无表情道。
“不许对主人无礼!”五个侍从从旁用刀指着土方。
“刀放下。”松本道,“连破我五大高手只身来此,你们敌不过他。”
土方瞟向周旁,一眼便看到铁架上吊绑着面若死灰之人,再见其身上几根管子,五脏六腑顿时纠到一处,却只能强逼着自己镇静,转头看向松本,“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先生既能寻到这里,定是猜到了几分。”
“你利用雾沼会社和城中妇人反复实验那张毒方,与平安京时期臭名昭著的处*女*阴*血不死药事件如出一辙,那张记录于皇室密案中的古方头一味药便是龙角粉,只因方子阴寒至极,纵使有益寿延年的功效,服下也只能换得半月青春年少,纵使你加了罂粟麻*痹五脏六腑也顶多只能延续一个月,此阴毒之方,皇室亦将它抛弃,你再怎么尝试也不过是徒伤性命。”
“先生果然见多识广,说得一分不差,既然先生精通医理,自是明白阴阳调和的道理,极阴之物,只要有极阳克制,自然化解。”
“天下至阳至热之物唯有鸡冠蛇血一种,此物剧毒无药可解,用于此方更是催命,除非你找到了替代之物……”
这时候,松本露出诡秘的笑容,土方顿悟,“莫非……他的血?”
“所以,先生来晚了,纵使这摊子撤了,你把他带了出去,往风里一吹肉烂了便成干尸一具,药石无灵,神仙难救啊!”
土方本就急在心头,一听这话还得了,大吼一声:“让他们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
“都出去!”说着,指着松本咽喉的刀锋又逼近一分。
松本一挥手,众人只好退出去,铁门关上的瞬间,土方立刻斩断那管,慌忙摸出几枚银针刺向坂田手臂大穴,止住血,接着拨眼探脉,却见眼闭得紧了,脉象似有若无,顿时急火攻心,一口恶血涌出喉咙,下一秒,一只钢爪扣在其颈边,“他的血已经流干了,你救不了他。”
土方强硬回身,任凭爪锋在颈上刻下三道血痕,咬着血唇,道:“那阁下的长生不死梦今日就要一处葬在这里了。”说着木刀一挥斩断那只机械钢爪。
听到响声,众人闯了进来,土方不去管他们,几下斩断铁链,任凭半凉身体倒在自己肩上。
众刀同时劈过来,土方一双冷眸目无他物,只看向前方,瞬间划破五六个人的脖子,取了来者性命,毅然破医者杀戒,不皱一丝眉头,冷冷说道:“不怕死的就过来,老子今天就算踏平此处,踩着你们的尸爬也要爬出去!”
松本抬臂示意众人不作阻拦,土方架着昏死之人出了牢,单凭一只右手一把木刀一路将廊上兵卒斩于刃下,斩到长廊尽头,一副高大身影挡在前面,他不管来者何人劈上去,竟遇到一股猛力,抬头一看,大惊。
“松阳?”
那人只着一件寝衣长袍,鬓角长发束在脑后,唇边挂着浅笑,不作言语,收了长杖侧身抬臂将二人推了出去,遮住廊内追兵,于黑暗深处隐去。
土方心中疑虑,怕自己花了眼,想回身再瞧,却又不敢耽搁,便带着人毫不迟疑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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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厂门口,冲田带着人马刚与门口守卫厮杀结束,见土方出来,其肩上奄奄一息之人,怒道:“敢伤我哥哥,兄弟们,咱们杀进去!”
“是!”
“总悟!”
