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均，又多一个。沈遇之气得不行居然笑了出来，这些老东西*******，他这么多年处处忍让，念着都是成哥的老部下，他们还要来招惹他。平日里不拿他当老大，毫无敬意也就罢了，现在居然直接欺负到他头上来了，还是齐刷刷一起来的。
“二爷，这……”万伟庆十分为难地看着沈遇之。庞均是老堂主，自然有他的地位，就算是沈遇之也不能轻易去动他，不说什么江湖道义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老人自有老人的资源和人脉，要动一个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双方互相忌惮，才能维持稳定这么些年。沈遇之皱起了眉头，踱了几步，突然回身，抽刀断了人一根手指，那人疼得捂着手在地上打滚，疼狠了喊不出声来，只看得到表情痛苦。
“送去刑堂，让黄堂主好好儿伺候伺候再送回去，就说是我让打的。”沈遇之不解气地又踹了那人一脚，“妈的！是嫌老子脾气太好了吧！”
万伟庆被吓得不轻，咽了口唾沫方才开口问道，“直接处置，不用告诉庞堂主吗？”
“告诉个屁！”沈遇之又朝人肚子上踹了一脚，才转身要走，“把那手指头煮了，给庞均尝尝，我赏他的。”

这事过去四五天，庞均没敢找沈遇之麻烦，人家占着理，他能怎么办，只能怪自己手下的人不顶用。
但是第七天的时候他却接到林东彬的电话，让他去刑堂议事。他一头雾水的，几个老堂主从来没给过沈遇之这个面子，今天怎么一下子都整整齐齐去了。林东彬话里话外透露着今天是有好事儿的，他将信将疑带上自己的十个心腹就去了。
果然是有好事，他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了，沈遇之坐在主位，黄承毅陪坐，底下两排左边坐着沈遇之抚上来的年轻主事人，右边少见的满座，是鸿宇的老堂主。
中间还设了座儿，坐在中间的正是吴成的妻子，旁边站的是吴成刚刚成年的儿子吴威。
庞均过去假模假样地跟沈遇之打了声招呼，叫了句“二爷”。
“庞堂主这是病好了？能来开会了？”沈遇之关切地问。
“好了，好了。”庞均脸色难看但还是得把话说过去，事情挑破了难看的还是他自己。
“人都到齐了，嫂子你这是想说点儿什么？”沈遇之问。
“我是想拿回我丈夫的东西。”女人说。
沈遇之云淡风轻地笑着，“成哥是还有什么遗物没有转交给嫂子吗？”
“有，”女人指着沈遇之，“你那个位子。”
黄承毅要起身说些什么，被沈遇之按下，沈遇之依然微笑着，似乎在等女人继续往下说。
女人继续说：“当年成哥走得匆忙，只有你陪在身边，但是他没有立下遗嘱，也只有吴威这一个儿子，不管怎么说，他的东西都该由吴威来继承，现在吴威已经成年，可以接手了。”
沈遇之装作恍然大悟地说，“哎呀，我居然把成哥还有个亲儿子这事给忘了，都怪以前成哥老是跟大伙儿开玩笑让我叫他爸爸，大伙儿也大少爷大少爷地称呼我。”他笑了好几声才停下来，仿佛这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庞均看了看周围的人，各个都坐得安安稳稳，他可坐不住了，屁股往前挪了挪，“鸿宇是成哥一手创办，他走了，确实该是子承父业。”
孟绍杰转了转茶杯，眼睛都不抬地说：“哎呦，这时候想起来了，三年前鸿宇风雨飘摇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给人面子，却是事实，鸿宇能辉煌到今天还不是沈遇之一手承担下来的，要是没有他，鸿宇这块牌子早就没了。
“你这是什么话！”庞均越发激动，几乎要站起来，“你们这是不认账了？二爷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成哥，二爷现在恐怕还是个小贼吧！”
“要是没有二爷，各位现在恐怕已经是丧家之犬了吧。”孟绍杰推了推龙启昌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

这个情形分明是把沈遇之放在进退两难的境地，让位只能看着有心人挟天子令诸侯，不让位又让别人觉得他趁着老大死了就欺负老大的遗孀遗孤。二爷立身之本就是义气，这坏名声传出去可不大好。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阴毒，把吴威从犄角旮旯里刨出来为难他。
“你要这么说，我们就好好儿掰扯掰扯。”范桂鹏抿了口茶水，“当年成哥究竟是怎么死的，谁知道？只有二爷一个人在身边，还不是二爷怎么说怎么是。”
“你什么意思！”黄承毅也坐不住了，手掌劈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抖出来。“在刑堂随意毁谤老大？”
沈遇之低眉浅笑，“范堂主说得在理。当时那么混乱，说不定是我趁乱杀了成哥，然后谋夺了鸿宇龙头老大的位子。”
这话一出，满堂骇然，不光是二爷的亲信惊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那些老人也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话，这么直白把大家心里的猜测说出来。这个罪名要是稀里糊涂地认了，可不光是退位这么简单，这是欺师灭祖，人人得而诛之，要被家法打死的罪过。
