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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溪苑】 【原创】君如梦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随着时间的推移,膝盖上刺骨的疼痛越发难以忽视,谢小清不断在我身边上蹿下跳,也无法让我转移注意力。

夜渐深,不光是疼,地上的潮气泛上来,即便有袍子裹着,冷气也无孔不入的往身体里钻。我衣袖手脚都在袍子里,却存不住一丝温度,指尖冻的生疼,我缩了缩手指,忍住想拿出来哈气的冲动。这才不到半夜,接下来的时辰该怎么熬。

谢小清总算将整个院子打扫完毕,枝条落叶扫了一推,还有模有样的堆在我眼前,似乎在展示自己的成品。

谢小清很满意自己的作品,高高兴兴拖着大扫帚绕到偏院,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捆木柴。

我好奇的盯着他看,他朝我露出一个笑脸,然后蹲下,把木柴丢枝叶堆旁边,怀中掏出火折子,很快将枝叶引燃,不大不小的火苗瞬间窜高,周围的寒气被驱散开来,火光倒影在我眼里,僵硬的身躯又能动弹了。

谢小清将火势控制的很好,恰恰能给我取暖,又不至于让外人发现。谢小清席地坐下,袖间滚出两个红薯,他举起其中一个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塞进火堆里。

谢小清的举动让我震撼欣喜不已,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思,此刻他在怜我伤痛,惜我饥寒。不知这样算不算投机取巧,父亲知晓了会不会生气,但此时此刻我不想弗了他的心意。袍间双手顺着指引,慢慢伸了出来,放在火光前,细细感受着灼热的温度。

初见之时,谢小清呆呆傻傻的,看什么都一副瑟瑟缩缩的样子,处处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这才几日,虽然有时候他也没心没肺,让我头疼难堪,可现在怎么感觉被调包了?

谢小清抱住双膝枕着脑袋,托着脑袋瞅我,眨眼道:“公子你看我做什么?”

还是这人畜无害的语气,我能肯定,这就是谢小清。

我挪开视线:“没什么。”

谢小清也不追究,轻轻“哦”了一声。

夜色静谧,火光哔剥,空气很安静。

谢小清拨动火堆里的红薯,似乎还没有熟,谢小清没事可做,托腮道:“好无聊呀。”

我道:“你去睡吧。”

谢小清突然兴奋:“公子,我唱歌给你听好不?”

我拒绝道:“不好。”

谢小清无赖道:“我不管我就要唱!”

我面无表情:“那我就把你扔出去。”

谢小清特别贱的挑眉:“公子你能起身吗?”

我气结:“早晚有机会收拾你。”

谢小清小声嘀咕:“三天两头的挨打,哪有机会哟。”

我郁结:“你说什么?”

谢小清左瞄右瞄,伸伸脖子:“我觉得红薯差不多熟了。”

谢小清熟练的挑出烤焦的红薯,选了一个乌漆麻黑的在手上抖来抖去,不至于烫手之后直接甩给我。突如其来的红薯差点砸我脸上,还好我反应及时,一把接住,迟疑着不肯动手剥开。

我瞪着红薯如临大敌,不知该如何下口,这个实在太丑了。

犹豫的功夫,谢小清已经将自己的那个剥好了一半,看起来十分色香味俱全。

我望着他手里热腾腾的东西,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我可以跟你换吗?”

谢小清准备送进嘴里的红薯顿在半空:“为什么?”

我撇嘴道:“我这个看起来好难看。”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谢小清没有接话,表情逐渐呆滞,目光透过我游离到我身后空旷的暗夜中,然后唇角颤颤道:“老爷?”

父亲?!

我登时头皮一炸,慌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艰难的转过半个身子,放低姿态双手撑地,低垂着脑袋恭敬道:“父亲。”

先前一直保持一个姿势,钻心的刺痛渐渐被习惯,现下姿势变动,血液流动,被忽视的疼痛一下子直逼脑门,好在下颌埋在胸口,忍痛扭曲的五官在暗夜中也无人瞧见。

我低眉顺眼熬过一阵疼,却不见父亲的身影,也不闻父亲的气息,倒是身侧传来谢小清忍俊不禁的笑声。

我偷偷瞄谢小清一眼,这家伙憋笑憋的满脸通红,对上我疑惑的目光之后,更是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转眼间明白,这小子是在逗我玩,抬起头,四周哪有父亲的影子。

被他一折腾,膝盖在地面上磨了两圈,疼的跪不直,身后有伤又不敢跪座,只得无奈按住腿根,分散些许力气。

我简直气的不行,偏又不能把谢小清怎么样,只愤愤瞪着他:“很好玩吗?”

谢小清捂住肚子,笑到抽搐:“很无聊嘛,我说唱歌给你听,你又不允许。”

我在心里记仇,想着怎么跟父亲说,把谢小清送走。虽然是这么想,却也不敢和父亲提及一二,一个下人都相处不来,父亲又该嫌弃我了。

谢小清见我脸色不对,狗腿的凑过来,剥好的红薯递给我,收敛笑容真诚道:“公子别生气嘛,这个给你。”

我扭头不接。

谢小清又转到另一边,继续讨好:“别生气别生气,我喂你。”

我撇嘴无奈接过,生怕他做出“喂”这个动作。谢小清似乎在担忧什么,试探道:“公子,你大人有大量,不会找老爷退货的对吧!”

我理直气壮:“正有此意。”

“别呀公子!”谢小清举手发誓:“我再也不这样逗你了好不好?”

我高傲扭头不理睬。

谢小清跪地扯我衣袍:“我们也相处一段时间了,换一个也不见得有我了解你是不是?你看我平时也很贴心对不对.............”谢小清乖巧的陈述着自己的优点。

我又被他吵的耳边嗡嗡嗡,一手推开他的脸:“行了,我不会的。”

谢小清喜笑颜开:“公子最好啦!”

我侧头看他一眼,勉强一笑。谢小清眼底星光点点,一双手不老实的伸过来,放到我膝盖处:“公子,我给你揉一下吧。”

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早已变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放纵了?

“不用了。”我拒开谢小清的手,顺手将红薯塞他手里,再次跪直身体,咬牙闭眼颤了好一会儿,才保持如初。

睁开眼睛,发现谢小清还是乖巧的跪在我身侧,手里举着半热的红薯,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我。

我斜眼:“你看什么?”

“没什么。”谢小清连忙眨眼睛,“我在等你吃东西呢。”

谢小清一片好意,而且也是我主动要换的,我很自然接过来,刚想咬一口,又觉得谢小清离我太近了,有些扎眼睛。

我道:“你到我对面蹲着吧。”

谢小清知道自己被嫌弃,哼了一声,捡起我面前那个丑不拉几的红薯,大摇大摆走到对侧,不情不愿的剥起来。

从午时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还接连挨打受罚,此刻已是饥肠辘辘,我正准备大吃一口,谢小清又故技重施,一脸惊呆的表情,道:“老爷?”

我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谢小清演技更为精湛,见我无动于衷,他直接扔掉手里的东西,跑过来拍我肩:“别吃了公子,老爷来了!”

我自顾吃一口:“你以为我还会信你?”

谢小清着急上火,抬手扳过我的肩膀,逼着我往后看。

父亲负着手站在院门口,和夜色融为一体,灼热的目光却透过阵阵夜风,牢牢将我锁住。

父亲嘲道:“小日子过的还挺滋润。”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目瞪口呆,望着父亲语无伦次道:“父亲..........我,您想吃吗?”