冲田驻足,因为这个人从来不会这么亲昵唤他名字,他看向他。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轻举妄动,只劳烦你寻吉村家男人出来,其他从长计议。”
冲田越发奇怪,心道这人什么时候移了性,不仅唤他名,还如此叮嘱,他还真忍不住想唤他声“嫂子”,不过这种时候调侃玩笑什么的一概往肚子藏,只道了句“放心”,派两个人暗地里护送二人离去。
银杏树下,坂田倚在树干上,土方捏着银针刺向其身上几处大穴,均毫无反应,最后一处心脉,他哆嗦着手扎下,仍是没反应,他不死心,拾起对方两只手捧在怀里搓,一边哈气一边搓,怕那双手木掉冷掉,这时,他忽然想起上一世,这家伙为他挡枪几乎丧命,他输血救他,因只有他二人的精血才能相融。
伸出手腕,土方握起木刀毫不犹豫割了下去,举着伤让血滴到那人唇上,心中起誓若是救人不醒,便任凭这血流尽,二人死在一处,结束了这三世不堪宿命。
“咳……咳咳……”血流进嗓子口,坂田猛咳一声,右眼裂开一条缝,土方松了口气,即刻连下数针护住其心脉,坂田来不及露出让他安心的笑容,又合上眼昏了过去。
土方拎起坂田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慢慢抬身,将其背起,一步步往回万事屋的方向走。
夜幕黑透,街巷空荡荡,只有他背着他,缓缓独行,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我听见你的心跳了。”
土方没有回应,生怕自己开口,那声音就会散去,便任凭那人梦呓低语。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感觉很熟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也是这样,你背着我,我拥着你,在夜里走啊,走啊……”
土方静静听着,轻轻闭上眼,往世画面一一在脑中浮现,三途河畔,运尸船上,生死永别,徒梦一场。
“如果不是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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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坂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清峻安静的脸,那面孔的主人此刻正靠在窗边看书,见他醒了,立刻搁下书本拎起旁边火炉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试喝了口,过来扶他起身。
坂田一边瞧着那人,一边大口大口喝光,不敢眨眼,生怕那人会消失似的一直瞧着。
躺回身去,坂田趁其转身放杯之时道:“对不起,耽误你动身了。”
土方浸湿手旁水盆里的手巾,正过身来为他擦手,道:“我不走了。”
坂田愣住,情不自禁握住那只手掌,土方吃疼,他这才注意到那人腕上缠着的绷带,忙问:“你受伤了?”问完他便又看到那人脖子上同样缠着绷带,这下可再也躺不住了,连忙要起身,奈何使不出一点力气,刚抬起头又重重栽了下去,接着伸出胳膊想要触碰那颈上的伤,却只伸到半空,像是转念顾虑到什么又放下了,只道,“还疼么?”
“已经七天了,没什么大碍。”
“七天……”坂田若有所思,“我睡了这么久。”
土方从怀里掏出一方叠起的绢帕,塞到他手里,“收好吧,别再丢了。”
拿到眼前,注视着属于他们二人的两对红色绣字,坂田道:“你有你的苦衷,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说着,轻轻合上眼,“我知道,你不能喜欢我,那就讨厌我吧,怂包、没用、又色情的男人,这样的人该让你讨厌……”
“别想这么多了。”土方道了句,端盆起身,待他走到门口,只听身后一个声音——
“做朋友吧。”
土方驻足,“你见过领了婚书的朋友么?”说完出了卧室房门。
握着绢帕的手悄悄攥紧,坂田搁到唇边轻吻那绣字,眼角流下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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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的时候,二人坐在窗前,土方端着烟管,时不时朝外吐出一缕,坂田垫着枕头倚在墙边,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移开过。
“我在那儿看到了一个人。”坂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让人喘不过气,胸口疼得要命,然后眼泪就……”
端烟管的手顿住,土方蓦地想起来离开工厂地牢前看到的那张脸,忙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认识我……应该说是认识银时。”话到这里,坂田顿了一下,接着问,“白夜叉跟银时是一个人,对么?”
土方微微点头。
“怪不得他叫我‘白夜叉’,还说要用我的血练什么不死药,又说了很多我听不太懂的话。”
“他有没有说起他自己的事?”
坂田回忆道:“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大概是有一对双生兄弟,兄出生就夭折了,弟遭受家族排挤,独自成人,后来想做一些改变世界的事,没能如愿,只得隐居开了家私塾,后来死了……”
土方吸着烟管,静静听着,细细沉思,不言不语。
“等等,他不会在说他自己吧?”坂田觉察道,“如果我没记错,他说‘我那可怜又可悲的弟弟’,可要真是那样,为何又说他们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松阳。”土方将烟管搁在窗沿上,问,“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么?”说完,他看向他。
许久,坂田轻摇摇头。
“那个男人,按照你所复述的推论,当是松阳的哥哥,死而复生怕是……”
怕是跟他自己,跟银时,跟他们二人三世轮回纠葛有关,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
“怕是什么?”坂田问,“是不是跟那个什么不死药有关?”
