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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天下无双。(现代,总裁文?替身梗?)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二十六
林青的状态还没能好起来,但令征却似乎已经耗尽了当初的体贴,又回到了不闻不问的状态。
令东有时候开始怀疑,他记忆里那个急于把林青娶回家的令征,是不是只是活在他的记忆里。
说来,这其实也算是令征展示出的完美人设的一个污点。
林止其实比令东还大上一些,虽然不多,但也已经足以证明一些问题。
令东的生母是个个性十足的摄影师,平生最爱拍摄动物的相片,她同父亲相识在一个慈善晚会上。
一个功成名就的年轻企业家,又刚刚好富有爱心,这让令东的母亲十分倾心。
再后来,便结婚了。
出生时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楚,但是自懂事以来,父母之间则是聚少离多,即使相聚,也往往伴随着争吵,母亲对他的关心寥寥无几,自然是埋怨的,但令东后来明白了,骄傲的母亲明白自己做了第三者,才会连他也不愿意顾及。
母亲在去非洲拍摄期间,染了一种传染病,不幸身故,那时令东已经有八岁,但他永远地失去了母亲。
之后不久,林青便进了家门,虽然没有马上扶正,但却与当家主母无异了。
令东提不上说喜不喜欢,他本就在不太温暖的家庭里养成了冷淡的性格。
只是,只是林止出现了,他又开朗而讨人喜欢,似乎丝毫不明白人情世故,但因此,才更加可爱。
有时候,令东甚至会觉得,跟林止想比,他才更像个私生子。
林止锲而不舍地骚扰这个弟弟,只觉得他白净,又安静听话,适合接受他的领导和保护。
十余年的相伴时光,林止豁达而优秀,即使不是那么完美,但也足以让令东对他生出一些特别的感情。
令东喜欢他。
二十岁的年纪,一切都很美好,令东学业有成,林止虽然学业不成但始终陪伴着他。
但美好的时光总是不够长寿,一切事物在最美好的时候突然画上了休止符。
令东至今仍不敢去回忆,他只记得,他不能崩溃,因为他得担起一些责任来——
譬如,林青。
待林青慢慢稳定下来之后,已经跨过了元旦,而传统意义上的年也缓缓能嗅到一些味道了。
除了林止的祭日外,令东会在过年前去看他一次,当然,林青是不知道的,如今,令东亦不可能让她一起去。
老卫照例将他送到了藤山公墓门口便不再进去,令东缓缓走在一片萧瑟的肃穆里,四周遍植的松柏常年青绿而显得不近人情,偶尔能看到一扇墓碑前有轻轻的烟雾,使得它看起来不那么寂寞。
令东还没走到林止所在的那一列,便遥遥看见一个人影,看位置,正是林止那里。
令东慢慢走近了些,这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是林涧。
他一手抚在那冰冷的大理石墓碑上,絮絮地说着些什么,眼睛微微发红,看起来无比哀伤。
林涧有多宠他那个外甥,令东不会不清楚,舅甥两的情意有时候更甚父子,令东小时候还无比羡慕过。
令东不忍心去打断,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看着,直到林涧发现他。
令东在一瞬间里似乎看到了林涧眼中的狠意。
但只是片刻,林涧仍是那个哀伤的失去宠爱的外甥的舅舅。
“舅舅。”令东主动走了过去打了招呼。
林涧对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仍转头去对着林止的墓碑。
林止的照片永远地停留在最为美好的年龄,永远的青春,永恒的天真。
看着这张脸,令东突然却想到了陈何,令东仔细地审视着那张照片,似乎细看之下,陈何又不真的像林止。
林止始终是张扬的,而陈何沉默又安静,林止像是一条奔腾的河,陈何就是一镜照花的湖,他们是全然不同的。
可惜,令东此刻才意识到,若是一早发现,就不会将陈何当做替身。
但这只是假设,令东自己很快也可以推翻。
乍看之下失而复得的喜悦,他自认,阻挡不了。
所以,错便是错了。
林止仍是那般灿烂而静止的笑容,令东看着,脑海里却在搜索陈何的笑容。
陈何却从没有过这样的笑容,他永远是讨好的,拘谨的,即使开心,也是淡淡的,很快就消失,不像林止,他曾经为代表高中参加校级篮球联赛夺了高中组冠军而笑了很久,整整三天时间里,脸上都是抹之不去的喜悦,陈何何尝有过呢?
他在学生生涯有过这样的笑容吗?令东不知道,他只记得陈母离世时那个双眼红肿,脆弱得像个孩子,酒醉之后对着一盘苹果亦能大哭不止的陈何。
在林止的墓前,令东越深想,越觉得罪孽深重。
最后,令东再也没有办法待下去了,只能匆匆对林涧告了别,然后满怀心事一般离开了。
而林涧目送他离开,然藏在身后的手却越握越紧。
一月份正是冷的时候,温室培育的玫瑰却仍旧馨香柔软,只是,长久陪着他一起吃闭门羹,则是委屈了它的好颜色。
陈何照例敲了敲门,了无回音之后,将新的玫瑰放在门前,带走前一枝有些颓败的。
这样的孤军奋战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
陈何有时候在想,是不是自己这样的盲目的坚持让令东不堪其扰,才会长久不回这间公寓,虽然越想越觉得颓丧,但又舍不得放弃。
他还没尽全力争取,没有到最后一步,一切都还有可能。
至少,先把这个月预订的玫瑰送完吧。
将颓败的玫瑰扔进拐角的垃圾桶,陈何回头再看了看那道对他紧闭了一个多月的门,慢慢地离开了。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看着狼狈的文忠出现在门前时,文西真是欲哭无泪,他狠下心肠打算将门关上,一根铁棍却突兀地卡在了门缝中间,文西吓得不轻,很快便看见了几张陌生但却同样凶悍的脸。
“西西,爸爸对不起你,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真的。”
文忠站在他面前,看起来瘦了不少,他身后的人虎视眈眈地打量他,同时又极为鄙夷地查看他的房子。
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熟悉到,文忠说那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他都能完整复拓出来。
“我没钱。”
文西也永远是这个回答,他既还不起那高额的债务,他那仅能维持个人生计的工资何必去杯水车薪。
那些人也开始重复他们前辈的戏码,翻箱倒柜,肆意破坏一切,文西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父亲,而他的父亲,畏畏缩缩地连正眼都不敢瞧他。
“哥!你过来看!”
突然间,从文西的卧房里传来一阵惊喜的声音。
“啧——这可是名牌,我上次看咱们老板穿过一套类似的,听说这一套就得上万块!”
文西正纳闷,那群人已经走了出来,随即一套被熨得整整齐齐的西装扔在了他面前。
文西一眼便认出来那是林涧不小心留下来的衣服。
或者说,是他已经不要了的,只是文西当做珍宝一样洗的干干净净放在了衣柜。
“老子可是见过的,这特么一套就好几万,你没钱,没钱家里还有这种衣服?!”
文西还没来得及反驳,文忠已经欣喜若狂地站起来,虽然又被那为首的混混一把按住,但他脸上的欣喜却丝毫未减。
“各位兄弟听我说,我儿子确实没钱,这衣服也不是他的……”
文忠低声下气的谄笑着,听起来,似乎是在为文西辩解。
“你们知不知道林涧,就是c大校长啊!他睡了我儿子知不知道,你们给我点时间……”
“爸!”
文西本以为文忠会为他辩解,但却没想到,他扯出了林涧。
为首的混混使了个眼色,一个染黄毛的混混立马过来捂住文西的嘴。
“继续说。”
文忠知道有转机,笑得更灿烂了,一番添油加醋说得那混混半信半疑,另一边又拿了些不怀好意的眼光上下扫视着文西。
文西听着文忠的话,心里越发难过,更不巧的是,下腹不合时宜地抽痛起来,他这才意识到,下班回来,还没来得及把束缚肚子的布带解开。
他的肚子已经快六个月了,一直没出过什么问题,文西越想越怕,只巴不得赶紧打发掉这些人。
那混混听文忠说完之后,一把将人踢开了,反是走到文西面前,一把捏住他下巴。
“你老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文西疼的眉眼都皱在了一起,尽管如此,还是拼命地摇头。
那混混不信,探手从他裤兜里摸出了手机,一看见那个高档显眼的标志,又信了几分。
捉着文西的手解了指纹锁,打开联系人选项是,赫然在第一个看见了A林先生。
混混当即拨打出去,而文西无法阻止。
这个电话并不是林涧的私人电话,而是林涧秘书赵钰负责着的。
赵钰接到电话时正忙着给林涧准备接下来会议的资料,待看到这个电话时更是毫不犹豫地挂掉了。
林先生已经吩咐过,不必再理会。
随着电话里机械的女声报出的占线通知,混混笑了笑,一巴掌甩在身后文忠的脸上。
文忠捂着脸不敢抱怨,只是不满地看着文西。
文西已经听到了那个电话的结局,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知道林涧说过不会再来见他,却原来,这般彻底决绝。
混混又逼问了几句,文西仍是回答没钱。只是当棍棒相加时,文西才想起他腹中那个孩子。
文西妥协了,尽管他背上已经挨了一棍,艰难地摸出工资卡,混混一把抢过之后又放了好些狠话,然后才离开了。
文忠很快也走了。
文西在意识模糊之前松开了腹部的布带,然后拨打了陈何的电话。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二十七
陈何赶到的时候,文西已经意识不清了。
四下的凌乱,文西的惨状,以及敞开的大门,无不在将陈何的思绪推向一个险境。
文西到底招惹了什么麻烦?
