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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 【原创】君如梦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可想而知少年接下来的后果,彪形大汉顿时炸毛,招呼他的兄弟们对着少年就是一顿爆捶,少年自是招架不住,很快就撑在地上吐血,那群人见少年一副命不久矣要吐血而亡的样子,忽然就停止了殴打,真闹出人命来,他们也担待不起。

我疾步往前赶了两步,准备提高嗓门阻止他们,谢小清身上没伤,动作比我轻便,给我使了一个眼色之后,冲到我前面,大声道:“县太爷!那边有人打架!”

我东张西望,哪来的官府之人?那群人听闻消息,脸色一变,撒腿就跑了。

谢小清拍我肩膀:“公子我瞎说的,你不是要逞英雄吗?快去表现!”

“谁要逞英雄?”我纠正道,“这是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

谢小清撇嘴:“行行行,快去拔刀。”

我快步走过去,那个少年已经摇摇晃晃站起来,他缓慢转身,即便是鼻青脸肿,血污不堪,我也认出了他。

江尽年。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江尽年也认出了我,迷醉的眼眸刹那间清亮,刚才被殴打仍然护着的酒瓶,也在他五指一松一紧间摔落在地。他惨淡笑了一下,随即抬起衣袖,不慌不忙在脸上擦过,俊秀的五官展露出来,这个人鼻青脸肿也挺好看的。

我问道:“你没事吧?”

江尽年笑着摇头,满眼可惜的瞅了瞅地上破碎的酒瓶,扶着树闭眼攒了一些气力,随后转身就走,都不道谢。我心生疑惑,初次见面,江尽年可比现在有礼貌多了,看他举手投足间,也不像是嗜酒成瘾之徒,怎会招惹麻烦,还挨了一顿好打。

江尽年走的不快,一步一步走的东倒西歪,看起来伤的很重,也是,他才吐血三升。这里是树林中心,绕出去还需要一段距离,他这个情况,很难自己走出去吧。

“江尽年。”我追了几步,好心道,“正好我要去城南,若不嫌弃,我带你出去找个医馆看一下。”

江尽年停下脚步,回头望我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轻轻笑了笑。

我还想再说什么,谢小清跑过来,欠欠道:“哎呀公子,人家摆明就是嫌弃你啊,都不想跟你说话。”

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暗搓搓踩了谢小清一脚,谢小清吃痛夸张的嗷嗷叫。

江尽年看我们表演了一会儿,忽然捂住心口,眉间紧蹙,我刚想扶他,他便睁眼缓了过来,退了半步,从容道:“我的确有些走不动了,劳烦你带路。”

谢小清挑眉:“看你还装。”

“不客气。”我抓住谢小清,把他丢到江尽年左边,我自己在右边搀住他,瞥谢小清一眼,“愣着干嘛,帮忙啊。”

谢小清不情不愿,粗暴的架起江尽年,冲我挤眼睛道:“他谁呀?”

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在沈府有过一面之缘。”

“..............”谢小清无语,“心真大。”

我道:“闭嘴吧。”

我和谢小清一人一边架住江尽年,这样他走路就不怎么费气力,即便是这样,仍然能感觉到江尽年呼吸之间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我也有皮开肉绽身上难受的时候,但也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除非他受了内伤。可那几个人,明显就是街头混混,不至于将他打成这样吧?

刚才,我和谢小清交头接耳的在谈论,江尽年就在中间,不可能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他就不想解释一点什么吗?

江尽年这个人,从初见到现在,都好奇怪。

“嗖!嗖!”

林中传来异样声响,我还在低头思考,风声渐近,我抬起眼睛,两枚暗器带着金光 直 逼 我面门。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林中传来异样声响,我还在低头思考,风声渐近,我抬起眼睛,两枚暗器带着金光 直 逼 我面门。

电光石火间,我瞳仁里闪耀着利刃上光芒,胆战心惊之余竟忘记了躲避。

暗器搅动着周围的风势,逼迫我眨眼睛,再抬眼时,一只手挡在了我前面,指缝间夹住两枚暗器,暗器顿住,风势不减,强大的风劲扑上面额,震的额前碎发飘飘扬扬。

江尽年握住暗器,眸色一冷。

谢小清惊呼一声,连忙一边跑过来,打量着我有没有受伤:“公子,你怎么样?”

我道:“我没事。”

但是江尽年明显是会武功的,而且还在我之上,那他为何不自保?

谢小清也注意到这一点,率先发问道:“你会武功?”

江尽年点点头,凝眉观察四周。

谢小清来气:“那你刚刚是装的?任由那些人欺负?”

我在一旁欲言又止,我要问的话,都被谢小清抢先了。

江尽年丢下暗器,略带歉意道:“说来话长,下次再说吧。你们别怕,他们针对的人是我,就此别过也是确保你们安全。”

“谁怕了?”刚刚要不是我心不在焉,哪里需要江尽年出手相救。

江尽年不再理会我们,提手在胸前运行了一个小周天,我知他这是暗自调息,也不便多话打扰,倒是谢小清还在愤愤不平,抱怨道:“这个人想干嘛?这不是逗我们玩吗?”

我盯着四周,唯恐再出变故。

江尽年调息了片刻,双眸望着我,一如初见时那般,拱手与我行礼:“告辞。”

我忽然内心萌动,脱口而出道:“别走!”

江尽年道:“什么事?”

我眼珠转动道:“你一个人危险............我和谢小清多少能帮助一二。”

江尽年犹豫了一下,婉转拒绝道:“多谢好意。”

谢小清催促道:“怕连累我们就快走啊!”

“你闭嘴!”我转头瞪谢小清。

谢小清白眼:“切,他还不是走了。”

再看江尽年已经不在眼前,只见树影拨动,江尽年飞身掠枝,弄出大的动静后,消失在天边。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再看江尽年已经不在眼前,只见树影拨动,江尽年飞身掠枝,弄出大的动静后,消失在天边。

“别看了公子。”谢小清伸手在我眼前晃,“我看他就是不怀好意,故意演戏给我们看。”

我收回视线,心情复杂不想理会谢小清。

谢小清拨手指,事不关己道:“他怎么样我不知道,倒是公子你,要是耽误了时间,回去晚了惹得老爷不高兴..............”

我出其不意捂住谢小清嘴巴,谢小清噎噎巴巴说不出话来,我瞪了他一眼后,扭头往前走。

父亲指定的东西,我大致对比了几家,权衡之后选了上层的。物品打包完成,便让谢小清拎着回家。路上因为江尽年的事情耽搁了一段时间,父亲简单训斥了几句,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但又安排了我明天跟他走一趟。父亲难道忘了,我还是一个伤员,简直欲哭无泪。

晚间我让谢小清马马虎虎给我抹了药,很快沉沉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脸颊微微刺痛,似乎有人在拍打我的脸,我睁开眼睛,是谢小清焦急的目光:“别睡了公子!”

我心中一恼,谢小清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我的脸,虽然不疼,但是毛毛躁躁的,让人很不舒服,他平常没大没小惯了,这次我可能带了一点起床气,直接反手将他掀开,刚要发怒,却抬眼瞧见谢小清身后立着的人影。

父亲?!

我浑身一惊,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忙不迭下地,踩在床边脚踏上,恭敬直立道:“父亲。”

父亲嗤之以鼻:“什么时辰了?”