说罢恨不得咬掉舌头,这是和父亲说话的态度吗?双手还不由自主的将咬了几口的红薯递了出去,待反应过来,我脸颊燥红,目光闪烁,双手藏着红薯急忙背向身后,垂头屏气凝神,静待父亲大发雷霆。

气息压近,父亲黑色的靴子落于眼前,只见他长袖浮动,便感觉头顶有东西盘旋,细细分辨之下,竟是父亲宽厚的手掌,在轻轻触碰我的发丝。

我抿唇,大气不敢出,内心深处除了惊讶害怕,竟有阵阵暖意腾上心头,身子也跟着大胆起来,勉力挺直的身躯又往上窜了窜,似乎这样就能触摸到父亲的掌心。

我一脸茫然,事态没有往预料的方向发展,甚至感觉不到父亲的怒气。不知是什么地方触动了父亲心弦,让他此刻对我如此宽容,这般对他定下的责罚大打折扣,还被当场抓获,搁在平时可不过轻易饶过。

我满心疑惑,小心翼翼抬起头,希望能从父亲的眼眸里探取些许什么。

四目相对,父亲神色立马转变,手也收了回去,语气骤然转冷:“越发没有规矩。”

我不知所措,木讷开口道:“父亲.............”

父亲微微叹口气:“你若是能可爱些也好.............每每都是一副'我把你怎么了'的样子。”

父亲喜欢可爱的吗?也是,父亲明显喜欢沈悦一些,父亲和沈悦说话的时候会笑,和我从来不会。

我苦涩道:“是儿子让父亲失望了。”

父亲道:“认错倒是认得快。”

谢小清自告奋勇,讲义气道:“老爷这不怪公子,是我自作主张生火烤东西的。”

父亲负手道:“想来他也没有这个胆子,亏我还担心他更深露重,一夜下来会伤了身体,他倒是不会亏待自己。”

我眼睛一亮,原来父亲走时和谢小清交代的,真的是要他照顾我,父亲也知晓我乖顺的性子,对定下的责罚不会擅自偷懒,担心谢小清没办法让我舒适一些,才亲自回来给我一个台阶下。没想到我竟是这个样子。

也是我自己不好,每每说不到两句话就要认错,也难怪父亲喜欢沈悦,他们总能谈笑到一起去,不像我永远低垂着头,即便抬眼也是小心翼翼的。

如果是沈悦,他就敢直接把东西塞父亲手里,不管父亲喜不喜欢,会不会生气。

我内心纠结,身后藏着半截红薯,是否要学一学沈悦,无赖讨好一下父亲,说不定我们都可以顺坡而下,结束这尴尬的局面。

我咬了咬唇,下定决心要试一试,刚要出声献宝,沈悦便人未到声先道:

“大伯,您做什么又在欺负哥哥呀?”

我眼眸一垂,拿到半路的红薯又默默放回身后,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沈悦从暗夜中现身,一身洁白的纱衣极为显眼,他迈着欢快的步伐扑腾着双臂,三下两下奔到父亲身边,身子贴住父亲,探头好奇瞅我:“哥哥?”

父亲顺其自然捞住沈悦,任由沈悦挂在他肩上,假意训斥道:“三更半夜瞎跑什么?还穿这么少?”

“我又不冷。”沈悦直起身子,绕过父亲走到我身侧,摆手驱赶谢小清。谢小清白了沈悦一眼,不和他一般见识,主动让位。

沈悦蹲下身,双手在火光上晃:“哥哥在烤火?”沈悦还不知我衣袍下是个什么状况,只当我闲来无事生火取乐。

我不讨厌沈悦,更敬重父亲,也习惯他两在我面前各种“父慈子孝”,但不知为何,此刻我心底竟有些酸涩,沈悦问话,我也无心作答。

沈悦眼尖,转眼间瞧见我身后藏着的红薯,他惊呼了一声,直径夺走,我不待反应,手中便空空如也。

沈悦捧着红薯,眉眼弯弯道:“还有这种好东西?哥哥太小气了,也不知道叫上我,还藏着掖着!”

我抬眼道:“不是...........我..............”

父亲出言道:“可别学他,你若想吃,让人上街买去。”

沈悦偷笑:“哦!我明白了!哥哥背着大伯偷偷生火烤东西被发现了,所以才被凶对不对?”

我目光一直,不知从何解释。

沈悦以为自己猜中,充当和事佬要拉我起来:“哥哥你别一直蹲着,腿不麻吗?”

我拒绝道:“别.............”还没说完,沈悦直接上手,拉拽着我的胳膊,衣袍也被扯开。跪久的膝盖忽然离地,周身的血液直往一处涌,酸麻刺痛,直逼脑门,又被沈悦拉扯,无法从他身上借力,忍痛之余胡乱抓了一下他的手臂,就听见沈悦“啊”了一声,连忙将我松开,这才得以撑地喘息。

“公子!”谢小清还算贴心,跑过来献出半个肩膀,让我借力靠住。

沈悦慌乱摸着被我抓过的地方,皱眉“嘶嘶”呼痛。

父亲着急上前一步,抓过沈悦的手臂,小心翼翼掀起他的衣袖:“怎么了?我看看。”

沈悦推脱缩手道:“没事没事,哥哥就捏了一下”

父亲正色:“别动,我看看。”

沈悦略带歉意投我一眼,我自知刚才疼的慌了神,下手可能没轻没重的,不知把他伤的怎么样了。

衣袖被掀起,沈悦白皙的手臂上一块青紫的瘀伤尤为惹眼,看上去就让人心疼。沈悦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伤,吃过什么苦,这巴掌大的伤痕也够他疼了。

沈悦缩回手,衣袖抖下来,无所谓道:“也没有怎么样哈哈。”

我懊恼自己竟这般没轻没重,失手将他捏成这样。

父亲气息一重,转身走近,提起我一只手腕,狠狠扼住,腕间剧痛瞬间炸开,带动整个手掌指尖都在颤抖。我咬唇发颤,额间滚汗如珠,自知不对不敢求饶,只道:“父亲...........父亲............”

谢小清也瑟缩跪地:“老爷!手下留情!”

沈悦愣了片刻,才扑过来,摇晃父亲的胳膊,祈求道:“大伯,哥哥不是故意的,别怪他。”

父亲手中力道放轻,但我腕骨之前有伤,被父亲一阵捏握,引发经年旧疾,疼痛从骨缝深处向外延伸,难以忍受的痛楚使我无法控制,竟发狂似的甩开了父亲。忽然没了禁锢,身躯缩到地上,我抱着手腕辗转低泣。

突如其来的反抗让父亲一惊,随即呵斥道:“沈灵!”

尚存一息,这才意识到刚才有多么大逆不道。我慌忙抬袖擦了擦眼珠,勉力跪直身子,语气有些哽咽道:“对不起父亲.............我.............”

父亲正要发火,沈悦一把抱住父亲,带着哭腔道:“大伯别生气,是我不好,别打哥哥。”

父亲即便满腔怒火,面对可怜兮兮,眼底含泪的沈悦,也立马会偃旗息鼓。果不其然,父亲的目光从我身上移走,落于沈悦眉心,还伸出一只手将他揽住,安慰道:“你哭什么?很疼吗?”

“早就不疼了。”沈悦在父亲怀里蹭了蹭,“只是大伯刚刚好凶,我看着害怕。”

父亲一笑,安抚沈悦道:“好了好了,我不凶他了。”

沈悦展露笑脸:“那也不要罚哥哥了好不好?晚上这么冷,地上冰冷冰冷的,哥哥多难受呀。”

父亲并不松口:“做错事就该受罚。”

沈悦争辩道:“那如果是我做错事,大伯也会这样罚我吗?”

