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一瞬间，他也想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剥开在傅骁书面前，难受的时候不再掩饰隐藏，而是痛痛快快地向他承认，疼得厉害时不再压抑隐忍，而是大大方方地叫出声来。
肖沉内心一笑，没想到仅一声轻微的声响，自己就能理解出这么多意思，很快，傅骁书把手放在了他的上腹，轻轻按了两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胃的位置，手上打着转按着适中的力道缓缓揉起来。
刚开始的那几下确实很疼，肖沉微张着唇，发出轻微的抽气声。傅骁书控制着手上的力道，观察着肖沉的表情，一点点加重力道，肖沉渐渐地适应了，只觉得胃里越来越舒服。
傅骁书手一伸，肖沉的脑袋倚靠上了他的肩。两个人谁都没有看向彼此。
肖沉眼一睁，眼睫轻颤了两下，微微一笑：“手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傅骁书摇头：“没呢，再揉会儿。”
“你会觉得我麻烦吗？”
再一次听到这个问题，傅骁书神情一怔，手上的动作也顿了顿。他突然低下头，吻住了肖沉的嘴唇。
没有深入，只轻轻咬了一会儿，就分开了。
傅骁书：“以后别问这个问题了。”
肖沉内心一阵轻飘飘的感觉，他没有擦掉挂在嘴角的银丝，继续道：“我是真的担心——”
话未说完，嘴巴被傅骁书用手捂住了。
肖沉睁着一双干净的眼睛紧紧盯着傅骁书镜片后的眼睛。
傅骁书松开手，继续放在他上腹揉按起来，眼底盈满温柔的笑意：“我知道。以后再提这个问题，我就默认你想被我吻了啊。”
肖沉：“……”
他觉得神奇，为什么这个人上一秒耳朵尖还在发红，下一秒就能脱口而出这么一句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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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第四十二章

四十二、
随着尖锐悠长的哨声响起，地铁缓缓停稳敞开了门。肖沉走进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依稀可以分辨是微信的聊天界面。只见肖沉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清俊的面庞被手机的光映得发白。
过了一会儿，肖沉按灭手机，抬起头来活动了下颈椎，接着脑袋微微后仰，阖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赫然发现对面的一位四五十岁年纪的女士正看着他。
肖沉没在意，挪开目光透过车窗去看黑浚浚的隧道。收回视线时，意外发现那名女士还在看他。
肖沉笑了笑，女士也冲他笑了笑，憨厚朴实的模样。
想不到的是，十分钟后，肖沉在医院的急诊再次见到了这位女士。
走廊内人不多，肖沉给傅骁书发了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就在一处较为安静的地方坐了下来，等待傅骁书忙完下班。期间傅骁书抱着一堆东西经过了一次肖沉面前的走廊。隔着人群，两人远远对望，冲着对方笑起来，直到傅骁书进了一间诊室，目光才有些不舍地从彼此身上收回。
肖沉低下头看手机，忽地感觉到自己旁边坐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那人似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惊喜道：“咦？”
肖沉抬头，竟是地铁上那个阿姨。
阿姨笑：“小伙子，刚刚地铁上的是你吧？”
肖沉按灭手机，礼貌地回视对方，“嗯”了声，同时还点了下头。
“小伙子真俊哪，多大了？”
“二十一。”
“还在上学吧？哪个学校啊？”
肖沉报出了自己大学的名字，阿姨立即惊喜地笑起来：“我儿子也在这个大学，他学的临床。知道为啥刚才在地铁上大姨老是看你不？说起来也怪，大姨觉得你有点眼熟，而且一看你就想起我儿子！可能是你们学医的身上都带着点类似的特质吧……”
肖沉心中顿生微妙的感觉：“您儿子……”
“我儿子姓傅，在急诊实习！这不等他下班呢。今天不忙，我俩好长时间没见了，晚上找他吃个饭。”
“啊……”
阿姨笑问：“你呢？看病来了？”
