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她狡黠一笑，“你最近有去南山赛格吗？”
“有一个来月时间没去了，新店才稳定下来呢。”我有些尴尬。
“昨天大易给了我南山赛格的账，又连续亏了半年了。”柯姐叹气，“你说，要怎么办？”
“都换了三个营业员了，柯姐，要不，把我调过去站柜台？”我无奈的问。
“我转让给你吧，你跟了我一年的时间，帮我做了不少事情。我想了想，我不能一直绑着你帮我开店，你辛苦这一年多，我总是要给你一点回报。所以，我决定把南山赛格转让给你。”柯姐特别大方的拍了拍我的肩。
“你真是个好老板。”我忍不住笑起来，“把一个一直亏本的柜台转让给我，不过，你想转多少钱？”
“我当时五万转来的，不赚你一分钱，五万转给你。货你卖完了，把进货的钱给我就行。”柯姐说。
“……”
“我真没赚你钱。”柯姐有些哀怨的看着我，“刚转那时，生意挺好的。小许，你不要只看现在亏本，你还要看到，前后左右的柜台都能生存。独独我们家的柜台不能生存，这是没有道理。我现在店开得多了，有点无暇顾及那里，还不如给你。”
“我要是没有五万呢？”我问她。
柯姐呆了呆，“许唯兰，我给你工资不算低了，一年了，你居然连五万块都没有。”
我摊摊手，我负债那事又没跟她讲过。

这一年来，还了欠亲戚的钱，还要给小宝交学费，买衣服之类的。好在住我妈家里，不用再交伙食费。七七八八到处都要用钱，我哪里会有钱剩下。
“我特别讨厌别人欠我钱。”柯姐又说，“你去给我借，总之，我可以让你压货款，那五万你得给我。”
“行，我想办法。”我想了想才说。
“我有条件。”她又说。
我看着她，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的事情。
“你带着梁晨跑一段时间龙华店，把她带熟了我就把赛格的柜台交接给你。你年纪大了，有女儿要养，得有点自己的事情。梁晨年轻，还能跟着我几年。”柯姐叹了一口气，“小许啊，女人一定要自强。不管你跟刘哥能不能成，你都得自强自立，千万不要做家庭主妇，靠男人施舍过日子。”
“嗯。”我有些感动了。
晚上，大巴车把我们拉回了我订好的温泉酒店。安排住宿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两个人一个房间。排到最后，竟然单了我跟刘同高。玩了一天，大家累得都成了一条狗了，拿到房卡全都迫不及待的跑了。
“房卡给你，我去梁晨房间。”我把房卡递给他。
“我另外开一间，你好好睡一晚上吧。都是单人床，挤在一起你哪里会有办法睡得好。”他说完就转身往大堂的前台走去。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我走到小阳台上坐下。不一会，梁晨她们就来找我了，让我换浴袍去泡温泉。

我找了个理由婉拒了，把她们送出房间后，我打上了反锁。
几分钟后，刘同高给我打了电话，也约我去泡温泉。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撒谎说大姨妈来了，他才作了罢。
一个人在小阳台上坐着，夜色一点一点在我身上弥漫。想着下午柯姐那番话，是啊，我不能跟着她一辈子。
难得遇到一个深明大义的老板，这五万块，我得想办法借。想到这里，我拿过手机，想着要打给叶灵苏，又想到前面的二十万还没还，现在张不开这个口。
考虑再三，我把电话打给了我弟。把事情详细说了说，我弟十分支持我，说钱的事情他来帮我想办法。
挂了电话后，我感觉有一种叫激情的东西又涌上了心头。
我惯例失眠，陌生的床更加没有睡意。穿着拖鞋，来回的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我又想到，我刚调到华强北那时，夏朗文陪着我住了一段时间的酒店。那时，他就像个婴儿一样粘着我。
夜越来越深，我的精神越发的好。仔仔细细的思量我和他之间的那些事情，想到最后，就觉得有点悲伤。
半年的时间，他能不给我任何一点消息。固然，他遭受的打击太大。但是，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隐情，否则以他那时对我的热情和依赖，他绝对忍不住。
会是什么呢？他不说，自然是不方便告诉我。
凌晨三点四十三分，我靠着床头看电视。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拿过。
“我想你已经睡了，可是我睡不着。”夏朗文发来的信息。
我飞快的打了一行字，我说：这么晚了，你不睡觉你想做什么？
然后，我一个字一个字删掉了。
隔了几分钟，他又发来了一条信息，“如果我结婚了，你会难过么？”
我将手机放回了床头，木然的看着电视屏幕。
192