“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陈文亮说，“就是有点好奇，怎么成哥和二爷在一块儿，成哥走了，二爷毫发无伤。”
沈遇之面容悲戚，“我本来应该拿命护着成哥，可是成哥爱护之心太重，竟然自己引开了条子，骗我回来搬救兵让我先逃了。这是我欠成哥的。”
这个理由实在难以让人信服，谁不知道吴成是个怎样的人，就算是爱极了的小弟也不至于拿命去保护，生死关头亲儿子都能抛弃，何况是个只跟了几年的小弟。但是没有人敢这么说，沈遇之把吴成放在了道德高地，他们要说这不合理就是公然说吴成无情无义。想必底下的孩子们还是更愿意相信老大都是有情有义的，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这般收服人心才有人真心为他们卖命。
那女人可想不了这么多，只听他这么说就破口大骂，“好啊！成哥对你这么好，你反而恩将仇报谋取他的产业！”
众人又纷纷看向沈遇之，他把吴成抬高了，这下要如何抬高自己。
事情发生得突然，沈遇之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当时他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接下这个烂摊子，现在又何苦坐在这儿凭着这些人无端羞辱。只记得那时候警察来势汹汹，全市的帮会都受到重创，鸿宇眼看就要散了，他危难之中扛起大旗，这些年安抚各方培植新人，好不容易重新打亮了鸿宇的招牌，一时能与一手遮天的和联胜争辉。现在他们却来问自己为什么谋取成哥的产业。心中不可谓不悲凉。
“成哥拼命护着二爷，二爷也竭尽全力守着鸿宇，这很好，只是事到如今，鸿宇真正的少爷长大了，是不是该……”范桂鹏言至于此，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
这就是笔糊涂账，吴成没留下什么话，按理说确实该由吴威继承，可是吴威势弱，根本不可能扛起这么一大摊子事，而且二爷主事几年人都换了多半，这哪里是吴成留下的东西。
只是他们现在根本不论这个理儿，只论道义。
现在就算几个老人联合反起来也能说是力保吴威，还落个忠臣的名声。
“哎，我看这个事暂时也说不清楚，先听听另一件事吧。”范桂鹏示意身后的小弟给大家发了照片。
几张照片是从视频里截出来的图，就是沈遇之在大街上追小贼那段视频，视频本来就不完整，这么一截图就更是把事实真相颠了个倒。原本是那小贼在沈遇之的店里大肆贩毒，企图让警察查封店铺，沈遇之才出手为难。现在看几张照片却让人觉得是沈遇之刻意为难自己兄弟，还把人往警局推。
“这是咱们底下的兄弟，前些日子出去做事，运气不好冲撞了二爷，二爷只管发配到刑堂惩处就算了，为什么把人往警局送？幸好他懂得机变，否则咱们可就惹上大麻烦了。”

我十分中意欺负遇之

我好想拍遇之之啊啊啊啊啊啊真想粗制滥造中间过程一笔带过鸭

姜山捏着照片狐疑地看着沈遇之，二爷不喜欢底下的人碰毒品，但是这么往警局送确实不合规矩。范桂鹏说出这事来意欲何为大家都心知肚明，想趁机把事情都抖出来直接把二爷拉下马，捧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孩子上去之后还不是由着他们摆弄。
沈遇之一张张翻过照片，怪不得那小子朝着警局跑，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他手指轻敲扶手，沉默不语。跟老人打交道每句话每个字都要琢磨，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孟绍杰把照片往桌上一甩，斜靠在椅子扶手上，甚是慵懒。“范堂主说话真有意思，这个人我都不认识，二爷那么有空认识你手下所有人？你今天要再不来我都快不认识你本人了。”
右边一排脸色都变得难看，孟绍杰的话根本就是在指责他们不敬刑堂不认老大。
“那按绍杰的意思，我们以后随便打死二爷的人也用一句不认识了事？”庞均呵呵冷笑两声，又想起那天晚上的屈辱，现在恨不得直扑上去咬住沈遇之的脖子撕烂他的动脉。
“好了，不要再吵了。”沈遇之坐直了身体，“道上的事自己解决不该扯上警局，我不是有心，但确实造成这样的结果，这是我的失误。出来混的，有错要认，挨打要站稳。我做你们二爷，应该以身作则。”
堂下所有人所有眼睛都齐刷刷往主位沈遇之看去，他的意思是要认了这个糊涂罪，自己挨顿家法给兄弟们做样板立规矩？
林东彬嘴角闪过一丝笑意，瞬间消失，又十分紧张地开口“二爷言重了，不过是个小毛孩子，二爷身份贵重，哪能这么论罪。”
小毛孩子这几个字到底在说谁？二爷今年二十一岁，在他们面前也是小毛孩子的年纪，岂不是嘲讽他年轻难成大事？沈遇之咬着牙笑了笑，“身份再贵重也得讲规矩不是？我这个做老大的先给你们立个典型，也好让你们用来约束自己兄弟，别老是用眉毛底下俩窟窿眼儿出气。”
二爷要脸是谁都知道的事情，本来想用这件事激怒他，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占理，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手。不过要是能逼着老大俯身受家法，传出去他也没脸再带人了吧，打在他身上可是给他手下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个老大如此窝囊废，还有人愿意再跟？