来不及思考太多,陈何一把将文西抱起,便往医院赶去。
所幸文西租的房子离医院不远,送到医院也来的及时。
文西背上的伤没什么大碍,只是肚子里的孩子长期被他束缚着,受了些压迫,有先兆性流产的症状,需要好好静养。
陈何满腹的疑问,但却无人解答,文西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还没清醒过来,陈何看着他,看着他腹部那团柔软的弧度,轻轻地叹了口气。
文西于他,是共患难的朋友,在母亲住院的那些时日里,他忙于工作挣钱而分 身乏术,幸好文西一直照顾着她,俨然已经是母亲的第二个儿子,他对文西,是感激的。
可是,对于文西,他也是一无所知的,只大概知道他也是单亲家庭长大,一路走到现在比他还要不容易许多。
文西是喜欢女孩子的,陈何一度很确定,可是如今……
陈何不明白,不明白即使这世事多变,为何命途多舛的人始终看不到坦途。
文西醒的时候正是深夜,四下安静无比,仅有走廊的灯光惨白,透过门上的一线磨砂玻璃送进一丝暗淡的光。
背上的疼痛感令他不敢乱动,伸手摸了摸肚子,幸好,它还在。
陈何趴在床沿正在熟睡,文西仅能看到一点起伏的剪影,但心里却很暖和。
亲情于他已名存实亡,爱情于他也了无奢望,唯有这一份友情尚存,他文西也不算一无所有。
只是,他那房子却不能住了,文忠找得到他,势必会有下一次。对于这个父亲,他已经失望透顶,再不会有多一些怜悯,而且他现在不能冒一点险,所以,要尽快找个新的房子住下。
但他能去哪里呢?
房价越来越贵,房租也水涨船高,他现在那间破旧的小房子还是房东怜悯他孤身一人不容易才给便宜租住,现在……
他若是仍旧孤身一人,住什么地方也没关系,但是……孩子不能受委屈。只怪他没出息,不能给孩子一个有保障的未来。
正在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时,腹中微微一动,像是猫尾巴扫过的触感,轻微得几乎能忽视掉。
可是文西感受到了,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文西伸出手敷在肚皮上,似乎能够感受到宝宝的心跳,心里再苦,脸上的笑却是甜的。
陈何的生物钟使他准时在早上七点醒来,而文西仍睡得很沉。
盯着那一小团隆起看了许久,陈何叹了口气,准备今天先请一天假。一来文西醒来肯定需要照顾,再者他也有些问题需要好好地问一问他。
天气已经很冷了,陈何鞠了一把冷水洗脸更觉得清醒,一边摸出手机给公司打了电话请假,然后整理整理了头发,出去买早餐。
回来时,文西就醒了,看起来有点呆滞,但状态还行。
陈何帮助他上了厕所又擦洗了手脸,这才把早餐摆上了病床上的小桌。
“谢谢你,陈哥,多亏你……”文西看着他忙前忙后,心里一阵感激。
陈何抬头对他无奈地笑了笑,“朋友有事,应该的。”将一碗加了蔬菜和肉沫的热粥递给他,“给。”
文西接过来小口小口地吃着,味道很淡,但他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之后,文西又听话地吃了药,医生检查了宝宝的情况后上了点滴。
文西一直很安静地配合,只是护士在给他后背抹药时皱着眉嘶嘶抽气。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陈何才缓缓发出了疑问。
问到怎么伤的,文西顺从地答道是父亲债主上门。
可是问到孩子时,他却闭口不言。
陈何无法,又不能逼他,只是又絮絮问了些关于以后的打算,文西沉默着也没说。
这里陈何却知道,恐怕他自己根本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走。
文西在医院做护工,工资尚可但却不高,以后孩子降生,花费更是多了去了,到时候他一个人怎么承担?
“出院之后,先到我家住着吧,虽然比你原来住的房子远,但还能接受。”
他不可能丢下文西不管。
文西抬头愣愣地看着他,“我……我可以找到房子的,陈哥……”
陈何却全然不管他说什么,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
“我那里虽然不大,但还算干净,我明天得去上班,你就安心在这里养着,我下班就会来看你。”
陈何的语气真挚,神情诚恳,文西看着,只觉得鼻头发酸。
“唉,男子汉就别哭了,咱们是好朋友,以前你帮我,现在,该我帮你了。”陈何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至于孩子的另一个父亲,你要是不说就不说了,实在不行,这还有干爹呢!”
文西笑了,“行,宝宝一定叫你干爹。”
这算是约定好了,陈何索性也不再去过问太多,文西不说,大概是有他的难处。
陈何照顾了文西一天,下午还抽空去令东那里送了玫瑰。
在路上时他又忍不住想,他和令东的那个孩子……
罢了,也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想着文西有身孕,所以老是买外面的东西给他吃也不好,陈何便买了些菜做了给文西带过去,果然晚饭就吃得很香。
晚饭后,陈何给文西道别,明日便要回到正常的轨道。文西自然笑着同他说了再见,本来白白承受这么多照顾就已经欠下了人情。眼下陈何有工作要做,这里有医生有护士,他又不需要住很久,等孩子稳定了,就可以出院了。
虽然身边没有他,自己也一样可以好好活着,和宝宝一起。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日子缓慢地流淌着,文西腹中的胎儿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活了下来,并且自第一次胎动之后就一直挺活跃的。文西又休了半个月假,还是坚持去医院上班,同时也在陈何的张罗下,搬进了陈何的家。
陈何的房子虽然在三环外,环境也不怎么好,但所幸的是,周围的菜市场什么的都很方便,交通也还算便捷。
陈何每天都是朝九晚五,有时候还加几个小时班。文西现在因为身体原因,做的工作也不重,往往能准时下班回家,因此收拾屋子,做饭也就被他一把揽过。
陈何当然不愿意让文西这样操劳,但文西硬要做,陈何也阻止不了。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医院几乎不放假,而陈何公司可以从腊月二十八放到正月初五。
这个月的玫瑰也即将送完了,可是令东还没有回来。
可能他有了新的住处,新的生活,新的人吧,而他陈何,注定已经只是一个旧人,以往未必见得重要,现在又何必再去强求?
他想放弃了。
为这了无希望的追求和那一朵朵还没见到花瓶就枯萎的玫瑰。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二十八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似乎喝了没过几天,眼看着除夕就要到了。
腊月二十七的下午,陈何结束了这一年的工作。
算来这一年真是跌跌荡荡,起伏不定。
得到的少,失去的多,只怕最后的寄托也要一并失去。
只盼这一年能安安静静地结束,然后抹去旧尘,踏上新路,哪怕是一个人走,也得撑着。
今天下班得早些,陈何准备去买些枣儿和糯米粉,煮枣泥圆子吃。
母亲年年都要煮的。
下班时刚巧路过花店,老板正把一抱新鲜的玫瑰搬到门外进行修剪。
“今天也要带一枝给爱人吗?”
老板是个年过半百的胖大叔,脸上常带着笑,手里的花也格外美。
陈何笑了下,摆摆手,“不了。”
胖大叔似乎看出了他脸上的无奈,“快乐的人送的玫瑰也格外动人,你把玫瑰给他,也把快乐给他,他就能明白。”
陈何伸手捡了一枝不知名的花,嗅了嗅,低声说道:“他明白。”
大叔有点疑惑,“他明白,你也明白,难道这不是两情相悦?”