肖沉站起身：“啊，对，看病。”
“怎么了？”
“牙疼。”肖沉随口胡诌了一句，正想跟傅骁书他妈说句再见，就赶快溜走，不曾想刚说完这两个字，身后就有人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肖沉！”
肖沉脚下一顿，犹豫了一秒，还是转过了身。
与此同时，李娟也站了起来，欢快地冲他儿子一招手：“小书！”话音还未落下，李娟女士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三个人久久相望。
傅骁书反应过来他妈跟肖沉站在一起，瞳孔有些愣怔地睁大，他目光在李娟和肖沉脸上流连，肖沉紧紧盯着他，神色有些紧张。
李娟女士率先开口：“行啊你个死孩子，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是你妈，我不喊你你就看不见我了是吧？”
傅骁书大步走过来：“哎呀妈，这儿是医院，您说话别这么大声。”
李娟翻了个白眼过去，指指站在一旁的肖沉：“这是你同学啊？”
“啊……”似乎是因为紧张，傅骁书咽了口口水，“对。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这我同学，肖沉。”
“肖沉啊，真好，”李娟眼神一从自家儿子身上挪开，嫌弃立刻化为赞赏，“诶，你刚刚不是说去看……”
傅骁书：“啊？”
肖沉慌忙摇头：“我没事，阿姨。”
“那好，”李娟笑了，爽朗地把手同时搭上面前两个大小伙子的肩，“走，我带你们吃东西去！”

傅骁书迈进洗手间时，看到肖沉正趴在洗手台上吐。
他深深地弓着身子，瘦弱的脊背微不可察地颤抖着，一只手撑在台子上，一只手死命地抵在上腹，手掌陷进去了一大部分，因为过于用力，手背青筋暴起，与骨线狰狞地交错在一起。大概是洗了脸，此刻不断有水珠混着额头和鼻尖的冷汗，顺着几近惨白的脸上滴落，他大张着嘴，发出痛苦压抑的呕吐声，伴着粗重的喘息与痛哼。
水迹斑斑，只觉得潮湿又压抑。
傅骁书不自觉地皱起眉头，走过去，拍了下肖沉的肩：“吐的出来吗？”
似乎没想到傅骁书会跟过来，肖沉身子一僵，同时睁开了眼睛。他两只眼都已泛红，像是大哭过一般，生理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
他只摇了摇头回答傅骁书的问题，除此之外很难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满身满脸的苍白无力，让人觉得他随时有可能会倒下。
傅骁书去拉他以伤害自己的力道紧紧按在胃上的手，却被躲开了。
肖沉自己把手挪开，放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张嘴就要往嘴里伸。余光看到傅骁书还在旁边看着他的动作，肖沉咬咬牙，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地满脸横流：“……转过去。”
傅骁书没听清，肖沉继续说：“别看我。”
他声音太过嘶哑，伴着难以抑制的喘息，着实让听的人揪心。傅骁书知道他现在是想催吐，但不想让自己目睹他此刻狼狈的模样，于是背过了身子去。
肖沉将两指并拢伸进嘴里，放在舌根压了压，立即发出一声痛苦的呕吐声。胃里剧烈收缩了一下，他闷哼一声，手指伸得往里了些，又是一声极其痛苦的呕吐，终于，方才吃下去的还未怎么消化的食物裹着胃液，一路穿过消化道涌了出来。
傅骁书背着身子看不到状况，但只声音就听得他心里难受。
肖沉胃里的东西不多，吐的也不多，断断续续地又吐了一会儿，声音已经非常生涩嘶哑。
傅骁书转过身子，看到肖沉无力地撑着洗手台，身子有些虚晃。他皱着眉，眼眶湿红，脸色惨白。
傅骁书：“没事吧？”
肖沉说不出话，刚吐过，嗓子太过难受，一种灼烧的感觉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胃里。他摇摇头，想往傅骁书的怀里凑，但又突然想到自己刚吐过，身上脏，便打消了这一念头，张口嘶哑道：“帮我拿瓶水吧。”
傅骁书怕他站不稳摔在地上，极其不放心地出去拿了瓶水，回来时，肖沉刚刚清理完洗手池里的呕吐物。
接过拧开瓶盖的水，肖沉开始漱口。
镜子里的年轻人模样生得不差，脸色却极差。额头的黑发被汗打湿了，有几缕贴在皮肤上，更衬得面色惨白，像刚从水里打捞上来一般，也像受了很重很重的伤，浑身上下透着苍白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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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第四十三章