我偷瞄一眼窗外,日照三杆了。沈府没有晨昏定省的规矩,但父亲待我向来严苛,早起便是第一条,这十几年来我也是这样保持的,可偏偏今日破了例,还被抓个现形。昨天才答应了父亲,今早和他出门一趟,没有提前准备恭候不说,还让父亲亲自找上了门。

我懊悔不已,自己怎么这般大意,平常心中无事,也不曾打破这定律,今天反倒出了差错。此时再纠结已是于事无补,我连连认错,只希望没有耽误父亲的行程。

父亲冷冷道:“还是这般不长进。”

本以为这等过失,父亲会立马叫人打我一顿,或许连带几天都不会好过。不想父亲却压制住了火气,直径甩袖出门,令我一炷香时间穿戴整齐,与他一同出门。

我捞起谢小清,让他也动起来,谢小清慌慌张张给我去找衣服,我一边洗漱,一边想着昨晚睡前的事情,感觉这件事实在蹊跷。

忙活了一会儿,我发冠高束,衣袖翩然的出现在门口。父亲坐在马车里等我,我隔着车帘唤了一声“父亲”,父亲应了一声,叫我上车。

我精神抖擞的出现在父亲面前,他勉强抬眼瞧了我一下,眼底的亮光一闪而过,随意指了一旁矮椅:“坐。”

“是。”我依言坐下,碍于身后的伤,坐的不踏实。

车马行驶起来,我看了看车中摆设,对面放置着我昨天买的东西,包装精美似乎没有被拆开过。

我满腹疑惑,父亲瞥我一眼,闭上眼睛道:“我带你去见江衍,你最好放机灵一点,别给我丢人现眼。”

我道:“是。”

我脑子里的疑问更大,一直以来,父亲都没有让我插手生意上的事,这次竟然主动带我登门拜访。不过话说回来,我也痴长了这些年岁,该为父亲操劳一二了。

午时,车马到达江府大门口。

江府门口热热闹闹的,江衍带着人早已恭候多时,父亲上前寒暄:“江兄,让你久等了。”

“沈兄来的及时,我没等多久。”江衍客套着,笑容可掬的揽住父亲的肩膀,将目光投向一言不发的我,愣了一下之后,热情道,“是沈家的公子?”

父亲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摇了摇头,指着我道:“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父亲投我一眼,我连忙上前行礼:“晚辈沈灵,见过江老爷。”

我们一阵相互吹捧之后,走进府门,在父亲的指意下,我将昨日所买的东西一一奉上,自己买的东西,心里自然有数,对答之下,也不至于失了颜面。

总而言之,这次见面还比较愉快,并没有过多的交流生意上的事,倒像是闲话家常。

临走前,江衍拉着父亲有话要说,父亲便打发我先出门打点,江衍派了一个小厮送我。半路上,出现一个少年拦了我们的去路,少年样子欢脱伸着脑袋问我是干什么的。我看他和沈悦差不多年纪,性子也和沈悦一般,天不怕地不怕的,看他衣着华丽,举手投足尽显高人一等,想来在府中的地位不会低。

小厮替我回答道:“小少爷,这是老爷的贵客沈公子,小的现在送他出去。”

小少爷?我想起先前和江衍谈话,言语之间他有透露家中有个儿子,小我两岁,叫江子衡,只好玩乐不思进取,因着年龄小,江衍并没有逼他做什么,所以这次见面,江子衡也未现身。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小少爷?我想起先前和江衍谈话,言语之间他有透露家中有个儿子,小我两岁,叫江子衡,只好玩乐不思进取,因着年龄小,江衍并没有逼他做什么,所以这次见面,江子衡也未现身。

小少爷眼珠转动,嘴里念道:“贵客?”

小厮又向我介绍这位小少爷:“这是江府的子衡小少爷。”

我点点头,刚要出言客套,江子衡眉眼一弯,只手抓住我的衣袖,另一只手驱赶着小厮,兴致勃勃道:“我送沈公子出去,你去忙吧。”

小厮犹豫不决:“可是...........”

看得出江子衡虽然活泼热情,但神色有几分难掩的忧愁,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求助于我,又不好让府上的人知晓。我帮忙打圆场道:“正好我有话想和江小少爷说,这里就不麻烦你了。”

我和江子衡都这样说,小厮也不好拒绝,恭敬目送我们离开院门。离开外人视线,江子衡东张西望了一下,确定左右无人,一双手揪住我的肩膀,目光焦急道:“你是爹爹的贵客,一定可以救我哥哥对不对?”

我皱眉不解:“你哥哥?”

“你跟我来。”江子衡吸一口气,拉着我往前走。

我反手拽住他,脚下定住他便不能奈何,看来毫无武功基础。江子衡见我不动,发狠又拉扯了几下,我手上一松,他猝不及防,顺着惯性摔倒在地,心中的猜测再次被证实。

江子衡摔倒之后,竟自暴自弃的哭泣起来,我看他可怜,走过去扶他起身,直言道:“并非我不想帮你,你得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父亲与江衍不知道要交谈多久,我本是先行一步,若还让父亲等候,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再则事关江子衡的哥哥,想来也是江家的少爷,江府的家事,我没弄清楚之前,贸贸然参合进去,似乎不妥。

江子衡泪眼朦胧:“你不肯帮我?”

我内心恻然:“怎么了?”

江子衡抹把眼睛,通红的眼睛瞪了我一下,负气道:“不肯就算了,就当我们没有见过,你不要去给我爹爹告状。”

我欲言又止:“我...............”我的确有私心,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江子衡神情越发委屈,他本以为自己赌气可以让我良心发现,没想到我竟然是这般冷血无情,丝毫没有主动提出要帮他的意思。他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只好放低姿态,妥协的道出实情:“我哥哥伤的好重,可是爹爹根本不管他,还把他丢进了柴房,不许任何人去看。你是爹爹的贵客,也不是府上的人,不用听爹爹的规矩,你帮我去见见哥哥好不好?”

江子衡声泪俱下,恍惚间,我感觉他眉眼很像一个人。

我道:“你哥哥叫什么?”

江子衡道:“江尽年。”

我瞬间了然,江尽年两次无端出现也能得到解释,怪不得他第一次出现,我便觉得他和江家会有某种联系,只是他似乎过的不尽人意。

江子衡抓住我变化的表情,惊喜道:“你认识我哥哥?”

我收敛情绪,目光放的平静:“带路吧。”

江子衡带着我来到一座破败的院子,院门上上了一把锁,我看木门上有着深浅不一的指痕,再看江子衡隐约出血的指尖,想来他费了不少力气。

我拿起锁头,江子衡眼睛放光盯着我,我掌心一震,“咔嚓”一声,锁头被打开。江子衡挤过来,三下两下取下锁推开门,直径往里面冲。

院门只是第一道,跑进来才发现,柴房门窗紧闭,大门被落了锁。

江子衡扑到门口,锤打着门框,带着哭腔道:“哥哥!”

“子衡?”里面传来气息微弱而又惊讶的声音,随后声音变调,担忧占据上风,“你来做什么?快回去。”

“不!”江子衡道,“哥哥我带来人过来救你!”