土方暂时不愿将猜测讲明,避过松阳的事不再谈及,转而道:“他们拿你的血就是为了不死药。”
“那个药还真是厉害,你上次瞧病的那个叫吉村的男人,他醒过来了。”
“你说什么!”土方吃了一惊。
“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喂他吃那个药,然后他就坐起来了,说什么乱了,胡言乱语一通。”
土方紧紧皱眉,说实话,他对那个方子的药效并不太了解,不死药于医界来说是个禁忌,可长生不老的诱惑难以抵挡,尤其对于帝王来说更是如此,哪朝哪代都少不了炼此药的巫医,古往今来却没有人成功过,就凭那堆毒药和人血竟就炼成了?纵然再蹊跷,吉村醒了也是不争的事实,许久,只得叹口气道:“如果他们当真炼制出了不死药,京都、州郡、甚至整个国家就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严重,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牵扯上我,明明我不是白夜叉、不是银时……”
“跟那个没关系。”土方道,“总之这件事我会弄清楚,你先安心养伤,之前那些,都忘了它罢。”
注视着对方平静神色中多了分凝重,坂田立刻晓得“之前那些”是指什么,认真道:“你不用勉强自己,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些事,我觉得还是搬回去住比较好,你不应该因为我像谁而迷失自己。”
“不是这样!”土方打断他说下去,情绪略有些激动,站起身,右掌攥紧烟管,像是下决定似的用郑重地口吻宣布道,“你就是你,不需要像任何人。”
坂田怔住,半天都没回过神,甚至忘了呼吸,直至土方离开,他一个人坐在卧室才一点点恢复意识,细细琢磨方才的每一个字,他怀疑是不是流掉的那些血连同他少得可怜的智商一起带走了,琢磨到最后,他半信半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我可以留下来,对么?”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从西郊工厂回来到现在,整整七日,这是土方第一次踏出家门,不知是不是错觉,天空比以往阴霾了不少,街上倒是热闹了许多,甚至闹得人心烦躁,仔细听去,到处都在争执,吵嚷声几乎湮没了整条街。虽说祇园后街素来不乏人流,可今天处处透着怪异,似是平白无故多了许多的生面孔。
来到吉村家,家里男人已经回来,精神状态非常不好,捆在床上仍旧不得安静,吉村太太一边安抚其情绪,一边往其嘴里喂水,见土方来了像是见到了救星。
“土方先生你可来了,我丈夫醒了是天大的好事,可怎么像是发疯了一样?”
土方摸出银针,在其头顶穴道施了一针,人立刻安静下来,再探其脉,把了许久,说道:“身体各部分机能都正常,唯有心脉不稳,我先配一副安神的药,吃了再看吧。”
“有劳先生费心了。”
这时候,吉村开始说起了胡话:“天人来了,快跑啊!”
“天人?”土方疑惑。
“可能说的是隔壁。”吉村太太解释道,“自从小纱去了,隔壁被当作凶宅一直空着,可就在几天前,京都城忽然多了好些人,他们到处寻住处,那屋子当天就被一户人家抢着住进去了,是一对年轻夫妇,还跟我哭诉了半天,说是一觉醒来,之前的家被人强占了,去了户籍所一查居然没他们的姓名,黑户这官司也不能打呀,这才凑合安顿下来。”
“我错了错了,副长大人别杀我!”这时候,吉村又开始求饶起来。
“不许对坂田副长无礼。”吉村太太从旁哄道,“人家两口子帮了咱们这么多,怎么会杀你呢?”
“副长大人饶……饶命……哇啊……魔、魔鬼杀人了!”
土方微微一愣。
魔鬼……自上一世轮回之后,这个字眼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再提起了,久到他几乎要忘了这两个字,难道这个“副长大人”说的是……
他连忙问床上之人:“你,认得我吗?”