四十三、
吐完之后，胃里的呕吐感消失不见，痛感却越来越强烈。
肖沉漱口漱到一半，疼得有些站不住，握着瓶身的手无力到有些发抖的程度。他索性不再漱口，吐掉嘴里的一口水，撑着洗手台站着，闭起眼默默忍受了会儿，嘴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喘息。
傅骁书贴在他身后，握着肖沉的手一起放在那个冰凉冷硬的地方。手下的器官一刻不停地抽动着，时而轻微时而剧烈，手掌贴在上面，将抽动的频率感受地无比清晰。
肖沉难耐地低头闭眼，后槽牙用力咬起，嘴唇微张着喘息，时不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你这样不行，”傅骁书心脏像是被人攥在手里一般，皱巴巴地疼着，“我出去给你买药。”
话音落下，他还没动，肖沉反握住了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按在了胃上。
手下的触感立即让傅骁书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随着肖沉胃里的抽动，傅骁书感受到自己的太阳穴也在突突跳动。他用另一只手抚摸了几下肖沉柔软乌黑的头发，动作温柔，带着安抚的意味。
肖沉的身子倏然僵了僵，紧绷得更加厉害，同时口中漏出一声呻|吟，近距离地炸开在傅骁书耳边。
傅骁书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下巴搁在了肖沉肩上：“放松，我给你揉揉。”说着，他将手抽出，再次握住肖沉的手，按着合适的力道打着转揉按起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有人进来。
镜子里刚刚反射出推门的画面，肖沉就用了些力气与傅骁书分开了，一名男子走进来，好奇地盯着两人看了几秒，走到头时才收回视线，进了里面的隔间。
肖沉低低地喘息一声，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抬起湿红仍未褪去的眼睛看着傅骁书，扯着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了。”
傅骁书伸手触碰了一下肖沉的嘴唇：“别笑了，笑得真勉强。”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傅骁书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电话被接听之后，说了几句就挂断了。傅骁书呼出一口气：“我妈说她临时有事，先走了。”
闻言肖沉也呼出一口气，他刚刚还在担心自己现在这种状态，该怎么出去面对傅骁书的妈妈。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任何一件多余的事情，都要尽量避免才是。

车窗隔绝了初春夜晚冷冽的风，车里光线昏暗，霓虹灯的光反射进来，留下光怪陆离不断变换的光斑。
密闭的车厢，气味并不好闻，至少此刻对肖沉来说是这样。他胃里翻腾着，呕吐感夹杂着隐隐的钝痛一阵阵袭来，心理作用之下，他不禁有些紧张，太过专注于自己身体的状况，这样一来，晕车就越发严重。
傅骁书有意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想了想，讲起童年的糗事来：“我跟你讲啊，我老家在隔壁市的一个小村子里，我小时候在那住过一段时间。我现在还记得有个小伙伴，他当时个头比我高，有一次我俩一起玩弹弓，他一共打了两颗小石头，两颗都打我身上了。”
肖沉果然被他小时候的故事吸引，眼底逐渐有了点光彩。
那是因为关注一个人，因此对他的过去产生了兴趣。
“一颗打在我腿上，一颗……正好打在我下面，握草，我当时真怀疑他是故意的，痛得我当场就跪下了。他过来扶我，结果我俩一起掉进了水沟里。”
肖沉乐了，弯起嘴角笑起来，眼里盛满笑意。
傅骁书飞快地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见到肖沉笑，便也扬起了嘴角。目光直视着前方开车，眼底的光芒却温柔起来。