我会难过么？当然会难过。只是，我不会说。不是不想说，是说了只会增加更多的难过。将电视声音调大，整个房间里嘈杂一片。
我将头深深的埋到枕头里，将自己闷得透不过气来了才稍稍转动了头。拿过床头的手机看着那条信息，看久了，似乎就看到了西装革履的夏朗文手里牵了个穿着婚纱的姑娘。
又一次把手机放回床头上，手腕上的手链发上轻微的响声。我坐起来，解下手链，看着叶片上的那个“文”字。
他总是要结婚的，我们总是会各有各的人生路。
有一天，他有了妻子，孩子。
慢慢的，我们就淡出彼此的生活。
想到这些，我就觉得灰心。
夏朗文没再发信息来了，我枯坐到凌晨快五点才迷糊的睡着了。梦中，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年的冬天，他牵着我的手迎着海风漫步在海边，真真的也就是一个梦而已。
在清远玩了三天，第三天下午返回了深圳。我坐地铁回到南山时，感觉累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上了楼，洗了个澡，我就一头倒到了床上。这一觉睡到凌晨四点，习惯性摸床头的手机，摸了半天没找着。
睡意有些散了，我下了床，最后在厕所里找到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七通未接电话，叶灵苏打了三次，有两通是刘同高打的，我弟打了两个电话。
我按了按有些昏沉的头脑，又点开了短信。

夏朗文又给我发了信息，是一条空白信息，什么内容也没有。我看着短信时间是晚上十点，估计他这个时候也是睡了，咬了咬牙我回了一条。
我说：我明天就换号码，你保重。
短信发出去没十秒，他就回了，他说：我在你楼下。
我抓着手机站了一会，然后换了衣服，拿了钥匙，匆匆往楼下而去。
出了小区，就看到夏朗文的车停在路边。我又往前走了几步，他靠在座椅上发着怔。我顿住脚步，想伸手敲他车窗时，他刚好侧头。
四目相对时，他似乎受了大惊一样，猛的就推开了车门。下了车后，他就站到我面前，然后一把将我抱住。
好一会后，我慢慢的分开了他的手。
“你都不用睡觉吗？”我问他。
“睡不着。”他退了一步靠到车门上看我，“你不也没睡。”
我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说尽量不干扰我的生活吗？”
他不说话。
“就象你三姐说的一样，明知没有结果，我们何必浪费时间呢？”我又说。
他还不说话。
“夏朗文，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能那么狠心半年不给我任何消息？现在大概有一点明白了，你心里住着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而我在你的心中，就象一个无私的母亲。在你的意识中，不管你如何，只要你回头，我就一直在，我就会无条件的包容你。”