那人干瞪着眼,直勾勾望着天花板,瞳孔中映射不出任何人的模样,土方知道问不出所以然来,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对女人道:“你先照看他,我去抓药。”
“好。”
刚走到门口,只听床上之人大声吆喝起来:“烧吧,安中城烧吧,哈哈哈……”
土方全身一震,驻足猛然回身,“安中城”三个字撕破了他蒙尘在心底的最黑暗的过去,这时候,他才真正开始觉察到,京都城改变的绝非只有增加人口这么简单,在他闭门不出的这七天里,一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土方脚步停歇赶到真选组,里面乱作一团,各个番队队长整队出发,土方径自往廊里走,见局长室空着便直接去往会议室,拉开门,近藤勋、冲田总悟、永仓新七、原田右之助和山崎退五个人一齐看向他。
“这件事,请务必让我参与,近藤兄。”土方免去了敬语,眼中满是迫切。
惊讶过后,近藤满是愁云的面孔舒展了开来,豁然道:“就等你了,十四君。”
“据户籍所这几天的调查,京都在一周之内暴增了一倍的人口,不止是我们,全国四十六个藩郡都是这个情况,蹊跷的是,我们并未接到任何人口迁徙的文书,周边藩郡也并未有人口大量流失的情况,这些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听着山崎的汇报,几个人缄口不语,这件事已然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若是早有主意便不会轮到土方出现了。
“十四君是怎么看的?”近藤问。
土方说道:“设登记处,并贴出告示,完成登记的可安排住处,登记其姓名、家属、原住址、职业等,建立临时户籍,划出一块区域搭建临时营地给他们居住,先把人心稳定下来。”
“妙啊!”众人纷纷称好。
“还是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嘛。”冲田毫不客气提出质疑,“首先,粮食,咱们拿什么来喂那些个等着吃饭的嘴,其次,治安,就凭咱们这些个人,就算劈成三瓣也不够管的。”
不得不说,冲田的疑虑是很有道理的,所有人都开始思考这些背后的隐性问题。
土方并不犯难,继续说道:“其一,从流民中招募人员参与临时营地建设,按劳动派发工钱。其二,将京都三十个区域进一步划分,以街道为单位选出街长,每十户为一格选出格长,治安情况逐级统计,一天一报,由各区域治安负责人汇总。”
“好!就这么办!”近藤拍腿称是,立刻吩咐人去取纸笔,“我这就把方案拟好呈上去。”
“那么,我先告辞了。”土方预备起身。
“十四君。”近藤道,“十四君有没有意愿加入真选组,以你的才华,别说是番队队长,就是做副长也……”
“承蒙抬爱,万事屋暂时还离不开我。”
近藤并不强求,只道:“哪天如果想好了,随时告诉我,真选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这句话让土方颇为触动,他不敢看近藤,怕自己内心藏匿起的兄弟故情会暴露出来,弯腰行了一礼,接着起身离开。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见土方一整天未归,邻近傍晚,坂田实在待不住,披上衣服出门下楼,隐约觉得街上似乎跟从前不太一样,不过他没有多寻思,还是先找土方要紧,他打算先去吉村家看看。
这次当真伤得厉害,这么多天了还没好利索,走了好几条街就开始喘,抬臂扶着墙,这时候,身后响起诡异的笑音,那声音幽幽的像是贴着后背爬上耳朵。
“哼哼哼……银时,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没用呐……”
坂田猛迈几步,迅速回身,即刻拔刀竟摸了个空,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带刀,抬头,一个半边眼睛绑着绷带的男人微扬着下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阴森诡谲,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
“竖个破碑装模作样,我以为你真死了呢,原来是被人圈养起来了,你是该继续苟且赖活着,乖乖等我的刀伸到你脖子上,那个时候,你才配死,哼哼哼……”
“你谁啊?”
“……”
坂田这一仨字问话直接把男人问懵了,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那人神色一沉,闪电之势抽出配刀,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坂田逼到墙上,利刃横在其脖子上,气急败坏道:“别跟老子在这演失忆戏码,恶心,你以为换个世界跑到天边来,我就找不到你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银时。”坂田并不惧他,更不惧那刀,平静说道。
“够了!”男人恶狠狠道,“怕死就直说,老子现在还不急着宰你,这十几年来,老子睁眼闭眼都是你这头比吊丧还晦气的银色卷毛,还有你这对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可恶的死鱼眼珠,那件事你没忘吧?你对他的所作所为,那个仇老子可是刻进骨髓里了,这辈子完了到下辈子,还要把你千刀万剐!”