他继续讲下去：“这件事太糗了，从没跟人讲过，你是第一个。”
肖沉脸上的笑意仍未褪去：“我应该感到荣幸吗？”
“不至于不至于，”傅骁书摇了下头，“老家其实很好看呢，爷爷奶奶种了很多果树，石榴啊，核桃，梨，桃子，杏，还有无花果什么的。一到春天，果树都开了花，特别好看，挑个时间带你去玩。”
这一招果真管用，肖沉胃里翻腾了一路，到底还是没有吐出来。
到家之后，两人一起去浴室冲了个澡，肖沉仍旧不是很舒服，先傅骁书一步出了浴室，自己烧水找药吃。
胃里没东西，胃酸侵蚀溃疡，丝丝缕缕地疼。肖沉觉得该吃点什么东西垫一下，想来傅骁书也一定没吃饱，就点了份外卖，躺在沙发上等傅骁书洗完出来。
打开微信，意外发现肖怀远给他发来了消息。
——————————————
“我要回一趟老家。”
傅骁书洗了澡出来，肌肤上还沾着未干的水迹。他没戴眼镜，看不太清肖沉的脸，但从声音来听，肖沉似乎遇到了一些事情。
傅骁书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镜片上的白雾，戴上之后，视野有些模糊。他看到肖沉面色沉重，竭力压抑着心里的事。
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傅骁书心头升起。
“怎么了吗？”
肖沉看着他，没有接着回答，而是有些颤抖地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身子，头靠在他的颈窝。
“我妈妈生病了。”肖沉声音不大，在他脸下方闷闷地传来。
傅骁书心中一愣：“严重吗？”
“乳腺癌。”肖沉调整着呼吸，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平稳，“我爸在印度暂时回不来，我一会儿订机票，明天就回去。”
傅骁书没有说话，伸手轻轻揉了几下他柔软乌黑的头发。这个带有安抚意味的动作让肖沉在一瞬间感到了一丝心安，他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的心镇定下来。
一整个晚上，肖沉都在不停地发消息、打电话，一丁点儿东西都没吃。没时间，也没心思。
傅骁书困得几乎撑不住了，头仰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却还是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睁开眼睛。他知道肖沉现在需要一个人陪，尽管肖沉一直在跟徐清丽发消息，但有个人在身边陪伴的话，心里一定会好受些。
在他又一次忍不住闭上眼睛时，忽地感受到手臂被戳了两下。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肖沉正望着他，眼白显现出红血丝，脸色异样的疲惫。
许久没开口说话的缘故，肖沉声音有些嘶哑：“你困了，去睡吧。”
他腿上的笔记本正显示着乳腺癌的相关资料，屏幕的白光打在肖沉脸上，脸色映衬得更加苍白。
傅骁书忽地觉得清醒了，他下意识地憋回去即将打出的哈欠，摇摇头：“我不困。你没吃东西，等会儿你查完，我给你热一下饭。”
经他这么一提醒，肖沉才感受到胃里的搅动。吃了药之后胃已经不痛了，不知何时又翻搅了起来，只是他刚刚注意力全放在相关的资料上，忽略了胃里的搅动。
是有些饿了，但肖沉觉得自己没胃口，也着实不想麻烦傅骁书。傅骁书困得好几次睡着，眼睛红得像兔子，他实在于心不忍。
肖沉关了电脑，身子一软，躺进了傅骁书怀里。他伸手按了两下酸痛的颈椎，略微活动了一下身子，仰起脸看着傅骁书：“听话，你快去洗洗睡了，我吃点东西垫垫，马上也睡了。”
那句“听话”莫名戳了傅骁书的心一下，他说不上什么感受，不过果真站起了身，踩着拖鞋走向洗漱间，边走边回头对肖沉说：“那你快点啊。”
肖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关了电脑。
他订了八点半的航班，设置好闹钟后，就躺下睡了。彻底放松之后，胃里的痛感越来越清晰，折磨得他有些难以入睡。他将手放在胃的位置捂着，那里并不是冰凉一片，却在有节律地抽动着。
窗帘紧紧拉着，月光从缝隙中洒进，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模糊地辨

窗帘紧紧拉着，月光从缝隙中洒进，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模糊地辨认出轮廓。黑暗中，肖沉轻轻皱起了眉，细密的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缓缓揉按那个不停搅动的器官。