里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子衡,你不该胡闹。”

江子衡投我一眼,疯狂暗示要我开门,里面的人声我听到清清楚楚,明显底气不足,不知道是怎样一副惨状。

我如法炮制打开锁,江子衡来不及抹眼睛就窜了进去,紧接着便呜咽起来。我迈步进去,与江尽年第三次相见。

这次他惨的不得了,气若游丝的卧倒在草堆里,墨发松散,面白如纸,光线随着敞开的门顺势落在他发紧的眉心,刺的他眼睫轻颤。他身上衣物狼狈不堪,血痕一条压着一条,连手背上也是满是鞭痕,而江子衡正捧着他的手在哭,眼泪滴在伤口上,江尽年面容一颤。

江尽年眼底有亮光,他安抚着江子衡,竭尽全力坐起身来,将江子衡揽在怀里。

江子衡停止哭泣,江尽年才注意到我,他神色一滞,慌忙的想逃,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好极力掩饰,目光闪烁,浅笑望着我道:“让你见笑了。”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江子衡停止哭泣,江尽年才注意到我,他神色一滞,慌忙的想逃,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好极力掩饰,目光闪烁,浅笑望着我道:“让你见笑了。”

回去途中,我坐在马车里魂不守舍,脑子里尽是江尽年凄惨隐忍的模样。

江府柴房短暂的会面,我与江尽年没有多说什么,应江子衡之求,擅自帮他违抗江老爷的意思,这事要是牵扯开来,我个人受罚是小,说不定还会影响两家的往来。我虽心疼江尽年的遭遇,却不能帮他做什么,最后我要离开,江子衡哀求我带江尽年走,还不等我想理由拒绝,江尽年倒是先表明立场,作为江家子弟,江老爷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我走之后,兄弟俩还在相互安抚,不知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我闭上眼睛,想着父亲这些年的教导虽然严苛,但是也没有像江尽年这般不顾死活,每每都有叔父贴心照顾,想起叔父,我心间又柔软了一些。

我与父亲同处一室,路上却是沉默来沉默去,基本上说不上话,但明显感觉回来的途中,父亲的气息要沉重许多,像是压抑着某种怒气。

因着江尽年的事情耽搁了一段时间,我出江府门的时候,刚好与父亲不期而遇,那时江老爷与父亲正相互道别,两人瞥见我,并没有多问。本以为在车里父亲会兴师问罪,父亲并不多瞧我一眼,一言不发闭目养神,我也只好存着侥幸心理,希望我此番作为,能不了了之。

傍晚时分,我们回到了沈府,我随父亲下车便看见沈悦站在门口,他瞧见父亲,高声叫了一声“大伯”,然后欢快的扑过来,挽住父亲的胳膊道:“大伯带哥哥去做什么了?”

父亲笑道:“去拜访了一下江衍,谈了一点事情。”

沈悦佯装生气道:“大伯偏心,都不带我去!”

父亲侧目道:“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怕你枯燥乏味,你要是喜欢,下次带你。”

沈悦憧憬道:“好啊好啊,我也想见识一下。”

父亲揉他脑袋:“马上要入夜了,初春寒气重,你要是没事就给你爹暖暖腿脚。”

沈悦哼一声:“爹爹可傲娇了,早就不让我和他一起睡觉了。”

父亲道:“你这本事还粘不住他?”

沈悦脸红吐舌:“我知道了大伯,那我去找爹爹了。”

父亲点头:“去吧。”

沈悦回头冲我眨眨眼睛,然后蹦哒着离开。

叔父早年身子似乎有过损伤,异常怕冷,阴雨变天偶有不适,寒冬腊月更是难熬。不过叔父心性淡泊,都没怎么表现,我也是年幼和叔父相处之时,才察觉一二,后来我有了那方面的意识,便渐渐疏离,不再见他独自辗转,还以为是父亲的灵丹妙药,让叔父伤痛无虞。

灵丹妙药?

我忽然记起叔父留给我的药,那药还来不及用就被父亲没收了,当时父亲是一眼认出,说明他是知晓的,说不定还是父亲想方设法给叔父谋求的。

现在看来,叔父还是隐疾缠身,时常彻夜难眠,以至于父亲要让沈悦相伴,多少能转移一些注意力。

父亲对叔父上心,此刻却不急于探望,不仅如此,他今晚对沈悦也敷衍了一些,若是往常,两人会好一顿唠嗑。

我心里想着叔父,却不敢表现,甚至不敢多问半句关于叔父的情况,只能盼着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隔着青砖黛瓦,以表相思。

父亲当头喝道:“你发什么愣?”

我被吓的一激灵,不明所以望着父亲:“父亲?”

父亲嘲讽道:“胆子这么小还敢自作主张?”

父亲这么说,应该就是为着我在江府的事。这事我的确有错,父亲能忍着怒气现在才发作,已经给了我极大的颜面,我自然不可再装模作样,想着蒙混过关。

我双膝一屈,要在台阶上跪下来,父亲手一伸,不由分说将我拽到大堂,顺带将守卫撤到门外。偌大的花厅只有我和父亲,一跪一立,气氛压抑。

不难猜测,我在江府的作为定然是有人告知了父亲和江衍,江府上下奴仆众多,却没有一个值得江子衡信任,人多眼杂,所见所闻传到江衍耳朵里不足为奇,所以他们见我出现在门口,并没有吃惊多问。江衍没有追究,父亲没有当场发作,也是碍于两家的脸面,但是这一关到我这里可就不好过了。

今天的确太过放肆了一些,我叩首乖觉道:“父亲别生气,儿子知错,以后定然不敢再自作主张,惹事生非。

父亲恨恨道:“每次打你都记不住,这次也不必好好养着了。”

我将头埋的更低:“儿子认罚,只希望父亲别气坏了身子。”

“讨打倒是积极。”父亲道,“来人,带他下去抽三十鞭子..............丢柴房去,锁一晚上。”

我顿了一下:“是。”

真是打脸,才自诩父亲的管教并非不尽人情,立马就有了睡柴房的待遇,这下和江尽年相比,不知谁痛谁惨。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真是打脸,才自诩父亲的管教并非不尽人情,立马就有了睡柴房的待遇,这下和江尽年相比,不知谁痛谁惨。

我眼里水光未干,轻抚着肩上的鞭痕,缩在柴堆里,眼巴巴瞅着守卫将门窗一关,“咔嚓”落锁。

暮色四合,柴房里留有一盏烛灯,因着四处漏风,烛火在墙面上投出来来回回的暗影,牵动着我飘忽不定的心绪。

初春夜寒,没有高榻软枕,在这萧索的柴房,实在太过阴冷了一些。挨打后背上渗出的血液融进柴堆里,连接着地表冰冷的寒,忍不住让人瑟瑟发抖,偏偏这寒冷,无端让疼痛放大了几倍,接近夜半,便熬的冷汗淋漓,眸色湿润。

以前都不曾有过这种经历,往往打罚上身之后,就有叔父相伴,一双妙手能带走无尽的痛苦,现在却只能一个人熬着。

忽地又想起江尽年,不知他此刻是个什么状况,从初见到再见,他一次比一次惨,真是令人唏嘘不已。不过我又比他好的到哪里去?从小到大,身上没伤安稳度日的时候屈指可数,因为有叔父,这些年也就不知不觉过去了,可以后,将来该怎么办?

又是一阵阴风吹来,带走我身上所剩无几的温度,还晃灭了唯一的一盏烛灯,微弱的亮光瞬间被黑暗侵蚀,而后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心里一沉,顿时感觉到无望,并非怕什么牛鬼蛇神阴风作怪,只是这茫茫暗夜,没有一丝光亮,足够让人心底发凉的。

风势渐大,窗外传来树枝“咯吱”作响的声音,借着外面摇曳的廊灯,在窗纸上婆娑成影,看起来鬼魅异常。

我头皮一麻,缩成一团,期盼着暗夜快快过去,更期盼着能出现一个人,不需要他救我带我离开,只要他此时此刻陪着我就好。

阴风吹打着窗户,我抱住膝盖,脑袋埋进腿间,忽然脸颊一阵滚烫,竟弱弱抽泣起来。

外面传来拍门声:“沈灵,在里面吗?”

