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竹下俊的吉普车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两人才来到卧牛山隧道附近。
卧牛山白天就人烟稀少，到了深夜更是荒郊野岭般一片冷清寂静，不过今晚是满月，月色下四周亮如白昼，视线倒是很不错。
周卫国本就有心过来查探，为了方便行动，在白色对襟土布衬衣外罩了件褐色的外套，一身宽松打扮。竹下俊却是穿的正装，此时脱掉西装外套，将衬衣袖子挽了几下，抄起一个手电筒便跟着下了车。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隧道口，先在隧道附近仔细查看了一下大致地形，才又进入到隧道。
隧道里每隔五十几米左右拉了一盏电灯，瓦数很低，虽然昏暗勉强仍可照明。
卧牛山隧道总长不到2公里，近5米宽、6米高，周卫国坚持要在隧道里全程实地走一趟，顺便寻找便于固定炸药的位置。
“要是刚好碰上火车通过怎么办？”竹下俊有点担心。
“没事，”周卫国不在意地道，“再说了，这隧道不算长，火车来了也来得及。”
竹下俊想想也是，见他决心已下，索性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帮他参考分析一下。
时值八月中旬，隧道里又闷又热，空气混浊，周卫国似乎完全没有感觉，一边用手电四处查看，一边默记着隧道里的各种情形，同时在他觉得适合放置炸药的地方，用匕首在对应的石壁上刻上记号，时不时地抹一下滴到眼睛里的汗。


一个小时后，两人已行进到隧道近三分之二的位置，同时感觉到什么对望一眼，竹下俊二话不说就贴身趴到铁轨上然后一下弹了起来：“火车！”。
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远处一列火车正风驰电掣般朝隧道驶来。


火车车厢一般3米多宽，车厢厢壁距离两侧隧道壁也就半米，而且火车通过时携裹着的强大气流，很容易将人卷入车底，因此留在隧道里可谓危险之至。
两人拔腿就跑，心里暗自庆幸他们发现得早，这里距离隧道出口也就七八百米了，在火车驶进隧道之前，凭两人的速度跑出隧道是完全没问题的。
谁知刚跑了100多米，前面的竹下俊突然低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跟在后面的周卫国心里一紧，快步上前一看，只见竹下俊的左脚被卡在铁轨两根枕木之间的一个洞里。
竹下俊一边转动着脚腕试图把脚拔出来，一边没事人一样道：“没事，你快继续跑，我马上就跟来。”
周卫国象没听到一样，一声不吭地蹲下来用手试了试，发现竹下俊的脚被卡得死死的根本动弹不了，二话不说立即抡起手上的匕首猛戳，试图将洞周围的路基凿松一点，但铁轨的地基都打得非常坚实，表面上是碎石，下面却是水泥、石灰、砂子等碾压紧实的混合填埋体，哪有那么容易凿动。
竹下俊装不下去了，急道：“卫国，你快走！”
“慌什么？！”周卫国冷静的声音没有一丝紊乱，“来得及。”
话音刚落，“呜~~~”一声火车的长鸣已遥遥地隐约传来。夜深人静，火车的汽笛声能传出老远，不过估计距离隧道也就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了。
“何必我们俩都耗在这儿？你是带兵打仗的人，不知道无谓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吗？”竹下俊急了，使劲想把他推开。
周卫国却固执地蹲在那里就是不挪窝，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周卫国，你以为你很伟大吗，你这是愚蠢！”竹下俊又急又气，出手再无保留。
“竹下俊！”周卫国被他推得差点坐到地上，也怒了，“你也是军人，怎么动不动就轻言放弃？有这个时间磨蹭，不知道赶紧动手吗？”
“你！”竹下俊狠狠地跺了一下右脚，回头望了一眼隧道的入口，摸出腰间随身携带的短剑，从另一个方向凿了起来。


还剩八分钟，被狠命戳凿的路基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还剩五分钟，竹下俊被卡住的脚已能感觉到两侧的动静，同时也清晰地听到了火车飞快驶来的哐啷声。
还剩三分钟，竹下俊的左脚可以动了，他的右脚，也感受到铁轨越来越剧烈的震颤。
还剩一分钟，竹下俊终于拔出了左脚，但此时，火车车灯那刺眼的光柱已晃动着穿透黑夜射进了隧道口。
他们已经没有时间跑出隧道了。
“快，往回跑。”周卫国拉着竹下俊调头就往回跑。