脑子里困意汹涌，好几次模模糊糊将要睡着，偏偏胃里的疼痛一次次迫使他清醒。肖沉心中叹息一声，借着朦胧的月光从床上爬起来，去翻找抽屉里的安眠药。
清脆的敲门声忽地响起，寂静的夜里，似乎带了点回音。
肖沉动作一顿，走过去开了门。
傅骁书立在门边，怀里抱着自己的枕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乌黑透亮：“你没睡啊？我床上不小心洒了水，能跟你一起睡吗？”
许是周遭太过安静的缘故，一字一句都像是直接吹在肖沉耳边一样，甚至听得见有些粘腻的口腔音。
肖沉心中变得柔软起来，方才满心的疲惫似乎减轻一些：“好啊。”
傅骁书踩着拖鞋走进来，径自躺在了床上。肖沉打消了吃安眠药的念头，在离傅骁书不近不远的位置躺了下来，他平时习惯平躺，但此刻平躺的话，胃会很不好受，便侧躺着身子，手在被子里悄悄按着胃，脸正面对着傅骁书的方向。
傅骁书也面朝着他，眼底映着柔和的光。
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处，肖沉觉得肌肤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些。
很快，傅骁书的手伸了过来，在他这边小心翼翼摸索了一阵，肖沉主动把手伸了过去。傅骁书换了个十指相扣的姿势握住肖沉的手，另一只手再次探过来，贴在了他另一只按在胃上的手上。
肖沉睁了睁眼，小声问：“干嘛呢？”
傅骁书隔着他的手轻轻按了两下：“是不是胃不舒服啊。”
“嗯，”肖沉重新闭上眼睛，任由傅骁书挪开他的手，转而把自己的手紧贴在他胃上，说，“你不用揉，睡着了就不疼了。”
“哦。”
傅骁书把手伸了回去，下一秒，往肖沉这边凑了凑，手臂张开抱住了肖沉的身子，吻了一下他的额头：“那我们快睡吧。”
这个吻短暂却温柔，怀抱诚挚而温存。肖沉眼睫颤动了一下，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傅骁书在，他便能感到心安、踏实。
纵然被黑暗包裹，内心也会亮起一片温暖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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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了喊我

晚上好，第四十四章

四十四、
十点刚过，和煦的阳光穿破云层洒在地面，温暖的风吹着，风中夹杂着轻微的机动车尾气的味道。
出租车平稳地停在了医院正门。随即，后车门被拉开，肖沉一条腿伸了出来。
城区略有些燥热。他下了车，被当空的日头照得有些头晕，吸进肺里的空气不算新鲜，和着车里的那股味道，胃里狠狠地犯了把恶心。
他径直走进住院部的大楼，随人群一起等待电梯开门。
在昨晚的通话中，徐清丽坚决不让肖沉回来，肖沉扭扭捏捏答应了，可今天还是飞了回来。可徐清丽深知他儿子的性格，执意要做一件事时，谁也拦不住。所以此刻，肖沉不确定待会儿他出现在病房时，徐清丽会不会感到意外。
肿瘤科在五楼。进了走廊，病人家属来来回回，医生护士匆忙穿行。
肖沉停在了徐清丽的病房门外。
他伸手去推门，却在触碰到门把手时顿住了。那一瞬间，他忽地有些不知该怎样面对病房里这个女人，好好的人，虽然要辛苦劳累地操持整个家，但在家永远是地位最高的那一个，现在说生病就生病了，多么突然啊。
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他小姑坐着看手机，他弟肖乐竟然也在，抱着平板，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徐清丽。
大概是余光察觉到门外站了个人，小姑霍然抬起了头，似乎认出了肖沉，但不确定，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终于确认是他，旋即惊喜地笑起来，转头冲病房的方向喊了句什么。
肖沉只好推门进去，转瞬间，一整间病房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脸上。
“哥！”肖乐惊喜地睁大眼睛。