陈何苦笑,“正因为他明白,所以他才躲开。”
陈何作为一个学金融的,并且跟钱打了小半辈子交道的人,往往多的是衡量得失,少有感性的收获。
非要用矫情的话来说,那就是,爱情其实也是一场利益相关的抉择,跟适合的人在一起时,这就是大家常说的两情相悦,然后在激情慢慢褪去的时光里,偶尔用些伎俩维持爱情的体面。聪明人不会选择跟不合适的在一起,因为差异太大,光是接近就很容易耗尽心思。
陈何的心思或许还没有耗尽,但一年的结束常常会让人在充满希望的同时又对毫无进展的现在充满失望。
他一直在努力靠近那始终贪恋着的,那种陌生但是可以融掉痛苦的温度。他奔跑着去追逐,但是他已经太累了,而那温度越发虚无缥缈,他没有必要再继续增加痛苦。
大叔笑了笑,递了一枝玫瑰给他,“也许躲开就是暂时的呢?这一年也快结束了,用玫瑰给这一年画上句号,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很浪漫。”
陈何犹豫着,迟迟没有接过。
“要过年了,明天我不开业的哦。”老板又往前递了递。
陈何笑了笑,这才接过了。
“这是我的礼物,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老板笑了笑,又坐下去准备修剪花枝。
“嗯,新年快乐。”陈何捏着那枝玫瑰,转身离开了。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令东门前。
门把上别着的那枝玫瑰比以往任何一枝都枯萎得厉害。
中间隔了好几天没曾送过,这些时间对于一枝玫瑰来说,太久了。
那么怀里的这一枝呢,这一枝能不能熬过这些长久的时光,到达该去的地方呢?
陈何有期待,但是他的否定已经远远大过了期待。
这扇门已经不会再对他开启。
叩叩。
轻轻敲一下门,然后拿下那枝枯萎的,换上新鲜的,最后一枝玫瑰。
令东终于还是没能在藤山的主宅里待到过年,腊月二十七,应该是家家户户盼着要团圆的日子,他的父亲却着急忙慌地,要把他赶出去。
起因不过是一株盆景海棠。
林青在外面散步时不小心打翻了,令东知道令征一定会给林青脸色看,但林青不能受他这个气,所以自己承担了。
令征大骂了他一通,先是骂他不知轻重,再就是扯到他的母亲。
令东这也才明白,原来令征对于他的母亲有那么多不满。
他嫌母亲心思只在那些异国的动物上,嫌她不守本分,嫌她生了个闷声儿子,嫌她常常不顾一切就离开。
但是,对于安分守己,宁愿在家为他做全职太太的女人,他也未必见得就喜欢了多少。
令东从来没有反抗过令征,但是今天,他却怎么也忍不下来了。
“从始至终,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不配做一个丈夫,更遑论一个父亲!”
令征气得脸色铁青,林青听得这话也是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而两父子之间剑拔弩张,俨然已是水火不容之势。
林青想要劝一劝他们,可是,令东说的话,句句都戳在了她心坎里。她的心早就支离破碎,如今又要听一遍这些令她痛苦的话,她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去做一个和事佬。
就像林涧说的,令征会是个杰出的成功者,但还远远不够做一个丈夫。
是她自己义无反顾地就投到一个故作温柔的怀抱,一个陷阱,而后挺着肚子,还要眼睁睁看着他娶别的女人。
虽然后来还是嫁给了他,但是,这样的补偿与羞辱有什么区别。
林青到底只是站在原地什么也没说,她的精神有些恍惚,连令东被赶出去之前对她告别,她也没听见,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
罢了,她如今有了孩子,还是不要再去想太多了。
人到了她这个年纪,谁又还会去相信什么爱情呢?
令东并不伤心,但总是失落的。
父亲于他,本就名存实亡,只是这样无情地被挑露出来,还是令人心寒。
车子缓缓行驶在冰冷但是热闹的大街上,令东透过车窗可以看见喜气洋洋的年画和一些窗花,人们脸上也洋溢着喜气,在这拥挤的街道。
这是在藤山感受不到的,那里是富人的聚集地,也是被人为隔绝出来的监狱,镀了金的牢笼依旧会束缚自由。面对眼前情景,令东看着竟有些放松。
他的公寓坐落在市中心不远,四周常有人流如织,被热闹包裹着,或许不会太冷清。
这时候,陈何在做什么呢?
他还在上班,今日做完就可以放年假,他会去什么地方过年呢?他的母亲已经身故,他的父亲不在身边,他的朋友……令东不知道他有什么朋友。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公寓里一成不变的冷清,家政阿姨很尽职地为他洒扫,使他免于归来时的无所适从,并不算宽敞的公寓仍让他感到寂寞,大概是因为,这里曾经还有另外一个人。
c市今年没下雪,风冷而带了些潮湿,直吹到骨子里去。
令东有些累,但却没有睡意,跑了一杯葡萄汁冲饮,窝在沙发上,反反复复地看一部香港电影,叫天若有情。
刘德华很帅,吴倩莲单眼皮却很有韵味,吴孟达的黄金配角当之无愧,一切都很好。
他想起门把上那枝憔悴的白玫瑰,想起了监控里那个无声的身影,敲门的手指……
叩叩。
有敲门声。
令东几乎是下意识就按了暂停,但敲门声却不再响起,似乎刚才只是错觉。
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令东穿着袜子慢慢走过去,地板有些冷,但他不在乎。
陈何将那只玫瑰别在门把上,浅棕色的门和白色的玫瑰似乎天生合拍,合拍到,似乎这枝玫瑰就不用在去寻找它的花瓶。
咔嗒。
门开了。
令东在那一瞬间想起了天若有情里面,刘德华去砸婚纱店偷婚纱的一幕。
陈何当然比不得刘德华,他那身西装要比以前好一些了,仍旧不耐看,里面的衬衣是整齐的,他比夏天白了一点,但还不如他的手上握着的那一枝萎落了几片花瓣的白玫瑰。
“东……令总。”陈何以为自己在做梦。
“要是没枯萎,这枝玫瑰一定很不错。”令东没有答他,反而看着他手里那只蔫儿掉的白玫瑰。
陈何看着他的笑,只是说不出话来。
当他能够说出什么来时,话语却不听他的使唤了。
“如果我有新鲜的,你会让我留下吗?”
他脱口而出。
令东还真的抱着手思考了片刻。
“可以考虑。”
他回答。
陈何低头,一手从门后取下那枝玫瑰,递到令东面前。
“希望你有一只花瓶。”
令东摇摇头,“我没有。”他看着陈何,眼中有些闪躲,又有些温柔。
“所以你之前送来的那些玫瑰根本找不到归宿……你后不后悔?”
陈何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和令东许久没有这样独处过,更何况,他们现在似乎在心照不宣地打着哑谜。但他不知道怎样回答令东这一番话,他从没有后悔过,但是差点就放弃了。
啾。
令东凑到他嘴角轻轻地吻了一下。
虽然再亲密的事情他们也做过不少,但是这个点水一般的亲吻,却令他内心惊动非常。
“告诉我,你后不后悔?”
令东看着他,此刻目不转睛,坚定得都快像看着爱侣了。
陈何试探性地伸手去握住他捏着玫瑰的那只手,有些凉。
“你的手有点冷。”
令东笑了,他拿着那枝玫瑰戳了戳陈何的额头。
“你真是个傻子。”
陈何愣愣的,一手仍握住他手不放,一手摸了摸被戳了的额头,笑得真的像个傻子。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最后这一段哑谜式的婉转矫情表白是不是有点崩了我东的人设emmmm……不管了,我觉得挺甜的就男人之间的你来我往♂我也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二十九
室内的温暖反而让一个人久于寒冷的人感到不适。
陈何讷讷得站在沙发前,也不坐下,似乎一坐下来,接触到真实的沙发垫子,这个梦境就会醒过来。
令东给了他一杯白开水。
电视里放着一部港片,陈何不知道是什么名字,但是他认识刘德华和吴倩莲。
刘德华应该是那种男人也会喜欢的帅法,而吴倩莲算是他不讨厌的女性长相。
“这都是……真的吗?”