我自嘲的笑了笑，“我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你就别扮我儿子了好吗？”
他抬头看着我，“如果我努力改变，破除一切的阻力呢，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你就象你消失的那半年那样，好好过吧。”我低声说。
“许唯兰，我……”他张着嘴，想说什么，最后垂下了头。
“你回去吧，别总是跑到我楼下来。如果被我现在的男朋友看到，总是不大好。”我抓紧了手里的钥匙，“前几天晚上你问我，如果你结婚了，我会不会难过？现在我想当面告诉你，我会难过，但是我祝你幸福。”
夏朗文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别过头后他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随后他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不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车子就疾驶而去。
次日便是周二，叶灵苏坐了早上的车来深圳，让我一定要去车站接她。隔了好长时间没见她了，我自然是很激动，提前一个小时就出了门。
到深圳西站时，看看时间，叶灵苏还要半个多小时才到站，我便先去了候车室。坐了没一会，我想起来昨天刘同高给我打了电话还没回。
刘同高估计很忙，特别匆忙的对我说：“唯兰啊，我回头再给你打电话。”
我一句话没说话，电话就挂断了。刷了一会微博，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正要起身，手机震动了一下。
刘同高给我发来了短信，他说：唯兰，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可惜心里没有我。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退一步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感觉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对不起。
他又回我：你又没有做错事，何需道歉。如果你还能把我当朋友的话，以后有事尽管给我打电话。
我想回时，叶灵苏的电话打过来了，我收起手机赶紧往出站口小跑而去。
“兰子。”戴着太阳镜，束着马尾，花色衬衣牛仔短裤的叶灵苏向我扑来。
“别激动别激动。”我扶住她，顺手从她手里接过了东西，“你怎么又瘦了？”
她扭了两下腰，“没发现我身材更好了么？”
两个人都笑起来，我挽着她的手往车站外走，“在广州怎么样？”
她耸耸肩，从鼻梁上取下了墨镜，“还行，有人追我哦。”
我拍了拍她的头，“那赶紧嫁了吧。”
“等你嫁了我就嫁。”她打趣我。
“那很不幸，我刚刚收到男朋友的分手短信。”我侧头看着她笑。
“分手了这么开心，显然你早就想分了。嘿，兰子，你和夏朗文的事到底怎么样了？快给我讲讲。”她摇着我的手。
“有什么好讲的，早就分手了。”我淡淡道。
半个多小时后，我们就回到了我在南山的小家。叶灵苏坐到客厅的小沙发上，拿着手不停的扇着风：“兰子，快开风扇，快热死了。还有还有，别卖关子了，你和夏朗文那事详细的讲给我听听。”
我给她搬了风扇，又给她倒了凉开水，把刚买的水果洗了一些端到客厅，这才坐了下来。
“我这脖子都要等长了，你快说。”叶灵苏又催我。
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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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夏朗文出现后的事情大概讲了讲，叶灵苏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兰子，我一直是觉得，你和夏朗文不太合适。为什么你们真的分开了，我又觉得很遗憾呢？”
“还说这些做什么？”我故作轻松的笑笑，“跟你说个好事，我老板要把南山赛格的柜台转让给我。等她龙华的新店稳定了后，她就正式交接给我。”
叶灵苏还在发呆，就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我不得不推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来，拿起一个桃子就啃。
“你说中午陪你吃饭呢，还是去赴别人的约。”她说。
“谁啊？高泽风？霍朝邦？”我张嘴就猜测。
“滚。”她笑着捶了我一下，“我前同事，我推辞了，陪你吃饭，免得你孤苦伶仃。”
“我刚刚跟你说我老板要把南山赛格的柜台转让给我，你听到没有？”我重复了一遍。
“做生意的事我是不懂，但机会肯定是好机会。我当然支持了你，赚钱了快点把我养老的钱还给我。”她玩笑道。
“我盘算着这里的房子得退租了，自己做事情，就不能住得这么奢侈了。转让费，柜台租金，自己要想走动还得请个小妹，哎，一堆的事情……”
“要不，我给你打工好了。”叶灵苏伸脚踢踢我。
“我这小庙可养不起你这西天来的大佛。”我没好气的瞪她，“我是真发愁，可不是跟你抱怨。

苏苏，我是亏了，就欠得更多了……”
“呸呸呸，你不知道有句话叫情场失意事业得意吗？我现在就挺好的，你的生意肯定也能红火。”叶灵苏起了身，双目亮晶晶的看着我：“我现在就想好了，有一天，你发了大财。你一定要买一栋临海的别墅，不是有一句诗叫：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么？你得实现我的愿望。到时，我就给你当管家，全国各地给你物色后宫。那一水身上一米八以上的猛男，个个赛过吴彦祖，就等你翻牌子……”
“叶灵苏。”我扑上去，“我就知道你嘴里没句好话。”
休息了一会，我们就出发去了福田，马小磊在那里住院。这次去清远旅游，小林就没去。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电话里她只是说她哥的情况不大好。
“我和刘心眉是彻底闹翻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来找过我的事告诉了叶灵苏。
“你那时怎么不跟我说？”叶灵苏抓住我的手，“擦，我真想打死她。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我就猜她是故意。”
“那时你生病，我就没说。现在去看马小磊，我是有点担心她又跟我闹起来。”我苦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和她闹成这样。要是我妈和她妈知道了，不晓得多尴尬。”
上午快十一点时，我们到了医院。刘心眉来楼下接的我们，见了我，刘心眉没跟我打招呼，完全就是无视我。