“自然不会。”父亲郑重道,“沈灵作为兄长,你做错事也是因为他没有管好你,还是罚他。”

沈悦跳脚:“不公平!”

父亲斜我一眼:“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

沈悦不依不饶:“可是.....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沈悦不依不饶:“可是.............”

“别可是了。”父亲决不让步,“他伤了你,可以说是无心之失,我也听从你的意思不罚他。至于其他的事,他该对自己有个交代。”

父亲长袖一拂,身前的柴火堆瞬间熄灭,只有廊灯烛火,轻微摇曳。

父亲揽着沈悦转身:“去我那里,我给你抹点药。”

沈悦撇嘴,还想替我说些什么,似乎又争辩不过父亲,只垂头丧气道:“我不疼,不想抹药。”

父亲耐心道:“抹药好的快,听话。”

沈悦回头望了我几眼,被父亲拥着走出院门。暗夜无边,星辰涌动,唯留我独自在风中凌乱。

心中苦涩难当,偏偏眼眶干涸,无法用热泪湿润,原来真正难过是无声无息的。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沈悦回头望了我几眼,被父亲拥着走出院门。暗夜无边,星辰涌动,唯留我独自在风中凌乱。

心中苦涩难当,偏偏眼眶干涸,无法用热泪湿润,原来真正的难过是无声无息的。

我不过年长沈悦两岁,沈悦也并非受教于我,可每每出了事情,父亲定然会惩罚我,警戒他。

记得我十岁年少,父亲考察功课武术,我全力以赴仍有不尽人意之处,被父亲狠罚一顿也是应该。好在事后父亲准假几日,让我卧床养伤,身后肿胀的伤让我坐立不安,彻夜难眠,好不容易在第二天的一早,浅浅入眠,得以休憩,却被父亲急急招唤过去。

那时候沈悦虽然也顽皮,但不至于上房揭瓦,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对于沈悦的事,父亲拉着我训斥过,还未有动手惩处的先例。

书房里。

沈悦低着头搅弄着手指,不知所措站立在中央,父亲一脸严肃坐于桌案后。

我进去之后,依言关好门,不知沈悦犯了什么事,让父亲如此生气。我不敢多问,和沈悦一样立在桌案前,静待父亲训斥。

我刚找位置站好,父亲便发话道:“沈灵跪下。”

我和沈悦皆是一惊,相互对视一眼后不再交流。我按着腰,低眉顺眼跪下,沈悦见我这样,两腿一弯,也想跪地,却听见父亲命令:“沈悦站着。”

沈悦一脸茫然,又站直了身躯。他平常总和父亲玩闹撒娇,这次却不敢投机取巧,小脸紧绷,眼神里透露着害怕。看来惹事不小,不然父亲也不会如此这般。

接下来是父亲严厉问话,吓的沈悦一抖一抖,回话都带了哭腔,并且保证决不再犯。

我也大概听明白了,沈悦这次的确错的离谱,怪不得父亲如此大发雷霆。

每次沈悦挨训,我都会连累旁听,有时候甚至我也会成为被训的对象。如此,我也见怪不怪了,只希望沈悦能真心受教,不再重蹈覆辙。

只是这次似乎就没那么简单。父亲训斥完毕,起身走到书架旁边,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一把戒尺。

即便沈悦没有挨过打,也知道这把戒尺的作用,父亲步步逼近,沈悦瑟瑟缩缩往后退,摇头摆手道:“大伯我、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我呜呜呜呜.............”

父亲冷冷道:“站过来。”

沈悦不听,哭着摇头:“不要、我再也不敢了!”

父亲道:“我叫你站过来,我数三声,一、”

父亲真动怒了,我抬头劝说道:“沈悦听话,过来。”

父亲道:“二。”

沈悦哭的更厉害。

不敢想象父亲盛怒的样子,沈悦又哭的可怜,我抓住父亲衣摆求道:“父亲别生气,沈悦还小他不懂事,您罚我吧。”

父亲低头,意味深长看了我一眼。

父亲数到三,沈悦仍无动于衷,父亲直径过去,将沈悦抱起来,沈悦在他怀里挣扎的厉害:“不要不要!大伯我知道错了,别打我好不好?”

父亲轻拍沈悦后背,安抚道:“不打你。”

沈悦停止挣扎,泪眼朦胧望着父亲:“真的?”

父亲轻笑点头。

沈悦摸到父亲手中的戒尺,嘟嘴道:“那您拿这个做什么?放回去好不好?”

父亲将沈悦放在我身边,揪住沈悦肩膀,防止他又跑,目光扫视我们道:“我不打你,但你必须长记性。”

父亲盯着我道:“以后若再犯,有人会替你挨打。”

沈悦小脸垮下来:“大伯我长记性了,我不会了!”

父亲道:“你站在这里看好了,这次沈灵替你挨打,下次也是,以后都是。”

我眉心一颤,眼眸微睁。

沈悦不同意道:“哥哥又没有做错什么,凭什么打哥哥!”

父亲道:“他没有管好你,让你为所欲为,便是天大的错。”

沈悦虽不愿见我挨打,但他更不想这些疼痛落在自己身上,只好抿着唇低头,不再争辩。

沈悦不再逃避,父亲就松开了他,退两步戒尺敲打着桌案道:“沈灵,伏上去。”

父亲的话我不敢不听,按着膝盖摇摇晃晃起身,一步一步挪到桌案边,心里打鼓,不敢上这“刑台”。

若是平常,替沈悦挨顿打也无妨,可是如今,昨日才被父亲狠罚,身后的伤一点不见好转,时刻痛的揪心,衣料磨蹭间,便是一身冷汗,那还经得起这厚重的戒尺。

我伤的有多重,父亲一清二楚,此刻还要因为沈悦的事情罚我么?沈悦怕疼,我便不怕么?

对未知的恐惧,对父亲这般安排的委屈,齐齐拥上脑门,竟生生逼出两行清泪,摔在桌案上。

泪音刚落,父亲抬手便是不留余力的一下,直击身后,痛彻心扉。我“啊”的一声叫出来,眼角又多出一些水雾,我垂手侧身虚虚护住身后,试图用眼泪换取父亲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泪音刚落,父亲抬手便是不留余力的一下,直击身后,痛彻心扉。我“啊”的一声叫出来,眼角又多出一些水雾,我垂手侧身虚虚护住身后,试图用眼泪换取父亲些许怜悯:“父亲..........儿子认打认罚,只求父亲饶过儿子今日,来日再罚可以吗?”

父亲道:“今日事今日毕,少扯一些乱七八糟的。”

或许父亲不记得我身上还有伤,我目光闪烁道:“父亲............儿子昨天才受了罚,可能、可能会受不住...............”

父亲顿了一下,呵斥道:“你今天怎么这般多话?还讨价还价,你当这是什么?”

眼看惹得父亲不快,我不敢再多说,鼓足勇气压低身子,害怕双手会忍不住后挡,双臂搅在一起,额头抵上去,将自己固定住。

我摆好姿势,父亲挥手便是一戒尺,落在肿胀没有弹性的肉上,发出闷沉的声响。我死死咬住唇角,忍住第一下。

我没出声,倒是一旁站立的沈悦叫了一声。父亲闻声,没急于打第二下,而是侧头望一眼沈悦,发现他目瞪口呆,小手背在身后,下意识护住自己屁股。

父亲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继续劈头盖脸往我身后砸,我痛的两腿只哆嗦,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只有无休无止的疼,偏偏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呼痛不得,整个人如同搁浅的鱼,不停的挣扎,却激不起一丝水花。

.................