陈何盯着茶几上那只被插在玻璃杯里的玫瑰,虽然不够搭配,但是玫瑰足够好看。
令东没有回答他,这样的冷淡使得陈何有一种落空的感觉,但同时又不禁庆幸,这样的令东才是真的。
但他不知道此刻应该进还是应该退,只能捧着一杯白开水慢慢地喝,慢慢地思考。
“不会再赶你走。”
令东拿着遥控器切回电视节目,临近春节,处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以后都不会。”
陈何看着他胡乱地切换频道,心里突然有些安定。
“嗯,好。”
又是安静。
陈何一小口一小口喝水,唯恐水喝光了便无事可做。
而令东胡乱地按了很久遥控器,总算是失了耐性,他习惯性抬起手想看看时间,但他这才发现,他在家里是不会戴着表的,于是又开始翻沙发垫子,找手机。
“已经快六点了。”
陈何突然说道,也不知是真明白令东的想法,还是只是巧合。
令东点点头,也放弃继续找手机了。
“出去吃饭。”
令东站在沙发面前,身上裹着一床薄毯,头发不似常见到的那样整齐光滑到一丝不苟,有些凌乱,但头发不长,所以也不必多加修饰。
陈何点点头,“那我等你换衣服。”
令东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有看了看裤子。
“不用。”
陈何有些不敢相信,令东出门一定要穿一整套西装的,可是眼下……
陈何还愣着,令东已经站在门口了,手里拿了一件大衣在等陈何。
陈何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去。
“开车了吗?”令东走在前面,深灰色大衣包裹着纤长的身影,只能看见一双修长的小腿,走得不疾不徐,一贯很有风度。
陈何点点头,意识到令东看不见他之后又回答——
“开了,就在停车场里。”
令东点点头,“那我带你去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吃,你到时候听我指路就行。”
陈何又忙回答,“好。”
到了停车场,令东倒是一眼就看出陈何那辆在普通不过的银灰色的车,陈何开了锁之后,令东很自觉地开了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其实陈何很奇怪,按理像令东这样的人物,车库里应该不乏豪车才对,像他这样年纪,又资产不菲的男人,不应该不喜欢车。
可令东似乎就只有两三辆车换着用,而且每次都是老卫接送他,印象中,他从没有开过车……
“出了园区之后,往东大道方向走。”
正胡思乱想着,令东突然出言打断了他。
“噢……好。”陈何定了定神,发动了引擎。
在令东指挥下,陈何开着车离城中心越来越远,终于在一处闹市旁边停下。
看样子是美食一条街,而且是,平价美食一条街。
食物的热气和香味四下飘散开来,人声笑声不绝于耳,相比起城中心那样处处高档确拘谨的餐馆,这里才真的像个人间。
陈何以前倒是来过这里——做兼职。
但那也是大学时候的事情了,现如今,街道有了些变动,他也不太清楚了,倒是令东,驾轻就熟地走在前面,并且熟练地避开人群,看起来却是这里的常客。
陈何跟着令东走了很久,这才在一家人满为患的烤鱼店门口停下了。
令东要了号,然后和陈何一起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静静地等着。
“今天运气还算不错,还有十个就轮到了。”令东拿着号单看着,模样认真。
其实穿着特别舒适日常的衣服时的令东,看起来很显小,像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倒是陈何自己,受尽生活的摧残,看起来沧桑很多,眼下又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西装,背着一个样式有点旧的包,活生生一个工作失意的上班族。
肉类裹上油脂炙烤出来的香味混着佐料格外勾人,陈何中午就草草吃了点工作餐,此刻饿得发慌。
令东转头看了看陈何,然后回头问老板要来了一碟蚕豆和一碟南瓜饼。
“这儿的南瓜饼不错。”令东直接用手拿了一个在手上,然后把碟子递给陈何。
陈何接了过来,只觉得今天的令东还是太反常了。
“我没想到,你喜欢吃鱼。”陈何也拿了一个吃,试探性地跟令东说话。
“嗯,鱼肉不腻。”令东嚼着南瓜饼,含糊着回答。
陈何还想找点话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安安静静地吃着南瓜饼。
一碟南瓜饼下肚,陈何要好一些了,足足又等了三十多分钟后,终于轮到了他们。
令东只问他吃不吃辣,得到答案后,便自己做主点了菜,陈何坐着无事,便拿纸巾擦令东面前的桌子。
上菜上得很快,已经烤好的鱼还滋滋地发着悦耳的声音,小葱翠绿,鱼皮焦黄,令人食指大动。令东拿了筷子递给他,然后自己便默然吃了起来。
陈何也不客气,但在吃鱼时,总下意识把好的部位给留出来。
一顿饭安静得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令东胃口不大,而陈何看他吃完之后便风卷残云般把剩下的鱼吃的净剩骨架和一些香料,然后饮了口令东给他倒好的茶,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吃饱喝足,该走了。
但令东还坐着没有动静,静静地抿着茶,偶尔看一眼陈何,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陈何也不知道他还想干嘛,心里暗暗想着,莫非是令东没吃饱……
沉默了很久,直到服务员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要加菜时,令东却拒绝了。
“那二位是用现金还是网上支付?”
陈何看了眼令东,见他虽然淡定,但眼中还是有一些窘色。
“用现金。”陈何起身去买单。
陈何跟着服务员去柜台结账,令东就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直到出了那条街,令东还是什么也不说。
陈何心里明白,但也保持沉默,直到他们回到车里, 陈何才笑着问道:“老板,我请您吃了饭,那我过完年该升职了吧?”
令东顿了顿,这才明白陈何是有心打破尴尬。他本打算请陈何吃饭,哪里知道他却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当时他本想向陈何借钱买单,但是这同让他掏钱也别无二样……最后还是让他买了单,他心里梗得慌。
但陈何这样说,他心里舒坦了许多。于是淡淡一笑,“没那么简单。”
陈何本不指望令东应他,谁知道还能博他一笑,心里美滋滋的。
“那我还要做些什么才能升职?”陈何说着,发动了引擎,像是对这事较真了。
也许是吃饱了有些困倦,令东看起来很放松。
“那要看你升到哪里。”令东调整了下坐姿,“升到副部长,部长,副总经理还是总经理?”
陈何想了想,“我已经做过部长了。”
令东偏头看他,“那你想做副经理还是经理?”
陈何反问,“我想做就能做吗?”
“副总经理可以——”令东转头去看窗外的灯光,“总经理不行。”
陈何停在一个红绿灯前,又问道:“这是为什么?”
然而微微的鼾声已经响起,令东睡着了。
陈何盯着他的侧脸看了看,只觉得分外舒服。绿灯亮起,陈何刻意降低了车速,也选择了路况更好但更远一些的路。这一路上注定无人再共他搭话,但心中充实,眼里温柔,足够他一路走下去。
停车时,陈何试图叫醒令东,但他却出乎意料地睡得沉。陈何没法,想着从停车场到令东的住所还有相当一段距离,便将人背在背上。
令东迷迷糊糊间睁眼看了看,只看见一个后脑勺,但鼻间的味道却是熟悉而安全的,令东伸手搂住了陈何的脖子,又安心睡了过去。
灯光和月光交相映照在地上,将两个人的身影拖得老长。
陈何感受到后背的温度和耳边的呼吸,脚步缓慢而甜蜜。
回到公寓,陈何一只手打开了房门,然后稳稳地把令东放到床上,然后脱掉他染了烟味儿和烧烤味的大衣,看他睡得实在很香,陈何便也不打算叫他起来洗澡,只是找了热水给他擦脸擦手洗脚。
令东的脚生的有些秀气,窄而白净,脚趾匀称,脚踝纤细,陈何握着他的脚,脸上却有些热。
匆匆洗完之后,摸了摸还是很凉,陈何试图找出一个暖手袋或者什么的,但徒劳无获。
令东缩在被子里渐渐有些不安稳,身体也慢慢蜷起来,陈何知道这是怕冷的表现。
最后,还是忍着第二天可能会被冷眼相待的危险,陈何匆匆洗完澡之后,躺进了被窝,将令东冰冷的脚放到自己腿间夹住。
冰凉的感觉很大一部分缓解了他的心猿意马。
慢慢的,令东人也越发朝他靠近,最后,干脆窝到了他怀里。近到——陈何的下巴可以触摸他的细软的头发。
同令东在一起,事情总是会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关了壁灯,陈何也慢慢感到些睡意,依偎而眠尤其增加幸福感,陈何恍恍惚惚地,也睡着了。
文西在家里准备了晚饭,但陈何始终没有回来的迹象,打了电话,也没有接,最后,文西顶不住饥饿,只得装了些饭菜给陈何放着,然后吃了便去睡了。
但腹中的孩子白天安静晚上活跃,文西久久没有睡意,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梦到那张熟悉的脸,在失落中醒来时四下尤其安静,连腹中的孩子也安静地休息了,真令人倍感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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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令东睡得不错,醒来时陈何还在熟睡,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据说猫的呼噜声有安眠的作用,但是怎么听着陈何的呼吸,令东也会有赖床的想法?