火车嘶吼着一头扎进了隧道，雪亮的光柱刺得他们几乎睁不开眼。
在车轮滚动的巨大噪音下，竹下俊完全听不清周卫国在说什么，但瞬间领悟了他的想法。
他们刚刚经过了一盏隧道壁上的电灯。
虽然壁灯灯位已经超出了火车的高度，但考虑精细的日本人为了保险起见，仍将每盏壁灯所在的半米壁面往里凹进去了三十公分。
刚刚跑到壁灯下，火车已迎面冲了过来，眼看就要碾过他们，竹下俊骤然发力，纵身扑过去把周卫国按在壁上，自己则四肢大张将他牢牢地护在自己胸前。
“呼！”火车带着滚烫的气浪从两人身后呼啸而过，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整个隧道都在颤抖。
要在平时，竹下俊这个完全将自己包围在怀里的保护者的姿势，肯定会遭到周卫国的强烈反抗，但现在他闭着眼睛全身紧紧贴在壁上一动不敢动，心脏咚咚咚的剧烈跳动，恨不能把自己嵌进石壁里去为竹下俊多留一点空间，因为竹下俊的后背，距离飞速行驶的列车仅几十厘米。
万幸这是一辆运煤的货运敞车，车厢宽度较客运列车稍窄一点，竹下俊勉强还能支撑得住，但呛人的煤屑时不时地四处散落，让人呼吸困难喉咙发痒。两人几乎脸贴脸地挨在一起，尽量屏住呼吸，忍住咳嗽，每一秒钟都如同几个世纪一样漫长。


“呜~~！”终于，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列车怒吼着与他们擦身而过，昂头驶出了隧道。
两人翻过身来背靠在石壁上，看着火车越来越远消失在黑夜之中，不禁双双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一看对方被煤屑弄得一身狼狈的样子，又憋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周卫国用袖子随意抹了一下脸，晃了晃手电筒：“走，继续。”

等他们终于完成查探工作走出隧道，再次踏入皎洁明亮的月光之下，呼吸着洞外清新的空气，恍如到了另一个世界。此时再回想起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才感到一点点后怕。
回到车上，周卫国脱下脏兮兮的外褂，发现里面的衬衣全被汗水浸湿，黏糊糊的粘在身上非常难受，头发随便一拨弄也是一手的煤屑，不禁烦躁地皱了皱眉头。
竹下俊看着他一副自我嫌弃的模样，无奈地笑了。
这家伙野外生存训练时，明明是什么泥潭深坑都能滚，什么草根野菜都能吃，但一旦回到繁华世界条件允许，绝对第一时间把自己冲洗得干干净净，吃起东西来也挑挑选选这不吃那不吃的，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模样。
公子哥儿就是公子哥儿啊，竹下俊在心里腹诽道。
“笑什么笑，你以为你能好到哪儿去？”周卫国没好气的说。
“好，不笑。”竹下俊忍笑调开目光，“带你去洗洗吧，周大少爷。”
“去哪儿？”周卫国一听可以马上清洗，眼睛一亮。
“你忘了，这附近不是有条暗河吗？我记得出口就在往西几公里的地方。”说着，竹下俊发动了他的车。

静夜里，水流声隐约可闻。竹下俊下车时在后备箱找了个野战背包，开始往里放东西。
“还带衣服干嘛？”周卫国看他放了一套军装进去，嫌他啰嗦。
“待会你人洗干净了，衣服呢，还穿那身脏的吗？”竹下俊头也不抬地道，又找了个手电筒塞进去。
“洗洗不就行了？”周卫国不以为然地道。
“衣服没干的时候呢，你就这么光着？”竹下俊戏谑地抬头扫了他一眼，“当然，我是不介意的。”
“滚蛋！”周卫国扭头就走。
竹下俊笑了笑，又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放进去，然后关上后备箱背起包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循声下到水边，发现黑魆魆的溶洞口就在不远的地方。暗河水量并不大，流出溶洞后被干涸的地表吸收，迅速收缩成一条小溪。
“我们往里走。”竹下俊拍拍周卫国的肩，朝溶洞指了指。
还好溶洞口一侧是暗河另一侧还有下脚的地方，在电筒的照射下走进去十几米后，一股阴冷之气迎面袭来，同时两人也惊喜地发现眼前豁然开朗，溶洞中空象一个硕大的罗汉肚，足足有二十米高，而脚下是一个坡度很小的斜坡，斜坡下面，汩汩冒出的地下水汇集成一个清幽的水潭，也就是暗河的源头了。
“不错，就这儿吧。”竹下俊高兴地道。
周卫国看他找了块干爽一点地方，打开包先取出件防水披风铺在地上，把两个手电筒十字交叉放在中间，又拿了两个罐头出来压住两个边角，才开始往外拿衣服，水壶等等各种东西，不禁眼珠都要瞪出来了。
这家伙，要不要考虑得这么周到？
“不要那么崇拜的看着我，你不是着急着去洗嘛？”竹下俊跪坐在披风边上忙碌着。
“去！”周卫国冲他呲了一下牙就准备转身。
“哎，接着。”竹下俊叫住他，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扔了过去，“没有毛巾，西装口袋里有张手绢，将就用吧。”
“小心点，这里滑。”接过衣服，周卫国沿着水潭准备往里再走一点，就听见身后传来竹下俊带着笑意的声音，“别走远啦，放心吧我不会看的，我还得出去找点柴火呢。”
周卫国充耳不闻，沿着水潭继续往里走，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位置后，才放下衣服和手电走进水潭，冰凉的潭水刺得他一激灵，还好是夏天稍稍适应下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等他一手拎着洗好的湿漉漉的衣服，一手用手绢擦着头往回走时，眼前忽然一亮。原来竹下俊动作迅速，短短时间内已找了一大捆粗壮的树枝回来，还生上了火。
温暖明亮的火光迅速驱散了溶洞里阴森湿冷的气息和那份黑暗压抑的感觉，让人心里一阵松快。
周卫国下身穿着竹下俊从车上带来的日军军裤，上身随随便便套着竹下俊的西服，胸前一大片莹白色的肌肤让竹下俊的眼眸渐渐深沉起来。
周卫国似乎意识到什么，把西服一裹，瞪了他一眼：“该你了。”
竹下俊露出一副失望的夸张表情：“好吧，我去洗。你最好再弄点柴火进来，待会儿把你的衣服烤烤。”