“银时……我在你这有什么仇,告诉我好么,至少让我死个明白。”
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男人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也一时分不清这家伙究竟是装的还是真失了忆,起身收刀,观察了他半天,接着嘴角勾起一丝邪意的笑,“好啊,那我就帮你好好回忆回忆。”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第一百三十四章】
土方碰到坂田的时候,那家伙正坐在小巷的地上倚着墙,眼睛直勾勾地发愣。
“你在这做什么?”土方蹲下身问他。
“给我讲讲银时的事吧。”坂田机械地一字一句小声道,眼珠一动不动,僵成了铁。
虽不知他遇见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话,土方猜或许跟京都的天变有脱不开的干系,眼下最要紧的并不是追问更多,而是安抚这家伙的情绪,便道:“先回去,我仔细告诉你。”
两个人坐在案桌两侧,土方沏了壶药茶,为坂田斟满杯子,也为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小口,轻轻吐出一口气,讲述道:“十年前,攘夷战场上一直流传着白发恶魔的传说,有个身披白色战袍、额系白色发带的男人,手刃敌首无数,出入战场如履平地,人称‘白夜叉’,他带领攘夷队伍征战五年,直至幕府从消极抵抗变为通敌合作,众攘夷志士被捕入狱,他也是其中之一……”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坂田问。
“起初,幕府和攘夷部队还是盟军,我是战地医生,那次他受了很重的伤,是我为他做的手术,后来我们成了朋友,然后分道扬镳,再见面的时候已是在狱中了,他是阶下囚,我是狱医,他出狱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土方有意避开一些重要细节尽量捡框架说,到现在这家伙只字不提遇到了谁,只问“银时”如何,或许是旧时的故人,至于是谁,还需等这家伙向他提出关键性的问题才能进一步判断。
接下来的问话,坂田字里行间有些咄咄,“他为什么能出狱?攘夷志士能活着离开那里?”
“……”土方没有立即回答,他不太想提起自己偷梁换柱换银时一命那件事,可恰恰就是这一瞬的沉默让对面的家伙再也按捺不住情绪……
“因为松阳,因为他杀了松阳,对吗?”
“!”愕然过后,土方终于知晓来人身份,他沉下表情,对这句问话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安静道,“他只是做了别人不能却又不得不做的事。”
“可什么苦衷能让他对自己的恩师挥刀?这种人人唾弃的行径,他怎么会……”
“亲手斩杀挚爱之人的痛苦,你了解吗?”土方打断他。
坂田哑口。
“就像剜心,剥骨,抽髓那么痛苦……就像……我杀了银时那么痛苦……”土方每咬一个字就像要把那字吞进肚里,咬到最后连声音都发不出了,眼眸低垂下去。
沉寂。空气寂如死灰。
坂田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土方,看着那双被头发遮住的眼睛,看着那对垂下的眸子慢慢抬起,蒙上一霜凄凉的笑,悲伤平静却又无可奈何。
注视着那表情,坂田的心狠狠揪在一起,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土方的话明明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他亦不知道前因后果,可那字眼里缠绕着的痛苦却悄无声息钻进了血液,紧紧攥着胸口。
“一个为了松阳的学生,一个为了江户的百姓,就算痛不欲生,痛彻心腑,也还是要做出选择,然后,像行尸走肉一样苟活下去。”说罢,土方饮尽了杯中茶,放下茶杯的瞬间,一只手掌覆在他的手上。
坂田拿起他的手,慢慢拨开指尖,贴上自己左边的胸口,模仿刀刃刺进去的刹那,闭上眼,“当真如剜心一般的痛。”
土方的手轻颤了一下,竟有那么一瞬,眼前的人跟他朝思暮想的人重叠在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坂田还是银时。
“你知道吗,那个人临走之前我告诉他,土方十四郎喜欢的人绝对不是懦夫。”坂田说道。
“包括你。”土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是,包括……”坂田蓦地察觉到方才那句话的异样之处,睁开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口误还是失言,“不是懦夫”四个字前面偏偏夹带了“喜欢”,土方无意识的三个字究竟是误会还是原本就要这么说,一时间他自己也糊涂了,终于还是抽出手,慌乱起身道:“你好好歇着罢。”
“土方……”
“知道他的事是你的权利,不必太介怀,等你好了一起去真选组看看吧,京都,这个国家有大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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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坂田跟土方一起来到屯所,众人一拥而上,围着坂田嘘寒问暖,土方朝旁边扫了一眼,便看到冲田正歪着脑袋盯着他瞧,见他看过来眼睛朝后一撇,示意他过去说话。
二人来到离人群稍远的廊边,土方靠着柱子,从背后摸出烟管自顾自吸了起来,冲田知道他这副清高德行,往廊阶上一蹲,自顾自讲了起来:“真是悲惨呐,我昨晚做梦梦见你了。”
“……”无语过后,土方无甚反应道,“是么。”
“爱信不信,我只是觉得莫名其妙,我竟然管你叫姐夫,奇了怪了,我都没姐姐哪来的姐夫,要叫应该叫嫂子嘛!”
