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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人原创】情种(又名:二货老齐爱上我)瞎子身世篇后续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邹慧娟zhj@超人多3370@SEVANOR______@黑心星星果@瑶小Q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知湘青露@无声花葬@良辰美景peony@碾冰借花魂@无邪小郎君zeo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泪若如樱@莉斯娅夏雨@初阳微凉不自伤@kasyf423@谁家三姑娘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雨中浮城旧事@吾字当归艾玛终于@ 完了,应该没用漏掉的了,有楼主也不管啦,下一篇预计下周更,楼主下斗废,大家包含吧……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十九 下斗


认识那么久,这还是解雨臣第一次和黑瞎子一起下地,下斗儿地点选在四川,从北京坐车过去路程不短,解雨臣是喜静的人,不怎么和伙计玩闹,多数时候都是窝在角落里玩儿手机,黑瞎子坐在后排,一副扑克牌就收拢了一帮小弟。
“玩儿牌吗,斗地主,来来来,三缺一!”


解雨臣听着身后咋咋呼呼的喧闹声,竟然有种莫名的安心,他小时候冷清的日子太多了,不爱做热闹的主角,但喜欢热闹。


“当家的,来打一局不?”


解雨臣回头,对上小伙计一张诚恳憨厚的笑脸,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拒绝,就听黑瞎子在后头吆喝:“栓子,回来,别喊你们家花儿爷,他不斗地主,人家自己就是地主!”车里一片哄笑。


汽车一路开到阿坝州,临近目的地卸下人就回村里待命去了,黑瞎子抱张地图绕着山头儿,左三圈右三圈,溜达了几个来回,最后一把匕首掼到地上,“就这儿,干活儿。”寻龙点穴。


七八个伙计挖了约莫两个钟头就见了松土:“当家的,通了,真有甬道!”


解雨臣扒着洞口往下望了望,回头冲黑瞎子一笑:“呦呵,不赖啊。”矮身就要往里钻,唬得黑瞎子赶紧拽了胳膊往后拖,“干哈玩意儿,你si bu si sa?哪有东家自己趟雷的,断后去。”没等解雨臣反驳,已经一马当先钻了进去。


这是个汉代前后修建的古墓,墓主似乎有些氐羌人的血统,甬道石壁上刻的都是古老灵异的图腾花纹,然而除了看着有些耸人,倒也没什么别的花样,一行人顺利通过甬道,按照之前搜集的资料,很快就要抵达主墓室,前头赫然出现了一方几十米宽的深潭。


在这终年不见天日的地宫里,潭水竟也没有发臭,黑漆漆的看不清有多深,要通往前方的主墓,这显然是必经之路。黑瞎子掬了一捧水到面前闻了闻,感觉没什么异样索性“咕嘟嘟”喝了一口,看得后边跟着的伙计眼都直了,心说“要不怎么人家是爷呢,真他娘的拼了!”


黑瞎子满不在乎,冲大伙儿招招手:“没毒,准备下水。”一起身正对上解雨臣阴恻恻的一张脸,沉得能挂住二斤秤砣:“这么爱喝水,回头给你插根水管儿摆解家后花园里当喷泉得了。”


“谢当家的抬举,那我以后也算解家大宅里一地标了。”黑瞎子笑嘻嘻的应,手下动作不停,把装备一一套进防水袋里。


他和解雨臣最先下水,后面是陆陆续续跟下来的伙计,大家都负重游不快,才到水中央就听到后头炸了锅。


一个伙计哭声凄厉的尖叫起来:“水鬼啊!有水鬼!”

随着一团黑影在他周围快速旋转,殷红的血迅速在他四周蔓延开来,人们眼瞅着那个伙计在水中痛苦的哀嚎挣扎,一条手臂以不正常的弧度沉入水中,再抬起来时已经只剩下一副骨架!


“救我!救……”血红的潭水很快没过了他的头顶,那团黑影旋风一样越聚越大,向另一个伙计席卷而来!


“是水鬼!水鬼索命来了!快逃啊!!!”潭里的伙计们发了疯一样向岸边扑腾,黑瞎子一蹬水拔出靴子里的匕首,牢牢盯住水中快速逼近的黑影:


“小宝贝儿,到爷爷这儿来!”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 水鬼


黑影越靠越近,又有两个伙计被围在当中,哀嚎声在整个古墓里回荡出凄厉的回音,解雨臣举着狼牙电筒照过去,看清了,那是一大片巴掌大小的鱼群,身如黑缎、双眼血红,总有成千上万条,翻转着水面,它们追随血腥而来,一旦有人中招见红,就会立即被团团围住,一只看得见的死神之手——水中恶虎,食人鱼。


“水老虎!快游!上岸!”解雨臣不知道这些本应生活在热带的死神为什么会出现在近两千年前的古墓里,他也来不及思考,因为一大波鱼群已经向自己袭来。


这些饿鬼都长着三角形的尖牙,咬住猎物就会在水中360度的扭动翻转,解雨臣的外套已经给扯掉了几大块,皮肤暴露在水里的伙计一旦被咬,只消一口,就连皮带肉给掀了去露出森森白骨,一部分鱼群追逐着血肉暂时沉下水底,而剩下的则会被血腥刺激得更加疯狂。


黑瞎子一刀砍断了咬在自己胳膊上的鱼头,鱼身兀自疯狂扭动着,喷涌出来的血液引来一群同类撕咬争食,他如法炮制连砍了几十条食人鱼,鱼群的攻击暂时被分散了一些:“放它们的血!让鱼群互咬!”


几个身手好的伙计开始用类似的办法狂砍鱼群,短短几分钟,整个潭水都被人血、鱼血染得鲜红,水面跟随着鱼群的撕咬翻转和人群的拼死挣扎沸腾着,像一大锅煮沸的开水,毫无技术可言,完全就是一场血肉相搏。

厮杀中陆续有伙计放弃挣扎,他们的尸体浮在水面上血流如注,仍被四周的鱼群不停的蚕食,很快一些断肢脱离身体,只剩一副白骨沉入潭底。


距离岸边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解雨臣和黑瞎子的衣服都已经给扯烂了,身上腿上全挂了彩,“不行,顶不住了,”黑瞎子拿背包甩开一片鱼群游向解雨臣,“花儿爷,这畜生太凶,得想办法离开水面。”


离开水面,说得轻巧,这潭水里除了疯狂的鱼群就是挣扎的伙计,解雨臣回头看了黑瞎子一眼,目光清冷得要命,绕是生死关头也把黑瞎子电得苏了一下。


解雨臣咬一咬牙,抽出腰间的细长折棍,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翻出水面,右手按着黑瞎子的肩膀一接力,凌空跃起,落下来时正踩上一具伙计漂浮的尸体!在堪堪下沉的时候用棍子撑着水面,一个180度的大翻身,落到另一个被吃得只剩半具身子的伙计上,跳起的一瞬脚尖使力,把上一具尸身向岸边推去。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就这样倒了三四次短,竟然已经跳上了对岸。


要不是手里还拿着匕首得不停抡圆了砍鱼,黑眼镜真想鼓掌,他恨不得现在手里拿的不是刀而是个DV机,能把刚才那一段录下来,下次倒斗儿拿给哑巴张好好看看,真不是显摆:“牛逼吧?我媳妇儿!”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本周外出,贺《盗墓笔记》开播,今晚三联更


二十一 墓兽


解雨臣跳到岸上拆开背包,将绳索抛入潭中,黑瞎子和离岸近的三个伙计拽着绳索勉强游到岸边,还有两个最后下水的伙计,刚入水不久就发现了前头的变故,连滚带爬的退了回去,剩下的人全交代在这几十米宽的小水潭里。


刚上岸的伙计们惊魂未定,手忙脚乱地拽掉依然挂在身上不松口的食人鱼,横七竖八地躺在岸边,气还来不及喘匀来,深潭方向突然激起一道漩涡,像一台超大的滚动洗衣机螺旋搅动,几个伙计站立不稳,险些再次跌回水里:


“水面…水面在上涨…”


带着鱼群的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蔓延而来,没有回头路能走了,解雨臣撑着棍子站起身:“都起来,往前!”