夜风一吹,将我拉回现实。

谢小清见我无端哀伤,给我整理好衣袍,郑重道歉道:“对不起公子,我不知道生个火会给你惹这么多麻烦。”

我眼神空洞:“不关你的事。父亲待我,向来都是这样。”

谢小清垂头轻揉我的手腕:“还疼吗?”

我道:“不疼。”

怎么会不疼。

沈悦不过是青了一块,父亲就拉着他去抹药,那我呢?我被一板又一板打到皮开肉绽,我有多疼?

谢小清道:“可是你好像要哭了。”

我悲凉道:“我有点嫉妒沈悦了。”

谢小清安慰道:“公子你别这样想,人各有别,像公子这样,我也是嫉妒的。”

我吸口气,侧头看谢小清,他又正经起来。我道:“我活这么大不容易,你以后少玩我。”

谢小清满口答应:“好好好!我陪你好不好?”

我拒绝道:“不要,夜里冷,你去睡觉吧。”

谢小清无赖道:“我不管,我不睡,我就要在你身边闹腾!”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

谢小清搓着手在我身边转了两圈,一狠心一跺脚便想拉我起身,又怕和沈悦一样,扯的我猝不及防,双手放我肩上后,试问道:“天要亮了,我扶你回屋吧。”

谢小清陪了我一夜,虽没有要求他怎么样,但吹了一夜的风,还强行蹦跶了整晚,此刻整个人也尽显疲倦之态。我的情况自是不用说,又疼又冷,身体僵直,好几次以为受不住了,身子将倾欲倾,却总能在姿势稍稍改变的时候,恍然回神,这样不可,就这样反复挣扎,直至天明。

我望了望四周,心中分辨了一下:“再等一下。”

听我这样说,谢小清安分守己收回手,不敢自作主张,万一又惹得父亲不快,后果他难以预料,尽管父亲不会罚他,看得出他真心不愿再给我添麻烦,多添苦楚。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空中浮尘涌动。

谢小清蹲下身,又问道:“可以了吗?”

透过院门的一束晨光从我身侧穿过,将我的身形在地面上拓成一个笔直的人影。我从袍间伸出一只僵硬的手,试探着握住那一缕光束,带着潮气的温度在我冰凉的皮肤上晕染开,融化指尖冰冷的血液。

时间差不多,我转头看谢小清:“扶我一下。”

谢小清眼里有光,笑着搂住我肩背,缓慢将我揽起。跪了整宿,两条腿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只有无端的疼痛提示着它们的存在。我完全无法站立,谢小清腰一弯,另一只手放到我膝弯处,两手一提,我被他抱在了怀里。

我无心纠结姿势,难忍的疼痛直逼脑门心口,在加上光线刺眼,我都看不清谁是谁,只觉痛楚难当,张嘴想呼痛,脑袋一偏,埋进一个柔软的胸膛,唇齿一合间似咬上什么东西,谢小清随之一僵,来不及多想,随着阵阵剧痛,借力发狠咬了下去。

谢小清抱着我进了房,将我轻轻搁置在榻上,我才得以睁眼缓痛,进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以及谢小清殷勤的小脸。

真是尴尬,我身后有伤躺不得,膝盖上又痛,也趴不好,只能侧卧着。谢小清赶紧抱来几条被子,一条一条往我身上搭,我枕着枕头,眼睛一眨不眨任由他操作。

我险些被压的喘不过气来,才道:“够了。”

谢小清缩在榻边瞅我:“公子还冷吗?”

“不冷。”我低咳两声,“谢谢。”

“公子你等我一下。”谢小清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出房间。

冰凉的身体逐渐回温,不多时就燥热起来,嗓子也干涩发痒,忍不住轻咳出声。我缩在被子里,感受着周身灼热的温度,连眼睛也是发红发烫,尽管这样,我依然觉得冷,寒战不断,想来是邪风入体,得了寒症。

我两颊通红,目光呆直望着空中的光线,一缕一缕明灭交替,无端幻化出叔父的身影。

“沈灵?”

我心里一惊,猛吸一口气,咳的更厉害,抬眼垂眸间,叔父近身,轻拍我背脊,他手法独到,我很快缓过来,只是眼角呛咳出的水雾还来不及擦拭,一双眼睛雾蒙蒙盯着叔父,眨眼道:“叔父。”

叔父见我脸色不对,拢袖伸手拭了拭我的额头,又伸到被子里探了探脉息,眸光流转道:“怎么病了?”

我呼吸之间吐着浊气,不知叔父是否知晓我整夜罚跪之事,转移话题道:“叔父怎么来了?”

叔父无奈道:“你爹脾气大又没有耐心,我让他昨天来给你上药,今天就不愿意来了,也不知他处理的怎么样,我给你看看。”

原来昨日父亲亲自来给我处理伤势,也是承了叔父的情。

我暗自牙关一紧,心里酸痛,面上却是欣喜的。不管怎样,叔父还不知我昨夜受罚之事,叔父淡泊,不插手父亲如何教导我,但昨夜之事,也是因为他留药而起,叔父常怜我伤痛,自是不愿连累我受苦受罚。

我现在僵侧在床,哪能轻易翻身让他看伤,避重就轻道:“身后的伤不打紧。我昨夜吹了风,今早醒来就这样了,叔父您给我开些药就好。”

“那我便不看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叔父向来好说话,我不愿的事情他从不会强求,“吃药先不急,我先让人给你端些姜茶过来,寒气一除,自然会好些。”

我把脖子缩进被子里:“有劳叔父。”

叔父安抚性的在被子上拍了两下,便离榻起身,我随之眼睫轻颤,脑子可能烧的有些糊涂,竟伸出一只手拽住叔父的衣摆,一个声音从心底发出:“叔父别走。”

叔父一顿,侧身垂眸盯了我片刻,弯腰抽出自己的衣摆,双手合住我滚烫的掌心:“怎么了?”

刹那间,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本就通红的眼眶酸涩异常。我眼睛一眨,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晕开浅浅的纹路。我心中默念千百遍的名字“沈枳”,始终不敢说出口,在唇齿间游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刹那间,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本就通红的眼眶酸涩异常。我眼睛一眨,热泪顺着眼角滑落到枕头上,晕开浅浅的纹路。我心中默念千百遍的名字“沈枳”,始终不敢说出口,在唇齿间游走不断,只道:“叔父。”

叔父玉容微动,指腹抚过我湿润的眼珠,语气有明显起伏:“哪里难受的厉害?”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叔父玉容微动,指腹抚过我湿润的眼珠,语气有明显起伏:“可是哪里难受的厉害?”

缩在被子里手默默移到心口处,狠狠抠住,无声道:这里难受

叔父见我不答,神情却是越发委屈,他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只拿我当小孩子哄,轻抚背脊,长袖拭泪,眉眼间有些许不解的忧愁,温声道:“我不走了,留下来陪你。”

听叔父这样说,我眼睛发亮,露在外面的手伸到脸庞前,抓住叔父正在轻揉我眉心的手,大胆的十指相扣,惊的叔父猝不及防,呆滞了片刻。那一瞬间我们四目相对,我掌心灼热的温度传递到他温凉的皮肤,逐渐升温。我唇齿干涸,无端眨眼舔了舔嘴角,握着叔父的手顺着脸庞往下移,掠过眉间鼻梁,在呼吸之间顿住。

我脑子里昏昏沉沉,想法做法也胆大妄为起来,湿润的唇角缓慢凑近叔父葱白的指尖...............

“沈灵。”

一个声音如晴天霹雳一般传入耳畔,搅乱我此番举动,我登时也反应过来,刚刚所作所为简直罪大恶极!

我慌忙放开叔父的手,眼神闪烁极力掩饰,不知该如何面对,心里恨极了自己。

叔父迷茫了一下,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疑惑道:“魔障了?”