沈遇之起身往中间儿走，直走到进来之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吴威面前，附在人耳边说：“小威，你看到了，遇之哥哥如今的身份一时疏忽也要扒了裤子打屁股，你还想坐那个位子？你看看那些豺狼，哪个不想用你踩死我再弄死你。”
吴威本就胆小，被他这一吓更是面如菜色，连个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沈遇之还故意要吓他一吓似的，把手搭在皮带的铜扣上说话就要去解开。厅里安静得可怕，都盯着沈遇之一举一动，当事人却没当回事似的解开皮带，解开扣子，再往下裤子拉链就该拉开了。
女人偏头避开。
门被人一脚踹开，高崇带着四人跑进，团团围住沈遇之。
众人皆是一惊，外面分明有留守的兄弟，这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悄无声息就闯进了刑堂。每个人脑子里都在疯狂搜索这个信息，沈遇之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群来无影去无踪的鬼魅。
“二爷的人就能直冲刑堂？还有没有点儿规矩！”庞均又怒又怕。他们进刑堂之前可都把武器交出去了，要是沈遇之真跟他们动武，他们还不是任人宰割？
那四人抬头挺胸跨立，对这些话毫无反应。
高崇挡在沈遇之身前，大声说道，“我们不是二爷部下，此时只是在执行命令保护要员，若二爷计较我们冲撞刑堂，事后自然跟二爷认鸿宇的家法！”
黄承毅、孟绍杰、姜山几人都憋着笑，耍无赖啊这是，不愧是二爷的人。
“二爷这是让外人挑衅刑堂？”一直坐着的林东彬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来看着沈遇之。

“你们在这儿聊得火热，也没人通知我这个老堂主，不够意思啊哈哈哈哈”程勋说话走了进来，身旁还跟着一个年轻人，正是沈元晟。
沈遇之默默在他们的掩护下整齐了衣衫。
“勋哥。”沈遇之从人墙里走出来跟程勋打了个招呼。
“二爷。”在这种正式的场合程勋的称呼根本就已经表明了立场，他认这个老大，而且会一直认。
“勋哥不是已经不问江湖事了，我们怎么好去打扰。”林东彬笑着说。
“是，是不问江湖事。”程勋哈哈笑着，走到吴威身边拍拍孩子的肩膀，“小威都长这么高啦，我记得成哥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儿呢，孩子就是长得快啊。”又转向那女人，“嫂子一人带孩子辛苦。”一顿寒暄之后站到沈遇之身后去，“听说你们今天谈的是家事，我就不能不出来提醒你们，成哥出事的前给我打了电话，说他一旦有事，鸿宇的担子就拜托二爷扛起，不要让女人孩子沾手。你们现在是连成哥的遗言都不听了？”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嗷，不是这个意思。”程勋点了点头，“那你们摆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只是问问二爷一些事。”
沈元晟一挑眉，转身对门外的兄弟招了招手，那天沈遇之追去警局的小贼直接被丢了进来。
范桂鹏大惊失色，这个人明明就应该在警局，不可能放出来，十克冰毒人赃俱获不可能保释的啊。难不成这个他们都看不上的小毛孩子居然有那么大本事能从拘留所捞出这种犯人？
“说话。”沈元晟踹了一脚那小贼。
小贼身子一抖，好不容易才跪端正，“前些日子范堂主手下孙强找到我让我带着货去二爷场子卖，我以为只是单纯去做生意，谁知道到了之后强哥又让我把东西藏在二爷店里好让条子找到，但是我失败了被二爷发现了，我就逃跑，二爷追了出来。我很害怕，就跟强哥请示要不要表明身份，强哥让我不要，让我往警局跑，在警局附近被二爷制服，然后自然有警察来带我们走，就好像是二爷把我交给警察。我只是听命令行事，二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孟绍杰拍着巴掌走到范桂鹏面前，“漂亮啊，有种啊，陷害自己老大，你有本事啊！”
“好了好了，我该说的事我都说清楚了，我的人就带走了。”程勋对高崇招招手，高崇看了一眼沈元晟，沈元晟点点头，他们一伙人又风一般地离开了。
沈遇之回到主位上坐着，招呼大家也都坐下。
“小威，刚才程叔叔的话你都听见了，是你爸爸心疼你和你妈妈，不愿意让你们受累，才让我这个捡来的孩子担了这个责任，你可不要辜负他一番好心啊。”
吴威本来也不想掺和，是他妈妈非要逼着他来，他不说话，他妈妈也无话可说。女人跺了几下地愤愤不平地带着儿子走了。
“范堂主，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沈遇之手肘撑在桌上，手支着脸问。
范桂鹏见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自己，也知道风向瞬间就变了，当即起身回头一巴掌抽在孙强脸上，“好你个孙强，敢背着我干这种龌龊的勾当，还不滚去给二爷赔礼！”
孙强被人一巴掌扇倒在地，牙齿都打落一颗，和着血吐了出来，还没缓过劲儿来就被范桂鹏一脚踹在屁股上，他慌忙爬出来爬到沈遇之面前两米的空地上拼命磕头，“都是强子一时糊涂想跟手下开个玩笑，没想到那小子当真了，是强子对不起二爷，对不起······”
“行行行行行，别磕了，我眼睛都看花了。”沈遇之嫌弃地摆了摆手，拍了一把黄承毅，“在刑堂呢，承毅处置吧。这一天，乱糟糟的，我累了，先走了。饭局就让伟庆招待吧。”