此刻他们身后便是通往主墓室的甬道,然而只向前伸展了五六米就被一道石门生生阻断,眼看着潭水越升越高,三个冲在最前面的伙计都有些起急:


“撬开、撬开!”
“各老子的!来铁锤!”轰——“不行啊,再来!”轰——轰——轰——
“娘希匹!上炸药!”


“等等!”黑瞎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花儿爷,你也管管你们家伙计,甬道这么窄,这一雷管儿下去准崩塌方,大家四下找找有没有机关按钮啥的,稳住!都给我稳住!”


黑瞎子带头开始沿着幕墙一寸寸摸索。


“稳不住啦黑爷,鱼都咬到脚啦!”
“坚持!龙脊背、女粽子就在前方!”
“坚持不了啦,鱼都咬到屁股啦!”
“让它咬,咬掉脑袋碗大个疤!”
“尼玛……”


整个墓室的地面突然颤了三颤,石门轰然打开,通往主墓的方向传来了机括转动和低沉的嘶吼声:“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那个,你们说的机关是这个吗?”解雨臣站在旁边眨眨眼,手里抱着一只弯腰扭跨的石雕兽像…


“是吧…”黑瞎子看向解雨臣一脸卧槽,“你什么时候拔出来的…”


“就你们刚刚聊天的时候……”


……

“解雨臣!你幼儿园老师没告诉过你镇墓兽不能随便拔吗?!”


小花耸耸肩:


“至少门开了。”


主墓里穿出的低吼,起初犹如一副沉没了几千年的嗓子嘶哑的开腔,渐渐变成轰鸣的吼声震慑大地,伙计们纷纷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举起了武器。


漆黑的通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当这个庞然大物最终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连解雨臣都忍不住骂了句英文,黑瞎子甩掉墨镜上的水一口啐在地上:


“妈的,这是掉动物园儿里了!”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二 金毛犼(上)


眼前出现的大家伙足有两人多高,只见骨骼不见血肉,身形像人又像犬,浑身都长满了金毛,獠牙外翻嘀嗒着浑浊的黏液,一双铜铃大的眼镜呈现出诡异的血红色,内里空洞无物根本看不到瞳孔。


也许是因为刚被唤醒,墓兽的行动还显得有些迟缓,但每一步踏来都让地面为之一颤,它的身后已经隐隐能看到主墓宽大的石棺。


黑瞎子端着机关枪,二话没说先扫了一梭子子弹,前胸、脑袋、四肢被打了个遍,那怪物被子弹扫得左右踉跄,硝烟散去除了身上留下细密的弹痕,竟是毫发未损,它偏头转向子弹打来的方向,嗓子里发出“咳咳咳咳”的嘶鸣,血红的眼镜空洞可怖,一爪子向黑瞎子扫过来,竟是快得惊人。


黑瞎子一骨碌滚到一边,与此同时换掉弹夹绕到它背后又是一顿机枪。怪兽抖抖脊梁转过身来,张开血盆大口直奔黑瞎子的脑袋,后者丢开枪纵身跃起踩着墓兽的头跳过背上,抽出匕首翻身便刺,没想到那大家伙灵活异常,一顿狂甩把黑瞎子从身上掀了下去。


黑瞎子就势几个跟头翻出攻击范围,两边的伙计一拥而上,有的使刀有的用枪,一群人围着墓兽连环进攻,奈何那怪物刀砍斧劈全然不惧,身形动作却越来越灵活,手爪锋利如刀、臂力也大得惊人,人给它扫到立时骨折,刀棒扫到也要断成两截。


几个回合下来,在场的都累得气喘吁吁,就连一向主张巧攻取胜的解雨臣额上都见了汗: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花儿爷听说过金毛犼吗?”黑瞎子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兴奋,前面几轮缠斗里他是攻击主力,体能消耗得最大,此刻已经是汗流浃背。


“那不是观音娘娘的坐骑吗?我们老家庙里还供哩。”旁边的伙计一脸呆萌


“你说的也对,神话传说里,犼是能跟龙斗的神兽,但在地底下还有另一种说法,人死后尸体不腐,血肉缩至骨骼内,就会变成僵尸,开始有条筋,筋上长出白毛,500年后,白毛变黑,又500年,黑毛变红,再过500年,修成金毛。当修到1000年的时候,是僵尸的劫数,普通僵尸都会灰飞烟灭,唯有金毛的僵尸僵而不死,是为金毛犼。我们今天见着的这个,可是僵尸的祖宗!”


解雨臣看他那一脸眉飞色舞的死样子就想一脚踹过去,心说下斗遇上了粽子王你他妈有什么可高兴的?剩下的三个伙计听了黑瞎子的话却都吓得面如土色:


“那按黑爷的意思,这东西是永远也打不死了?”


黑瞎子又打出一发子弹,摇了摇脑袋:“难!”


解雨臣一甩棍子:“再难也得上,不干掉它,我们怎么出去?”


“那也不一定。”


小花目光一凛,黑瞎子成功接下一个眼刀,意思很明确:这种节骨眼儿,你不鼓舞士气也就罢,还敢拆老子的台,信不信老子分分钟弄死你啊?


男人赶紧陪笑:“我的意思是说,这东西既然是墓兽,它的存在就只有一个目的,”他用枪口指了指金毛犼背后,“守护那石棺里的东西,没准儿里头躺着的那位就是它的宿主,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打开那棺材,一切都有变数。”


“那还等什么,跟我冲!”


“慢慢慢慢慢!”黑眼镜唬得眼镜都要掉下来了,“你也不属猴儿,脾气咋这么急!看到那石棺前头的机关了吗,你得先越过这金毛儿,然后想办法解开机关打开棺材,找到里头控制墓兽的关窍…”


此刻他们五个人火力全开,也只能勉强拖住金毛犼,要减少一个攻击主力并且正面突围抵达石棺,几乎没有胜算,“所以说,咱得’稳着来’,先把它引开,离石棺越远越好。”这是黑瞎子最后的结论。


自从19岁帮忙布局以来,黑瞎子让解雨臣“稳住”的次数没有100,也够50,以至于他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心烦,但事实证明黑瞎子的谋划往往能出奇制胜,所以解雨臣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


五个人且战且退,又打了十几分钟,已经渐渐被墓兽逼到了墙角,解雨臣感觉自己的体力已经快达到极限了,黑瞎子一路机枪扫射,崩得满地弹壳,备用弹夹只剩下一个,身边的伙计更惨,已经有两个被那兽爪扫在地上爬不起来。


“还他娘的要’稳’到什么时候?”


解雨臣吼完这一嗓子就听得背后传来拉枪栓的声音和一声闷笑:“就现在!”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三 金毛犼 (下)


他感觉自己后脖领子一紧,眼前的景象飞速后移,整个身子紧贴着金毛犼挥舞下来的手臂直飞出去!做抛物线状被甩出去十几米远,差点整张脸着地磕在放石棺的台阶上:“黑瞎子,我日你奶奶个腿儿!”