我正不知该如何接话,叔父转眼瞧见我红肿的手腕,这只手早年因挨打受痛不过,往身后挡了一下,被板子砸到骨裂,多亏叔父精心照料得以好转,可就在昨晚,被父亲发狠的捏弄了一番,旧伤引发,又肿痛起来。

“这里怎么又伤了?”叔父不在纠结我刚才不端的行为,注意力放到我受伤的手腕上,轻轻揉摸,判断着伤势。

我眼睛盯着枕头上的纹理:“昨夜不小心摔了,用手撑了一下地。”

叔父瞧我一眼,没有细问,只道:“下次小心些,这里再伤着,可不好恢复。”

我双目无神,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叔父按一下,问一句:“疼吗?”

我吃痛皱眉:“还好。”

叔父叹口气:“这里没有外人,疼就直说。”

这点痛,哪里及的上心里的千疮百孔。

叔父又按了一下:“疼吗?”

我盯着叔父被阳光拓下的身影,眨眼道:“疼。”

叔父又问了几句,大体摸清了我手腕的伤势情况,我连连应“痛”,心里忽然好受许多。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叔父目光温凉,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道:“有些错位了,需要抹药固定一下。”

这副身躯伤痛,我早习以为常,只是又要劳烦叔父,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叔父望了望外面,又低下头瞧我,难得无奈轻笑道:“那个谢小清呢?”

“不知道干嘛去了。”我如实回答,“叔父您问他做什么?”

叔父拢了拢袖袍,理顺我额前碎发:“你不让我走开,你这身伤病怎么办?喊个人来端茶送药也好啊。”

我脸颊羞红,刚才是烧糊涂了才做出小孩之举,抓住叔父不让走,即便是沈悦都不会这样吧。

我回以浅笑:“叔父,我没事了,您不用再守着我。”

叔父眸光定住,神情莫测,眼珠里倒映着我浅淡的笑容,他唇齿一合,默念出一个名字,给我顺头发的手缓慢下移,遮住我鼻尖以下,只留一双眼睛相互对视。

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谢小清端着盘子出现:“公子,快干了这杯姜茶。”

我和叔父皆是一惊,谢小清进门我早听见了,只是叔父却好像沉浸在我的双眸里,我也不好打扰。待谢小清近身,叔父才袖手掩饰,转头看一眼谢小清端着的碗,问道:“姜茶?”

谢小清道:“对呀,夜里公子...........”

我咳了一声,谢小清机智的接话:“公子不小心受凉了,我想着姜茶可以驱寒,就跑去倒了一杯过来。”

我投谢小清一眼,表示感谢。

“正好。”叔父接过姜茶,拿到鼻尖闻了闻,确认无误。上次谢小清私自给我往粥里放辣椒粉,叔父也是在场的,折腾的我够呛。

叔父搅动着姜茶,侧头道:“沈灵手腕伤了,帮我去拿药箱来,我给他固定一下。”

谢小清左顾右盼,指了指自己:“我吗?”

叔父一笑:“还有别人吗?”

这个谢小清,怎么又呆呆傻傻的了?我嫌弃的催促道:“说的就是你,快去吧。”

谢小清撇了撇嘴:“好吧,我去了。”

谢小清出去之后,叔父捧着姜茶往我身前坐些,我侧卧着,喝不下东西,叔父将茶放置一旁,转身坐到我头前,低头问道:“能坐起来吗?”

叔父笔直的长发顺着腰间垂到枕头上,发丝间清淡的芬芳萦绕在鼻息之间,我贪恋般闻了片刻,听见叔父轻叹:“今日怎么了,这般魂不守舍?”

我歪头瞧叔父,眉眼一弯:“啊?”

叔父好脾气道:“你能坐起来吗?把姜茶喝了。”

“好啊。”

叔父揽住我的肩膀,我顺势起身,身后落座时还是痛的恨不得弹起来,不过有叔父献出的半截胸膛,让我半依半靠在他怀里,疼痛也就不觉得了。

叔父端来姜茶送到唇边,我伸手要接,叔父阻拦道:“腕间有伤就别动了,我喂你。”

我欢欢喜喜喝下一碗姜茶,入口的辛辣感刺激着口腔,惹得我反感皱眉,眼睛胡乱的转,最后视线落在叔父透亮的指节,所有感官都弱化下去,只剩下彼此跳动的心脏,在不同的躯壳里,相互贴近。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休养了一些日子,身后的伤和手腕大致痊愈,这几日我过的舒适却不安心,时刻想着还欠着三十板子,做什么都恹恹的。好不容易好些,坐卧之间不再顾忌,又来经受一遭,感受那几乎经断骨裂的痛,简直不敢想。

父亲向来说一不二,这些天我们也有照面,不过是日常问候,父亲绝口不提那日记着的帐,但我总是惴惴不安,生怕父亲一朝想起,拎着我去捶楚一顿。

这天,我内心纠结的在屋子里踱步,谢小清抓着一把瓜子,欢快的吐皮。

“呸!”谢小清吐出一颗瓜子皮,眼睛随着我的身影来回转悠,“公子,你干嘛呀?”

我完全无视谢小清,心里只有一件事:今天要不要去请罚。

谢小清托腮:“转的我头都晕了。”

此事不可再拖,整天担惊受怕的,一点不比挨罚好受。我牙根一紧,抬手在掌心捶了一下,一鼓作气走出门。

谢小清丢掉瓜子追出来,拦在我前面好奇道:“公子你这几天好奇怪呀?”

我拨开他:“别挡着我。”

谢小清又追上来:“公子干嘛去?”

“谢小清你再多说一句,”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谢小清再绊着我,我可能就要认怂了,我严肃道,“我就把你丢出去。”

谢小清撇嘴,退身站一旁,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我豪气万丈,目空一切的走到院门口,阳光斜直而下,风正好扬起身上的纱衣,在地上拓下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少年英姿。

谢小清幽幽来一句:“这么着急,赶着去挨打吗?”

我:“................”

一脚踏空,在门槛上崴了一下,我扶着腿一瘸一拐挪出院门,挺拔的身影在光线下佝偻,显得十分滑稽。

我本以为不过是扭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虽然当时痛的头皮一麻,还是硬挺着远离院门,往父亲的主屋走去。真是出师不利,不过我并不想回去,且不说我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这样回去怕是要被谢小清笑死。

咬牙忍痛又走了几步,脚踝处的疼痛越发无法忽视,我咬了咬唇,看四下无人,靠近一颗柳树,树下有一块干净的石头,我坐了过去,脱掉鞋袜,查看脚踝伤势。

我深吸一口凉气,脚踝伤了气,青肿的吓人,怪不得无法正常行走。

这下更尴尬了,找父亲请罚还差一段距离,回自己的院子又不甘心,真是进退两难。

想起幼年练武,伤了脚踝也是常事,多亏叔父一双妙手,轻轻揉按,再将骨节“咔咔”一合,片刻之后,便能活动自如。

只是现在上哪儿去找叔父?