我猛然抬头:“叔父?!”脸上泪痕流淌,风一吹形成两条干涸的年轮。

“别怕。”叔父松口气,接着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叔父推开门,提着灯笼出现在门口,风扬起他的青丝衣摆,我痴痴望着,画面定格在无助的暗夜。

叔父快步走过来,解下身上的袍子,手一扬外袍裹住我瑟缩的身体。叔父委身在地,灯笼放置一旁,明显颤抖的手轻抚我的脸庞,轻声道:“跟我回去。”

望着叔父近在咫尺的眉眼,我忽然失去了理智,拼着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扑到叔父怀里,下颌搁在他肩头,贪婪的磨蹭着,再次热泪盈眶。

叔父手足无措了一下,随即安抚道:“别哭了,是我不好,来晚了。”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叔父手足无措了一下,随即安抚道:“别哭了,是我不好,来晚了。”

外面狂风大作,细雨伴随着风势席卷而来,透过门窗将湿冷的雾水泼上眼睫。我面目一凉,登时醒悟过来,自己竟然做出如此逾越之举,慌忙抽离身体,往柴堆里缩,叔父本是好言安抚,不曾想我会突然瑟缩回去,他指尖顿在空中,仍是颤抖不已。

叔父笑了一下,烛灯下我这才看清楚,叔父面色煞白,额头泛着细汗,浑身亦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我睁大眼睛,伸手抓住叔父的手指,指尖冰凉发寒。父亲说过,阴雨变天叔父会很难受,外面凄风苦雨的,叔父本应该在房间里暖手暖脚,要不是因为我,哪至于遭受这些。

我深感愧疚,解下身上的袍子,想还给叔父,叔父却按住我的衣领,要搀我起身。

我不可再给叔父添麻烦,更不敢违抗父亲的意思,虽然知道后半夜更难熬,仍坚持道:“叔父,您身上可是难受?您回去吧,我没事。”

叔父眉头一皱,看出我的顾虑,道:“你怕什么?你爹那里我自然会去给他说。”

原来叔父此次前来,父亲还是不知情的,如此我更不敢放肆:“多谢叔父好意............只是.............”

叔父将我拉扯起来,另一只手举起灯笼,烛火搁的近,我与他皆是眉目清晰,目不转睛望着对方,叔父眼睛里映着火光,也映着我狼狈的模样,隔了半响,叔父像是赌气道:“你不听我的?”

叔父凡事随意,不曾强求,也见过我如何挨父亲的罚,在此之前,他是从不插手的,哪怕处理我身上淋漓的伤,也很少说什么。这次,竟说出来这句话,除却叔侄辈分,让我莫名的动容。

这样的叔父,我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哪怕事后要我百倍千倍的弥补偿还,这一刻,我只想听他的。

外面冷风冷雨沾衣欲湿,我执拗的解下袍子,高高的举过我和叔父的头顶,叔父拿着灯笼,衣袖挡着风口,不至于让烛火熄灭,我们身上皆有不适,自然不能快步行走,只好亦步亦趋。

沿路上有摇曳的廊灯,细雨在灯下朦胧一片,寂静的恍如隔世,而我和叔父,便是这世间并肩行走的旅人。

叔父直径带我去了他的院子,一则路近方便,再则也是怕父亲会去找我的麻烦。路上我询问叔父为何会突然出现,叔父告知,他这次能偶然救赎于我,还得多亏沈悦。

沈悦本来被父亲安排去照顾叔父,还没到半夜就觉得肚子饿,就去厨房找吃的,无意之间听见将我锁在柴房里的守卫窃窃私语,似乎在可怜同情我。沈悦立马回去告知了叔父,叔父知道后,表面波澜不惊,将沈悦安抚睡着之后,才找到守卫,拿了钥匙前来救我。

走进院门迈上台阶,沈悦听到动静,睡眼惺忪的跑出来,开门揉眼睛道:“爹爹?哥哥?”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走进院门迈上台阶,沈悦听到动静,睡眼惺忪的跑出来,开门揉眼睛道:“爹爹?哥哥?”

叔父抖了抖溅到身上的雨水,平静道:“别声张,去把屋子里的灯点亮,药箱提出来。”

沈悦蒙了一下,转眼看到我肩背上的伤,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进屋点灯。

沈悦的突然出现,打破我内心积累的情愫,这般不顾后果的随叔父跑出来,无视父亲的责罚还是第一次,说不心惊胆战是假的。

这个顾虑刚冒上脑门,便被叔父抓住手腕,不由分说拉进里屋。沈悦还懂事的打好了水,伤药摆在矮桌上,见我进来,出言关怀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家常便饭有什么好说的,见怪不怪了,难得每次沈悦都要问上一句,免不得会有些尴尬。

叔父接话道:“别多问,沈灵身上都湿了,我这里有你不穿的干净衣服,拿一套出来。”

沈悦撇嘴:“爹爹你偏心!哥哥出事就使唤我这使唤我那,多问一句都不行。”

叔父无奈笑道:“心眼这么小?换做是你伤成这样,沈灵也会肯定忙前忙后。”

沈悦不以为意,哼道:“我才不会像哥哥这么傻。”

叔父摆手道:“行了,拿衣服去。”

沈悦转身去拿衣服,我就被叔父按坐在椅子上,这次鞭伤在背后,处理起来要方便许多。

为了让叔父安心,我闭口不再提要回柴房继续受罚的事,虽担心着父亲知晓后会大发雷霆,但此刻我一双手颤抖着解开衣襟,缓慢顺从的褪下上衣,将背上沟壑纵横的伤展示在叔父眼前。

鞭子毕竟不同板子藤条,那是能见血的东西,绞在皮肉上,能让人生不如死。

叔父站在我身后,我不知他看见这些伤痕是什么表情,只见他沾湿毛巾,轻轻擦拭着血痕。先前疼的麻木了,不碰还好,一碰就唤醒所有的痛楚,我狠狠一抖,惊的叔父动作一滞。

我自知失态,很快稳住自己,不敢再有半分动摇,叔父拿着毛巾重新开始擦拭。

一室灯光烛火,在地上投下两个人影,一坐一立,亲密无间。我咬牙忍痛,望着地上的暗影,陷入无尽的遐思。

“哥哥,你满面桃色的在想什么?”沈悦突然凑过来一张脸。

我受惊抬眼,慌忙掩饰道:“没什么。”

沈悦抱着衣服,有板有眼的推测:“不会是喜欢哪个小姑娘,大伯不同意,然后还打了哥哥...........”

叔父打断道:“沈悦,没大没小的,别瞎说。”

“我开玩笑的嘛。”沈悦扬眉一笑,然后把衣服放桌子上,找了一把椅子随意坐下,托腮道,“爹爹,你对哥哥这么好,我要是哥哥,才不要什么小姑娘,我肯定要你。”

我豁然起身,拍桌道:“我不会的!”

沈悦吓了一跳,瑟缩着站起来,害怕道:“我我我瞎说的,哥哥别生气,我再不说了!”