肖沉冲他弟笑笑，又跟他小姑点了个头，还没把目光转到徐清丽身上，***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你这死孩子，不是让你别来吗？”
肖沉“哎呀”一声：“这病不轻，我不回来看看哪放心啊。”
小姑：“嫂子你也是嗦，孩子不放心回来看一哈你，还骂人家死娃子，凭啥子？”
肖沉又笑笑，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见到家人之后，昨晚那种时时刻刻揪着心脏的感觉终于消失不见了。
他脸上没表露出来，心里却在欣喜徐清丽女士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至少比他胃病犯时要好得多，说话的语气也中气十足，完全不是那种昏昏沉沉病入膏肓的样子。
这间病房有三个床位，其余两张床也都住了病人，大家凑在一起寒暄了一阵，聊了些杂七杂八的话题，就到了中午。
肖沉其实没什么胃口，但徐清丽和肖乐是万万不可饿着的。他跟徐清丽交代了一声，跟肖乐一起下楼买午餐，一路上肖乐都在讲述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从徐清丽突然晕倒把他吓得不轻，到徐清丽活检结果出来之后抱着他流泪，小朋友讲得声情并茂，末了，胖乎乎的脸皱在一起，一副承受了太多的表情。
肖沉耐心地听着，心里有点心疼他弟：“你这么小就受了这么大的苦难啊？”
“对头，我已经看透这个世界了。”肖乐大概有点感冒，鼻孔里吹出一个鼻涕泡。
肖沉噗嗤笑了一声：“那哥哥心疼你一下。”
四十分钟后，肖乐小朋友抱了满怀吃的，欢快地跟在肖沉后面进了病房。
“妈，小姑，随便买了些，你们吃啥子？”
食物被摆了满桌，香气在整间病房弥漫开来。肖沉拆了一副一次性筷子，递到徐清丽手里。
徐清丽从病床上坐起来，倚着叠放在床头的被子。见肖沉没有要跟她一起吃的意思，问：“你不来点？”
肖沉：“啊，我跟肖乐在外面吃了。你跟我小姑先吃啊，我出去一下。”
走出病房，肖沉漫无目的地在走廊来回走了一遭。他低着头思索，方才傅骁书给他发的微信消息浮现在脑海里——
“打听了一下，我老师有个朋友，肿瘤科的专家，治好过许多危重病人，在乳腺癌这方面很有研究。方便的话，你可以把阿姨接过来治疗，我们一起照顾她。”
他掏出手机，给肖怀远打了电话过去。
肖怀远表明自己对那位教授的名字早有耳闻，商量了一番之后，肖沉决定明天一早就带徐清丽去他那边。
走廊中人来人往，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肖沉有些反胃，伴着隐隐的疼痛。刚才在病房跟徐清丽说在外面吃了饭，这话不假，可他根本没吃多少。
他将手藏进口袋里，隔着衣服的布料轻轻揉按了两下，略有些忧虑地皱了皱眉。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先确保自己的身体不会出差错，毕竟未来的一段时间，压力是多少会有的。

晚上八九点钟的时间，肖沉带着肖乐回家。
各色的霓虹灯早已亮起，钢筋巨兽之间闪烁着绚丽的色彩。天光下沉，落日盘踞在西边，最后一丝火烧云的光将被抹去。
医院离家不是很远，两个人步行走在街上。不知哪个方向飘来了一阵夹杂着孜然味的香气，肖乐拽拽他哥的衣袖：“哥，我想吃烤鱿鱼。”
肖沉这时也有些饿了，胃里空荡荡的，有点不好受。这香气让他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只是没能闻出是烤鱿鱼的味道。
“鼻子还挺灵。”
两人走向路边的小摊。热气蒸腾在小车之上，随着温度不断升高，青白色的鱿鱼很快变成了灰白，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老板动作熟练地洒了调料，包装好递到肖乐手里：“小朋友，给！”
肖乐拿到了烤鱿鱼，心情大好，边走边啃了起来。
小朋友走路不看车，肖沉索性把他一只手握在手里，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融在来往的行人中。
“哥，你不吃吗？”
“不吃。”
他肠胃不好，大晚上吃这些东西不好消化，很容易就胃疼胃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打算回家之后给自己下碗面条。
夜晚的风吹拂着行人的脸，有些微凉的感觉，同时也把烧烤、食物的味道一股脑地送进人的鼻孔。