我也不理她，叶灵苏看了看我，又拉了拉我。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我别跟刘心眉一般见识。
上了楼，进了病房。穿着病号服的马小磊靠着床头坐着，上一次看到马小磊时，我觉得他的气色还不错。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见，他已经干瘦得不成样子了。病房里除了小林，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我估摸着是马小磊的父亲。
“成香，我下楼去买点东西。”刘心眉丢下这句后就出了病房。
“小许，小叶，你们来了啊。”马小磊苍白的脸上浮起笑容，“快坐，爸，这是我的两个朋友。成香，你快去洗点水果。”
小林红着一双眼睛拿着水果出了病房，马小磊的父亲一脸愁容，听到马小磊的介绍，他只说了声你们坐。
我和叶灵苏站到马小磊面前，看着他精神已经十分差了。没聊几句，马小磊句句话都象在交待后事一般。他父亲大概心里难受，站了一会也出了病房。
“小许。”马小磊看向我，“你今天能来看我，我特别感谢你。”
“快别这么说，好好养病。”我鼻头有点发酸。
“有一件事，我压在心里好长一段时间了，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但现在阿眉已经不让我用手机了。”他有些喘气，“小许，你女儿被烫伤那事，是阿眉鬼迷了心窍做的。你看在她遭了报应，也看我几分薄面，别再跟她计较好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叶灵苏性子比我急，立刻追问。

“去年暑假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马小磊长长的叹气，“你们那么好的朋友，只怪阿眉执迷不悟。”
我深深的吸着气，马小磊没说之前，我就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的确定。他加以证实后，我这心就象被一只手狠狠的抓了一把。
“小许！”马小磊看着我。
“你好好休养，这是我和心眉之间的事情。”我低声说。
“我也没多少日子了，想来想去这件事情我都放不下。都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实在害怕有一天你们冤冤相报。小许，我也不求你原谅她。只是想着我死了，她又没了朋友，也挺可怜的。”马小磊眼中泛起泪光，“你就不要跟她计较，行吗？”
我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在医院呆了一个多小时，刘心眉始终没有回来。告别时，我和叶灵苏把凑好的五千块塞给了他。住在医院，花钱跟流水似的。
小林送我们下了楼，她告诉我们，医生说因为各种并发症，马小磊最多能再撑两个月。她哭着跟我说，柯姐那边的钱已经还完了，所以她想辞职。
我安慰了她一阵，然后才跟叶灵苏离开了。
出了医院，叶灵苏一直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本来还打算在医院附近吃饭，现在完全没有了胃口。
“兰子，我现在承认，活着最好，健康最好。”她哽咽着说。
“嗯。”我悄悄的拭去眼角的泪水。
看过马小磊的第二天，叶灵苏从深圳折回了F城，她说她要回去多陪陪她的外婆。送走她后，我收拾东西跟着梁晨去了龙华。柯姐在那里租了一个员工宿舍，为了不让自己分心，我真的又买了一张号码卡。老号码被我收起来了，和那条手链放在一起。
194