黄承毅招呼兄弟把孙强押进刑室，沈遇之走了，留下万伟庆跟这群老头子周旋。全员整齐了也让他耍耍威风缺席一次。
这顿饭肯定吃的膈应得很，想想就知道。

黄承毅交代了兄弟选个轻点儿的给二爷送过去，他不知道怎么了，但是大哥打电话来要刑堂的棍子肯定不是什么小错，还真有点儿害怕大哥一气之下掌握不好程度把他家二爷打死在家里。
但刑堂的东西最轻的也是手腕粗的藤杖，在桶里泡着吃饱了浓盐水，坚韧非常。刑堂的兄弟把棍子递给沈元晟的时候棍子还湿哒哒的，那兄弟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什么就逃跑了。
沈遇之看着大哥拿了藤杖走过来的时候心脏就像被挤压着一般压抑，身子不自觉地就僵了。撒泼耍滑的本事一点儿也使不出来，甚至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哥哥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那根棍子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棍子还没打到身上就觉得疼了，实在是那次吴成打得太狠，吓着他了。这样的棍子差点要了他两条腿，他想着就后怕。
“哥······”
“跪着。”沈元晟拿藤杖点了点地。
沈遇之眨了眨眼睛，快哭了。却还是屈膝跪在了哥哥指定的地方，沈元晟又命令他抬手，然后把那藤杖放在了他手上让他举着。藤杖没有很重，但是这样举着也要不了几分钟就把胳膊压得像举了座山一样，先是累得酸，想放下来，再过一会儿就动也不敢动了，稍动一下就像无数根针在扎胳膊上的肌肉。
沈元晟摆好了他想要的姿势就上楼洗澡换衣服去了。还设了闹钟，要先睡一觉再说，实在太累了，累得不得了的时候就心情烦躁，这会儿动手他还真害怕失手。
沈遇之跪了有半个小时，眼睛就开始不老实地瞟向楼上，这么罚跪太难受了，原本棍子只是压在胳膊上，现在是压在全身，膝盖疼，曲着的小腿酸得打颤，大腿上的肉也一跳一跳的，胳膊就更不用说了，感觉血液都送不上去了一样这两只胳膊动也动不了，棍子捧得摇摇晃晃又不敢掉下来。
他开始不安，恐慌。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手表哒哒走针的声音也听的一清二楚。仿若置身遥望无际的沙漠，只你孤身一人，不知道下一秒是不是就会蹦出来什么豺狼虎豹或者妖魔鬼怪吃了你。天渐渐黑了，刚刚沈元晟上楼的时候天还亮着，所以他没有开灯。现在天黑了，沈遇之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一股子阴风直往脖子里灌。
其实那是他对着空调的出风口，只是黑了，感觉怪怪的。
他也确实感觉不到屋子里是开了空调的，捧着藤杖跪了一会儿身上就全是汗，汗珠子顺着皮往下流，衣服都让汗浸湿了，他真没意识到屋里开了空调温度在适宜的二十六摄氏度。
跪久了膝盖就木了，不会多疼，就是累，无边无际的累。起先他还敢不断换换重心交替歇一会儿，现在不敢了，稍稍一动就像被钢针扎遍全身，嗯，就像滚钉板那样。他又想起以前好像也被罚过跪，跪在吴成随手扔过来的钥匙、笔、筷子或者石子上，那个跟跪在平地上不一样，那跪久了也会累，但是疼不会被掩盖，只会越来越剧烈，膝盖底下垫的东西一点一点往皮肤里头钻，多跪一刻皮肤就多磨薄一分，一般跪上两个小时再站起来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嵌进肉里，往下拿的时候就像扒皮一样疼。
想到这儿沈遇之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居然开始思考哥哥会不会以后罚跪也给他膝盖底下垫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都不用垫，他身旁就有一个小水池，里面养了几条小鱼，水池子外面就是一圈碎石头。又或者推拉门底下那种小轨道，都很方便。

他摇了摇脑袋，暗嘲自己肯定是疯了，哥哥又不是敌人，为什么要想着法儿折磨自己。再说了，哥哥常年待在部队，怎么想得到这么恶毒的折磨人的法子。他觉得肯定没有人能自己想出来用这种法子罚跪，吴成那么玩儿他他也是知道原因的，他俩一起看电影的时候看到的，男主角一路跪着碎酒瓶子前行。他就多了句嘴，说要是他肯定走不下来。结果吴成就听到了，让他跪下的时候总会想着法儿铺点东西。
嗯，一定不能让哥哥看到类似的画面。
他强迫自己乱七八糟地想，但是脑子不听使唤，还是莫名其妙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身后不断钻进脖子里的冷风上。他想回头看，又不敢回头。他害怕一回头看到鲜血淋漓或者一堆白骨架子。
再想不到别处去了，他也根本站不起来，越来越觉得自己背后站了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魂，每个都伸长了手想要撕烂他的身体。他想站起来，想逃跑，可是动一下也做不到。感觉冰凉的鬼爪子已经贴上了自己的后脖颈。他浑身颤抖着，想要呼救，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灯啪一下全亮了。他长出了一口气。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哥哥，明知道等哥哥走下来等着他的就是一顿狠打，却莫名心安。