烟嘴搁在唇上没咬下去,土方问:“还有呢?”
“姐姐……梦里的姐姐说,让我帮你……”说完,他“噗嗤”笑了一下,接着不屑轻哼了声,“你说你算老几,我他*娘*的连你是从哪冒出来的都查不清,平白无故做个梦都要帮你,你说好不好笑,要说爱上你就更不能够了,你这型的也不是我的菜啊。”
土方安静听着,像是在沉思,对冲田方才贫的这些丝毫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沉声问道:“你姐姐……在那边还好么……”
冲田愣了半晌,不再耍贫了,只是笑仍旧挂在嘴边,全没了不屑,多了分认真,“人美肤白,气色不错。”
土方这才将那烟管搁进嘴里,轻轻吸了一口,轻轻朝虚空倾吐而出,像是连同郁积多年的心结一起吐了出去,“有机会再看见她,替我问她声好,让她不必挂心,好好照顾自己。”
冲田正在琢磨这虚虚实实的话,这时候,近藤派人来召集开会,众人不再扯闲篇,去往会议室,坂田同众队长坐在第一排,土方坐在他身旁。
近藤说道:“下面说说这几天的人口登记情况,据户籍所的反馈,新增人口大多来自江户,且不说咱们这与江户隔着七百里,最奇怪的是,在我们跟江户那边取得联络之后,那边反映江户非但没有减少人口,反而涌进了大批京都人,而且经过比对,两边新增的都不是原有的居民,这些人究竟来自哪里着实匪夷所思。”重重沉了口气,近藤吩咐道,“杉原,汇报一下最近的治安情况。”
“是。”四番队队长杉原忠司站起身来道,“近七日京都共发生暴乱8起,哄抢13起,抗议15起,打架斗殴扰乱秩序者不计其数,汇报完毕!”说完,行礼落座。
“大家都听见了,形式非常严峻呐。”近藤皱眉道,“上级下发指令,让各司所建言献策,再不拿出解决方案,时刻都有发生全国暴动的危机,不瞒大家说,内部消息称防疫所甚至提出制造病毒人为削减人口……”
“他们还他*妈是人吗!”坂田捶地怒道。
“把‘还他*妈’换成不,把‘吗’去掉哥。”冲田说道。
“要是再没有什么好办法,为了稳定秩序,任何极端方式被采纳都是可能的,所以……”近藤看向土方,“十四君可有良策?”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土方,坂田也看向他,一半原因跟众人一样,还有一半是因为他听到近藤竟如此亲昵直呼土方名字,这个称呼,他自己都不曾叫过。
许久,土方摇头,“无策。”就在众人垂头丧气时,他接着道,“不过,我还是想谈谈对这件事的看法。”
“请讲。”
“其实,解决这个问题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城市扩建,可这需要大量资金投入,且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耗时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钱,所以这于统治者而言是最不可行的方案。其次,战争,这算不得什么方案,只能说是再不采取有效措施便会导致的结果。最后,也就是大家所不齿的生物方法——病毒传播,这种方法节省人力物力财力,若把它作为政治手腕,却是最有可能采取的方法。”
“十四君分析得极对,如今的情况就是这么棘手。”近藤点头,“若再没有法子安抚那些人,整个国家都要陷入恐慌之中。”
“那、那个……”坂田欲言又止。
“副长有什么要说的?”近藤问。
“我觉得可以成立一支民间自救队,大家自力更生,有什么难题是解决不了的呢?”