周卫国依言出去找了点可以烧的柴火，又用几根粗壮一点的树枝在火堆边搭了个架子，正把自己的湿衣服和手绢一并放在上面烘烤时，竹下俊精赤着上身从水潭边走了回来。高大挺拔的身材，坚实而不夸张的胸肌，流畅有型的线条，笔直修长的双腿，无一不彰显着身为一个男人的魅力。

周卫国扫了他一眼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
还在军校时，竹下俊一身结实漂亮的肌肉就让周卫国羡慕不已，甚至还偷偷练过一阵希望不要差距太远。而现在，虎头山有时连基本的粮食供应都难以保证，更别提什么营养补充了，周卫国这个时候要跟竹下俊比试肌肉，那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里这么冷还逞什么能，穿上！”一件衣服带着深深的嫉妒和怨气被扔了过去。

空旷幽深的溶洞里，汩汩流动的暗河让四周更显寂静，火光欢快地跳跃着，偶尔爆出一个火花，让人很是生出几分隔世感来，仿佛那些炮火硝烟那些血流成河那些人间灾难已离他们很远很远，这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而已。

（待续）

有几个想看肉的？

第五十三章



两人一人一个干掉两个罐头后，同时轻嘘了一口气。
竹下俊拿起水壶灌下几口水，有点遗憾地道：“这会儿要是有一壶酒就好了。”
周卫国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
“还记得那次我们在施普雷河边喝酒吗，你没忘吧？”竹下俊望着欢快跳跃的火焰，带着一丝回忆道。
施普雷河是距离柏林军事学院不远的一条河，以前两人在河边喝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周卫国却知道竹下俊此时说的是哪一次。

那是一九三六年秋天的一个黄昏，竹下俊以喝酒为借口将周卫国拉到了施普雷河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以那一天，也是他们的定情日。
恋爱中的人智商最低，刚刚互通心意的两人甜蜜而又兴奋，傻乎乎地约定着不管他们身在何方，以后至少每隔十年都要来施普雷河边喝一次酒。
“不用太多，就十个十年之约吧！”竹下俊兴致勃勃地大手一挥，直接就订了个百年大计。
“十个十年！你成精了还是变妖了？谁要跟你约那么多！”周卫国酡红着一张脸，举着一根手指，“一个，最多一个十年！”
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最终以五个十年之约成交，主要是盘算着五十年后他们可能已老得走不动了。末了周卫国又补充了一条，如果第一个十年就失约，后面的约定全部自动取消。
“来，拉钩！”竹下俊带着酒气，弯着小手指伸了过来。
“拉钩就拉钩，谁怕谁！”周卫国毫不示弱地伸手勾住了他，然后又奇道，“咦，你们约定的时候也会说拉钩的吗？”

噗嗤~，周卫国想起两人那时候的傻事忍不住笑了，但不一会儿，充满怀念意味的笑意就从他脸上渐渐消失了。
是啊，那时候，战争离他们还很遥远；那时候，他们的军装还没有沾染上鲜血；那时候，他们都还未经历过生死离别；那时候，他们不知道再次相遇已是死敌，所以什么都敢憧憬，什么都敢约定。
十年？
在这分分钟以命相搏的战场，十年是一个多么奢侈的幻想。