叔父也是一怔,来回看了一眼,安抚我坐下道:“沈悦口无遮拦,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颓然坐下,无措道:“对不起。”

其实我比沈悦更害怕,他总能有意无意说中我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想法,我现在的处境哪经得起沈悦如此玩笑猜测,万一不留神传到父亲那里,我该如何交待,只好佯装盛怒,让他不再多说。

沈悦凑到我脚边上,伸出手指点我的膝盖,小声叫道:“哥哥,别生气了嘛。”

我看向别处:“我没生气。”

沈悦追着我的视线:“哥哥明明就是在生气。”

我扭头看地:“我没有。”

叔父看着忍俊不禁,示意沈悦先一旁坐着。叔父给我上好药粉贴上布巾,亲自拿过衣服给我穿上。我只顾和沈悦置气,叔父给我穿好衣袖,绕到我前面要给我系上衣带才反应过来,我赶忙接过衣带,胡乱的打结,心虚道:“有劳叔父,我自己来。”

越慌越乱,叔父还就在眼前,他起伏的胸膛融进我的余光之中,身侧的两根带子却怎么也系不上。

“哥哥我来帮你。”沈悦看不下去了,主动替我系好衣带,又拿起剩下的衣物,带着我去里间更换。

沈悦捡起我的脏衣服,丢到一旁桶里,讨好道:“哥哥别生我气了呗。”

这里没人,我试图和沈悦约法三章:“那你以后不许再拿我开玩笑瞎说。”

沈悦保证:“哥哥不喜欢,我便不说了呗。”

我勉强一笑:“好,我不生气了。”

沈悦也喜笑颜开:“哥哥就是要多笑笑嘛,笑笑多好看............”

我瞪眼:“又瞎说!”

沈悦捂住嘴巴,摇头表示这是最后一次。

我换好衣物和沈悦从里间出来时,房里多了一个人,是父亲。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换好衣物和沈悦从里间出来时,房里多了一个人,是父亲。

我登时脑中轰隆,脚下生根,父亲这么快就来捉我了?

见父亲的架势,并没有来势汹汹,只是心平气和打量着叔父,问道:“你吃药了?”

叔父轻轻“嗯”了一声,复又想起什么,不经意往我这边投了一眼,刚想开口解说什么,沈悦从里间出来,三步并两步跑过去,挽住父亲的胳膊道:“大伯?这个时候您怎么来啦。”

父亲一直盯着叔父,沈悦突如其来的热情也不曾让父亲转眼,父亲只道:“不曾想夜间会下雨,你爹有旧疾,我来看看。”

叔父眨眼:“不碍事的。”

沈悦道:“有我在大伯还不放心?”

“放心。”父亲点头赞许道:“没事就好。”

沈悦接受表扬,伸长了脑袋东张西望,父亲望着他好笑道:“你找什么?”

“我找哥哥!”沈悦透过雕栏看到驻足原地的我,欢快的招手道,“哥哥你躲着干嘛?过来呀。”

父亲沉下脸:“沈灵?”

沈悦狂点头:“对呀,哥哥也在这里。”

父亲沉声道:“沈灵。”

被父亲点名,我身心一颤,如何也不敢再躲,只好迈着千斤重的步伐走出来。父亲见到果真是我,袖间一紧,他松开沈悦,不等我走近,沙包大的拳头就甩了过来。

风声渐近,眼看要被父亲揍倒在地,说时迟那时快,叔父拦在了我前面,父亲的拳头顿在空中,在和叔父对持片刻后,无声收手。

“是我带沈灵过来的。”叔父仍将我护在身后。

父亲道:“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叔父不退让道,“但我知道他身上这些伤,这些伤是会疼的。”

父亲目光一滞,略有悔意道:“你在怪我?”

叔父叹口气:“我没有怪你,沈灵也不会怪你,只是倘若.............倘若大嫂还在,她会心疼的。”

气氛突然凝重,我和沈悦都不敢插话。还从未见过叔父这般认真与父亲说话,父亲则是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随着叔父的叹息,父亲眼珠一颤,不再争辩。

僵持了一会儿,沈悦打破僵局,小心翼翼唤道:“爹爹,大伯。”

我怕极了父亲,但此刻的局面是我造成的,不知接下来父亲会如何处置,我也不能再缩在叔父身后。我走出半步,跪在父亲脚边,低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私自跑出来,我这就回去,父亲您怎么罚我都可以,只求您别气坏了身体。”

沈悦站出来替我小声辩解:“哥哥已经挨过打了。”

叔父声线微变:“大哥。”

父亲不说话,想来也是默认,我撑着膝盖起身,只身走向门外。外面雨势比先前要大,也比先前要冷,刚迈出门槛,身上便被寒风袭卷。

“拿着。”

还来不及迈下台阶,就被人叫住,我回头一看,父亲甩手一把伞往我脸上砸来。

我抬手接住,讷讷道:“父亲?”

父亲正色道:“滚回自己的院子,从明日起我教你看账,再做什么混账事出什么岔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突如其来的转变,我茫然道:“啊?”

父亲嫌弃摆手:“啊什么啊,滚!”

我终于理顺父亲的话,弯腰行礼道:“多谢父亲。”

父亲拂袖离去,房中叔父轻笑欣慰,倒是沈悦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父亲拂袖离去,房中叔父轻笑欣慰,倒是沈悦的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我拿着伞走进院门,迎面撞上来一个黑影,那人像没有看见我一样,横冲直撞将我手中的纸伞撞歪,连带肩膀也遭受撞击。肩膀上有伤,我暗暗叫痛,眼明手快揪住肇事者,抬手将他抵在院门墙壁上,手肘扼住他的咽喉。

我将伞打正,目光透过暗夜直视来人道:“你是谁?”

来人惊喜道:“公子?”

谢小清?我摘下他的斗笠,黑色面巾,露出不太清晰的五官,还真是谢小清。他穿着一身夜行服,还遮头遮脸的,难怪我认不出来。

我没好气训斥道:“穿成这样做什么去?”

谢小清真诚道:“我去救你呀公子!”

我白了他一眼,举着伞走进院子,迈上台阶:“我这不是好好的?”

谢小清淋着雨跟上,懊恼拍头道:“哎呀!那个天杀的假传消息,说公子你被老爷罚了,丢进柴房不管死活!我看这天这么冷,柴房湿气又重,就想趁夜半无人去看看嘛。”

我心头一暖,难为谢小清还有这份心思。不过也幸好谢小清晚了一些,不然我的惨状先被他看见,说不定又要被他嘲笑一番,而且父亲那一关怕是过不了。

谢小清湿漉漉的脑袋探过来:“公子,你真的没事?”

谢小清身上还在滴水,脸上被细雨打湿显得有些苍白,只有眼睛清澈明亮。

“我没事。”我收伞推门,“你快去换身衣服,别着凉了。”

谢小清笑眯眯:“公子在关心我?”

我道:“呵呵。”

这一夜的时间所剩无几,我累了一天又受了罚,虽然身上疼的难受,但抵不住绵绵困意,不等谢小清洗漱换衣回来,就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翻了一个身,顿时清醒过来,我睁开眼,外面天色泛青,黎明即将来临。

背上的伤经过一夜的沉淀,药效已经发挥完毕,剩下的只有疼痛,我起身洗漱穿好衣服,额头便是一层冷汗。等会是要去接受父亲的教导,万一失态了可不好,思量再三,时间还早,还是上点药会好过一些,只是后背我自己又够不着,只好拿着药去侧间找谢小清。

这个没心没肺的谢小清,睡的四仰八叉的,丝毫感觉不到有人靠近。我坐上床榻,晃了晃谢小清的胳膊:“谢小清。”

谢小清伸个懒腰,翻身继续睡。

我无语了一下,契而不舍晃他:“醒醒。”

“好烦...........”谢小清闭着眼睛砸吧嘴角,伸手乱晃表示抗议。

谢小清挣扎间扯下一截被子,颈脖处白皙的肌肤裸露在外,我不想他冻着,腾出手给他拉被子,刚盖住他的脖子,谢小清睁眼道:“公子,你掐我干嘛?”