守新店的日子是十分辛苦的，装修只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装修完只隔了两天，店就正式开业了。
因为我和梁晨都只能暂时驻守，于是培养店长和招几个靠谱的员工就成了首要任务。人是好请，但走得也快。
等我把梁晨带熟，店长和店员稳定后，我在龙华已经足足呆了一个半月了。这一个半月的时间，我狠着心，一直没有查看过老号码。
这天，柯姐来了龙华。她请我吃了午饭，很正式的提到了南山赛格的转让问题。当天，我拎着行李跟着她一起回了南山。
我在龙华时，她给我租的那套房子已经退了。见我没地方住，她特别大方的恩准我可以暂时住在她给员工租的集体宿舍里。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我们签定了转让了合同，把转让费和剩下一个月的柜台租金给她。只等营业执照一换，我就摇身一变就给自己打工了。
这天晚上，我被宿舍里那群年轻的姑娘吵得头都要大了。到了半夜，她们睡得香甜。我却失眠了，静静的躺到凌晨三点多。我悄悄的起了身，从行李箱里翻出了我的老号码。
把卡装到手机里，我耐心的等着手机启动。进了界面后，好一会后才读到了卡。果然有许多短信息，我看着屏幕上的未读短信标志，又登录了微信和QQ。
这一个半月的时间，夏朗文一共给我打了三次电话，给我发三条短信，时间间隔得比较长。

第一条短信他说：你最近还好吗？
第二条短信他说：你去哪里了？
第三条短信他说：我在F城？
我反复看着那三条短信，突然觉得，我跟他在一起的事情已经可以归结到上辈子去了。这辈子，我只有自己。
很想给他回一条短信，可是看着他最后一次发短信来已经是十天前了。于是，我又默默的把手机放到了床头柜上。
躺了一会，我还是没忍住，给他回了一条信息：我挺好的。回完后，我就赶紧关了手机换了卡，就像有鬼在追我一样。
直到天亮，我都没有勇气再换回老卡。
早上七点我就起了身，想到要帮自己做事了，我特别激动。吃过早餐，看着时间还很早，于是我拎着包慢慢的向南山赛格走去。
快到赛格门口时，我妈给我打来了电话。
“妈。”我语气轻快的喊她。
“我听唯良说，你老板今天就把柜台给你。做生意，总有个讲究，我帮你去问了问先生，你记得你九点十分进柜台啊。”我妈交代我。
虽然我不信这些，但我妈既然为我问我，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就顺便应承了。
“对了，还有个事，我得跟你说。”我妈又说。
“什么事？”我问她。
“前几天，小宝跟我说，她说小夏去她学钢琴的地方看了她，还带她去吃了肯德基。唯兰，你和他不会又好了吧？”我妈问得有些小心翼翼，夏朗文失去音讯的那些日子，我妈叨了好多次，说早就说了小夏靠不住，你还不信。

为此，我发了一次脾气。
“他去看小宝了？”我顿住脚步，“我不知道啊，我换号码好久了，他不知道我的号码。”
“哦，我就随口问问。”我妈笑着，“那你记得啊，九点十分再进柜台。”
看着时间，才八点半，我往旁边的空地走去。这次我没有多想，从包里找出了卡，装到手机后，我开了手机。
夏朗文给我回了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那就好！
我在屏幕上按下了他的号码，然后点了呼出键，响了三声后，电话被接起来了。
“喂。”是浓浓的睡意，夏朗文还没起床。
“不好意思，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我有些不安的开了口。
电话里，他似乎翻了一个身，“没有，你说。”
“我妈今天才跟我说了，你去看过小宝，谢谢你啊。”我又说。
“不客气。”他打了个哈欠，“你昨天怎么半夜没睡？”
“哦，在想一些事情。”我低头踩着地上的小石子，“对了，我老板把南山赛格的柜台转让给我了。从今天起，我就给自己打工了。”
“不错啊，恭喜你。”他笑起来，“可惜我在上海，不然该过去给你送个花篮。”
“不用了，我没想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听着他自然的语气，我感觉也放松多了，“那你睡觉吧，我先挂了。”
“行，空了联系。”他很爽快的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我偏着头看着远处的天空。我们两个人还真是挺有意思的，我这么客气，他也那么客气。就像刚认识，就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
用了三天的时间，柯姐跟我做完了交接。利用这三天的时间，我在离赛格不远的一个小区租了一个单间。
站在赛格的柜台里，我心里真是感慨万千，去年在这里遇到柯姐时，我压根没想过这里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大约是我接手南山赛格的第八天，临近下班时间时，我惯常的理了账。这一天营业下来，刚刚够了本，连工资都没有，心里难免有些焦虑。这里生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起色。
“下班了吗？”我弯腰锁柜台时，头顶传来了声音。
我直起了身，夏朗文身穿一件藏蓝色的T恤站在那里，“那个，我从这里经过，就过来看看。怎么样？生意好吗？”
“还行。”我有一刹那的慌乱，但见他那样自然，我也就跟着定了神。
“你吃饭了吗？”他又问。
“我吃过了。”我撒谎道。
“哦。”他退了两步看了看其他打烊的柜台，“你还不走吗？”
我晃了晃手里的钥匙，“正准备走。”
夏朗文便率先转身往外走去，我从底下的柜台格子里拎起了包，然后出了柜台。走到大门外，他正在接电话。
我顿了一下脚步，还是拾步往前，走到他身边时，我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许唯兰。”夏朗文挂了电话追上来。
我看着他。
“上次我去看小宝，她说她特别想一条漂亮的公主裙。”他说。
“哦，好，我知道了！谢谢啊！”我客气的道谢！。
195