黑眼镜发狠力扔出解雨臣后一个飞身跳上金毛犼的后背,他顺着怪物的脊骨压腰疾走,以令人难以置信的平衡力一路跑到它的后颈处单膝下沉,牢牢抵住金毛犼的颈椎,枪口轧上脖子把最后一梭子子弹悉数打了进去!如果说练到金毛的僵尸还有什么死穴的话,那么唯一的希望就在它脖子后仅存的些许白毛了。


机关枪一般都是远程射击,像这样枪口顶着目标射击后座力极大,震得他胸口生疼,手臂麻得几乎失去知觉,在震耳欲聋的机枪声里只听见男人的暴吼:“解当家,你可千万手脚麻利些!”


解雨臣心头一沉,手指覆上石棺的机括,五个人中,三个伙计已经丧失了战斗力,自己又被隔空抛了过来,黑瞎子现在是拿命在给自己争取时间,他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解雨臣,要稳、要快!

从黑瞎子开枪的一刻起,巨兽就发了狂,绕着墓室拼命挣扎,亏得黑瞎子力气大拽着它的鬃毛才没给甩下去,直到打完了最后一颗子弹,金毛犼发狠转身吼声如雷,把还半蹲在它背上的黑瞎子给凭空甩飞出几米高,眼看就要撞上墓顶,男人在半空中整个人弓起,做了个180度的大转体,翻过身来的时候已经把手里的机抢朝巨兽砸了过去!与此同时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黑金短刀,这把刀他从下地起就一直背在身上从未出鞘,刀身厚重内敛完全是黑金锻造,却通体流动着不怒自威的杀气。


黑瞎子握刀在手的瞬间再度弓背翻身,借助着下落的力道反手将刀劈了下去!斩马刀!


那一刻,连躺在地上哀嚎的伙计都忘记了呻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无法相信人类的身体能完成那样的动作,以至于后来活着出去的伙计都被成功圈了粉儿,黑瞎子提再二逼的要求都无怨无悔、毫无异议。


砸出去的机枪刚落到怪兽脑袋上,黑瞎子的刀就到了,俯冲而下直刺心脏!绿色的尸液溅了黑瞎子满身,金毛犼仰天长啸声如雷霆万钧!它已经完全血红了双眼,如一头发狂的疯牛在地上打滚、撕扯,要把眼前能触及的一切都扯碎。黑眼镜拽着刀柄,身体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小舟,顺着巨兽的猛烈摇动被晃过来、甩过去,期间还要留心躲避随时从头顶落下来的爪子。


“打开了!”与此同时,解雨臣终于扣下最后一个机括,尘封千年的石棺开启的声音,淹没在金毛犼的狂啸里。解雨臣提着长棍,小心翼翼的走近石棺,挑开棺盖的瞬间,还是不由得愣住了。巨大的石棺里只盛放了一件女子穿戴的轻纱羽衣,除此以外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尸体的踪迹。


事已至此,解雨臣只好大着胆子迈进石棺,这棺椁内里非常宽敞,简直像个嵌套的小型密室,解雨臣蹲在里头只能露出半个头,他沿着棺材底部的位置一寸寸摸索,探到棺材中间位置的时候,突然听到“咯嘣”一声金属上扣的声音。


“是这里吗?”解雨臣从石棺中探出头来,正看见黑瞎子终于给金毛犼甩飞出去,胸口结结实实的挨了巨兽一记重击,那力道之大,让他整个人划出一条直线“砰”的一声撞上墓墙,然后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直直坠了下去。


解雨臣一声“瞎子”还没出口,只感觉脚下的地板一空,整个人毫无防备的掉了下去!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四 密室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出口……


解雨臣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困在这个密室里多久,他把狼牙电筒的光线调到最暗,希望能尽量支撑更长时间。


自从在主墓的石棺里误打误撞拧动了机关掉进这个密室,他已经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把密室上下左右所有方位都360度无死角的摸了个遍。然而这个密室完全是用整块的石板打造,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按钮机关。他被黑瞎子甩过来的时候没有带炸药,光凭身上的一根长棍和两把蝴蝶刀想挖墙出去完全没有可能。




身上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运动和体能消耗,等待不知道会不会来的救援。


在他掉下来的最后一瞬,两个伙计被阻隔在入口食人鱼水潭的另一端,三个伙计在主墓室里,已经被金毛犼打得完全爬不起来,而黑瞎子,唯一有可能来救他的人,也陷在那场凶险异常的缠斗中,生死未卜。


“这样算来,果然没什么可等的了。”


解雨臣自嘲的笑笑,自己如今似乎已陷入了一个死局,接手解家这七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样看似没有任何出路的局面,倒也实打实的历练过几回。只要人活着,事态总是瞬息万变,有时候没有路走也许只是时机、火候还未成熟,与其干着急,不如先换换脑子。


解雨臣长指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背靠着石壁一点一点研究起那件从石棺里带出来的轻纱羽衣,也就是他们损兵折将下这凶斗要找的东西。起初除了轻些薄些料子好些,还真没发现它和一般的羽衣有啥区别,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手电电量濒临耗尽突然跳了光。他在一片黑暗中摩挲到,这羽衣表面并不如看到的那样平整光滑,而是有很多用极细的铂金丝绣出的突起,正常光线下和羽衣融为一体,很难被肉眼发现。


解雨臣把手电光斜打在羽衣上,凭借着金丝的反光一点点辨认,渐渐发现这竟是一张比例精确的墓室地图,所指引的地方恐怕正是老九门梦寐以求的汉室宝藏,和逃出这汉墓的一线生机。难怪这么一件薄薄的羽衣下三门的掌柜、当家在找它,上三门的遗老遗少们打听它,就连不少国外的考古队也在打它的主意。


只可惜,地图是找着了,却被困在这石室里不得动弹……电筒的光芒越来越弱,终于耗尽了最后一点电量,整个墓室归于黑暗,解雨臣靠着幕墙,人也开始迷迷糊糊起来,意识被一点点抽离身体,像一丝幽魂飘荡在空中。


“小花!”远处不知是谁在喊他的名字,声音稚嫩又熟悉,仿佛来自天际,他回头,白晃晃的日头下,漫山遍野的杜鹃花……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五 平生


“小花!你看这蚂蚱,我刚抓的,找盒火柴烤,腿能吃的!” 解雨臣费力的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逆着光对他。


“小花,这是我偷的果子,你可藏好啦,别告诉三叔啊!”他被塞了满手的李子,火红火红的,低头看着抱满果子的两条胖乎乎的小胳膊有些犯愣,自己的手怎么只有那么一点儿大?


身边的景物仿佛无数条挥舞的彩链,蜿蜒扭曲着飞速旋转,一本厚实的线装书砸在头上,身边是小女孩“咯咯咯”的甜笑,还是那个男孩子,架了副老花镜,有板有眼,“今天老师教《诗经》,第一篇《关雎》!”