吓的我以为我掐了他的脖子,急忙抽手,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

谢小清侧身捂嘴偷笑,我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又在逗我玩。我气的把他揪起来,药瓶甩他手上,简单明了道:“快给我上药。”

谢小清裹住被子,拿着药瓶摩擦:“行啊,趴下呗。”

谢小清还以为是身后的伤,那里已经不打紧。我不想多说,麻利的脱下上衣,袒露肩背朝着他:“快点。”

谢小清吃惊的一叫:“啊!”

我扭头瞪他:“叫什么?”

谢小清试探道:“昨天你真挨罚了?”

我道:“还不够明显吗?”

“这次又是为什么?”谢小清下地“咚咚咚”端来水盆毛巾,照顾了我这些天,他还真比我有经验,上药前是需要清洗的。

我道:“你每次都问,我可有一次告诉过你?”

谢小清道:“没有。”

我道:“那你还问!”

谢小清撇嘴:“习惯了嘛。”

谢小清给我处理完毕,天色差不多放亮,我来到书房,父亲还没有到。趁着还早,我可以做一些准备工作,当然只是搬书插花研磨沏茶,没有父亲的允许,这里的书画我是不敢动的。

第二个来的是专门负责书房打扫的小书童。

小书童一进来惊呆了,以为自己要失业,因为我把他的活都干了。小书童目瞪口呆:“大公子,这..............”

我想了一下,决定斗胆的给小书童放假。父亲的教导可谓严格,稍有不慎就会责罚上身,我初次接触账本之内的,免不了出什么差错,小书童在就多一双眼睛,感觉会尴尬。书童能做的事情,我自然也能,机灵一点父亲应该不会怪罪吧。

我大方道:“今天你先回去吧。”

小书童委委屈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扶额:“不是,就是今天放你的假,快回去吧。”

小书童欣喜道:“真的?”

我郑重点头,小书童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写日记去了。

小书童跑远,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郑重点头,小书童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写日记去了。

小书童跑远,我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有一种莫名的满足感,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随意的一个决定,能影响别人的喜怒哀愁,身份和地位,在某时某刻无声无息中,发挥着作用。

“还没有当家作主,就学会发号施令了?”

我欣慰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迈出房门就瞧见父亲负着手出现在走廊。

“父亲。”我赶忙行礼,刚才的想法姿态通通消散,甚至惊叹自己大胆,怎么就私自做了这个决定,“父亲,未经您的允许,是儿子之过。”

“来来回回就知道认错,没点新花样。”父亲手一抬,进门道,“既然把人打发走了,那他的事谁来做?”

我转身跟上,恭敬道:“我来做。”

父亲不动声色挑了一下眉,走过书架,摸上桌椅,指尖触碰茶杯砚台,所幸没有挑出什么毛病。

父亲点头道:“你倒是很有做书童的天赋。”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父亲的教学不可谓不熟悉,我从小诗书礼仪拳脚功夫都是父亲教的,虽然严苛,但事无巨细会讲的明明白白。这次父亲还是像我小时候一样,拿着戒尺一板一眼的说教,我稍微哪里思维跟不上,就会挨一下手板,疼痛倒是其次,这么大了还被这样对待,简直无地自容,偏偏父亲的方式无法拒绝。

父亲口干舌燥歇息片刻,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饮下一口,趁此空隙,我偷偷揉了揉红肿的掌心,想不到这小孩之物,在父亲手里依然能虎虎生威,现在掌心还是肿痛胀麻,像馒头似的。

父亲斜眼道:“揉够了没有?”

我羞红两颊,手足无措道:“够,够了。”

父亲歇好了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我很努力的在听,无奈腹中空空,脑子里冒出一个词“饿了”。我来这里之前并没有用过早膳,眼看都要中午了,不免饥饿难耐,父亲比我晚一个时辰,又这般精神抖擞,想来早有准备,还是我太年轻了。

“啪!”

父亲这一戒尺敲在了我身后,那里先前藤条打过的伤还没有痊愈,旧伤淤积,一板下来我险些咬到舌头。

父亲严肃道:“走什么神?”

我连忙认错:“儿子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父亲指着账本,瞅着我道,“那你说说,我刚刚讲了什么?”

我疯狂回忆着父亲刚才的讲述,没成想还真没听进去,不仅如此,不争气的肚子还不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

空气突然安静。

父亲突然发笑:“沈灵啊沈灵,你.............”

我吓的不轻,以为这是父亲盛怒的前兆,我居然把父亲气疯了?赶忙从桌前跑到堂中跪下,叩首祈求父亲原谅:“父亲别生气,是儿子不好,儿子走神了该罚。”

手掌撑着冰冰凉凉的地面反而舒服,低着头看不见父亲的样子,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父亲沉默了半盏茶时间,随后起身,我偷瞄着前面的地面,看见父亲深色的衣摆绕过桌椅,朝我靠近。我深吸一口气,等待痛楚上身,却是被父亲捞住胳膊:“起来。”

我失落了一下,原本想着父亲会亲手责罚,虽然也疼,但好过被人拉出去打,毫无情谊的宣泄。接下来就该是叫人来,将我带出去打板子了吧,逃不过的命。

父亲将我捞起来就冲外面喊道:“来人!”

我心里一凉,一模一样的套路。

小厮模样的人进来行礼,父亲道:“去厨房叫人做些饭菜送过来。”

“是!”

啊?和想象中的不一样。我受宠若惊望着父亲,此刻的父亲虽然还是那般冷面严肃,但我心底的害怕却消散了不少。我舔了舔唇角,有些羞于开口道:“父亲...........”

父亲打破温情的局面:“惯的你,听课也走神?”

果然还是不好过关,我幽怨的瞅了一下父亲,不知道他要怎么对付我。父亲越来越不好琢磨,以前百试百灵的请罚手段现在通通都不管用了,喜怒也不能按常理推测,我来来回回就知道认错受罚,父亲显然是不满意的,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亲显然捕捉到了我这个“不尊敬”的眼神,他嘴角莫名上扬了一下,随即转身拿了桌案上的戒尺,然后抓起我的右手,我还不明所以,父亲就“啪啪啪”重重打了三下。

“啊!疼.............”我赶紧捂住嘴,父亲这是趁人之危,我毫无思想准备,自然给出了本能反应,挨打的右手也蜷缩起来。

完蛋,居然公然抗刑,手腕还握在父亲手里,我该怎么解释,跳进沈家池潭也洗不清了。

不敢去看父亲的脸色,掌心虽痛,还是将手指伸直,等待父亲的戒尺。很快,父亲举起戒尺补了两下,力道比先前要轻,但手掌敏感,我依然痛红了眼睛。

父亲松开我道:“你歇一会儿,吃完饭我们继续。”

我不喜欢这样被记账的感觉,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的,饭都吃不好,遂小心翼翼抬眼瞅着父亲,弱弱道:“父亲,还是先罚完吧。”

父亲眼睛一眯,戳了戳我的脑袋,没好气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我说等吃完饭继续学习,不是已经打过了吗?”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这是第一次单独和父亲一起用膳,饭菜摆置整齐,下人们就退下了,我眼巴巴瞅了瞅桌上的两副碗筷,心里没由来的紧张起来。

父亲则是显得坦然很多,他整理好桌案上的书本笔墨,拍拍手卷了卷衣袖,走到一旁小桌边上,将其中一副碗筷往我这边推了推:“愣着干嘛?不是早就饿了吗,快吃。”

我微笑点头,局促不安的走过来,捧起碗筷忘了基本礼仪,父亲敲桌道:“坐下吃。”

我轻轻“嗯”了一声,抽出椅子坐下,右手拿起筷子才发觉不顺畅,红肿的双手哪做得了精细的活,碗筷在手里像烫手的山芋,不知道怎么操作才好。

父亲已经开吃,不经意瞥我一眼,看见我抖着手和饭碗作斗争,父亲神情复杂道:“饭都不会吃了?”