我暗自叹口气,回忆着叔父的手法,自个儿上手揉按起来,不碰不打紧,一碰立马疼的我吸气甩手,看来方式方法不对,如此我也不敢在碰。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正烦恼,根根垂柳却有意无意打在眼前发梢,无端让人心烦意乱。我不方便起身,坐直身子抬手抓了一节在手里,上面绿叶顺着枝条有序的生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本想扯下这截碍事的柳枝,忽又觉得不妥,只好暂时先握在手里。

排排柳树对岸出现一个陌生的身影,那人着杏色对襟长衫,衬的人身量十分修长,不见眉目,只觉气质非凡。

我顿时起了好奇之心,抬手拨开眼前枝条,想要看的清楚一些,正好那人侧头看过来,他束发的长缨忽随风起,和摇摆的枝条一起,摆出浅浅的弧度,在刹那间,定格在空中。

他似乎也看到了我,虽不相识,我作为府上的公子,自然要识礼数。我松开枝条,浅笑拱手,对方淡淡瞥我一眼,拱手还礼。

露着一只脚坐在这里也不合适,要是人来人往传到父亲耳朵里,又该怪我举止轻浮了。我拍拍手,弹掉粘在手上的尘屑,准备弯腰穿鞋袜,往前一俯身,脚边上便多了一双白色暗纹的靴子。我顺着脚尖往上看,对上一张冷峻的脸,眼底清霜,眉间压雪,正是对岸那人。

我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说什么好,索性低下头,下摆将脚踝盖住。

那人衣摆着地,指骨分明的手跃跃欲试,眼看要触碰到我的脚踝,我缩了缩腿道:“做什么?”

那人面无表情:“别动,一会就好。”

说罢,不容抗拒的捞起我的脚,我双目圆瞪,如临大敌,尽量控制一脚将人踢飞的冲动,看他能怎么样。

就听见“咔咔”两声,那人放下我的脚:“好了。”

什么?我还没有准备好就已经结束了吗?活动了一下,还真不疼了。我穿好鞋袜,连连道谢。

“不客气。”

我站起身,打量了那人几眼,确定从未在府上见过,遂问道:“敢问阁下是?”

“江尽年。”

我也自报家门:“沈灵。”

江尽年眼眸微亮,微笑道:“沈家的大公子,幸会。”

我也客气:“不敢当。”

江乃城中大姓,富甲一方的江衍和父亲旗鼓相当,明面上两家相处和谐,也是生意上的伙伴。我不上进,家业的事情父亲还没有脱手的安排,是以我只知晓一些毛毛角角,不过,这个江尽年,我可从未听闻过。

我也不乐于打听,况且我还要去还账,是在无心与他多做交谈,略带歉意道:“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江尽年点头:“好。”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迈进主屋院门,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沈悦欢快道:“大伯,我今天早上在集市上找到一个好玩的东西!”

父亲道:“是什么?”

沈悦撒娇道:“大伯你看着我嘛!”

我走到门口,瞧见父亲立在桌案前,本是垂头在看桌上书纸,听闻沈悦的语气,无奈一笑,侧头望向沈悦。

沈悦躲在屋子左侧的梁柱后面,探出脑袋,脸上带着一张面具,面具上画的牛鬼蛇神,看起来恐怖又滑稽,沈悦故意发出吓人的声音,父亲不惊反笑,从桌案后绕出来,温和道:“你说的就是这个?”

沈悦拿下面具,露齿一笑:“还有还有!”

沈悦把脑袋缩回梁柱后,再探出来,面具上是另外一副景象。

父亲下颌一抬:“有趣。”

沈悦心神鼓舞,开怀大笑几声,变戏法似的一连换了好几张面具,每换一次,都引得父亲称赞连连。两人在屋子里玩的好不热闹,而且我驻足在门口,进退不是,只有阵阵凉风,灌入心底。

沈悦献宝完毕,雀跃着从梁柱后出来,跳到父亲身边,挽住父亲的胳膊摇晃:“好不好玩?”

“好玩。”父亲宠溺的投沈悦一眼,抬手点了点他额头,“你呀,就知道玩。”

沈悦捧脸认真:“那我不玩,大伯教我一些别的。”

父亲道:“你想学什么?”

沈悦脑袋一歪,靠在父亲怀里:“大伯总是一个人忙,在家事上我也可以帮忙呀!”

父亲和蔼的目光瞬间一变,眨眼又恢复如初,轻抚沈悦背脊道:“怎么?玩闹够了,想着帮大伯管理家业了?”

沈悦弹起脑袋:“大伯别误会!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您一个人太辛苦了。”

“紧张什么?”父亲道,“我自然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你还小,我也还有精力,你最好再趁机多玩一些时日,到时候别怪我烦你。”

沈悦眼底思量转瞬即逝,撇嘴嫌弃道:“会很麻烦吗?那算啦,大伯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哥哥作为长子嫡孙,将来还是让他操劳吧!”

父亲嗔道:“你呀,还是这般小孩心性。”

沈悦无赖:“我就这样,我才不要管呢。”

父亲道:“那也不行,到时候自有安排。”

沈悦哼一声,掰开父亲的手,从他怀里抽身,退两步后做了一个鬼脸:“我不管我不管,我拿着这些东西找爹爹玩去!”

“沈悦。”父亲伸手招呼沈悦,沈悦直接无视,转身蹦跶着跳出门外。我就在门口,侧身往门旁一躲,沈悦跳出来,余光瞥见我,转头惊喜要唤我名字,我连忙冲他挤眉弄眼,叫他噤声,可他还是清脆的一声:“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无语凝噎,轻轻“嗯”了一声。

沈悦没完没了:“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是要找大伯吗?他在里面。”

我冲他摇头摆手,沈悦还是叽叽喳喳不停,很快父亲迈步出来,疑惑看着我们:“怎么了?”

沈悦抢先道:“哥哥找您呢。”

父亲目光投向我:“什么事?”

“我...........”我支支吾吾,沈悦在这里我怎么好意思说是来请罚的,只好用祈求的目光望着父亲。

沈悦还算识趣道:“我去找爹爹了,你们聊。”

沈悦走远,父亲气息渐重,盯了我片刻,转身进屋道:“进来。”

我进屋合上门,父亲恢复不苟言笑的样子,问道:“什么时候来的?”

我想起刚才父亲和沈悦谈笑风生,顷刻间,就这般俨乎其然,心里酸楚难当,眼睛盯着地面说不出话来。

父亲声音提高:“沈灵,你发什么愣?”

我惊恐抬头,目光闪烁掩饰着内心的不平,如实道:“在沈悦给您变戏法的时候,我就来了。”

父亲略微一顿,语气竟没由来的缓和了一些:“怎么不进来?”

我睁着眼睛,说着心颤的话:“我看沈悦与您玩笑的很欢乐,不便打扰。”

父亲走到跟前,盯着我双目无声,随后目光一垂,落在我手腕上。父亲捞起我的手腕,那里被膏药敷了多日,上面还有一些别样的痕迹。我吓到发抖,父亲这是生气了?可我的手腕才好些,叔父也说再伤就不好处理了,哪经得起父亲再发雷霆。

我眼珠一潮,准备求饶,还没开口父亲就先道:“这里好了吗?”

“好..............好了。”虚惊一场,我慌忙眨眼呼气。

父亲“嗯”了一声,放开我后退半步道:“找我做什么?”

我手指蹭着衣袖,咬了咬唇道:“父亲............儿子之前还欠着三十板子............今日伤好无余,特意来领罚。”

父亲眉头一皱,回忆了一下,忽然笑了:“不说我都忘了,你挨打倒是积极。”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父亲眉头一皱,回忆了一下,忽然笑了:“不说我都忘了,你挨打倒是积极。”

我脸颊蓦然一红,不知如何接话。

父亲玩味道:“既然负荆请罪,东西呢?”