看窗户玻璃上的一层雾气,今天一定很冷。
令东窝在陈何怀里没动,只因此刻睡着的陈何能给他带来一点安全感和他自己难以拥有的温度。
不得不承认,自从那次做了手术之后,他的身体更不如前。加上工作一直忙着,手术后缠绵的痛感一直反反复复,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健身房,导致他现在极其畏寒。
其实,有个人这样依偎着睡去,拥抱着醒来,感觉很不错。
令东就静静地盯着陈何的睡脸看着,第一次见到他时,只觉得他跟林止实在是很像,然而细细看来,却不尽像,尤其是当他闭着眼睛的时候。
他的嘴唇要比林止的看起来厚一些,这令他的俊朗更平易近人,不似林止的薄唇,永远骄傲。其实远不止嘴唇,他的眉毛,他的鼻子还有他的脸型,其实通通都不太像林止,可是他的眼睛,却像了足八分。
这样的一双眼睛,充满情意地看着他时,让他无法自抑地,就能产生很大的满足感。
因为贪恋着这种满足,才会一直纠缠不清到现在。
虽然他们认识的时间,其实还不到两年,但令东总觉得,这时间太长了,长到,他在索取之后,还有时间来反省自己。
令东仰得脖子有点酸,正巧,陈何也有醒过来的迹象。他不欲再继续看下去,翻了个身然后慢慢起床。
陈何也醒了,两眼发呆地看了看天花板,然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令东找了件厚睡衣裹着,然后慢慢走了出去。
陈何揉了揉眼睛,总算是三魂七魄都归位了,掀开被褥下了床,下意识拿了手机来看。
一看,才发现三个来自文西的未接电话。
昨天他也没跟文西招呼一声就在外面留宿了,也怪不得文西会打了三个电话找他。
被人关心着的感觉总是好的。
令东返回卧室时,便看见陈何对着手机在笑。
陈何想了想,此时文西应该正在上班,打电话回去应该不太方便,于是就随手发了个短信回复,大概是道了个歉,今晚回去做枣泥圆子给他吃。
令东看着,默不作声又走了出去,陈何听到动静,点击了发送便跟了出去。
令东还在洗漱间洗漱,陈何抓了抓头发,在厨房洗了个手,准备看看冰箱有没有可以吃的东西。
幸好他上次留在这里照顾令东时存了些吃的,眼下早餐有着落了。
找了几片吐司看了看有没有过期,然后放进烤面包机里烤着。煎了鸡蛋和火腿,热了牛奶 一切都井然有序并给人以极大愉悦。
令东终于从洗漱间里出来了,而早餐已经散发出令人精神大震的香气,令东的心情又好了一些。
随着烤面包机最后一次发出提示音,陈何把吐司装盘,捧着几个碟子朝站在餐桌旁边的令东走过来。
令东甚至主动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吐司和煎蛋,然后放下。
陈何把火腿放下,有些不可置信地低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咧嘴笑了笑。
“你吃不吃果酱,我去拿?”陈何话在征询,人却已经往冰箱那里走了。
令东低着头忙于把四个盘子摆成一个规矩的图形,也没回应。
等所有东西都摆好了,陈何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洗漱,遂一边叫令东先吃着,一边快步走向了洗漱间。
陈何洗漱出来时,令东已经在吃饭了,吃得慢条斯理很有礼貌。陈何微微在心里自嘲,在洗漱间里幻想的令东给他的面包片抹果酱什么的,还是有些不切实际了。
早饭吃得很安静也很迅速,令东看起来胃口不错,还听话地喝了半杯牛奶。
“那个——”令东站起身来,看着还在进餐的陈何,“我今天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下年终事务,如果你有什么事要回家,可以回去。”
陈何愣了愣,把嘴里的火腿嚼着吞了下去,“那我……还能不能来?”
令东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卧室走。
陈何突然又有点食不下咽。
“备用钥匙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
咔嗒。卧室门关上了。
陈何笑着几口吃下最后一片吐司,然后将盘子收到了厨房。差不多收拾干净的时候,令东已经穿戴整齐地走出来了。
陈何看着他一步步朝门口走去,幻想的吻别大概也没有了,眼下,令东恐怕一句话也不会说就走了。
“如果可能的话,下午见。”
随之而来的又是门合上的咔嗒声。
令东总是在做出一些超乎常理的事情之后,立马跟人隔绝开,躲进自己的空间,陈何没奈何,只得把想要回应的那句兴高采烈的“下午见”化作一阵叹息。
把厨房收拾了一下,陈何找来了一张便利贴,仔仔细细地核对冰箱欠缺的物品,然后一一记下,准备下午回来时带上。
家务不用整理,会有家政阿姨来打扫,陈何只是走到卧室穿戴好之后略略整理了一下被子,便离开了。
或许这个地方,也有可能成为他的家也不一定?
陈何再三确认自己已经拿好了钥匙之后,才轻轻地合上了门。
随着咔嗒一声,似乎像某种敲打,陈何开始有种梦醒之后怅然若失的感觉,幸好,手里那把钥匙是坚硬的,实在的,提醒他,这不是个梦境,你可以随时再回来。
回到自己远在三环之外的小公寓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冰箱里还放着没有吃完的剩菜,说是剩菜,看起来却似乎全然没有动过一样,而且文西还体贴地用保鲜膜包好,看起来更想是只需要稍稍加热一下的外卖。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陈何纠结着是不是应该主动提着行李搬到令东那里去,但令东的意思又似乎并不是要和他住在一起,但是他总不能这样两头跑着,不太方便。
纠结了半晌,陈何还是选择了后者。
现在他和令东的关系太玄妙了,他拿捏不好只能不怕麻烦。遂只能将拿出来的衣服又塞回去,只留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准备待会更换。
本来昨天要去买枣子和糯米粉的,但是出了点意外,没买成。这一次他需要买足三个人的量。文西一份,他和令东要一大份。
超市里很多人,除夕将至,抢购各色食品的人很多,瓜子花生砂糖橘,酥糖麻花大苹果,人人手里提了一大包,仍似乎不觉得重,脸上喜气洋洋,走路健步如飞。
所幸,他要的大枣和糯米粉很好找,也不至于被抢购到脱销。买足了原料,陈何便结账出了超市。然后去拐角的菜市场,肉类是不敢买了,因此只按着便利贴上的蔬菜类买了不少,满满当当地提了几大包,陈何虽然累但累得心甘情愿。
回到家时却接到文西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慌里慌张,又有些偏小声,看起来情况不是很好。
陈何赶到医院时,按照文西的指路到了一个放置废旧器械的小仓库,文西靠在墙边,气息不稳,又抱着个肚子,看起来一些糟糕。
“这是怎么回事?”陈何跑到他身边去扶着他。
文西摇摇头,似乎是说不上话,陈何赶紧把他扶到一边坐下。
“陈哥……我……”文西话还没说清楚,眼睛已经红了。“他……他连宝宝也不想要……”
陈何立马听出来这个他是谁,“他有本事把孩子制造出来,怎么有资格不要!”
文西听着,更是难过。
眼下陈何也不好再多义愤填膺,越提到那个男人多一些,文西只会越难过。
“去给护士长请个假,今天咱们先回去好不好?”陈何将人扶起来,然后往门外走。
护士长一直很喜欢文西的安静和有耐心,又不太喜欢争抢什么,因此也没有多加刁难,爽快答应了。
陈何扶着已经快七个月身孕的文西小心翼翼地坐进车内,此后,一路上,文西虽然没再掉泪,但情绪低落,看着很是可怜。
回到家后,陈何又劝慰了一会儿,处处拿宝宝做文章,文西担心孩子,慢慢也就稳定了情绪,只是还是令人不太放心。时间也过去得飞快,冬天里白昼短,不过下午六点,天已经擦黑了。
陈何煮了一锅枣泥圆子,本来今晚他应该跟令东一起吃的,可是,文西的情况,他放心不下。
陈何想了想,本打算给令东去个电话,但又害怕他不一定接,所以选择了发短信。这样一来,他虽不一定回,但他一定能看到。
陈何发长长的一则短信,仔仔细细地又看了几遍才点击发送,文西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枣泥圆子在发呆,而陈何守着手机半小时,意料之中地,没能等来回应。
令东收到短信时,他其实已经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坐了很久,他以为,陈何一定会回来,但……
终于,盼来了一则短信,虽然用字很多,但也没有说清楚具体是什么事情,令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他家看看 。
文西心不在焉,甜糯的圆子也食不知味,陈何试图跟他说些轻松的事情来安慰他的情绪,尽管他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文西被辜负了,那个男人现在翻脸不认账。
文西慢慢地,也轻松了些,脸上也能带些笑意,陈何再接再厉,又抛出几个小笑话,文西终于笑了。
“就算没有那个人,你也要好好地生活,起码你的肚子里还有一个未来啊!”陈何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文西的肚子,但又觉得不妥,又询问了一下意见,文西笑着抓住他手腕,轻轻地按在自己已经圆圆的肚子上。
“比我想象的要软!”陈何有些惊奇,忍不住又轻轻摸了两下,不敢用力,只是贴着肚皮,轻轻地触碰。
令东推开门时正好看见这样一幅温馨的场面。
桌上的食物,身边的爱人,腹中的孩子。
令东“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何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到,文西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没有关门吗?”陈何问文西。
文西不太确定地点点头,“可能吧。”
“腊月里是要刮风的。”陈何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把门锁上了。
令东飞快地下了楼,然后站在一棵树下大口喘气。
等了半晌,身后没有声音,他没有追来。
令东心里充满了一股不可诉说的憋屈,似乎还隐隐有些愤怒。
可是他在愤怒什么呢?愤怒刚才的情景看起来像是再普通不过的甜蜜的小两口?还是说愤怒陈何让他白等那么久?
但他真正想知道的是,那个人肚子里的孩子,是……陈何的吗?