长沙老宅的秋千架上,他和羊角辫的小姑娘并排坐在上边,看对面的男孩儿摇头晃脑、滔滔不绝:“跟我读: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关雎秋,在河之洲……”


“不是秋、是鸠!小花,你怎么大舌头?秀秀不许吃手啦!再来一遍,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关雎、关雎……他看着手里那本卷了边儿的线装《诗经》,一个名字在脑海里恍恍惚惚。


“小花,我要回杭州啦,这本《诗经》送给你,二叔说里头有我的名字呢,等你长大啦,我就回来娶你!”
……


“‘分我一枝珊瑚宝,安她半世凤凰巢。’下一句是什么,可记住啦?”解雨臣眼看着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背又挨了一戒尺,抬起头,却是个仙风鹤骨眉目慈善的老人,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涩的幸福,什么东西模糊了双眼,他伸手抹了一把,满手的鼻涕眼泪。

好久不见,“二爷爷……”


“你这小子,平时倒也硬气,怎么今天挨了几下打就哭啦?”


他想说,二爷爷,我很想你。


却听到另一个自己的声音:“这出戏太哪啦,换一个嘛。”

老人倒是笑了,“傻小子,做人本来就是很难的,哪有容易的路给你走?”


是啊,太难了,不能选的,可是二爷爷,你知道吗?我很想你,小花很想你…


……




“各位叔叔伯伯放心,解家以后有我解雨臣担着,欠下的账一分都不会少!”他仰头干下一满杯白酒,胃里火辣辣的灼痛。


“小解当家这话我们可都记下了,喝这么少哪儿够诚意啊,来来来,再满上三大碗。”
……


“小花哥哥,你以后真不唱戏啦?”还是那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却已出落出了几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二爷爷在天上知道的话,要伤心的。”


秀秀,我的傻妹妹,这世上要伤心的事太多了


……


解雨臣想摸一摸女孩儿的头发,眼前却突然转出一个半弯嘴角的男人来,叼着只棒冰朝他伸出手掌:


“小九爷,鄙人齐默,道儿上人称黑瞎子。”


齐默,瞎子……


他伸出手却并没握到那只手掌。


“解当家,听人说话是要用心的,瞎子能卖消息给你,但没法替你拿主意……”


“你是株海棠,就给我挺挺拔拔地长着,别作践我、也作践了你自己!”


即使已经过了那么久,解雨臣发现,面对那个男人正经起来的威压时,他仍旧毫无办法。还在晃神儿,却听到背后有人敲着一只没啃完的蝎子骨:

“树大招风、树大招风,听过没有?根基没稳前,露在外头的越少越好,等你的根扎稳了,开花结果都是水到渠成的事,猴急什么?”


解雨臣笑笑,学男人的样子摸摸鼻子,“黑爷教训得是,急不得。”


……


“解雨臣,冲你这份心意,瞎子还你一份大礼。”


“小花爷,瞎子答应你的还礼,如今局已经做成了。”


“为了你和瞎子自己的安全,从今天起,我们少见面。”


“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小花儿,你是人中龙凤,但要涅盘飞天,还需要一场大火历练……”


“我是愿意一直这么护着你的,可是这样,你永远出不得头。”


“你可以不信我,但是要做飞天的凤凰还是笼里的金丝雀,你有你该走的路,我说了,这事不由我选的。”


是啊,从来都不由我们来选,解雨臣绕到男人面前的小桌边坐下,给自己和黑瞎子各满了一杯酒,


“瞎子,当年是我不懂事,这杯酒解雨臣敬你,谢你这么多年的苦心历练!”


他举杯一饮而尽,面前的男人低头笑着并不接酒杯,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好玉初生时,光彩都是藏在石头里,须得有一个人小心引着、护着、狠狠的磨砺…怕磨得狠了,伤了棱角,磨得轻了,又成不了玉…所以说,识玉容易琢玉难,不过都是各有各的天命,瞎操心罢了。”


“我见过它的本心,若不护着,给人磕碰了、糟蹋了或者随随便便埋没了,也是心疼……”


“我未必能护它一世,但只要成了玉,转换几个江湖、落到谁手里也亏待它不得…”


“我,赌他有心……”


解雨臣怔愣了一会儿就笑,摊开手掌,托了一枚扇坠子伸到男人面前:


“喂,你还没等到小爷亲口开宝吧?这回是你赌赢啦,那块顽石,有玉心。”


他看见男人朝他抬起头来,笑得温暖,那张脸突然变成了儿时教他背《关雎》的男孩儿、变成了二爷爷刻满皱纹的微笑,最后又变回一张带着蛤蟆眼镜,笑得格外夸张的男人脸。


他朝着男人的方向伸出手去,却猛然听到上方传来的一声巨响,天崩地裂!所有的意识像吸盘一样回归身体,紧接着就是密集的剧痛,碎石块暴雨一样砸在身上!


解雨臣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从一堆尘土和石头里爬出来,头顶上的石板已经给炸出了一个大窟窿,一束手电光直射下来,直晃在眼睛上,他眯起双眼适应了好半天,看清了,墨镜底下露出八颗牙齿对自己笑的人与梦境重合在一起,幸好,还是他的脸。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六 墓群


“可算给我找着了。”黑瞎子笑着,一个翻身跳进石室。


解雨臣见他动作还算利落,只是胸口的衣服撕裂了大半,伤口已经处理过,里头的绷带仍微微渗出些血色:“你的伤,不要紧吧?”


没成想黑瞎子一进来就给他来了个熊抱:“媳妇儿,外头那金毛狮子狗欺负我!我疼啊,你还有吃的吗?”


解雨臣站在原地没动,琢磨着这话头的逻辑实在没法接茬儿,最后决定只回应最后一句:“还剩半包压缩饼干,要就拿去,还有,你抱够了没?”


黑瞎子好像很不舍似的,又在他肩头蹭了蹭,才不情不愿的放开手,用嘴叼住手电,掉转身去解雨臣背包里翻饼干。他的动作很奇怪,软趴趴的,跟没有骨头一样。


解雨臣走过去从他嘴里接过手电帮他打着:“我说,咱们能不能先出去再吃,这地方我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那可对不住,咱俩至少还得在这里再坚持两天。”黑瞎子背后有眼似的接着道,“别跟我瞪眼,不相信你自己爬上去看一看。”


解雨臣依着他的话爬上屋顶新炸出的大窟窿,用手电四壁晃了一圈傻眼了,黑瞎子没骗他,他刚刚跳进来的地方是另外一个完全封闭的石室,结构和自己所呆的那个相差无几,根本没有任何出口。他还在疑惑,就听黑瞎子在下头扯着个破锣嗓子叫唤:“看完了把手电给我!你饼干放哪儿了?”


解雨臣只得摇摇头,又跳下来,继续打着手电帮黑瞎子找饼干。趁着空档,大概了解了下自己掉下石室之后的发生的事,黑瞎子对着金毛犼后颈打出的那梭子子弹,最后还是发挥了作用,加上解雨臣打开棺椁宿主阵位被破,那怪物虽然爆发起来气势牛逼到雷霆万钧,却也终究是到了强弩之末。“不就是拼体力吗,老子活活耗死丫的!”当然这是黑瞎子的说法,解雨臣掉下来的时候,黑瞎子已经负了伤,整个过程绝不会那么容易,不过男人愿意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解雨臣也就识相的没有拆穿。


直到打完了金毛犼,他们才发现解雨臣不见了。四个人绕着墓室搜索了个遍,才找到解雨臣当时拧动的机关,然而自从他掉下去后,那个机关就变成了实心套锁,再也无法转动。起初,几个人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在石棺内壁的雕刻中发现了关窍。