肖沉外套的衣摆被吹得隆起一个弧度，路灯照耀下，眼眸漆黑深邃，眼底映着一层薄薄的光。细看的话，那眼神里分明含了几分犹豫且复杂的情愫。他弟的小胖手很暖和，肖沉握在手里，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所有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只有这一处是温暖的。
肖乐很快吃完了全部的烤鱿鱼，把签子抓在手里，仰头看他哥：“哥，你明天给我买蛋挞和小蛋糕呗？”
肖沉正在愣神，听到他弟又提了两个好吃的，这才回过神来。斟酌了一下，肖沉终于下定决心开了口：“乐乐，你这段时间住在小姑家好不好？”
“为什么？”
“妈妈要跟我去我那边治疗，爸爸暂时回不来，谁照顾你？”
他语气极其温柔，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可听了这话之后，肖乐的脸瞬间皱成一团，心情不再美丽地撅起嘴，嘴角还沾着孜然粉末。
“为什么妈妈要去你那边？”
“怎么跟你讲呢……”肖沉思索了两三秒，继续道，“我那边有个医生，很会治妈妈的病，所以要到那边去啊。”
“可是我不想住在小姑家。”
“小姑家不好吗？”
肖乐眉头皱得更深：“天天哥哥老是欺负我。”
肖沉深呼吸一口，语调仍旧温柔：“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话音落在夜风中，很快便随风消散，余下一种寂寥的感觉。
“你带我跟妈一起去呗。”
答案在意料之中。肖沉抿起嘴唇，垂下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说：“可是我没时间照顾你啊。”
“我不用你照顾，我自己照顾我自己。”
说着，赌气一般，肖乐用了点力气甩开肖沉的手，“噔噔噔”往前走了好几步，与肖沉拉开了一米的距离。
手中变得空荡荡，原本的温暖在冷冽的风中渐渐褪去，肖沉不置可否，也没有上前几步追上肖乐重新拉起他的手、好好哄哄他，而是就那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始终隔了一米的位置。
气氛沉闷下来，两个人一路无言。
路灯将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晃啊晃。
肖沉的脸被灯光映照成温暖的橘黄色，掩盖了原本的苍白，他胃有点疼，于是把手藏进外套口袋，移到肋骨下方的位置，用了些力气按着。眼睛却一直盯在肖乐身上，目光平静温和，又像一潭幽深的水，只一眼无法望穿。
前方的小男孩背影倔强，外套的帽子歪歪扭扭地挂着，小鞋子踩在地面，嗒嗒作响。

一到家，肖乐就气鼓鼓地回了自己房间，“嘭”的一声把门关上。肖沉刚想倒杯水喝，听见这动静，手上的动作一顿，胃里也紧跟着猛地抽动了一下。
他弯了弯腰，觉得这阵抽动缓解了一些之后，走到厨房煮了份西红柿鸡蛋面。
盛了两碗，在桌上摆好之后，他走过去敲了敲肖乐的房门。
“咚咚”两声轻响过后，房子里再度恢复安静。
“肖乐。”
肖沉立在门边，又伸手敲了两下：“你出来。”
“做啥子！”稚嫩的童声满含怒气。
“我做了面，你还吃点吗？”
“不吃！”
“那你出来，哥哥跟你好好谈谈这件事。”
片刻后，房门打开了。肖乐探出头来，满脸写着不悦地瞥了肖沉一眼，又赌气地转过脸来不看他。
“一起吃点吧。”肖沉把手搭上弟弟的肩，轻轻推着他往餐桌的方向走。
肖乐猛地挣脱开，背影傲娇地没有回头，径自走到了餐桌旁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就埋下头，吸溜吸溜地扒面条。
肖沉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起微弯的腰，慢慢走过来，拉开椅子在弟弟对面坐下：“你的够吗？”
“够了。”肖乐头也不抬，声音微愠。
肖沉不确定他弟还生不生气。小孩子嘛，有时候气消了，碍于面子还是会作出一副气得要命的样子。当然，他确实不够了解弟弟，肖乐出生之后，他已经到了忙于学业的年纪，平时只有寒暑假才能和肖乐整日整夜地相处，很难猜透这小孩憨憨的外表下，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过他猜肖乐大概率没有消气，毕竟他弟性格耿直，没人引导的话，就会一直一根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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