令东转身看了看四楼那里亮着的再普通不过的灯光,只觉得似乎更冷了。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只看表面,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完全不相信理智。
糯米做的东西不好吸收,文西到底没敢吃多少,还是陈何解决了大半。
枣泥圆子好吃,但身边也得是那个人一起分享。
文西自然值得分享,可是他还有一个更想要分享的人。只是那个人不在他身边,甚至也不敢确定,会不会有朝一日能在他身边。
文西喝了点水就有些犯困,陈何示意他去休息,自己来收拾碗筷,文西也不勉强,只是对陈何道了声谢就回了房间。
陈何拿出手机给令东又去了一条短信,洗完碗之后还是没有回音,睡前发了一条消息之后睡着了,但醒来依然毫无动静。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要不是现在放心不下文西,他现在就想冲到令东的公寓门口,用口袋里那把他给的备用钥匙,打开那扇门,然后抓住令东质问为什么不回消息。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他不敢。
腊月二十九,陈何又连着发了好多条短信,但都一一了无回音。





不知不觉又啰啰嗦嗦到了四千……还没打上炮……我太困了……明天我争取早点起来开车好不好太困了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令东不断在暗示自己,不要在意。陈何有他的自由,他没有资格去干涉。是他根本不喜欢他,不爱他,还利用他,把他当成一个替代品,他如果感到歉疚就给他升职,给他加薪,让他养家糊口,迎接这个看来快要降临人世的孩子。
对,他只是感到歉疚,他没有必要生气,没有必要。
当陈何拿着那把备用钥匙转开令东的门时,屋里的寂静和冷清,令他无所适从。
他考虑了很久,在突如其来的梦一样的甜蜜过后又不理不睬的落差令他恐惧,他甚至在想,用这把钥匙打开大门之后,会不会看到一个同以前一样的冷酷无情的令东,然后把他赶走。
可是屋子里很冷清,似乎一点人气都没有。
陈何试探着开了灯,小心翼翼地四处搜寻。
令东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睡衣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一本厚厚的书。浅黄色的床头灯照着他的手指,对着他的这一侧面却隐在黑暗里,而陈何知道他对着灯的那一面清晰。
该说什么呢?或者质问?
令东却合上了书页,饮了一口白开水,按亮了房间里的灯。
“我记得,那天你提过升职的问题。”
陈何愣住了。
“那只是一个玩笑……”
令东站起身来,“升做副总经理或者经理当然是个玩笑,但是你要是想要适当加薪是可以的。”
陈何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给我加薪。”
眼前此景让他想起那一次,令东主动到他家里过夜,与他同枕而眠的第二天便提出……要他去t市。
为什么他总是一次次地这样给一颗糖转手就给一耳光。
“我会适当考虑增加你的薪水。”令东也不看他,径直就要错开他去外面倒水。
“不准走!”陈何一把抓住令东的手臂,情绪有些激动。“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令东挣了挣,没挣开,索性也直视着他,“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管好你的家庭!”
“家庭?”陈何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过,“我还有没有家庭你不清楚吗?”
令东知道他这是想起了他的母亲,他无意间戳了陈何的痛处。
想到这里,令东脸色柔和了许多,想要道个歉解释一下,然而下一秒,陈何却一把捏住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唔……”令东手里的杯子也掉在了地毯上,他伸手推阻着陈何,但陈何纹丝不动,甚至伸出另一只手固住他的腰,将他拉得更近。
令东推阻不过,索性牙关一合,想要借此咬伤陈何,令他停止,然而陈何却如有所感一般,退开了唇舌,然后一把将令东推到在床上。
“陈何!你别乱来!”令东气息不匀地想要坐起身来,而陈何已经褪去外套,又欺身压了上去。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看着令东疲倦睡颜,陈何有些后悔又有些庆幸地喃喃自语。
我哪里还有家呢?
但如果你愿意,就给我一个。
第二天醒来时,已快到中午,而窗外在飘雪。
陈何吻了吻令东头发,抚在他腰上的手掌顺利下滑至臀间,穴口依旧温软湿润,陈何就着侧躺的姿势,将晨间精神的欲望送入。
令东在睡梦中只觉得越发燥热,唇间吐露着不自觉的呻吟。
并不算太久,陈何草草结束了晨间运动,然后起身去厨房准备做饭。
令东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黏腻,尤其是腿间,湿滑难受,未多去思量昨夜的事情,眼下倒是先洗个澡来得实际。
令东休息得不够,脸上仍是一片疲倦之色,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尤其是侧颈那短时间内无法消下去的红痕,令东咬牙。
餐桌上一片寂静。
陈何在等待令东的质问,令东在等待陈何的主动解释。
“对不起。”
陈何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搅着一碗白粥。
令东不回答,也不吃饭,就静静地看着陈何。
“你要赶我去其他什么市也好,辞退我也好,我都接受。”
令东喝了口温水,嗓子仍旧低哑,“我只要解释,道歉没用。”
“……没有解释。”陈何捏紧勺子。
“那你总得要给你的家庭一个交代。”
陈何抬起头去看了看他,“我母亲去世了,你知道的。”
令东冷笑,“那别的人不需要解释吗?”
陈何眼中露出迷茫,“别的人?什么人?”
令东不欲再说下去,起身要走。
陈何突然想起,腊月二十八那天,那阵突兀的关门声——
“等等!腊月二十八那天,你是不是去我家找过我!”
令东一想起那晚见到的情景,脸色更不好,也不回答,便匆匆地走进了卧室,将陈何关在门外。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如果是文西的话——”陈何站在门前,心里竟轻松。
“你家里有谁不关我的事!”
陈何苦笑,原来就为这么一个小小的误会,差点酿成大错——不对,大错已经酿成了——
“文西的孩子不是我的!他只是暂住在我家里,我们只是朋友!”
门内无回音。
“东东——”陈何试探地叫了他一声,“你是不是,吃醋了?”
“砰!”
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陈何吓了一跳,心里却甜。
“东东,今天是除夕——你出来,我们去买菜做饭好不好?”陈何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令东坐在床沿脸色通红。
果然还是理智更值得相信,眼见之事妄加联想果然会脱离原本的真相。
陈何哄了半个小时也没把令东红出来,最后还是找到了客厅里的备用钥匙,把门打开了。
令东故作镇定,躺在床上不说话。
“东东……”陈何坐到他旁边,“昨晚的事,对不起。”
令东不理他。
“腊月二十八那天,文西出了点事,所以我没有及时赶回来,我不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发誓,我那天真的要回来的。”
“我还要给你做枣泥圆子。”
“我们现在就去买好不好?”
一连串的轰炸之下,令东有些受不了了,他倒不知道,原来陈何还有这样厚脸皮的一面,不仅厚脸皮,话还多。
“好了——”令东终于看向他,“你好烦。”
陈何笑了笑,握住令东放在被面上的那只手,令东没有挣开。
“今晚和我一起吃年夜饭?”陈何看着他,满含期待。
令东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真真切切的温度,略一晃神。
“好。”他回答。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这延误的班车……终于还是出发了……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三十二
陈何给文西打电话时,文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帮着做饭,却没料到陈何却说不回去了。
文西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放下,临时帮一个急着回家的同事顶班。
除夕夜,聚意浓。
原来,没有家的人其实只有他一个人。
文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腹,入冬以来就几乎没动弹过的小东西突然动了一下。
还好,明年的冬天,他就不是一个人了。
陈何给文西打了电话之后,心里又有些难受。他把文西接到家里,却又没办法回家陪他过。他觉得自己很自私,但他又没办法不自私。
他想要跟令东在一起,过以后的每一个除夕。
而今天是第一个除夕,他想要给彼此一个好的开始,以庆贺他勇敢踏出的一步和没有放弃。
第一次和令东逛菜市场,陈何无疑是满足的。
一起选购食材,互相照顾对方的爱好,在闹市里向商贩大声地询问菜价,听商贩打趣两人的关系,临了提着满满当当的中意的食材一同回家,然后做晚饭,一起分享烹饪的成果。
令东安静地跟在他身旁,看他选菜,讨价还价,偶尔也会提出要求,想要选一样自己喜欢的菜。
买好菜之后,陈何也不敢把菜袋子给他提着,昨晚……还是有些冲动了,令东时不时会伸手暗暗揉一把自己的腰。
年夜饭做得简单,但该有的都有。令东爱吃鱼,陈何便做了爽口的酸菜鱼,和一个香芹鱼片,菜色偏清淡,品相也不太好看,但瞧着令东,吃得很开心。
晚饭后,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相继去洗漱,电视都是又臭又长的春晚,看得无聊,索性便找了个电影来看。
陈何不知道令东原来这么爱看电影,尤其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香港电影。
正想着,东成西就开始了。
王祖贤围个粉头巾也一样好看,只是比起王祖贤的仙气风流,陈何更喜欢那个把一个螃蟹放进反派皇后肚子里然后打鼓的张曼玉。
“你喜不喜欢王祖贤?”