按照黑瞎子的分析,这个主墓的设计有一个上下旋转的双层墓室群,由于转动极慢所以不易察觉。上下两层墓室数目分别按照天干、地支的数量和顺序排位,上层十间: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下层十二间: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每个石室都以整块的石板相隔,只有当上下两个墓室旋转到刚好相对的位置时,阻隔石板最薄,炸药才能炸通打开,而各个石室成环形旋转,每隔一定周期,都有一次机会面向通往外界甬道的生门。这样的设计极费心思,古时没有雷管儿和充足的压缩食物,除非是了解各处开关的墓主一支,外人根本没有机会逃脱生还。


即使是几千年后的今天,要先跳进“天干”的封闭墓室,等待旋转时机炸开中通墓墙到“地支”层去找人,最后还要算准方位在生门位置逃出生天,机会也是微乎其微。


带下来的三个伙计都已经没有了战斗能力,黑瞎子汇总了下大家背包里的东西,留下了必要的食物、水源和炸药,吩咐他们先按石棺提示的方位出去,自己则跳下墓室找人。之前的几次尝试并不顺利,他在里面耗了快10天,连着炸了四个石室,才找对了解雨臣所在的那个。


预留的那点儿吃的早就耗尽了,好在之前分配时主要的食物水源都在解雨臣背包里,他倒不担心解雨臣会比自己先饿死。


“你是不知道这些天,老子都饿得眼冒金星儿了,碰着个粽子都能给夹生吃了 。”黑瞎子终于啃下一口饼干,“我就后悔啊,下来的时候,咋没先到那水潭子里,捞两条食人鱼呢,这生鱼片小火儿一烤吱吱冒油,多美啊……”


解雨臣看着黑瞎子一边啃饼干一边意淫烤鱼,给他递过一瓶水去,“你吃慢点儿,别噎着。那按你的推算,这个石室转到生门的方向还需要两天?”


“嗯,至少两天。”黑瞎子只吃了半块儿饼干的四分之一,灌了一大口水,靠在墓壁上摸摸肚皮,“要是算错了,咱俩就都得死在这儿,我只剩下一根雷管儿了。”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深夜福利,提前更新啦
二十七 旧疾 (上)


解雨臣皱皱眉:“你再吃些,不是说饿了好几天吗?”


“留着点儿吧,指不定还得困多久呢。”黑瞎子笑笑,头靠着墓墙往后仰了仰,打起了瞌睡。


这十天他怕错过解雨臣所在的墓室,精神始终高度紧绷,几乎没怎么睡过,一旦暂时放松下来,又吃了些东西,睡意就铺天盖地袭来,很快将他囊携进一片又深又暖的黑色海洋中。


黑瞎子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仍在不停试验机关,他一个接着一个墓室炸过去,每一片废墟后头都是面目可怖的血尸、禁婆、僵尸、粽子,千奇百怪、面目狰狞,然而每一个墓室里都没有解雨臣,直到他炸开最后一个,一只僵尸满脸是血的回过头来,身后是啃剩的半具躯体、骨肉森森,黑瞎子屏息望向那尸体面庞的刹那猛然惊醒,唬出了一身冷汗,里外衣服都湿透了,胸口的钝痛又加重了几分,他按着胸口慢慢平复呼吸,感受着一呼一吸间胸腔里传出的丝丝阵痛,不知道骨头有没有断。


一抬头发现解雨臣正晶亮着一双眸子盯着自己看,就扯出一个不正经的笑:“小花儿爷也爱看睡美人儿?”


“我只是好奇,什么梦能把黑爷吓成这样。”解雨臣不卑不亢,语气淡淡的。


“那可多了,”黑瞎子掰着手指头数,“饭不够吃啦、东家不给节钱啦、老婆让小白脸儿勾搭跑啦……花儿爷就没有害怕的事儿?”


“有啊,”解雨臣笑笑,解家坐大后,他难得有机会和黑瞎子这样心平气和的聊天,“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和伙计们玩得太好吗,你了解一个人多了,对他会有感情,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不能再随意的丢下了。”


黑眼镜靠着墙坐起来,往解雨臣的方向挪了挪:“要我说,你就是太较真儿,朋友还是敌人、世交还是世仇,这世上的事儿不是非黑即白的,该到哪一步你就去走,路没有到头儿的时候。”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瞎子,你够磊落。我如果跟死在水里的伙计扯过皮、交过心,那天就没法心安理得地踩着他们的尸体上岸,我不能让自己有这个犹豫,干这一行,多一分犹豫就多一分危险。”


黑瞎子盯着他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解雨臣,你是太害怕失去。为了不失去,连要都不敢要,可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许就会明白,有些事有些人,该来的你就得放大胆子让他进来,太怕失去同样属于没有珍惜。”


解雨臣心里涩涩的没有应话,低下头去翻弄背包,两个人就这么坐着,昏黄的手电光在墓墙上打出两条细长的影子,暧昧又疏离。他不是傻子,上下两层的墓室有那么多,要在里头救出一个人的几率有多大?黑瞎子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来救他,是赌了命的,从下这趟地开始,他几乎一直在赌命。


时间仿佛静止,不知沉默了多久,解雨臣再抬起头时,手里举着剩下的少半块儿压缩饼干:“齐老师,你要不要来点儿?”


黑瞎子不接话也不接东西,只是看着他笑。


“花儿,真希望有一天,你不是因为我对你好才对我好。”


对于解雨臣,黑瞎子自信从来都没有看错过:能承几分情、该还多少好,解雨臣心里有杆秤,这位小九爷比谁都看得懂真心,也比谁都更加珍惜真心。从小的经历,让他在任何关系中都从不奢求,但你对他好一分,他必你还十分,黑瞎子对他好到了一百分,他倒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现在,黑瞎子最想做的,就是把这杆秤的平衡彻底打个稀碎,不要衡量、不要算计,两个人在一起就该全心全意,好,或者不好。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八 旧疾(下)


小半块儿压缩饼干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尽管省了又省,12个小时过后,就连渣子都不剩了。


解雨臣不动声色,把大部分都让给了黑瞎子,后者看在眼里并没拒绝,一是这些天他的确饿得狠了,大脑已经开始罢工经常间歇性眩晕;二嘛,解小九爷难得上感子对你好,你还推三阻四未免有些太不识趣。


吃光了最后一点食物,接下来的30多个小时才是真正难熬,解雨臣有时候很服气黑瞎子讲话寻龙点穴、句句诛心;有时候是真烦他这话痨毛病,比如现在,饥肠辘辘的感觉已经够抓心挠肝,他还非爱玩儿自虐,各种脑补出去后的大餐。一路从山村野味意淫到满汉全席,亏得一把年纪的人了,菜名倒也背得齐全。


解雨臣听他自说自话又墨迹了两个多小时,总算讲完了满汉全席,以为终于苦尽甘来,没想到人家话风一转,连个广告时间都不给,直接进入家常菜环节。


“上面这些都不算啥,要说人间极品,还得数我亲手做的青椒肉丝炒饭,这趟出去,一定做给你尝一尝,那滋味儿,啧啧……”


解雨臣听着黑瞎子吸溜口水就一阵神烦,强压着性子不爆发出来,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心说你爱说啥说啥,老子只当听不见。


万万没想到这二货描述了一会儿青椒怎么清香、肉丝怎么嫩滑、米饭怎么爽口之后,竟然好死不死的唱了起来:


“我们是一堆青椒炒饭,青椒炒饭特别香,你知道吗?我们正在墓室里,墓室里没有青椒炒饭,这怎么怎么活……来来来来来来,我们就爱吃青椒炒饭。来来来来来,你听到吗?虽然你们也是绿色,却没有青椒和我亲。啦啦啦,所以青椒炒饭给你们吃,给你们吃,给你们吃。我们是青椒炒饭帮,我们青椒的好朋友,当然也爱白米饭,但是混在一起最好了。哦,忘了还有肉丝,忘了还有肉丝,YOU JUMP,I JUMP,YOU JUMP,I JUMP.肉丝肉丝,啦啦啦啦……”


解雨臣从听到“YOU JUMP,I JUMP”那一句英文时起就已经彻底崩溃,抓起身边的背包直接朝黑眼镜甩过去:“有完没完?!”