沈元晟拿走了他捧着的藤杖，手上突然一轻，胳膊终于稍稍恢复了知觉，却弯不下来，两只胳膊就像死物一般直直坠下来，连着整个身子往前一踉跄。
沈元晟拿棍子捅着他的腰把他按下去，两只手撑在地上，整个人跪趴着，又把腰往下按了按，屁股就献祭似的撅了起来，这姿势，要多耻辱有多耻辱。但他要在刑堂接家法，也是这么没羞没臊的姿势。
“裤子。”
“哥······”
“我脱翻倍。”沈元晟把棍子搭在沈遇之腰上不动，等着他自己选择。
沈遇之不知道哥哥要打多少下，要是再翻个倍，他恐怕真不用爬起来了，心一横，又不是没有看过。两只胳膊还不太能回的过来弯儿就颤颤巍巍去解自己的腰带，不甚灵活地把裤子连同内裤一起扒下来，直褪到膝弯。
手刚刚放回去摆好，藤杖就照着臀峰抽了下来。打得人往前一冲，屁股上留下横贯的血棱子。藤杖下手便是这么沉重，一下一道伤口，都不用叠加的。血珠子从张开的伤口处滚落下来。
“哥——”沈遇之颤着声儿说，“我跪不住了。”
“没有跪不住的说法。”沈元晟在他腿上踢了一脚，示意他跪起来不要歪了姿势。他认命地垂下头，慢慢把两只手往回收，腿就直了起来。
藤杖抽下来的时候他心就凉了。这不是藤条，可以趴着挨，这也是家法，是鸿宇的家法，不是大哥的。这不是管教，是刑罚，是不被人在乎的被自己放弃的烂人挨的。在他们眼里刑具是有讲究的，藤条戒尺是家长管教孩子师长教育学生的，皮带鞭子是抽打奴隶的，刑杖是惩罚罪人，是冰冷的惩罚，不论程度的惩罚。
用藤条打得再狠他也知道动手的人是自己的家人，他们是爱着自己的，所以选用藤条这样伤皮伤肉不伤骨的轻巧工具。
可藤杖，一杖下来就像直接打在骨头上。
他收了一只手回来放进嘴巴里咬着。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他不过就是甩开了哥哥派过来的保镖，就这么罪大恶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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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着，三十。”沈元晟说。
“是。”沈遇之松开手，还是放回地上撑着。
藤杖准确地落在第一道伤口的下面，两道伤口挤着中间一条肉，挤的发白。他喘了几口粗气才颤抖地吐出声“一”。
沈元晟保持稳定的频率往下落棍子，一棍子一道伤口排的整整齐齐，只是三十下，沈遇之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反正只有三十下，忍下来也不过是几分钟的问题。
他忍着痛报数，声音越发颤抖。
“二七，二八，二九……三十。”
三十下结束，耳边传来棍子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沈遇之松了胳膊，一下瘫在地上瑟缩着，身体接触到冰凉的地板本能地打了个寒颤。
“哥……”沈遇之撑着地想要自己爬起来，可是跪了四个小时又挨顿打之后他身上的肌肉都像罢工了一样，一使劲就酸软无力，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跌了回去。“我起不来。”
沈元晟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俯身抱起沈遇之往楼上去。沈遇之的脑袋无力地靠在哥哥胸口，听着哥哥有力的心跳。
“哥，疼……”
沈元晟轻轻把人放在床上趴好，一把把裤子拽掉扔在旁边的椅子上。屁股到大腿上一片都是血污，看不清伤口，倒是有些碎肉浮在表面。
“忍一下。”沈元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拿过药箱来找出消毒棉球和碘酒来，拿了剪子夹住棉球，蘸了碘酒轻轻擦掉血污。
沈遇之抓住沈元晟的衣角，细碎的痛呼声从嗓子里跑出来。
擦掉了血和碎肉，三十条伤口整整齐齐从臀部排到大腿，看着十分吓人。沈元晟嘴角抽了一下，挤了些药膏出来，拿棉签蘸了轻轻涂抹在伤口上，弄了之后盖上一层薄纱布。
“好了，睡吧。”沈元晟抽了纸巾伸手要去擦遇之脸上的汗，脸刚探过去就看到枕头湿了一圈，眼睛红红的。“哭啦？”
沈遇之吸了吸鼻子，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把眼泪擦了，轻轻嗯了一声。
“委屈？”沈元晟揽过遇之的头放在自己腿上，沈遇之一下就绷不住了，眼泪不要钱地流，克制的呜咽声慢慢传出来。
“我没有承毅打得狠吧？”沈元晟轻轻拍着他的背，“如果我今天没有去，你打算怎么办？跪下挨打吗？我走之前有没有提醒过你注意你们的老堂主。”
“有……”沈遇之抓起沈元晟的衣角抹了把鼻涕又放回去。
“幸好高崇不会耍脾气，被你甩开几次还死皮赖脸跟着你，才能在发现他们异动之后马上通知我。我当然知道凭你的手段受些伤也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不用自己承担，高崇是我派来帮你的，我也会帮你的。你不用拿自己去拼你知不知道？”
沈遇之环抱住大哥的腰，“可是哥哥打的也很疼。”
“再疼能伤了你？”
沈遇之撇了撇嘴，努努鼻子，“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了。”