正沉默间,令东却突然发了问,但他眼睛仍看着在和张国荣眉来眼去剑的王祖贤,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啊……我……我更喜欢张曼玉。”陈何老实回答。
令东没有搭话,一时间又只剩下电影里的笑闹声。
电影看完了,陈何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令东有些昏昏欲睡,但撑着头不愿意进卧室。
陈何走进厨房拿出早已经填好枣泥馅儿的糯米圆子,烧了水准备煮。
他答应过要煮给令东吃,不能拖到明年。
枣泥圆子在沸水中上下翻腾,慢慢变得晶亮,变得更圆润,肚子显示出一点深棕色的小点。陈何捞了捞圆子,然后找好了两只碗盛上。
“东东?”陈何把冒着热气的圆子放在茶几上,轻轻拍了拍令东的手臂。
令东睁开眼睛,睡意倦倦的样子让叫醒他的陈何有些负罪感。
“吃了枣泥圆子,来年甜甜蜜蜜,平安顺遂。”
陈何学着母亲在吃前说了两句吉祥话,令东愣了愣,端起碗舀了一勺。
“甜。”令东又舀了一勺继续慢吞吞地吃着。
陈何笑了笑,开始吃自己那碗。
夜宵过后,一时间有些饱得不想动,忽然间听见远处传来一阵烟花飞上天去的声音,转眼看去,正好是火树银花一片璀璨。
“真好看啊……”陈何侧着头在看那一片绚丽的烟花,美好的东西总是令人不容易生厌。
令东并没有看烟花,他只是在看着陈何微微浮着笑容的侧脸。
“新年快乐。”
咻——又一串烟花升上了夜幕,把令东的声音淹没了。
陈何看了看时间,正巧十二点。
“东东,新年快乐!”陈何笑得很开心,咧着嘴,弯着眼,他自己不知道,有时候笑容会比烟花更亮。
令东笑了笑,起身走开——
“睡觉。”
懒洋洋的,又透露着些轻快。
陈何响亮地答应了声“好”,然后急急忙忙地把碗洗了。
十二点过后,灯火渐暗声渐消,陈何躺在靠窗的一头,令东躺在靠衣柜的一头,两人中间隔了不大不小一条缝,正好把一床被子扯平了,透风。
“有点冷。”陈何沉默了许久,还是试探着朝令东那边挪了挪。
令东安安静静地侧躺着,若非床头灯还亮着,陈何会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终于,脊背抵上一丝温度,被子的风口也总算被堵住,陈何与令东背向而卧,卧房变得温暖起来。
“东东,你冷不冷?”陈何慢慢伸脚去摸索令东的脚,果不其然,凉得像冰块儿一样。
令东身体僵了僵,冰凉的脚方才接触到一丝温暖,又转瞬即逝。
但很快,那股熟悉的温度以更加坚定的姿态靠近,将他的脚压住,熨帖的温热感。
令东没有反抗,反而把双脚往上挪了挪,卡在陈何的腿弯处。
陈何冷得一激灵。
“睡吧。”令东翻过身来面对着陈何,声音里竟带了些许笑意。
陈何听着舒服,也适应了腿弯处的一双凉脚。
“好。”陈何笑着应了,然后按灭了床头灯。
整个新年假期,陈何仅仅回过两次家,其余时间便是待在令东家里。
令东虽然没有真正应过“东东”这个称呼,但也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感觉。陈何任劳任怨地做令东的保姆,衣食住行巴不得面面俱到,正月初三的时候,陈何去看了看寺庙里的母亲,同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事,关于生活,关于友情,还有……关于爱情。
母亲生前就是极力想要促成他和他的上司,若是母亲知道他们如今很好,想来也会高兴的。
晚饭时,陈何尝试着煎了牛排,还买了一瓶红酒,想要烛光晚餐浪漫一下,可是糟糕的是,牛排煎得太老,蜡烛也忘了买。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但令东却把牛排吃得干干净净,又喝了小半瓶红酒,面无表情的样子,也看不出来情绪。
陈何想着要不要拿点消食片给令东吃,牛排太老,他胃不太好。
令东却一把抓住他的衬衫领子,拖进了卧室。
“运动消食。”
说完便把陈何压在床上吻了下去。
陈何很快反客为主,大加攻伐,令东并没有饮多少酒,但今晚却意外地动情。
似乎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陈何搂着令东足足折腾到下半夜。
令东是累得动也不想动了,陈何也是,也没精力去擦洗,更别说桌上还没收拾的残羹和碗碟。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令东睡得很沉,肌肤相贴的感觉舒服得让人想叹气,陈何低头亲了亲令东的额头,甚至特意亲了亲他额头上那个小伤疤。
假期过得很快,初五正式开工。
陈何本想载着令东一起去公司,但令东拒绝了。
陈何也不失落,毕竟,办公室恋情常常不是什么好事,他们一个是领头人,一个是底层小职员,在一起只会让人诟病。
他被骂被质疑无所谓,但是令东作为公司领导者,他应该保持他的形象,不能有任何坻损。
陈何先一步出发,很快令东也被老卫接走了。
还是停车场,陈何还没来得及下车,便听见前方的车辆传来一阵争吵。
“不管你要跟哪个人结婚也好,我不反对,但是柔柔的抚养权必须归我!”
是……老杨的声音。
“不可能。”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强势,显得老杨有些焦躁了。
“那你要怎样!当初要结婚的是你,要离婚的也是你,我跟你一场到现在一无所获,就只要柔柔,不行吗?”
老杨的声音有些凄楚。
“下车,该送柔柔该去上学了。”男人一如既往地沉静,情绪似乎丝毫没有波动。
空气沉默了片刻,老杨下车了,本想要摔上车门,最终还是选择轻轻合上。
他站在车窗旁看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陈何松了口气,心想这事还是当他没见过好了,虽然眼前这个老杨跟他印象中的太不一样了。
叩叩。
耳边突然传来的敲玻璃声音,着实吓了陈何一跳。
陈何有些心虚地解了安全带下车,暗暗揣度眼前这个像熊一样的男人的身份。
“你听了很久了。”男人开门见山,“你跟杨乔认识?”
陈何警惕地看着男人自怀中掏出了一盒烟,又给他递了一根。
“谢了,我不抽烟。”陈何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镇定地拒绝了。
“你……”男人却突然对着他的脸发愣,极为惊奇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陈何。”陈何主动伸出手去。
男人愣了愣,回握住他的手,“缪蘅。”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送我女儿上学。”缪蘅松了手,“这是我的名片。”
陈何点点头接了过来,不由得有些震惊。还没回过神来,缪蘅已经开走了。
陈何慎重地把那张名片放进钱夹,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去问这件事了。
保镖公司的头头……这跟黑社会大哥没什么两样了吧……惹不起惹不起。
陈何回到办公室,人员来得还不太齐,大概是年假过后大家都有些厌倦的情绪,看起来都不太高兴。
陈何也有些犯懒,索性找了那罐林涧送的咖啡准备去茶水间冲一杯来喝。
老杨也在。
他今天穿得还是跟以往一样颇为考究,只是今天看着却很有些低沉。
“杨哥早。”陈何站在茶水间门口跟他打了个招呼,果不其然看见老杨抖了抖,然后迅速拿什么东西擦了擦脸,才转过身来。
他剃掉了胡子之后,看起来年轻很多。
老杨的面相其实属于比较得天独厚的,脸型的轮廓不锋利,因此不容易显老,一双眼睛也是极容易引起好感的鹿眼,以前有胡子又常常上班戴眼镜还看不出,现在看来,至多不过三十出头,说是二十来岁也有人信。
“哦,你早。”老杨强打着精神回了陈何,接了开水后准备离开。
“杨哥等一下。”陈何瞥见他领带上竟夹着一只粉色的蝴蝶发卡。“你的领带。”
老杨这才低头,赶紧把发卡拿下来,可能是早上抱柔柔出门的时候,柔柔贪玩儿,别在他领带上的。
“哦,谢谢。”老杨把发卡装进裤兜里,便匆匆走了。
陈何心里大概清楚老杨的心事,但又不太清楚,但有一点肯定,别人的私事总是不太好插手的。
中午的时候,陈何悄悄地买了吃的溜进了令东的办公室,令东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起在办公室用了午餐,陈何还想说点什么,令东看了看时间下了逐客令。
陈何叹了口气,午饭时间要过了,只得认命地离开,不过,下了班不就有时间了?