“不是的。”我连忙解释,委屈巴巴戳着碗道,“我会............”

父亲抬眼道:“会?夹个菜我看看。”

我眼珠转转,顺从的伸出筷子,放到眼前的小白菜里,两指一收,没控制好力道,青菜的汤汁溅了出来,接着眉心一烫,我眼睛跟着往上瞅,无奈的抿了抿唇。

每次在父亲面前总是窘态百出,这次也不列外,连饭也不会好好吃,父亲不会不让我吃饭了吧,我还一口没吃呢。绝望的默哀三秒,才将视线放平,准备迎接父亲的暴风雨。

对面父亲视若无睹的吃着饭,再低头一看,碗里躺着我看中的那条小白菜,还有几样别的菜。我心中微荡,感激的看向父亲,对方只是抬了抬下颌:“要我喂你?”

“不,不用。”我再次捧起碗筷,大快朵颐的开吃,手也不抖了。

吃的差不多了,沈悦突然出现,从门口探着脑袋,像发现了什么,坏笑着指指点点道:“噢!大伯和哥哥开小灶!”

父亲冲他招手:“沈悦过来。”

沈悦有模有样走进来,盯着菜碗一看:“咦,都是哥哥爱吃的。”

我不挑食,基本上能吃的,除了那个香菜,都可以接受。

我象征性的接话:“你吃了吗?”

沈悦点点头,转向对父亲道:“大伯,我最近都没什么事,可无聊了。我听说大伯在教授哥哥什么东西,要不把我也带上?”

我打心底是拒绝和沈悦一起的,且不说父亲从小定下的规矩,他哪里做的不好,受罚的就是我,重点是有沈悦在,我总感觉自己在他二人之外,这么多年我虽然在慢慢习惯,但总会不经意间将我刺痛。

父亲玩笑道:“我教东西很严肃的,你不怕?”

沈悦信誓旦旦:“哥哥都不怕我怕什么?”

沈悦一遛眼又补充道:“而且,而且大伯这么疼我,我要是做的让大伯不满意,大伯也不会怪罪的对不对?”

父亲笑了两声,点了点沈悦额头:“心眼还挺多,你也知道我不会责怪你,你问问沈灵,看他愿不愿意带你这个拖油瓶。”

父亲这话意思再清楚不过,我同意了,沈悦的好与坏自然由我承担,我不同意...........似乎没有这个选项。

“哥哥。”沈悦讨好般看着我,眨巴眼睛求道,“好哥哥,带我一起嘛。”

我顿了一下,恍惚间预料到自己黑暗的未来,以及父亲那双永远只落在沈悦身上的眼睛。我无声叹口气,干涩道:“你喜欢,便一起吧。”

沈悦热情的抱住我:“哥哥真好。”

我吃痛皱眉,侧头投一眼父亲,父亲眉间竟有一丝忧色。

“行了行了。”父亲起身将沈悦从我身上抓起来,拎着他站好,对我道,“我和沈悦有话说,你把这收拾一下拿到厨房去。”

我心间一滞,还没有开始就已经亲疏立见了吗?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沈悦一如既往的不长进,堪堪一下午,就给我攒了三十戒尺,惹的父亲频频皱眉。

最后父亲无奈了,账本一合,纸墨一收,宣布提前下课,其他的明天再讲。

沈悦要是天资聪颖,一点就透,那就不是沈悦了,父亲虽然教的心烦,但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反而对我的接受能力,表示出些许的欣慰。有了早上教学的基础,我下午勉勉强强没有出什么差错,但沈悦的帐依旧要算在我头上,这双手要是挨上三十戒尺,怕是接下来几天都没法正常写字吃饭。

我帮着父亲收拾桌面上的东西,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下一刻就被父亲点名挨罚。

父亲此刻好像无暇收拾我,他拉着沈悦坐在一旁说话,沈悦搓着袖子,似乎在懊恼自己的不争气,他纵然再顽皮,也知道父亲对他的不上道,有些无奈。

沈悦试探着弱弱道:“大伯,我是不是很辣 鸡?”

父亲见他这般委屈的样子,那还有半点讲述时的严肃,笑着揉沈悦脑袋道:“并没有,初来乍到都是这样。”

沈悦瞅一眼我,又低头道:“可是哥哥就做的很好。”

父亲道:“他比你年长两岁,自然要通透一些,不然白吃了两年的粮食。”

沈悦“噗嗤”一笑,小脸由阴转晴,仍抓着父亲不放道:“大伯会嫌弃我吗?”

父亲捏他脸蛋:“自家子弟,何来嫌弃之说,只盼你日后长进,能光耀门楣。”

沈悦笑意盈盈,瞳仁里闪着憧憬的光,和父亲有说有笑。

我忽然就难受起来,像是被人用一根又细又长的毒针扎穿心肺,一时间痛到眼红手抖,连个茶盏都拿不稳,“啪”的一声摔碎在地。

“哥哥?”沈悦受惊回头,愣了一下之后,匆匆跑过来,握着我的手打量担忧道,“哥哥,你没事吧?”

我犹如触电般抽回手,低头努力屏气,掩盖眼底的灼热。

父亲也走过来,言语冰冷道:“做什么毛毛躁躁的?”

眼眶不那么烫了,心头的酸涩也强忍了下去,才缓缓抬头道:“对不对..........我没拿稳。”

沈悦替我说情道:“大伯你别凶哥哥,哥哥手上有伤,拿不住东西情有可原。”

沈悦这句话反倒提醒了父亲,我手上的伤是上午听课受训所挨的。下午我于沈悦一同听课,按照父亲直来直往雷厉风行的做法,沈悦稍有差池,我这个替罚之人就应该收到惩处,没有立刻执行,也是沈悦借着不耽误课程进度撒娇为由,让父亲不得已改为记账。现下今日课程结束,没道理还能攒都明天去。

这下可好,毛手毛脚打碎茶盏,只怕又要多舔痛楚。

父亲阴郁着脸,没有接沈悦的话,走近一步抬手要拿桌案上的戒尺,却不想抓了个空,被沈悦抢先了一步,抱在怀里如临大敌瞪着父亲道:“说了哥哥不是故意的,大伯还打人就是不讲理!”

父亲伸手道:“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沈悦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他来回扫一眼父亲和我,当即明白了接下来的重头戏,我该替他受罚了。

沈悦将戒尺藏在身后,伸出手抓住父亲,拉着他远离我一丈远,然后把戒尺交给父亲,下决心道:“大伯,我这么大了不需要哥哥替我,是我做的不好,你打我就是。”

沈悦的作为让父亲一怔,他接过戒尺沉吟良久。沈悦从小就会撒娇耍赖,吃不得半点痛,每次父亲要我替罚,他虽然也哭着喊着让父亲手下留情,但绝不会主动挺身而出,让罪责痛楚落在自己身上。这次是第一次,别说一直宠爱他的父亲,就连是我,也不由的有些许震惊。

父亲掂了掂戒尺,眼含喜光道:“你不怕?”