“挨了打比谁都乖。”沈元晟轻轻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行了，睡吧。”
沈遇之拉住欲走的沈元晟，“别走，我害怕。”
沈元晟微微蹙眉，想了一会儿又坐回去，留了床头灯，搂着弟弟。
沈遇之窝在哥哥的怀里无比安心。今天被人为难的时候感觉什么事都要自己一个人扛着，要考虑各方面的影响，要考虑每个人的感受，哥哥突然带着程勋和人证进来，他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依靠。

但沈元晟想的远不止此。不管是林东彬还是范桂鹏或者庞均他们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先去碰遇之，他们心里不很尊重这个毛头小子，但是也不能明面上跟遇之去斗，只要遇之握着龙头棍一天，他们去碰他就是欺师灭祖，一个人擅动别人不表态那个人就等着被所有堂口讨伐，他们谁也不敢真正相信谁。怎么这会儿就抱在一起了呢？吴威又是被谁刨出来的？
沈元晟想着事情，手指无意识地拨弄遇之的头发。只是一个帮会势力，背后的关系却盘根错节，不知道这几年遇之是怎么一个人在这群豺狼中生存下来的。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吴威这边跟母亲蔡奚文从刑堂出来，打了辆车自己先跑回了家，一回家就收拾行李要走，被追回来的蔡奚文拦在门口。
“你想干什么！”蔡奚文抢过吴威的行李箱一把扔在地上。然后把吴威推进了屋里。
吴威别别扭扭地站在被母亲推到的地方，低着头咬着牙，憋了一肚子的话不敢说。
蔡奚文看到他这个样子就心烦，她当年嫁给吴成就是看着吴成威风，走到哪儿别人都恭恭敬敬叫嫂子，那多风光。可惜吴成死了，留下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她越看吴威隐忍的样子心里的火就烧的更旺，坐也坐不下，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吴威面前，手指头直戳吴威的太阳穴，“都是十八岁，你看看沈遇之再看看你！他十八岁的时候能从你爸爸手里拿走老大的位子，你怎么就不能！这是你们吴家的东西，你怎么就不敢拿回来！”
吴威的呼吸越发粗重，胸膛大幅度地一起一伏，他突然挥手打掉蔡奚文的手，一把推开蔡奚文，“你敢你去！”
蔡奚文没有想到他还敢还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母亲的权威收到了挑战，左右看看，拿起收拾卫生用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往吴威身上抽。吴威不知道怎么还手，只能跑着跳着想躲开，可身上还是被抽出不少棱子，火辣辣的。
在屋子里跑了好几圈，蔡奚文累了，吴威也累了。蔡奚文撑在沙发上喘气儿，吴威缩在墙角揉胳膊。
“你以为那个沈遇之是什么善茬？”吴威抽抽搭搭地开口，“爸爸走的时候他十八岁，凭什么让那些叔叔伯伯俯首听命，稍出挑一点的，不臣服的，都他/妈莫名其妙死了你不知道吗！”
蔡奚文惊愕地看着吴威。她整天在家里享受，从来没接触过吴成生意上的事，对这些东西向来不关心。只听别人说沈遇之允许他们另立门户去留自由，哪里知道之后的事情，就算是死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怎么就跟沈遇之扯上了关系。
“你以为他们真的还把你我当回事！他们不过是没有正当理由去搞沈遇之，才让你我出来挑起争端！你这么大年纪了，拜托长点儿脑子行不行！”吴威大力抹掉胳膊上的血，拉起行李箱往门口走，“你要是还掺和这些事，我就待学校不回来了。”
吴威生在这样的家庭，就算胆小，有些事也是耳濡目染，跟旁人不同。他只想安安稳稳地上学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孩子，像个普通人一样，可是被母亲骗回来参与了这样一场闹剧。

坑越挖越大，可能二十万结不了文了

蔡奚文慌忙跑过来拉住吴威的胳膊，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没有了刚才打人的威风，反而眼中含泪受了好大委屈似的，她带着哭腔说：“小威你不能走，你走了他们会要了我的命的，你在这儿他们就不敢乱来，你不能丢下妈妈呀。”
吴威皱紧眉头看着母亲，“你说什么？”
蔡奚文这才把人拉到沙发上坐着，找了药来细细给儿子抹上，一边抹一边讲林东彬一伙是怎么招上她的。她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小太妹，跟吴成也是在风月场认识的，那时候她有几分姿色，吴成瞧她合眼缘就跟她多交往了几回。但是吴成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她是怀着孩子才能嫁给吴成的，吴成婚后也没给她面子，她空占着这个名分，外面的女人都敢明目张胆往家里跑。她闹过几次，结果是吴成给她另买了房子让她住着。