竹下俊没有忽略周卫国脸上的那点怅然，直接转移了话题，又见搭在树枝上的手绢已经干了，便伸手取下准备放回去，周卫国突然一把抢了过去，理直气壮地白了他一眼，一副“不要随便拿我东西”的模样。
竹下俊无奈地笑笑。没办法，碰到这个不讲道理的人，就是他的命。
“嗯？你的手怎么了，给我看看！”刚才周卫国那一晃，他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
说着，竹下俊抓过他的右手就着火光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当时在隧道里周卫国情急之下用力过猛，右手虎口处已有一些开裂。
“没事儿，别一惊一乍的。”周卫国抽回手毫不在意地道。
竹下俊也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傻瓜，刚才要是我脱不了身呢，你也一直守在那儿吗？”
“没想过，我只知道肯定能行。”周卫国往火堆里加了一根树枝，毫不犹豫地说。
“你呀。。。。。”竹下俊举手揉了一下他还带着潮气的头发。
“怎么，被我感动了？”周卫国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支在上面，侧头带着一丝坏笑。
“嗯，不能轻言放弃，我记住了。”竹下俊重重地一点头。
“没啥好感动的，换成是你，还不是一样。”周卫国理所当然地道。
竹下俊深深地注视了一会儿周卫国，忍不住伸开手臂将他揽了过来，捏了捏他的左臂道：“这只手臂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跟你掰手腕肯定不行，但比最开始好多了，日常行动基本都能应付。”周卫国没有拒绝这个亲昵动作，倚在竹下俊身上抬起左臂比划了几个动作，秦大夫的针灸一直没有停过，的确比以前改观很多。
竹下俊忽然想起来：“哎，给你那两管药膏呢，没弄丢吧？”

过了这么多天又被删，度娘够神经迟钝的。


再贴！

再要被删，我也没办法了

（待续）

第五十五章

数天后，涞阳日军指挥部。
“啪！”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了山上英助的脸上。
山上英助晃了一下往后退了半步，双脚一碰脚后跟马上又立定站好。
“偷梁换柱，阳奉阴违，你还是不是一个军人？”多年来早已修得一身城府喜怒不形于色的近卫文气得又是一耳光扇了过去，“连我的命令你都敢违抗，还有什么事是你不敢干的？”
近卫文这一巴掌更是毫不留情使了全力，打得山上英助脑袋嗡嗡作响，疼痛欲裂，却硬是碰都敢碰一下。
山上英助私自截留毒/气/弹这件事本身也许没有多严重，因为毕竟不是正式流程审批下来的，但违抗军令这顶帽子扣下来就难说了，那竹下俊昨晚是怎么说的？
“旅团长阁下，您的部队里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还真是让竹下开了眼了!”
他还说什么了？
“竹下现在就去向师团长请罪，既然本人在此人微言轻无甚作为，还是请调回第五师团好了。”
涞阳日军的第二指挥官还叫人微言轻？分明是指责他们不把他放在眼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事儿要传出去，山上英助也不至于丢命，但他近卫文在军中丢脸却是一定的了。
连自己的一个外甥都管不了，还怎么管理一支军队？
“两天之内给我退回去！你要还敢玩什么花样，就给我滚回日本去！”近卫文狠狠扔下一句，就匆匆去找竹下俊了。
不管怎么说，这事总得转圜一下才行啊。
英助这该死的东西，偏偏这当口惹恼了竹下俊。


据说竹下家族前两个月刚给皇军暗中捐赠了一批巨额物资，甚至得到了天皇的口头嘉奖，却一直保持惯有的低调风格并不为人所知，只是这两天不知被谁走漏了风声才传了点消息出来，近卫文去司令部开会就听到好几个人在议论这事，一个关系较好的中将还冲他挤眉弄眼：竹下家那小子出类拔萃是个人才，老兄你可是人财两得赚大发了。
谁不知道，既是竹下家族捐赠的物资，那竹下子弟所在的部队还能不是第一批被划拨的对象？
不管是本人的突出能力还是其背后雄厚的家族势力，竹下俊自参军以来一直都是各个部队争夺的人才，这几天更是成为议论的焦点。这种时候竹下俊申请调离，肯定会引来众多探究的目光，而一旦被人知晓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原因，近卫文头痛地感到，自己仿佛已经听到来自四面八方那些惊讶、怀疑、嘲笑以及幸灾乐祸的声音。
这些事，又哪里跟这个兔崽子说得清楚？