黑瞎子正唱到“肉丝肉丝”十分陶醉,猝不及防给糊了一脸背包特别委屈:“媳妇儿,没得吃我想想还不行吗……”


“给我默想!”


“得嘞。”男人倒也听话,索性背对着解雨臣侧身躺了下来闭目养神,墓室里一时又恢复了寂静,只剩黑瞎子略显粗重的呼吸声。接下来的时间,黑眼镜基本没说过话,除非解雨臣主动发声,他才跟着搭几句腔,也都是“嗯嗯啊啊”敷衍得很。


解雨臣中间爬起来几回,想确认他是不是睡着了,每次刚有动作,就听见男人低沉嘶哑的声儿:“醒着呢。”他猜测黑瞎子是不是有点儿不高兴,又捉摸不透这变化的来由,就这样不尴不尬的折腾了很长时间,黑眼镜突然一个轱辘从地上坐起来,狠狠搓了搓脸,从怀里摸出个方位罗盘。


“来了来了来了!”


解雨臣蹲在他身后看着他一点点在墓室里转圈测方位,最后在一个方向的石壁前停下,掏出了炸药。
“成不成就是它了,到墙角儿去,抱着脑袋!”


小花非常配合的找了个离爆破点最远的地方趴下来,就看见男人点燃引爆后一个飞身,朝自己的方向扑来,炸药声天崩地裂响起来的时候,刚好落在他隐藏的位置,把他护住身下。


这一场爆炸就是一次押宝,黑瞎子用上了所有的炸药,整个墓室都在震荡,积土碎石倾泻而下,堆积有两尺多高!两个人爬出来的时候,满口都是粗粝的沙土,黑瞎子被飞石划破了额角,一条很细的血流蜿蜒下来流进左眼,更糟的是,他的眼镜在震荡中掉进了废墟,等他终于翻腾出来的时候,镜片已经碎了大半。他抖了抖土,将一副碎得惨不忍睹的墨镜挂在脸上,整个人显出几分滑稽。


“我一直以为,你装逼也有个限度。”他们没有赌错,炸开的幕墙外是一条笔直的甬道,根据地图那就是生门的方向,此刻解雨臣站在出口处看向黑瞎子,“这黑灯瞎火的,你带那玩意儿干嘛?”


“因为我有病,没法不带墨镜。”黑瞎子撑着身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略过解雨臣走出墓室,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今晚该吃什么:“我是说,我的眼睛有病。”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统一回复下催更的盆友们:楼主懒人,每休息日双更,工作日都忙得不要不要的,无暇更新的说~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二十九 出墓


小花跟着他的脚步走在后头,脑子有点发懵,现在回想起来,从他认识黑瞎子起,男人真的从来没有摘过墨镜。他以前一直以为黑瞎子只是比较爱摆酷:


“你,开玩笑的吧?”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叫黑瞎子?”黑眼镜笑。


“那到底是什么病?真的会瞎掉吗?”话一出口,解雨臣就觉得自己真是蠢毙了,好在黑眼镜似乎并不介意。


“也许吧,”他清了清喉咙,不知道为什么沙哑得厉害,“我也很难解释到底是什么病,很多医生都说没见过,只是遇光就容易恶化,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并发症,这几年已经很少犯了。”


解雨臣被这排山倒海的信息量压得有些语塞,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什么话来,他认识黑瞎子的时间不算短,在他眼里,那一直都是壮硕如公牛的男人,不要说身患隐疾,连感冒发烧、头疼脑热都从来没有过。


“就没法子治了吗?”解雨臣告诉自己说些安慰人的话,无论如何不能再提问题了,然而一张嘴又是一个问句,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情商变得这么低了。


黑眼镜嗤笑出声:“有啊,多吃青椒!大夫说青椒对眼睛好,所以青椒肉丝炒饭就是我的独门偏方儿。”


“是吗。”小花明明知道他肯定是在瞎掰,哪有人的宿疾能靠个炒饭治好的?要是这也能行,那中餐馆儿早就统一世界了,但他愿意顺着黑瞎子的话去想,至少这样没那么绝望。


“当然是啊,”男人听小花应了,似乎来了些兴致,“说到青椒炒饭,等出去了真得叫你好好尝尝爷的手艺,四川做法,咸是咸、辣是辣,那才叫地道、够味儿!解家厨子那种北京做法,甜不辣鸡的,不给劲……”


黑眼镜安利起自己的青椒肉丝炒饭来,又恢复了几分往日神气,不过声音低沉嘶哑,听起来中气不足似的。


解雨臣感觉很奇怪,打从密室里出来开始,他总感觉黑瞎子的脚步发飘,走起路来重心不稳,老是摇摇晃晃的,他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男人一直在和自己聊天,对话的全程思路清晰,而且谈兴很浓,逮住一个话题就能滔滔不绝上好久,又让他觉得是自己太爱疑神疑鬼。


甬道并不算长,很快走到了尽头,出口是一堆砖石堆砌,黑眼镜几乎是要撞到墙上才停下脚步,头顶着砖墙声音有如梦呓:“当家的,没炸药了,咱动手挖吧。”


小花把自己的蝴蝶双刀分给他一把,俩人蹲在墓道口儿,开挖砖头。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抠石头,这项工作不仅枯燥,而且耗力,很快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解雨臣余光扫到一旁抡刀子的黑眼镜汗如雨下,头发、衣服都给汗水湿透了,仿佛刚冲过澡一般,饶是斗儿里闷热难耐,这样的出汗量也很不正常。


“瞎子,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出这么多汗?”


“嗯。”黑眼镜应付着,并没偏转过头来,解雨臣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下文,心里更加狐疑,放下手中的家伙看向男人,试探道:


“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吧,我累了。”


“好啊,那就歇一会儿。”黑眼镜嘴里答应着,手上的工作却不停,仍然一下下敲击着砖墙,动作机械呆板,像只牵线木偶。


小花皱着眉看他,如果不是残缺的墨镜遮住了双眼,让他看不到黑瞎子的眼神已经涣散;如果墓室里的灯光更亮一些,能照清男人几近惨白的脸色,如果这个人不是跟他几经生死从未倒下过的神一样的黑瞎子,解雨臣本该早就意识到,黑眼镜已经恍惚了。


而此刻他只是疑惑地看着男人仍凭惯性,一下下撬动不断落下的墙砖,在最后一块砖石落下来的时候,眼前的墓墙轰然倒塌,刺眼的阳光一下子直射进来,解雨臣只来得及伸手覆上黑瞎子残破墨镜下的眼睛,后者仍在挥刀的身子顿了顿,闷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三十 情话 (上)
那一瞬,解雨臣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是冰冷的,一股寒意从心里一路窜得他手脚冰凉。他手忙脚乱地扑拉着碎石把黑瞎子拽出墓口。


外头是个大晴天,阳光好得让人头晕目眩,半幅墨镜遮挡下,黑瞎子紧闭着双眼,脸上看不出半分血色,就这么直挺挺地在地上躺尸。解雨臣咬着舌尖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伸手到鼻端下去试黑瞎子的呼吸,早春的北风呼啸而过,带走了男人身上的所有热气,他尝试了几次都没法确定心也跟着慌了起来,只能再去找脉搏,无奈手抖得厉害,按来按去总是摸不对地方,解雨臣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没用得东西,你慌什么?!”