“这............”我低头苦思冥想,实在没有这种先例。自己拿着板子招摇过市的来找打,想想就能找个地洞钻进去,无奈父亲大人的威严,只好道:“儿子............现在回去取。”

“站住。”我刚转身,便被父亲呵住,“不嫌丢人。”

听到身后有动静,我唯唯诺诺又转回去,正好瞅见父亲从一旁花瓶里抽出一根装饰用的藤条。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心里七上八下的,父亲这是等不及了?只是这般不正经的“刑具”,我还从未挨过。

父亲的惩罚几乎都带有仪式感,幼年时戒尺小板,后来竹板竹杖,最沉重的便是那日的红木板子,桩桩件件都有着历史的沉淀,沾染我多少血肉。

我还在胡思乱想,父亲拿着藤条敲了敲桌案,我浑身一激灵,抬起眼睛看了父亲一眼,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亦步亦趋挪过去,双颊羞红,摸着黑漆铺就的桌面,一时间难以做接下来的动作。只有幼年时,父亲要打,才会不分场合姿势,常常是按到就揍;长大一些后,父亲就会正儿八经传板子,虽说有那羞人的规矩,但我是伏身在凳,脑袋一埋,也顾不得许多。现在父亲让我撑桌,如果按规矩来,我估计能羞愤欲绝,遂迟迟不知如何是好。

我内心再度纠结起来,违背父亲的意思,后果我难以承受,但似乎有一点可以商量,我欠的是三十板子,父亲拿的是藤条,轻重相较,父亲显然是宽宥了,只是父亲的好意,我这次却不能领受。

“咻啪!”

耳边传来一阵风声,随之身后炸开一道疼痛。我毫无防备,差点咬到舌头。藤条不如板子沉重,疼痛却是鞭辟入里,尖锐又火辣,顷刻间,便感觉肌肤肿起。

父亲点了点我的后腰,语气不善道:“挨打也能走神,打轻了?”

“没............没有。”趁着空隙,我连忙试图和父亲交换一下意见,“父亲...........儿子自知有错该罚,不敢投机取巧,避重就轻,劳烦父亲............还是传板子吧。”

身后气息一顿,父亲似无奈一叹,扬手一记狠辣的藤条响彻身后,力道明显比前一下重了许多。我猛地扣住桌沿,指关节一瞬间压的发白,就连呼吸的频率也被打乱,周身也是汗涔涔的。

父亲见我挨了两下,就如此反应,身上也在发抖,就这样我还想挨板子,在父亲眼里简直就是不自量力。父亲失望又复杂道:“这小藤条入不了你的眼?还是你嫌我力道不够?”

比起身上的痛楚,我最怕的还是父亲心寒,父亲生我养我十数载,我事事都没能让他如意,多年教导也没能让他展露笑容,这一点,我当真不如沈悦。我不知该如何修葺,只希望不会更糟糕。

“父亲言重了,儿子没有这个意思。”再顾不得颜面,双手撑上桌案,将身子压低,只等父亲提醒那羞人的姿势。

父亲沉默了片刻,不提规矩也不动手,但能感觉到,父亲一双眼睛注视着我,缓缓道:“沈灵,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欲言又止:“我..............”

父亲严肃道:“实话实说。”

我不敢再隐瞒,如实说出顾虑:“我.............我不想站在这里..............按照您定的规矩接受惩罚。”

耳朵又热又烫,这句话抽干了我所有的气力,接下来无论父亲说什么,怎么要求,我也无心计较反抗,只会顺从。或许我的不愿我的顾虑,对父亲而言向来无关紧要。

父亲按住我的后腰,抬手又抽了一藤,又气又笑道:“我什么时候要你脱裤子了?”

“啊?”我茫然回首望着父亲。

父亲一本正经道:“你想脱也是可以。”

“不不不!”我连连否决,“这样就很好。”

父亲不再多说,冷冷提醒道:“自己记着数。”

“是。”

刚才我自己怨天尤人,自作多情了一番,正羞愧的不行,父亲疾挥而下的藤条,很快打乱我脑中多余的想法,不到十藤,就抽的我心惊肉跳。尽管父亲的力道没有一点放水,但这次父亲的做法,对我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我心里除了疼痛,更多的是对父亲的感激。

数过一半,身后的伤难免重叠相交,隔着衣裤父亲看不清真切的情况,但我这个挨揍的,却能明显感觉刚刚两藤相叠,抽在一处,那里的肌肤瞬间受创胀裂,一股热流在臀上流淌开来。

父亲又随意补了三藤,力道皆有放轻,我眼前直乍白光,想着还有十下该怎么挨。

父亲这时却停了下来,不疾不徐道:“起来吧。”

我转头:“啊?”

父亲道:“听不懂?”

我两指拭过额上细汗,舔了舔咬到麻木的唇角,颤巍巍道:“可是...........还有十下..........”

父亲道:“到了。”

我再次疑惑转头:“啊?”

父亲似乎不反感我呆蠢的样子,耐心道:“我说到了,就是到了,我还不会数数了?”

此刻我再少根筋,也不会不明白父亲的用意,眼中水光未干,心中徒然一暖。我直起身子,转身颔首道:“多谢父亲。”

“别得意。”父亲道,“我列一些清单,你明日负责去采买。”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别得意。”父亲道,“我列一些清单,你明日负责去采买。”

我皱眉:“............好。”明天伤处怕是还来不及结痂。

父亲摆手驱赶道:“回去歇着吧。”

“是。”

我躬身行礼,一瘸一拐走到堂中,忽然眼前一黑,头顶被一件物什罩住。我取下来拿在手里一看,是一件深色的单袍。

父亲声音一冷:“披着,出去别丢人现眼。”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昂首阔步的走出门,一个时辰之后,便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谢小清悠闲自得,搬了一张长椅放在花树下,眯着眼睛嗑瓜子,听到动静,谢小清脑袋一弹,笑咪咪道:“公子你回来啦。”

我没好气白他一眼,谢小清接收到我对他的不满,这才起身走过来,见我这个样子,谢小清捂嘴偷笑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公子怎么了?”

我瞅着他:“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谢小清兴致勃勃:“公子尽管吩咐。”

我糟心无奈道:“帮我上个药。”

谢小清惊呼:“又挨打了?”

“你闭嘴!”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威胁道,“不可声张知道吗?”

谢小清瞪大眼睛乖巧点头。

我松开他的嘴,抬袖擦擦汗。

谢小清小声嘀咕:“又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一天被打八回,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斜眼瞧他,谢小清渐渐没了声,伸了伸脖子道:“公子我扶你!”

这次藤条虽然狠辣,伤处也破皮流血了,但不至于伤筋动骨,除了衣料磨蹭间难以忍受,走路起身倒是没什么大碍,抹点药就好了,用不着劳烦叔父,也只能让谢小清练手了。

谢小清解下我身上披着的单袍,要扔地上,我抬手一接,放在怀里顺着纹理折叠好。这是父亲的一片心意,他怜我身后一片狼藉,让我好掩人耳目。

谢小清疑惑道:“这是什么好东西呀?”

“你别管。”我摸一把袍子,连带着身后的伤痛也消弱了一些。

谢小清哼一声:“不管就不管。”

谢小清开始埋头给我清洗伤口,嘴里还啧啧不已,下手更是没轻没重,动不动疼的我一激灵。

谢小清擦拭着伤的最厉害的地方,我随之一抖,鼻息重了许多,谢小清“哎”了一声,说教道:“公子你疼就喊嘛,我又不会笑话你。”

我感觉自己在任人宰割,赌气道:“我不疼。”

谢小清“噢”了一声,又道:“不疼就不要抖来抖去,这样影响我的手感,阻碍我的发挥呀。”

我简直气结,又无计可施,气的把头埋进枕头里,别想让我再给谢小清一丝反应。

谢小清嘻嘻,似乎很满意这样,操作起来也快了许多,最后一气呵成,谢小清给我提上干净的长裤,声音洪亮道:“好啦!”