一直笔挺地保持立正姿势的山上英助听到近卫文走远了，才耷拉下脑袋，捂住自己叫嚣得厉害的耳朵，跌坐在椅子上。
上次在逍遥厅，周卫国一枪打穿了他的左耳，子弹穿过耳朵贴着耳侧头皮擦过，不但耳朵被打缺一块，近一个月来还时不时出现头痛耳鸣的现象。近卫文的两记耳光不啻象两记重锤，整得他半边脑袋又痛又麻，晕得不行。
该死的周卫国！
山上英助抄起桌上一个茶杯狠狠砸到地上，一用力又嘶的一声捂住了耳朵。
他妈的，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自从上次军火库被虎头山八路军炸毁之后，日军就加强了对弹药库、油料库及医药等重点仓库的卫戍工作，八路军因此消停了很长一段时间。但前几天开始，一会儿是征粮队好不容易从附近乡村征来的粮食尚未入库就差点被打劫，一会儿是保管被服靴子毛毯等军需品的仓库被烧了一半，一会儿是日军战地医院被人偷溜进去丢了一批药品，虽然都没伤到要害，但就像被蚊子叮了几个疙瘩，让人痒得难受不胜其烦，一看就是八路军搞的鬼。
只不过，这些跟山上英助都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他听听就算最多骂几句而已。
但是昨天，一批从上海远道而来的军用物资走到距离涞阳200公里的冀中平原同样遇劫，虽然竹下俊马上一个电话打到驻扎冀中平原的山崎旅团请求支援，山上英助依然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
开玩笑，那批物资里夹带了他和近卫文的私货——鸦/片，真要被劫还好，要是让一直跟他们较着劲儿的山崎旅团抢回物资发现他们走私，不给他们捅上去才怪。
走私夹带这种事虽然在日军中并不少见，但都是暗地里操作，谁都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还好冀中平原的八路胃口有限，到底让山崎旅团夺回了一半物资，还来不及清点呢，山上英助已带人紧赶慢赶地赶到了。一看自己的东西都还在松了一大口气，兴奋之余，晚上少不得设下酒席答谢山崎旅团相关人等，直到今天中午才赶回来。
本想跟舅舅邀个功，谁知等待他的，竟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少佐，要不要叫个军医过来？”一个声音犹豫着在门边响起，山上英助在逍遥楼吃周卫国枪子儿的时候，松岛是跟在身边的，自然清楚山上英助的耳朵这会儿肯定够呛。
“妈的，出了这种事怎么不马上通知我？”一看到他，山上英助就怒不可遏地站起来，随手抓起一个茶杯砸向了松岛，幸好盛怒之下失了准头，一动不敢动的松岛才侥幸躲过。
“少佐。。。。。。少佐息怒，我也是今天早晨才知道石沧那边出了事。。。。。”松岛叫苦不迭，他一收到消息就想跟山上英助汇报，但当时山上少佐正在回涞阳的路上，根本联系不上啊。


因近段时间涞阳日军的库房、征粮、运输等后勤一再被八路军骚扰，虽然损失不大但多少反应出管理上的麻痹大意，近卫文昨天深夜突然叫人兵分几路突击检查所有军需后勤物资的管理，本来只是想自查自纠及时查漏补缺，谁知查到石沧军需库竟差点跟守库人员动起手来。
竹下俊听说后立即派人赶了下去，在听到调查结果汇报后，当场就翻了脸。
山上英助听完松岛的汇报，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把松岛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留着那批毒/气/弹不就是为了对付周卫国，帮老头子在接下来的围剿中立功吗？谁知那老家伙居然不领情，还帮着外人说话。
正骂骂咧咧间，松岛忽然冒了一句：“少佐，旅团长和竹下中佐只查到了咱们藏在那儿的东西，那件事。。。。。。他们还不知道呢。”
山上英助正突突突冒着怒火的机关枪顿时死火。
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那个女记者！


两个月前竹下俊一听说山上英助带回一批毒/气/弹就表示了强烈反对，而近卫文还真听从了他的意见让山上英助退回北支甲，山上英助虽然偷梁换柱暗度陈仓，心里依然忿忿不平。这也太让他在北支甲的同学面前掉面子了，当初他求了那么久人家才勉强同意的，现在倒好又给退了回去。本来心里对竹下俊就存着疙瘩，这下更是什么事都和他对着干，而竹下俊却绵里藏针毫不示弱，但在他人面前又总是一副谦和有礼的君子模样，让山上英助明里暗里很是吃了一些亏。
那天也是凑巧，石沧那边打来电话说有人跑到石沧军需库拍照，被他们发现扣下来了，因为是个日本人还认识竹下中佐，所以特意请示该怎么办。松岛接到电话后一筹莫展，那会儿山上英助正开会呢，司令官难得到涞阳来巡查，他可没胆儿冲进会场。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近卫文为了让山上英助在司令官面前多露露脸，又叫上他一起陪同司令官巡视防务。松岛硬着头皮在山上英助上车前拦住他三言两语汇报了这个事，但那会儿山上英助不敢让司令官久等，根本没细想就不耐烦地打断了松岛，让他不管是谁，一律规矩照旧。开玩笑，自己把毒/气/弹留下来躲躲藏藏的不就是要避着竹下俊吗？如果是认识竹下俊的人，那就更不能留了。
而所谓的规矩照旧，就是格杀勿论。
远远地看了看将司令官送上车又亲自跳上驾驶位的竹下中佐，松岛还是留了个心眼，指示石沧那几个守库士兵不要在自家门前处理而是把人拉到几公里外的一个雷区。谁知那个女人虽然踩到了地雷却没有被当场炸死，而且爆炸声引来了几个其他中队的士兵，其中一个以前接受过那个女人的采访认识她，于是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要去前线采访误入了雷区，赶紧把她送到了医院。守库士兵中一个机灵点的跟着混进了医院，在那个女人清醒后的第一时间威胁她如果对当天发生的一切不守口如瓶，她的亲朋好友全部都要给她陪葬。
事后当山上英助听说那个女人是竹下俊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妹的师妹时，被吓了个半死，好长一段时间在竹下俊面前都夹着尾巴做人。不管是竹下俊还是近卫文，如果知道是自己杀了那个女人，而且还是因为擅自藏匿毒/气/弹的事，只怕都会要了自己的命吧。