他做了个深呼吸,俯下身把耳朵贴在男人胸口,这次终于听到了极其缓慢但还算清晰的心跳声。解雨臣长出一口气,解开黑瞎子的皮夹克,开始检查男人身上的伤势,然而折腾了半天,除了胸口处的外伤比较严重,其他地方都是些磕碰刮擦,远没到能导致昏迷的地步。


解雨臣正疑惑间,身下的人突然有了动静,哼哼唧唧的吐字都分辨不清,他把耳朵凑近黑瞎子唇边,听到男人喘息着低笑:“哎哟我操,你再摸来摸去,老子就要硬了。”


要不是顾及他现在状态不佳,解雨臣真想直接一脚踩他脸上。无奈现在只能暂时顺着,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别贫了,瞎子,你告诉我,到底伤哪儿了?”


黑眼镜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模糊糊,他感觉脑袋异常沉重,想稍微抬一抬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只好再次把头抵在小花胸口上大口喘气,“哪有什么伤,饿得眼花而已。”


解雨臣卸了背包,把人拉到背上,尽量避开他前胸的伤口,“不就是饿了吗,等到了前头村子,请你敞开了大吃一顿,算爷的!”


“好啊,”黑瞎子伏在解雨臣肩头的脑袋低垂着,“我要吃辣子鸡、回锅肉、夫妻肺片……”


从背起人的那一刻起,解雨臣就知道黑瞎子是在逞强,那人本来就体质偏热,不发烧也比普通人要高上一两度,而现在饶是解雨臣自己手脚冰凉,触上黑瞎子的瞬间也明显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出的凉意,几乎是存不住一丝热气。他试背了几次,才保证黑瞎子没有再滑下来,已经是完全借不上力。


“没问题!还有吗?”小花不知道黑眼镜到底是怎么了,只能不断引他说话,吊住他的精神和注意力。


“嗯……”


他感到黑瞎子的头又低了低,就抖抖自己的肩膀:“瞎子?”


“还有……还有,青椒肉丝炒饭……”明明近在咫尺,小花的声音却像是隔着水面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黑瞎子得花很大力气才能听清。脑子里好像被谁倒进了一桶浆糊,粘稠浓密地封死了一切,越来越运转不动了。


“你还真是爱炒饭,那你说说做法,回头我也弄个试试?”


“好……”黑瞎子的声音含含混混,如同梦呓,“花儿,我累了,想睡一会儿……等回了北京我再教你……”


“不准睡!”解雨臣急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度,“那个……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爱吃什么口味的青椒炒饭?青椒放多少,肉要几成熟?”


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还有什么话题能挑起黑瞎子的兴趣,脖颈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背上的人几乎是有些央求的语气:


“你决定就好……太困了,花儿……我想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再坚持一下,我已经看到炊烟了瞎子!真的!不骗你!”解雨臣身上各处大小的伤口都在流血,却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疲劳和疼痛,他的心脏随着颈间的呼吸也在微微抽紧,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断掉,“瞎子,别睡,等到了地方,我把全村的青椒都买下来给你做炒饭!”


“不愧是解当家,”黑眼镜想笑,却被呛得好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这是我黑瞎子这辈子听过的最霸气的情话。”


“什么上辈子下辈子的?你这辈子还长着呢!”


解雨臣又紧了紧抱人的手臂,“黑瞎子,你是我解雨臣有生以来第三个想拿命守护的人,可千万给小爷挺住了!”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本周末楼主外出,周六暂时停更啊,周日继续更新~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三十一 情话(下)


后来,解雨臣满身是血的把黑瞎子背到了村卫生所,扯开唱戏的嗓子大喊了声:“救人!”卫生所平房上的屋瓦都跟着颤了三颤。


再后来,村里的卫生员手忙脚乱地把人拖上木板儿床却检查不出脉搏,解雨臣一个巴掌甩黑瞎子脸上:“都他妈到这儿了,你敢给爷死个看看!”男人也真不争气,立马血压就蹭蹭的窜上来了。


解雨臣是最后才弄明白,黑瞎子有很严重的低血糖,也就是他所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并发症”之一,所以总爱随身带些吃食,尤其喜欢带糖。本来下斗儿这些年,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偏偏在解家养尊处优了几个月,身体刚刚适应了这种规律生活,一下饿了那么十来天,彻底罢工了。


黑眼镜的恢复速度有多惊人,在村卫生所的这几个月,小花儿算是见识到了。本来头两天,床位不够,是小花坐床边儿,黑瞎子吊着葡萄糖,裹一件外套偎着小花儿睡。到了第三天,解雨臣身上的外伤还没好利索,黑瞎子已经能下地到处乱窜,就把床让给了解雨臣,改成他坐床边吊葡萄糖,小花偎着他睡。


俩人在村里养了小一个礼拜,和在外头接应的伙计对上了头儿。折算了一下,一共折在斗里7个伙计,活着逃出来5个,已经提前回了北京。


刚做了单大生意,解雨臣也不急着回去,就先兑现诺言找到村长,包下了村儿里所有的青椒,然后就地联系了家盒饭厂,全都加工成青椒肉丝炒饭的真空包装,据说保质期有十年。黑瞎子喜滋滋喜滋滋,装了两大背包:


“要不怎么说都想找土豪呢,被包养的感觉一个字儿:爽!”


他们所在的村子离县城不算远,又紧靠远近文明的四姑娘山,解雨臣决定也散散心,和黑瞎子徒步溜达到县城,再从那儿搭车回北京。


一路上藏区风光如画,难得享受下死里逃生后的惬意,两个人说说笑笑,气氛也算融洽。


直到现在,解雨臣想起斗里的一幕幕还有点心有余悸,他看着身边舒服的吐着烟圈儿晒太阳的黑眼镜,突然有些感触:


“瞎子,等回了北京,你就搬出解家吧。”


“啥?!”黑眼镜嘴张成O字型,烟都差点儿惊掉了。


小花不理他,自顾自往下说:“我知道,你住不惯解府这样的大宅子,管家、伙计一大堆,出出进进的也别扭。”


黑眼镜立马蔫儿了,耷拉着脑袋急得直搓手:“不是,那个,花儿,你这……你这……咱有话好商量……”


小花接着道:“我在东三环还有套三居室的公寓,环境不错,我不忙的时候都住那儿,你要不要搬过来?”


黑眼镜又一次把嘴张成O字型,这一回,烟真掉了。


过了一会儿,他拧了一把大腿,说:“哎呦我操。”


小花一挑眉毛:“黑爷要是不乐意……”


“哪个龟儿子才不乐意!反正老子乐意!”黑眼镜笑得呲牙咧嘴的,“一百个乐意!”


小花笑骂了句:“德行。”两人仍然并着肩走。


黑眼镜重新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解雨臣肯对他敞开心,这样的机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共过了这回生死,以后怕是要常相守了。他踱着步子,琢磨着怎么开口:




“难得花儿爷好兴致,瞎子能不能再问个问题?”


小花转过头看他,算是默许。


“我记得,你背我出来的时候跟我说,我是你有生以来第三个想拿命守护的人。那前两个人都是谁?”