沈悦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伸出双手摊在父亲眼前:“我不怕!大伯你打吧。”

我抬眼注视着二人,竟插不上话。每次挨打我都很怕,无休无止的疼痛,绝望边缘的挣扎...........可父亲从来没有问过我。

“啪!”“啊!”

一声脆响在堂前炸开,多年挨打的经验知道这只是父亲的三分力,于沈悦而言,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只一记,他就痛呼出声,两只手慌忙的摩擦着,试图减轻疼痛。

父亲并没有纠正沈悦的失态,而且等他消化完毕,才道:“还要自己挨么?”

沈悦眼睛一红,仍倔强的伸出双手,说话带着鼻音:“除非...........除非大伯也不罚哥哥.........”

父亲回应他一记戒尺。

“啊!”沈悦这次叫的更惨,眼泪破眶而出,看着好不可怜。

父亲还是给时间让沈悦缓气,然后问那句话:“还要自己挨么?”

他们“父子”俩一个责打一个受罚,愣是显得我在这个房间是个多余,偏偏又无法真正做到耳目失聪,不闻不顾。

沈悦的惨叫和父亲的询问,像两道催命的符咒,使我即便万般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沈悦的惨叫和父亲的询问,像两道催命的符咒,使我即便万般委屈,也在父亲落下第三下前,伸手护住了沈悦。三成力道的戒尺抽在早已红肿的掌心,我给不出任何反应。

沈悦大惊:“哥哥?”

我点头将他护在身后,闭着眼睛等着父亲的捶楚,不知为何,那些明面请罚的说词,我竟大胆的只字不言。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点头将他护在身后,闭着眼睛等着父亲的捶楚,不知为何,那些明面请罚的说词,我竟大胆的只字不言。

片刻的寂静之后,耳畔刮起阵阵扶风,我闭着眼着伸着双手,听闻风声指尖不禁一颤,抿唇克制住本能反应。风声落下的同时,手腕被人抓住偏往一旁,身子随之侧过,我睁开眼睛,戒尺与眼睫在空中交接,不做停留砸向身后。

不轻不重的三记戒尺敲下来,身后无论如何也比手心好挨,我往前踉跄了一下,没有过多失态。

父亲仍是抓着我的手腕,却不急于追打教训,而是微微侧头道:“你不服气?”

我压制住内心暗潮涌动,低垂眼帘道:“儿子不敢。”

“看着我!”

父亲举起我的手腕,逼着我转过半个身子,逼着我一双眼睛无处可藏,落在他的唇齿眉间。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我该学着沈悦声泪俱下倾诉内心的委屈不公?可沈悦说出来有人听,有人疼,我说出来没有,甚至会被人无视取笑。

我深吸一口气,眼眶烫红,重复着往日最熟悉的话语:“儿子作为兄长,沈悦哪里做得不好,也是儿子的过失,儿子该罚。”

够了吧。十几年都是如此,早该习惯了,今日却异常苦涩难言

父亲眉心一蹙,神色莫名柔和,抓我的手渐渐松开:“沈灵.............”

“不!”沈悦扑过来打断,大胆的抢走父亲的戒尺,父亲猝不及防,念了我的名字,注意力就被转移,看着沈悦硬着脖子道,“大伯不应该罚哥哥!”

差点忘了沈悦的存在,刚才父亲的神情缓和也是错觉吧。

沈悦半哭半求道:“大伯,从今天起,不要再因为我打哥哥。”

父亲投我一眼,上前两步按住沈悦肩膀,沈悦抖了一下,眼底含泪道:“哥哥不能替我一辈子。”

父亲笑了一下,抬起手指腹抚着沈悦的眼珠脸庞,轻叹欣慰道:“沈悦,终于长大了。”

沈悦眼睛闪着光,懵懂接话:“大伯?”

父亲道:“你先回去,等会我让沈灵把今日所学整理出来,罚你抄十遍。”

沈悦皱脸:“............要罚抄?”

父亲从他手里顺过戒尺,在他胸口点了点:“不愿意?”

沈悦抹一把眼睛,不确定道:“不会再罚哥哥?”

父亲道:“与他无关,自然不罚他。”

“好好好!”沈悦忙不迭点头,“我抄我抄!让我和哥哥一起整理吧!”

父亲道:“我有话跟他说,晚一点放他去找你。”

沈悦犹豫了一下,眼底思量一闪而过,随即昂头道:“大伯说话算话!”

父亲点头,沈悦又冲我探脑袋道:“哥哥!我等你哦!”

“沈悦...........”见他如此,我内心动荡了一下,他这是救了我?却比要挨打受罚还要来的让人复杂纠结。我不知从何说起,也不知该怨该谢,只道:“好。”

沈悦依言带上门,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我和父亲,我尽量压低气息,无奈方才一阵伤身伤心,身上各处的痛不可忽视的叫嚣起来,特别是背上的鞭伤,阵阵虚汗浸润沟壑,让人痛意延绵。

父亲向来说一不二,说了不打就是不打,可留我在这里做什么?除了忍痛还要兼顾父亲,明显有些捉襟见肘。

心里七上八下的,眼前忽然多出来一块方巾,父亲递过来道:“先擦擦。”

我抖着手接过,一脸茫然不知道擦哪里。

父亲见我拿着方巾没有接下来的动作,无奈又夺了回去,鼻息一重到我跟前,不由分手举起方巾在我额上擦拭。

我当场愣住,是擦汗吗?

我绷紧身子,大气不敢出,任由父亲操作。父亲虽然粗暴,擦拭的一点都不温柔,却不知不觉让我心间明亮了一些,忽然就不那么难受了。

“等会你去找沈悦,顺便让沈枳给你上给药。”父亲操作完毕,打量着我,言语不似往日般冰冷道,“沈灵,你是不是早有怨言?”

我惊恐抬眼:“儿子没有!”

父亲怔了一下,道:“我并非质问你。”

我连忙认错:“儿子的确做的不够好............还连累沈悦...........”

“沈灵!”父亲突然喝道,见我随之一激灵,顿了顿道,“我留你下来不是来听你的过错。我问你,刚才那会儿你在想什么?”

我自然明白父亲问的是什么,今日的确太过反常,我替沈悦受罚这件事持续了十几年,虽常感委屈,却不曾表现,今天的举止怕是没逃过父亲的眼睛。父亲能捕捉,该是明白我所思所想的,为何要我说出来呢?万一不是呢?

见我犹疑不决,父亲道:“你尽管说。”

“父亲............”既然是习惯,又有什么好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见我犹疑不决,父亲道:“你尽管说。”

“父亲............”既然是习惯,又有什么好说的。说我嫉妒沈悦,说我羡慕他们之间的“父子”情意?再怎么说,我都不是沈悦。我哽咽了一下,干涩的唇角咬出一丝腥甜:“父亲.............我不曾想什么。”

父亲有一瞬的失望,继而冰冷道:“沈灵,我今日问过你,是你没有说。”

我心间犹如琴弦一铮。

“父亲!”内心深处忽然萌出一个呼之欲出的冲动,将我所有的顾虑抛之脑后,让我此刻陈情,“其实我..............”

“笃笃笃。”

敲门声豁然响起。外面人影不疾不徐道:“大哥。”

我的诉说无疾而终,父亲开门去迎:“有什么事?”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擦?什么情况?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楼主:平小襄

字数:96425

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8-08-06 06:57:00

更新时间:2019-02-26 19:3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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