周围响起忍耐憋笑的动静,毫无疑问,众人都觉得这个想法天真过头了,果然他们的这位坂田副长还是没什么长进。
换作以前,坂田立马瞪起眼来朝四下吼几嗓子,大家玩笑一番互不放在心上,可这一回他一句话也怼不出口,默默垂下眼眸不做辩驳,土方以余光看他,亦不作声响。
近藤抬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点头道:“我会考虑看看的,副长重新加入队伍,大家想必都干劲十足,在拿出对策前再辛苦辛苦,加强巡逻,有什么情况立即上报。”
“请局长放心!”众人齐声道。
散会后,近藤单独把土方叫到一旁,两人俯首帖耳怯怯私语,不知在密议何事,坂田颇有些吃味,却又不能说什么,只得移开视线,起身出去。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坂田立在廊上倚着柱子闭目哼起小调,借此转移注意力,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睁眼忙道:“谈完了?”一看是总悟那小子,失望略带些尴尬。
“别这么没精打采的,你老婆又不是不要你了。”冲田调侃道。
“去去,瞎胡说什么。”坂田又倚了回去。
“人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这正好相反啊,结婚反倒让你找到真爱了,一天天魂不守舍的,怎么,白天守着晚上看着还不知足?”
“谁说我不知足了。”坂田望着天边的云道,“我是幸福过头了,甚至觉得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样的幸福,有时候我会想,要是那个人还活着,他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吧。”说着无奈一笑,“我倒不是非要把他绑在身边,只是,我不太确定他幸福么。”
“行啊,死里逃生一次让你改变了不少啊哥。”冲田上下打量着银发男人,似是看出了几分成熟魅力,点头笑道,“要是早先这么稳,那些个妞儿不就拿下了!”
意外的,坂田对这句调侃没有任何反应。
咂咂嘴,冲田知道这位亲哥现在满脑子都是土方十四郎,再玩笑也没劲,便继续方才的话题问:“你怎么知道他不幸福?”
坂田道:“我总能从他眼睛里看到寂寞,以前是,跟我在一起也是。”
轻叹一声,冲田道:“我问你个问题,你得认真回答我。”
“嗯。”
“你想取代那个人么?”
“……”沉默了许久,坂田终于说了最出乎冲田意料之外的两个字,“不愿。”
冲田瞬间了然,这两个字传达出的意思不单单是字面,除了这个笨哥哥的笨蛋爱情,还透露出一条重要讯息,就是土方十四郎铁石心肠的动摇,看来,无需他助力,两个人会慢慢心贴心的。想到这里,他接着道:“时间才能解决的问题,就别搁这劳心伤神了。”
“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脑中经常莫名其妙闪过一些没见过的场景?”
冲田“呵呵”笑了起来,边笑边道:“我的亲哥哥诶,你这从地狱走了一遭怎么糊涂了,你本来就不是你自己啊,从那天失忆开始,你就成了咱们副长、我哥、他老公了,你忘了?”
坂田想表达的并非这个意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描述清楚,只得笑笑。
“这是好事啊哥。”冲田说道,“你快想起来了,万一你是哪国的太子爷,发迹了可别忘了提携弟弟一把啊。”
“啊。”坂田一笑而过,“不管将来变成谁,我都不会改变本心,对你,对兄弟们,对他。”
两个人在廊上聊着,土方隐在门后静静听着,这些谈话是他与坂田所不曾有的,那个人并不经常讲自己的心事,好像二人之间尚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得见摸得着可就是近不了……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直沉默不语,许久,土方终于还是开口问:“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几步过后,坂田说道:“教给我木斩铁的方法吧。”
这句话有些出乎土方的意料,同样的请求,十年前他亦对银时讲过,如今竟在冥冥之中往复了个轮回,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应道:“可以。”

楼主:Q飞影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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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银土

发表时间:2017-09-13 08:07:00

更新时间:2023-05-15 23: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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