解雨臣没料到黑瞎子会问这个,神色明显变了变:


“第一个人,是二爷爷,他教我本事和做人道理,我敬他如父。”


“嗯。”


“第二个人…”解雨臣顿了顿,“是我学戏前的发小儿,他生在九门,但有机会不用像我这样……我们俩家早有默契,这一代,终于能洗脱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出来,希望他永远不用卷入这滩浑水。”


解雨臣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飘出去好远,像是又回到了儿时的长沙老宅,也是如今日一般的灿烂日光,杜鹃火红。


黑瞎子看着他这个眼神,突然就想起了因为生意初相见时,那个独自低头开合折扇的小九爷,一把“关雎”的扇子宝贝得要命。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时候的解雨臣和现在所想的,是同一个人。

楼主:旅怀人  时间:2021-07-15 18:22:29
三十二 买羊


“小九爷还真是念旧,”黑眼镜干巴巴的搭腔,“什么时候有机会,也让瞎子见见真身?”


“少他娘做梦。”小花眼皮不抬,“九门这些破事儿,他掺合得越少越好,但凭我能做主的,道儿上的这些人一个也不会让他见。”


“呸!”黑眼镜一口啐在地上,“还他娘的护上了,谁知道是发小儿还是老相好,老子还不稀罕见。”


“你吃的哪门子飞醋?”小花横他一眼,“几百年前的事儿了,有意思吗?”


“我知道你们现在是天涯两隔,”黑眼镜抬腿踹了一脚路边的树桩,“可是你想着他,老子就是他娘的不爽!”


小花看他不依不饶,也跟着立眼睛,“那你怪谁?本来好好儿的,你自己非要找不自在,现在又阴阳怪气的在那儿摆脸色给谁看?”


黑眼镜也火了,“你精神出轨还不许我做老公的说了!我就做给你看!”说着又一脚踹在树上,“去tmd青梅竹马?我呸呸呸!”


他在那儿疯狂祸害树干,顺带往旁边一个火堆里猛吐口水,余光瞟到解雨臣突然不动了,眼神越过自己看向他背后的方向,一脸的高深莫测:


“黑瞎子,你摊上大事儿了。”


黑眼镜疑惑地回头,也唬得倒退了一步,几百个牧民手里拿着镰刀锄头喊打喊杀的朝自己奔来,为首的叽里呱啦说着藏语,眼喷怒火指向黑瞎子,饶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乡亲们啊,就是这个天杀的!”


一群人很快冲下山坡,把黑眼镜和小花围在当中,一个类似于头领的人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比划了半天,俩人才闹明白,合着黑眼镜刚刚吐口水的那个火堆,是他们的圣火。冒犯了圣火,等同冒犯神灵,后果很严重,“说吧,小子,你是想留下左胳膊还是右大腿?”


黑眼镜望着眼前这帮凶神恶煞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暴风骤雨地琢磨着出路,突然间福至心灵,立马换出副清白无辜的嘴脸来,双手在面前一顿猛划拉:


“啊?你说啥?这儿有堆篝火吗?我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啊!大花儿,你咋不告诉我一声?我以往前头是平地呢!”


这里的村民世代放牧生性纯朴,这一下横生变故倒把他们给闹愣了,看这汉子戴副墨镜比划得似模似样,倒还没准儿真是个瞎子,于是齐刷刷的望向小花:


“他真是瞎子吗?”


小花看他变脸比翻书都快,都他妈看傻了,本想假装不认识,扔着这二逼自生自灭,但眼见这些村民的架势,他要说不是,还真能卸了黑眼镜的大腿去,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扯谎,咬牙切齿道:


“没错,这是我表哥,天生就是个瞎子,而且是……”他狠狠剜了黑眼镜一眼,“智障、精神不好!我一般不轻易带他出来丢人现眼,也不知道怎么活到今天还没被人打死?”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黑眼镜的不要脸,男人一听他这话来了精神,一下从人群前跳开脚,蹦到小花身后往地下一坐,抱住他的大腿委委屈屈道:


“媳妇儿,这里好多人!大黑怕!我要回家!”


小花瞧他这缺德劲儿就犯头疼,还忙着低头甩腿,为首的村民发话了:


“既然你兄弟是个弱智,你就是监护人,他亵渎了我们的圣火,你得替他负责!”


解雨臣一脸躺着也中枪地咬了咬后槽牙,又低下头狠狠剜了黑眼镜一眼,


“那依爷几个说,该怎么负责?”


“他是智障,不能一般计较,不如,就卸你的大腿吧。”


“我cao!”小花一抹脸,“几位,人我给你们留下了,爱卸哪儿卸哪儿,后会有期。”


他转身要走,黑眼镜坐在地上一双手箍得死紧,“大花儿大花儿”叫得败天败地的,解雨臣尝试了半天都拔不出腿来。村民们没想到他真能不顾自己表哥的死活,也都愣在原地,场面一时间僵住了。


这样互相折磨了好一会儿,双方都有些精疲力竭,最后解雨臣终于认命般的叹口气:


“这样吧,大伙儿可怜我带这么个脑残哥哥,各让一步,我赔你们钱。”


他说着解开背包,一摞摞的掏出人民币来,100张一捆儿的百元大钞,掏出来了20捆儿,末了把背包底儿朝天控了控:“出来得匆忙,就带了这么多,爷们儿别嫌少。”


那个年月,常年长在山里的牧民哪见过这种掏钱的阵仗,全给镇住了,头领比划了半天,最后说,我们也不能坑你们城里人,村里头养了100来只羊,你们拿去,权当两清。


小花一听一个头变成三个大,废了半天唇舌终究推脱不过,只好苦着一张脸签字画押,而黑眼镜从解雨臣倒钱出来的一刻起就在底下拽他裤子:“一、二、三、四……够啦、够啦!大花儿,别倒了……你他妈留点儿!是不是sa?”眼睁睁看着解雨臣完完整整的倒出了20捆儿来,把脸往他裤腿儿上一埋:“哎哟我操,亏大了。”


……



早春时节日光暖暖,解雨臣和黑瞎子并肩走在风景如画的藏区草原上,背后,是100只膘肥体健的藏地绵羊。


解雨臣皱着眉头不说话,脸上阴得能拧下水来,黑瞎子瞄他一眼,感觉气压又低了几度,他隔着墨镜冲解雨臣眨巴眨巴眼睛:


“还生气呐?买羊的钱算在我账上,要不我给你立个字据?”


解雨臣不接他的茬,没头没脑的回:“长沙一别,我们总有十来年不曾见过,再没彼此的消息了。”


黑瞎子揣摩着他的话,偏过头去,双手抱臂枕在脑后,吹起了一首欢快的口哨儿。他想,我还是立个卖身契吧。
然而只吹到一半,解雨臣的声音又响起来,瓮声瓮气的:


“黑瞎子,想个办法把它们处理掉,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味儿了!”他戚着鼻子指了指身后的羊群。


“得嘞!”黑瞎子笑着应,“咱们扒了人家这么多坟头儿,要不这回也积点儿阴德,搞个放生?”


“放你妹的生!”解雨臣一个石子儿飞他脑袋上,“你见过绵羊放生的吗?还不如去超市放生猪肉。”


黑眼镜摸了摸脑袋上的包,“爷,您是真不知道,羊群里有个东西叫头羊,能自个儿回家的吗……”

楼主:旅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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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黑花

发表时间:2014-10-28 05:09:00

更新时间:2021-07-15 18: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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