松岛此时提到这事，就是在委婉地提醒山上英助，他们还有屁股没擦干净的事呢。
山上英助再次重重跌坐到椅子上，刚才的怒气顿时无影无踪，哪里还有一丝再跟近卫文和竹下俊较劲的心气。
说到竹下中佐，松岛又想起前几天从清源回来的小野给自己提到过的一件事。
身为心腹，松岛自然知道自家少佐与竹下中佐不对盘，但这种没有证据只是猜测的事，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去火上浇油了。

晚上，竹下俊在灯下悠闲地翻阅着一本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涞阳明清县志。
今天收到周卫国的消息，那四个参与杀害惠子的日军均已被解决。
而在涞阳城内，一切也都在按照他预定的方向推进。
近卫文一再向他道歉并很是安抚了一阵，本想请他亲自负责毒/气/弹的退回工作，但遭到了他的拒绝。为表示器重和诚意，近卫文以能者多劳为由，请他除了军事指挥和防务之外，今后还要在机要、军需等方面也多担当一些，相当于进一步扩大了他的权限。
竹下俊除了在刚知道毒/气/弹被截留当场发飙之外，后面都一直很好地克制了他的怒意，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温文态度，只不过礼貌之外格外冷淡。在近卫文逼着山上英助当面致歉之后，适时表达了对近卫文的敬意，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
至于近卫文对他的授权，竹下俊也老实不客气地接了过来，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八路军袭击未果的李子沟、马王坡的军需库和柳村临时粮仓给换了个地方。他清楚地记得当初将这些信息透露给周卫国时，那家伙眼里瞬间冒出的赤裸裸的绿光，象一匹逡巡已久乍然看见猎物的狼。还是他一再叮嘱这是自己下的饵，千万别把他的饵给破坏了，那灼灼光芒才悻悻地收敛了一点。所以他非常笃定，一旦周卫国完成卧牛山隧道计划腾出手来，这几个军需库和临时粮仓马上就得遭殃。
卫国，我会帮你，但不代表我会毫无原则地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
想着那家伙扑一个空那咬牙切齿的模样，竹下俊蹭了下鼻子，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想着想着又有点出神，也不知道那天他回去怎么样了，那个晚上，自己好像是做得过分了点。
可是，谁让他那晚那么诱人呢？

笃笃笃，有人敲门。
竹下俊赶紧收起自己的满腹旖旎心思，清清嗓子才叫了声进来。
来人是宫本茂。
为给竹下俊一个交代，也给自己求一个放心，这次负责毒/气/弹退回押运的人选来自近卫文的直属警卫营。也不知是近卫文的授意还是那个负责押运的少尉自个儿机灵，虽然竹下俊早已表明关于毒/气/弹的退回事宜他一概不管，仍然辗转通过宫本茂时不时地汇报一些具体的行程安排。
竹下俊一边翻着县志一边听宫本汇报，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听完后只淡淡说了句：“那小子也算是个懂事的，只可惜这不是什么好差事。当初山上英助把它们拉回来时，自己可是有多远躲多远。”
宫本茂琢磨了一会儿悟道：“中佐的意思是说，那批毒/气/弹还是试验品，最好不要近身？”
竹下俊不置可否，似乎手上那本县志已让他看入了神。
就算押运品有泄露的危险，作为本次押运任务的负责人，少尉也不能擅离职守，所以竹下俊也只能感叹一下不好多做评判。
宫本茂也不再多话，转身掩上门出去了。
竹下俊抬头瞟了一眼宫本茂的背影。那个少尉算是宫本的半个老乡，两人关系似乎还不错。。。。。。
如果不将少尉从押运车厢调走，一旦撞上周卫国就只能是死路一条，反过来，周卫国遇上他，无疑也会大大增加行动的难度。