“我在上海时，刚好有去商场，就帮她买了两条。”夏朗文挠着头，“你不要多想啊，这是我送给小宝的礼物。我们总还是朋友嘛，对不对？”
我想了一下，然后问：“多少钱，我给你。”
“你是问一条的价格还是两条的价格？”他问我。
“两条多少钱？”我感觉有些不妙。
“两条1998元。”他答得非常干脆。
“你……买那么贵的裙子……行，你直接送给小宝吧，我替她谢谢你。”我也不提钱的事情了，擦，他就是故意的。
“你不看看吗？我的车就在那边。”他好心的问我。
“不用了，我相信你的眼光。谢谢你啊，我先回去了。”我调头就想走。
“你不要这么别扭嘛？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心里一点都放不下。你看我，你就像我一样真正从心里把你当朋友，不是挺好的吗？”夏朗文笑眯眯的。
我特别想骂他，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但忍住了，“你说对了，我不是个好演员。”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拿过来。”他转身快步往他停车的地方走去。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他拎着一个纸袋回到了我面前，“给你。”
我刚接到手里，他就退了一步，“那我先回去了，要送你一程吗？”
“不，不用了。”我有些呆呆的。
他很快上了车，然后车子慢慢的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没问夏朗文到底结婚了没有，他也没有问我和男朋友处得怎么样？他隔三差五会来赛格转悠一圈，也不多话，只要我有一丝不耐烦，他就走了。
我接手赛格快一个月时，小林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马小磊去世了。我倚着柜台，没忍住，眼泪漫过了眼眶。
“许姐，我哥的爸爸让先生选了日子，三天后火化，你来送送他好吗？”小林哭着问我。
“好，好。小林，你要节哀啊。”我安慰她。
小林挂掉电话后，我给叶灵苏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她长叹了一口气说：“那我明天下午到深圳来，马小磊的骨灰要带回重庆吗？”
“我不知道，没问。”我低声说。
“等我来了再说吧。”她难过的说。
叶灵苏挂了电话后，我想了想，给夏朗文打了个电话。虽然他极度讨厌刘心眉，但他回深圳最初的那段日子，病过一场，马小磊照顾过他。
“什么时候的事？”夏朗文惊问。
“上午十点多。”我说。
“行，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叶灵苏来了。谈到马小磊的去世，两个人的心情都变得十分差。那么好一个男人，说没就没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次日一大早，我和叶灵苏就出发了。到半路时，夏朗文给我打来了电话，问要不要去接我。我告诉他，我和叶灵苏坐地铁已经到了半路，他便没有多说。