吴成好吃好喝养着她无非是看在吴威面子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作恶太多，吴成有那么多女人，儿子却只有吴威一个。她看那些女人也没有生出儿子来的，也就放心了，又不图吴成对她一心一意，钱给够有面子就行。拿着钱和这个身份到处玩儿，鸿宇各个堂口的赌场玩个遍。赌瘾沾上了就没戒掉，吴成死了之后还是那个鬼样子，反正吴成留下的一大笔遗产都归她保管，刚开始她还记得自己有个儿子要养，去年吴威上了大学她就乐得没边了，又开始往赌坊跑，输得多赢得少，家里的钱挥霍完了，还在赌坊借了几千万，赌坊也不催她还钱，她以为是那些人还念着旧情，没想到前几天突然有一群人把她堵在家门口要她还钱，连本带息五千万，说不还钱就把她卖到东南亚去。她哀求了好久，那些人终于松口，说不还钱也行，只要她把吴威叫回来，帮他们在大家面前说几句话。她没有别的办法，才骗吴威说她病了，把在外省参赛的吴威叫了回来。吴威刚进门水都没喝一口就被她拉去了刑堂。
她也不知道那个赌坊背后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让吴威去跟沈遇之争，但是她也想让儿子去夺那个位子，要是吴威能上位，她就又可以耀武扬威四处挥霍了。原本她没想过这档子事，可是那些人说他们老板会帮忙，她才起了这个念头。
吴威听完手肘撑在膝盖上，脑袋快埋到地下去。亏他听到她说病了就跟导师请假买了最近的航班飞回来，那可是国家级的比赛，他跟队友努力了一个学期，从校赛到省赛好不容易杀到国赛眼看就要拿奖了。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妈。
从小因为这个妈，他就不能经常见到爸爸，爸爸每次来看他也会因为母亲不欢而散，他看多了爸爸生气的样子，一见爸爸就说不出讨喜的话来，要不是爸爸只有他一个儿子，恐怕早就忘记他们母子了。
“你把房子卖了，把钱还给他们。”吴威把自己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的话。这个房子大概是爸爸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这老房子哪儿卖得到五千万······”蔡奚文眼巴巴看着吴威。
“那你要我怎么办！不如你把我卖给他们抵债吧！”吴威站起来冲蔡奚文吼，眼睛都是红的。兜里手机在震动，他吸了好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接通了电话。
“小威，你妈妈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事，怎么了老师？”
“嗷，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这个比赛是要三个人做的，下周可就封箱检测了。”
吴威捂着手机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拿起来说：“对不起老师，我可能回不去了。”
“哦······这样啊。”导师难免有点失望，但还是安慰着说，“没事，你好好照顾你妈妈，我看看能不能让你学姐过来顶上。”
“对不起，谢谢。”吴威慌乱之中挂断了电话。
蔡奚文听到吴威说不走了，惊喜过望，站起来紧紧盯着吴威，像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似的。
吴威颓然坐下，把脸埋进手掌里，滚荡滚烫的液体从手指缝里挤了出来。
沈遇安接到袁教授电话的时候正在陪绿琦逛服装店，正是看着闺蜜试衣服百无聊赖之际，教授问她能不能过去救场。电路设计不是她的强项，但是电路是大类必修课，她也是满绩过的，大一跟学长学姐一起参加过电赛。紧要关头，教授还是想起这个很好说话的女孩子来。遇安接下来也正好没什么事，跟爸妈报备了一声就跟教授回了电话说可以。又丢下绿琦一个人逛街，自己回家收了两件衣服就去了机场，教授已经帮她买好了机票。

遇安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沈遇之也想知道吴威和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可是去到他们家里扑了个空，家里连个狗毛都没有。他在门口纠结了会儿，没等到吴威和蔡奚文回来，等来了房屋中介，中介带着一男一女来看房子。他才知道吴威要卖房子。
果然是出事了。不然那个孩子如此胆小，怎么会公然和他叫板。他从中介那里要来联系方式，给吴威打了个电话。
“您好？”吴威跟学生说了声抱歉走出来接了电话，礼貌又冷漠地冲电话那头打了个招呼。他眼睛底下青得吓人，这是好几天都没休息好了，他知道蔡奚文欠了那么多钱之后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蔡奚文宝贝的珠宝首饰一件也没留，如果房子能卖到三千多万就能凑够五千万了。可是这样一来家里也没钱了，他妈妈也没地方住了，还有一个半月开学，他也没钱交学费了。他要赶紧挣钱，还好他的大学能让他找到家教的兼职工作做。他一下子带了三个学生，上午一个下午一个晚上还有一个，这样在高中开学前他就能挣到一万六千块，交完学费住宿费还剩一万，可以交上接下来的房租。当然，前提是他能把房子卖出去。
“小威，是我。”
吴威愣了一下，“遇之哥哥，那天的事，对不起。”
“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要卖房子？”
“没有，就是想换个地方住。”吴威颓然靠在墙上，鼻子又热又酸。