卫国，能帮你的我都帮了，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待续）

今天还在外面浪，明天一定更

第五十七章

懒汉坡不过一个小山坡而已，涞阳火车站本就建得偏僻，这里距离火车站十几公里，更是人迹罕见。
此时已过处暑，炎热的夏季早已进入了尾声，但树木野草依然葱郁茂盛，傍晚的夕阳收敛了白日的嚣张灼热，为田野山梁披上了一层温暖柔和的金黄之色，就连那条爬上懒汉坡的铁轨，仿佛也变成了一条向上延伸的黄金之路。
“没想到这里也这么多狗尾巴草！”杨大力看着满坡毛绒绒的狗尾草哈哈一乐，五大三粗的高猛汉子，有时候还有点贪玩爱闹的孩子心性。
兴致勃勃地扯了几根缠成一圈套在军帽上，稍稍一动脑袋上便颤巍巍地晃个不停，杨大力对着地上的影子晃了半天还不过瘾，又扯了一根去逗弄别人。
赵杰一巴掌拍开在自己耳朵上痒酥酥蹭着的狗尾巴草，烦不胜烦：“去去去，多大个人了，还玩这个？”
赵杰没想到周卫国到行动这一天还是带上了他，高兴坏了，暗自庆幸自己前几天缠着张楚学习如何拆除引信有备无患果然还是对的，所以这会儿嘴里骂着，脸上并不见恼。
“嘿嘿，火车还没来呢，闲着也是闲着嘛。”说着，杨大力又把狗尾巴草悄悄伸向了赵杰旁边那人的后颈。
眼看就要成功，那人突然头也不回地冷冷道：“又想去妇救会了？”
偷袭未遂的杨大力手一抖，狗尾巴草顺着赵杰肩头滑了下去：“别啊排长，俺啥也没干啊！”明明自己无声无息的，排长怎么还是象脑后长眼一样？真不好玩。
赵杰嗤笑一声，几天不收拾，这家伙又皮痒了。
虽然毁埋毒/气/弹的任务本身很重要，但行动在即众人却没有显得太紧张，一则扒火车是铁道游击队都常干的事，对他们这些名为游击队实则正规军来说就更不在话下；二则据周卫国收到的情报，负责押运的日军大概有两个小队五十多号人，虽然人数是他们的十多倍，但火车上地方有限，人员优势并不能得到有效体现，何况他们这次的目标是毒/气/弹而非杀鬼子，所以只要不惊动太多日军，行动的危险性并不大。
“汤炳权那边送粮情况怎么样了？”周卫国问道。汤炳权答应先交付300万斤粮食的一半，待八路军帮他们夺回清源山之后再给另一半。
“鬼子现在对我们封锁得很严密，一次运送150万斤粮食目标太大，为保险起见我准备分三次运粮，前两天第一次运了20万斤探探路，很顺利，过两天我准备再运40万斤，没问题的话再把剩下的全部送来。”赵杰回道。因为要经过日军封锁线，所以汤炳权只答应给粮不愿意送粮，后经八路军一番讨价还价，又调拨了车辆和司机，但押运人员就死活不给只能八路军自己负责了。
“嗯，考虑得很周到，具体是县大队在负责吗？”周卫国对这事儿已全权授权给赵杰他们去处理。
“是的，主要是鲁队长他们负责押运，我们这边派了柱子跟着。”
柱子机灵腿快跟鲁队长他们混得也熟，周卫国点了点头。
一旁的杨大力见周卫国心情不错，抓紧时间问道：“排长，俺们帮汤炳权夺回清源山后就没啥筹码了吧，万一以后再断粮，又拿什么跟他换啊？”
“嗬，你倒是想得长远。”周卫国瞄了一眼杨大力，朝他勾勾手指头，“过来！”
杨大力以为周卫国要告诉他什么不让赵杰知道的秘密，得意地看了赵杰一眼赶紧附耳过去。
赵杰撇撇嘴，哼了一声。
谁知杨大力凑过去周卫国似乎又犹豫了，几番欲言又止，见杨大力被撩得心痒难耐急得要跳起来了，才在他耳边轻轻留下了两个字：“你猜！”然后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草屑，悠悠然走到铁轨边再次确认上车地点去了。
“啊！”杨大力一下睁大了牛眼，急了，“不是，排长您。。。。。。。”
“哈哈哈。。。。。”赵杰在旁边忍不住乐了。
杨大力气哼哼地扯下自己满脑袋晃动的狗尾巴草使劲套到赵杰头上：“笑笑笑，笑死你。”
“好了好了，告诉你吧，”赵杰扒拉下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忍着笑解释道，“连长夺回清源山帮汤炳权是其次，主要还是为了我们自己。”
虎头山受地势限制不是很适合种植粮食，稍有点天灾人祸就会出现粮食短缺的现象，而冀中平原却盛产粮食，比如今年就是粮食大丰收，冀中根据地的战友们倒是很想支持他们，苦于清源山是日军防区生生拦住了从冀中平原进入虎头山的所有交通要道，是以一直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以为连长帮汤炳权就为了那点粮食啊，他看得可长远呢。”赵杰最后总结道。
“搞了半天排长最终是为了虎头山啊，还白白饶上汤炳权300万斤粮食，”杨大力也乐了，“这买卖划算，哈哈！”
扭头看看不远处的周卫国，他又压低嗓门道：“哎，有没有发现排长最近这段时间好像心情很好呃？”
赵杰跟着他瞄了一眼，摸摸下巴小声笑道：“岂止心情好啊，感觉还。。。。。”说了一半赶紧又咽了回去。
杨大力却没想那么多，大大咧咧地接过来：“还更俊了！”
赵杰使劲拍了他一下：“你小子想找死吗？”说着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生怕周卫国听到。
杨大力缩缩脖子，生怕被批评枉议上级，捏着嗓子解释道，“又不是我说的，是昨天李婶儿她们说的。”
在虎头山，八路军的未婚小伙子们都很受欢迎，但要说最受大娘大婶们欢迎的，无疑当属周卫国。这倒不是因为他是虎头山八路军的最高军事长官，大娘大婶们可没那么势利，而是周卫国有着一张虎头山最俊俏的面孔。
当然这也是周卫国最怕妇救会的地方，所以但凡谁招惹了他必定会被踢到妇救会去，在他看来那儿绝对是水深火热之地。
“李婶儿怎么说的？”赵杰也被勾起了八卦之心，好奇地问道。
“她说。。。。。。”杨大力刚一张口就被一声高呼打断了。
“来了，火车来了！”徐虎从懒汉坡顶跑了下来，话音未落远处就传来“呜~~”的一声火车汽笛长鸣。