八点时，我们到了医院。找到小林时，她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因为医院的病房已经退了，只是遗体还存在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马小磊的家人就在医院的走廊里将就着过了两夜。
刘心眉也在，只见她披头散发脂粉未施，目光呆滞的坐在走廊的台阶上。乍一看，就像个神经病。她的妈妈也来了，见了我和叶灵苏，拉着我们的手一直哭。
“许唯兰。”夏朗文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红着眼睛看他，他把我喊到一旁。
“你去问问后事都怎么准备的，我怎么感觉乱得一团糟。殡仪馆的车什么时候来？火化后骨灰是要带回家里，还是在这边买了墓地？”他指着双方只知道哭的家属对我说。
我想了想，就把小林喊过来了。一问才知道，为了治马小磊的病，不但花光了家里的钱，而且还借了许多钱。问起后事，小林是一问三不知。
夏朗文叹了一口气，走到一旁打电话去了。九点多，霍朝邦来了。和叶灵苏无可避免的见了面，两个人都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到上午十点，殡仪馆的车才来了，遗体拉上了车。我们分别坐了夏朗文和霍朝邦的车前往殡仪馆。
十一点时，马小磊被火化了。马小磊的父亲捧着骨灰盒出来，呜咽得整个人都要喘不上来气。呆得跟个塑像的刘心眉突然跳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马小磊父亲旁边，猛的从他手里抢过了骨灰盒。

“这是我的。”她狂乱的喊着不停的后退，“小磊说过，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我要带他回F城。”
“你这个瓜婆娘，你害死了我儿子，你还跟我抢骨灰。”马小磊的父亲指着她怒吼。
“我的，我的。”她抱着骨灰盒从休息室往外窜，跑到门口时，跌倒了。
我和叶灵苏赶紧冲上去，想要伸手扶她，她声嘶力竭的喊道：“别碰我。”
我和叶灵苏都被她的眼神吓住了，迟疑之际，她抱着骨灰起了身往外跑了。马小磊的父亲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直接就晕过去了，刘心眉的妈妈一直哭喊着。
殡仪馆的休息室乱成一片。
混乱之中，夏朗文和叶灵苏他们追出去了。
我扶着刘心眉的妈妈，她哭得是肝肠寸断，“唯兰啊，你说小磊多好的孩子，阿眉就是不要啊。她真是伤透了我的心，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弄成了这样？现在人都死了，她抢骨灰做什么？”
“阿姨，你不要哭，不要哭了。”我把她扶到座位上，自己的泪水跟着一直掉。
那边马小磊父亲还在昏迷中，他的亲人正在焦急的喊着他。
十来分钟后，马小磊的父亲才醒转过来。刘心眉的妈妈流着老泪一直跟他道歉。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夏朗文先回来了。我赶紧起了身走过去，“心眉呢？”
“在外面。”他简洁的说。
听到刘心眉被截住了，众人便赶紧出了休息室。只见休息室外的空地上，刘心眉抱着那个骨灰盒跟我们对立而站，她的神情惨烈得就像要跟所有人同归于尽一样。
196

叶灵苏站在最前面，她正试图向刘心眉靠近，“心眉，你能讲点理吗？你这样算什么呢？马小磊死了你还不让他安生，人家的父母生他养他，到了现在只落了盒骨灰你还要抢，你把他们放哪里？”
刘心眉置若罔闻，只是死死的盯着我们看。
“阿眉，你这是疯了啊。”刘心眉的妈妈哭着就扑上去了，“你哪里有脸抢，你哪里来的脸？”
“不要碰我。”刘心眉狠狠的甩开她妈，甩得她妈一个趔趄，我慌忙冲上去扶住了她妈。
刘心眉连退了七八步，跟这边站着的人拉开了好大的距离。
“你这个瓜婆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都离婚了，你凭什么抱着小磊的骨灰？”
马家的亲属看不过去了，纷纷指责刘心眉。
“苏苏，刚刚谁把她劝回来的？”我低声问叶灵苏。
“谁能劝得动啊，是大家把她拖回来的。本来大家想强硬的把骨灰盒抢回来，结果她力气大得跟牛一样，死死的护紧了骨灰盒。”叶灵苏把头发拢到耳朵后面，指着脸颊，“我靠近她时，这里被她狠狠的撞了一下，疼死我了。”
“又跑了，快拦住她。”我和叶灵苏说话时，刘心眉抱着骨灰盒再次往外跑去。
这回马家的亲属冒火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冲出去拖住了她。一阵鬼哭狼嚎的打闹，小林把骨灰盒抢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