“嗷——”沈遇之迟疑了片刻，接着说，“遇到难处要跟我说啊，我答应你爸爸要照顾你的。”
吴威听不下去了，挂了电话，蹲在地上开始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昨天晚上上完课他从学生家里出来已经天黑了，为了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他背着书包跑了一千米，还是眼睁睁看着末班车从他眼前开过，他在马路对面，坐公交车刷学生卡只用五毛钱就能从起点坐到终点就到了他们现在住的出租屋，可是如果打车的话就要一百块左右。他第一次连一百块都舍不得给自己花，在公园里昏暗的路灯底下看了一晚上书。中间困得狠了就靠着柱子睡了会儿。夏天深夜外面也不是很热，甚至还有点儿冷，就是有好多蚊子，他身上被叮了一身包。
这几天上午赶下午的场大中午在路上走，他连个冰淇淋都舍不得买。
他没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恨***他也不能甩手不管。他总不能真的让他四十多岁了还站到街上去卖。
可是现在让沈遇之一句话说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胖乎乎的女生从书房里探出头来，“老师，你怎么了？”
他赶紧抹了眼泪对学生笑了笑，“没事，我们继续吧。”
沈遇之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必须找到吴威和蔡奚文，一是担心他们真的出什么事，不是他圣母，关键是现在这俩人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别人肯定把账算他头上；二是他要这两个人在自己掌控之下，放到别人手里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有人猜到了我遇安为什么会被人伤害，我贼感动终于有人感受到我看似无用的铺垫了我们家拿国奖跟导师搞项目的天才小天使遇安鸭

遇安疲惫地从机场出来，路边随便找了个石墩坐着，累得伞都不想撑。沈遇之在她身边停车，从车窗里伸出脑袋来，“怎么这么颓废呢？”
遇安步伐拖沓地走到副驾，拉开车门坐进去，“去帮我放行李，我要累死了。”
沈遇之非常狗腿地下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然后回到驾驶室拧开一瓶水递给遇安。“你去干嘛了呀累成这样。”
“别提了，一个学弟，比赛突然缺席，老师让我去顶，硬件的东西我也不是很懂，做着做着要查查资料，八天了，我估计我八天每天能睡俩小时。”遇安喝了口水，虚脱地靠在椅背上，“不过还好，金奖。”
沈遇之不是很懂遇安在说什么，但是听懂了她好多天没睡好觉以及她比赛又拿奖了。这种感觉十分矛盾，又心疼又自豪。“那回家休息吧。”
“先不回家，我把奖杯给学弟送过去，毕竟前期都是他做的。”遇安费力地掏出手机，找到袁教授的短信长按一串数字拨了电话。
“您好？”吴威放下筷子抽了张纸擦擦嘴。
“是电科的吴威吗？”
“我是，您是？”
“替你比赛的学姐，我叫沈遇安。你们组拿了国赛金奖，我把奖杯给你送过来啊，证书估计要等几个月邮寄回来。”沈遇安说话的语气还是欢喜的，毕竟是国赛的金奖，这个大一的学弟应该会很开心吧，听老师说他妈妈病了，还是说点开心的事给他听。
“真的吗！”吴威瞪大了眼睛，他只是想尝试一下，没想到队友这么给力。
“是呀——你在哪里呀，我赶紧去一趟，然后回家睡觉了。”
“我把地址短信给你吧，真的太谢谢学姐了！”
“好的，不客气不客气。”沈遇安挂了电话又没了精神，无精打采靠着。
沈遇之却精神了，“你那个学弟，叫吴威？”
“是啊。”
“嗷，有意思。”沈遇之笑了笑，这个世界真小。想想其实也不奇怪，吴威成绩也很好，妈妈又是一个人在家，本市最好的大学就是A大了，他跟遇安是校友也不奇怪。
遇安收到短信复制了发到沈遇之微信上，说了句去这儿就从后排拽了个枕头来抱着睡了。
沈遇之开了导航往目的地开，总算是找到吴威了，今天就算是绑也要把人带回自己的地方。
吴威再接到遇安的电话的时候下午的课还没开始，他正躲在超市蹭空调看书。约定好了地方，他几乎是飞奔出去等着。
外面实在太热，沈遇安也很累，不想下车，遇之干脆开了后排车门让人进车里说话。吴威只顾着看这位传奇的学姐，没有注意是谁开的车，毫无防备就上去了。等遇安把东西给他，他高兴劲儿过了，俩人又客气了几句，他要下车却发现车门推不开了。
“哎？不好意思啊，车门是不是锁了？”
“是。”沈遇之回头冲吴威笑了笑，“你学姐叫沈遇安，你没想到点儿别的？”
沈遇安一头雾水，吴威脑子里却炸开一道响雷。他入学的时候就听过沈遇安的名字，当时注意过，但小时候没听说沈遇之还有什么家人，以为只是巧合，女生的名字寓意“遇之则安，伴之则暖”，遇安，再正常不过了。
吴威慌了，拼命想把车门推开，他天生觉得混黑道的没有一个好人，何况他和母亲还得罪了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现在沈遇之抓了他他还能有好？
“二哥，你咋不让他走呢？”遇安疑惑地看着遇之。
“没什么。”沈遇之冲妹妹笑了笑，又回头看着吴威，“你必须跟我走，你跟你妈妈已经让人盯上了，只有待在我身边我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