这次行动人不在多而在精，张楚虽然擅长拆除引信，但要论扒火车或是与日军近距离交手的单兵作战能力相对就弱多了，周卫国几经考虑最后还是带了徐虎、杨大力、赵杰三人上阵，再让张楚带了一个排守在隧道附近随机应变。

行动一开始非常顺利。
这是一列挂有六节车厢的火车，每节车厢前后各有几十公分的踏板，踏板中间由两个粗黑硕大的铁钩紧紧勾连，将前后两节车厢牢牢连在一起。
四人从第二节车厢爬上车顶，正准备从后门下去，最前面的周卫国忽然举起右手捏紧拳头做了一个停止行动的手势。
原来第三节车厢的前门处，两个日本兵正一内一外地靠在门口闲聊。
四人马上掉头从第二节车厢的前门下来，发现前两节车厢居然一个日军都没有，而周卫国收到的情报也非常准确，三十枚毒气弹正是被放置在第一、二节车厢里。
杨大力松了一口气：“嘿嘿，小鬼子还真懂事，给俺们腾地方呢。”话音刚落就被徐虎一把拉住，原来他嘴里说着话没注意脚下，差点踢翻角落里一个小酒壶。
十五分钟后，他们拆除了第一节车厢的所有毒/气/弹引信，第二节车厢也进行到了一半，比预计进度快了很多。
变故却在此时发生。

一边拆除引信一边注意警戒的周卫国率先发现状况，竖起食指“嘘”了一声，一闪身就贴到门后，其余三人赶紧在毒/气/弹箱子后伏下身形。
原来第三节车厢前门两个闲聊的日本兵中站在外面的那个突然直起身来，小心地跨过挂钩来到第二节车厢后门，手扶着门把手，扭头冲身后说道：“别急嘛，我就待过这两节车厢，酒壶肯定落在这里了。”
转回头一推开门就看到好几个箱子被打开了，一惊之下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一道寒光闪过，霎时满眼只能看到一片血红，那是他自己喉咙里飞溅出来的鲜血。
周卫国接住倒下来的日本兵拖到门后，将带血的匕首在其胸口上狠狠补了几下，又迅速站起来重新贴回门后。
因为，一直站在第三节车厢里面的日本兵突然钻了出来。


那个日本兵站在踏板上将最后几口烟吸完，一边将烟蒂弹出去，一边不耐烦地冲第二节车厢嚷道：“我说山口，找到没有，你他妈倒是快点啊！”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应便一步跨过挂钩，“把老子的酒喝光了不说，还把自己的藏起来，你。。。。。”话还没说完，就象被捏住了脖子一下突然消了音。
藏在门后的周卫国眉头一跳，立马感觉不好。
此时第二节车厢的后门大开，站在外面其实对暮色中车厢里的情况看得并不是很真切，但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山口被割喉时喷射出来的血迹却依稀可见。
日本兵惊恐万分转身就往后跑，但刚跑进第三节车厢，“砰”的一声，一颗子弹准确地射进了他的后颈。
“大力跟我过去拦击，徐虎赵杰继续！”周卫国大叫一声率先闪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