我长舒一口气,把闷到憋气的脑袋抬起来,呼气几口新鲜空气。

谢小清收拾着水盆药粉,我伏在榻上,细细感受药粉带来的刺激。起初不觉得,谢小清粗鲁的操作,让我皮肉再次遭罪这是意料之中,即便痛到发抖我也尽力忍住了。可为什么谢小清不再折腾了,伤处还是痛不可挡,相比之前,疼痛更盛,特别是有创口的地方。

“谢小清。”我叫住忙碌的他,吃痛皱眉道,“你给我上的什么药?”

谢小清端着水盆,认真道:“金创药啊。”

我咬牙:“哪一种?”

谢小清茫然:“你给我的那种啊。”

我表示怀疑:“拿给我看看。”

谢小清不懂医术,不知药理,我算是久病成医,屋子里也屯了一些伤药,这次上药之前,的确是我指明了哪一种药,才放心让谢小清动手,但明显不应该是这样。

谢小清放下水盆,搭好毛巾,掏出腰间还来不及放回去的药瓶给我。我拿在手里一看,瓶子没有错,打开一闻,登时恨不得把谢小清捶一顿。

这也是金创药,不过是早期的一种,虽然也有愈合伤口的作用,但是刺激性极大,初用时,疼痛难忍,慢慢地就可以适应。

我捶床:“我说的明明不是这一种。”

谢小清无辜道:“我我我............我不知道呀,我倒药粉的时候,发现正在用的那瓶没有了,你埋着脑袋,我就没有打扰你,就随意找了一瓶一模一样的.............”

我欲哭无泪:“谢小清,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谢小清瑟瑟缩缩一副可怜样:“公子别生气,不行的话我再给你换一次药好不好?”

见他这样,又是无心之失,我气消了一半:“你不是说没药了吗?”

谢小清讨好道:“我现在就去买!药在我在!药不在我也在............呸!我是说,我不在药也在!”

我被他逗笑:“算了,这药也不是不能用,将来说不定还可以救急,放回去吧。”

谢小清接过药瓶,思索道:“这药哪里不好?”

我似笑非笑:“让我把你打一顿,你就知道哪里不好了。”

谢小清吐舌:“那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我忍痛消化着药效:“就这样吧,明日我要去置办一些东西,顺便带些药回来,此事你就不要去外面瞎说了。”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我忍痛消化着药效:“就这样吧,明日我要去置办一些东西,顺便带些药回来,此事你就不要去外面瞎说了。”

谢小清不服争辩:“我大门不出 二门不迈好不好,跟谁说去呀?”

我不理他,闭上眼睛思考,月底便是叔父生辰,还有二十来天。叔父不喜欢热闹,每次都平平淡淡过了,但是父亲每年都会为叔父准备一些什么,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我虽然被父亲严厉警告过,但叔父生辰,我作为晚辈送礼应该说得过去吧。

楼主:平小襄  时间:2019-02-26 19:37:46
次日一早,父亲便派人给我送来了一份清单,还甩了我一脸银票。谢小清见钱眼开,拿着银票翻来覆去的数,我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低头看清单上的东西,上面写的皆是不凡之物,光听名字就很贵重。

我夺过谢小清手里的银票,不留情面塞到怀里,高傲的迈步出门。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阵阵撕痛,掌心也渐渐泛汗,步伐不得不放慢了一些。谢小清趁机狗腿的跑来,脑袋伸到我前面,眨巴眼睛道:“公子,你出门带我一起好不好?”

我道:“带你干嘛?”

谢小清砸砸嘴:“我我还没有吃早饭,咱们有这么多钱,去外面吃...........”

我铁面无私:“不行,这是用来买东西的。”

谢小清哭丧着脸:“那不吃也行,你带我出去我可以帮你拎东西呀,你身上有伤不方便对不对?”

我睁大眼睛,暗暗踢他一脚:“我好的很!”

谢小清一计不成又来一计,卖惨道:“伺候公子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待在府里,都不知外面的天空是个什么样子,曾经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山砍柴下河摸鱼,虽然日子过的清苦,好歹每天都是自由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奈何父母为了生计,不得不将我卖掉..............”

谢小清越说越可怜,眼里还泛起了水光,唬的我一愣一愣的。

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但知道心里有苦难说的那种滋味,不知谢小清这话几分真假。其次,他实在太能说了,倘若我不松口,他可能从盘古开天劈地编到现在。无奈之下,只好先答应他。

谢小清兴高采烈跟着我出了门,到了大街上,他的气质就完全变了,我都叫不住他。谢小清直径拉着我坐到了一家街边小店,是个卖米线的。

我如坐针毡,虚虚靠腿撑着。谢小清叫了两大碗,筷子往我手里一塞,自己先喝一口汤,爽口道:“好香!公子你也吃呀。”

我瞪着他:“你不是说不吃的吗?”

谢小清无辜:“我饿。”

最受不了谢小清这幅表情,只能自认倒霉,陪他吃了早餐再说,别说,我也有些饿了。

我搅拌着米线,发现上面放着几根绿色菜状样的叶子,这是个什么食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要敢于尝试新鲜的东西,而且父亲向来反对挑食浪费,我虽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先尝一尝吧。

!!!

这糟糕的口感不亚于谢小清的那碗辣椒粉稀粥,我频频皱眉,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好意思吐出来,只好无比惆怅的吞了下去,简直怀疑人生。折腾之下腿力也跟不上,一屁股坐个结实,好在早有准备,伤处裹了厚布,衣衫也是素黑,不然得露馅。

我口中难受,叫老板给了一杯清水,几口下肚才有所缓解。再看谢小清,他埋头吃米线,全然不知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一阵无语盯着他看了许久,他才将脑袋从碗中抬出来,意犹未尽的打了一个嗝。

谢小清发现我盯着他,他笑咪咪道:“公子你怎么不吃?”

我苦大仇深戳着碗里剩余的几根绿色叶子,质问道:“谢小清,这是什么?”

谢小清投一眼叶子:“香菜啊。”

我吃惊道:“什么菜?”明明吃起来臭的不得了,完全不想回味。

谢小清道:“它叫香菜,可好吃了,我每次都放好多好多。”

“停。”

“怎么了?”

“不想和吃香菜的人说话。”

“...............”

谢小清见我不像是开玩笑,掏起筷子夹走我碗里的香菜,抬了抬下颌道:“可以了吧,吃吧。”

我也没有那么娇气,埋头开吃。

谢小清一旁叹气:“简直不会品味,没有香菜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吃饱喝足之后,便去要城南置办东西,途径一片树林。

不远处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你小子眼瞎是吧?敢往我们大哥身上撞,不要命了是不是?看没看见我们有好几个人,我们随随便便一动手,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别跟他废话,这小子就是找打!”

“揍他!”

听着声音,我跟着走过去,看见一棵大树下,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满脸络腮胡子,说话唾沫星子乱飞,身边还有四五个小弟,一样凶神恶煞,而他对立面站着的少年,身形则消瘦许多,一副斯斯文文的文人模样,长袍上沾染的灰尘污泥,我能瞧见的侧脸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凄惨却不狼狈,这身影还有点莫名的熟悉。

“好狗不挡道!”少年举着酒瓶,摇头晃脑道。

可想而知少年接下来的后果,彪形大汉顿时炸毛,招呼他的兄弟们对着少年就是一顿爆捶,少年自是招架不住,很快就撑在地上吐血,那群人见少年一副命不久矣要吐血而亡的样子,忽然就停止了殴打,真闹

楼主:平小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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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潇湘溪苑

发表时间:2018-08-06 06:57:00

更新时间:2019-02-26 19:3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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