开工的第一天一般都没什么生气,也只有偶尔聊天的时候提到旅游或者一些走亲访友的事情才能勾起大家的兴趣。
以往老杨必定会凑过来听女同事们聊天,但今天,却一直很安静,除了偶尔接水或者上厕所,几乎看不到他人影。
陈何想了想,还是接着工作的名义走了过去。
“杨哥,这是各部门交过来的新一季的预算,你看看没问题就交给部长了。”陈何把文件交给他。
老杨回了神,重新戴上他那副金丝边眼镜。
“嗯,好,没问题,我马上去。”说着便起身。
“杨哥。”陈何叫住他,“下班后我请你喝杯酒吧。”
老杨顿了顿,勉强笑了笑,“行,你请客都好说。”
陈何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开了。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而令东实在转变得太突然,与他相处的这几日里,他常常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无论如何,令东在他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
不想再回到原点。
陈何用钥匙打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令东抱着个毯子窝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而电视仍在放着,茶几上有半杯水,热气蒸馏后在靠近水的那一圈结满了水珠。
陈何松了一口气,但又不太确定令东是等他等得睡着了还是什么,陈何找了碗把鱼片粥盛出来,又找了个叶子形状的盘子把甜咸甜风味各异的夜宵小食摆好。
“东东?”陈何走到沙发旁边,俯下身摸了摸令东的额头。
令东慢慢睁开眼睛,迷蒙了一会儿,才坐起身来。
“这么晚回来?”令东揉着眼睛找拖鞋,一边咕哝着,似乎不太满意,但看起来并没有生气。
“临时有点事,忘了跟你发消息,饿了吗?我给你买了鱼片粥回来。”陈何把搭在他身上的毯子扯下来放好。
“早就饿了。”令东也不看他,拖着拖鞋去洗手洗脸,然后坐到餐桌前开始喝粥。
陈何也坐了过去,令东吃得很快,一大碗粥很快就见了底,陈何默不作声地从自己碗里又舀给他。
令东什么也不问,陈何虽然松了口气,但免不了失落,恋人之间……难道不应该很在意对方的行踪吗?
饭后,令东又从冰箱里找了个苹果吃,他拿着刀准备削皮,但力度掌握不匀,皮削得时厚时薄。
陈何怕他削到手,主动接过来,待他削完递给令东时,却见他一动不动的正盯着他的手指。
“削得不错。”令东接过他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
陈何看着那个圆润的牙印,有点心痒,凑上前去在那个牙印边上咬了一口。
令东一动不动地任由他啃了一口,嘴里的苹果似乎有点噎住了。
“我尝尝甜不甜。”陈何有点心虚地欲盖弥彰。
令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多了个牙印的苹果,毫不犹豫地又接着牙印咬了一口。
“挺甜的。”令东嚼着苹果,说话有些怪异,但与平日里的冷淡相比,多了一丝人气儿。
陈何笑着去收拾桌上的饭碗,收拾完毕之后,令东也啃完了苹果,正慢悠悠地去盥洗室准备刷牙。
陈何赶紧跟了上去。
在一个洗漱台上,看见两只相近模样的杯子和同款的牙刷,一只用了一半的牙膏,还有镜子里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的样子,是会令人觉得非常幸福的。
令东破天荒地给两只牙刷都挤了牙膏,看起来手法很熟练,漂亮的小条,绿莹莹的膏体看起来很清爽。
陈何美滋滋地开始刷牙。
令东刷牙是标准的三分钟,准时刷完之后浇水洗脸,然后拿毛巾一擦,便走开了,陈何身上沾了些酒气,他便想要冲个澡再睡觉。
等他洗完之后,令东已经侧躺着睡着了,陈何放轻脚步上床,在他身边睡下,想了想,还是伸出一只手虚虚地搭在令东的手臂上。
令东大概真的睡着了,迷迷糊糊地把一双照例冰凉的脚伸到陈何的腿弯。
其实,他们这样也算是在一起了吧。
令东在陈何微微的鼾声中睁开眼睛,陈何回来时,他身上的酒味还很明显,只是,他不说,也不问,说不上是太相信他还是太不相信他,但此刻醒来,却胡思乱想的,再睡不着了。
但明日t市分公司要来c市做第一个研发产品的推荐会,他必须到场。
遂一边想着明日的事情,一边强迫自己入睡。待真正睡着时,又快要天亮了。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再刷一把副西皮,下一章正式搞事,开虐,激动

楼主:沈滁微  时间:2019-03-14 21:27:51
三十四
t市分公司作为征云第一个独立研发新产品的子公司,这次的新品推荐会尤为重要。
陈何也知道这事,因此比平常醒的更早些,反观令东反而睡得还很沉。陈何不忍心叫醒他,只是轻悄起身准备去做早饭,但令东还是醒了。
“还早,再睡会?”陈何站在床边看着令东,觉得他似乎有些疲惫。
“不了。”令东也起了床,顾自走到客厅去喝水,陈何知道今天有重要的事情,也没多劝,跟着去了盥洗室洗漱。
草草吃过早餐后,令东和陈何同时出门又分道扬镳,然后又在公司电梯口相遇,这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林涧来得很早,坐在休息室和开发部的人说着什么。虽然是在安排人做事,脸上却始终带着笑意,而且语气也温和,没有丝毫急躁的感觉,似乎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他只需要从容即可。
令东亲自泡了两杯咖啡端到休息室,等林涧说得差不多了,才把咖啡递过去。
“舅舅费心了。”开发部的人自动给令东让出一个位置来。
林涧站起身来,笑着饮了口咖啡,“这咖啡不错,我那里又买了几罐,等会儿给你拿到办公室。”
“谢谢舅舅。”令东低着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对了,我刚才去看场地的时候,录音设备似乎有些问题,现在应该整改得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林涧放下杯子,示意令东。
令东点点头,“好。”
征云科技有专门的大厅,用以承办各色活动。这次的产品主打简约风,场地也布置得合宜,林涧主动招呼了方才与他交谈过的展示台设备的负责人员,那年轻人似乎很吃惊似的,脸上带着笑便朝林涧走了过来。
“令总,林总,录音设备我已经调试好了,您可以去看看。”年轻人言语间充满敬意,令东固然一直冷着脸,但林涧脸上却是魅力十足的笑容。
“很好,我也是希望推荐会不出岔子,既然你说你调试好了,我相信你,不用去看了。”林涧主动伸出手去,年轻人赶紧上前握住。“展示台是重中之重,期间还要好好注意!”
年轻人连连点头,“您请放心。”
场地总体没有问题,一行人巡查了一遍之后又回到休息室。林涧继续听开发部的报告有没有问题,令东则去办公室询问秘书,相关人员是否一一通知到位,一切都紧凑而有序地忙碌着。
上午九点半,推荐会正式开始。除了一些厂商和同行之外,也来了不少记者,此外,本公司各部门也有派代表来看,陈何和老杨就是财务部的代表。
令东上台简洁明了地说了几句话,走了个过场,但也赢得了不少媒体的镜头,林涧是本次推荐会的主角,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又全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引得不少女记者发出一阵惊叹。
陈何对于产品方面不太了解,科技类公司的经营范围又一向很广,因此大概只知道这个研发出来的电子类产品,是属于智能的高端产品,前景不错,之前在总部就开始了研发工作,后来t市分公司成立后,陈何去那边工作,这个项目也给了分部。
展示完毕之后,是各厂商的提问,林涧游刃有余,让不少厂商都有了合作的意向。
推荐会进行得很顺利,推荐会还没结束,征云科技的最新产品已被编成了各色新闻放到了网站上。
陈何翻看这新闻,说得很夸张,什么改变人类生活方式,预计将创造几百几百亿的效益,惯用的噱头,反正商业的东西,一般老百姓就看个热闹,媒体则投其所好。
令东和林涧的照片都上传了,因此有相当一部分网友关注的是他们身上的精英气质和不俗的长相,表白调侃式的评论占了大多数。
陈何看得发笑,偶尔也有些得意。
再好看再优秀,那也是我的。
午饭过后,有意向的厂商会留下来谈合作,令东让秘书准备了茶水,将一行人请进了会议室。
一直谈到下午六点过,才敲定了一家国内极有名气的电子产品厂商。
签下了合同,产品会在一个月后投产,最快能在两个月内上市。
结束会议后,林涧称有些事务要处理便先走了,办公室该下班的都下班得差不多了,一时间空空荡荡的,令东突然觉得很累。
他现在只想尽快回家里,然后睡觉。
“东东!”陈何叫住了他。
令东下意识往周围看了看,停下拨号的手指。
“这里是公司!”令东咬牙,把手机揣进兜里。
“现在又没人……”陈何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拉他的手,“我五点就下班啦,知道你肯定饿了,我做了好多好吃的!”
令东没有拒绝他的亲近,两人一同走去电梯口。
“不对,公司规定下班时间是五点半……”令东转身看着陈何,陈何反而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对对对,我仗着我是老板的小情儿,我假公济私行不行?”
令东不禁笑了笑,这人还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
陈何看着令东笑了,手里更握得紧了。
晚饭后,令东抱着肚子,坐在沙发上发呆,陈何洗完碗回头看时,人已经睡着了。
陈何走到他旁边坐着,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令东是真好看,皮肤是真白净,心里别提多得意了。眼下他穿的是舒适的家居服,头发也是蓬松的,看起来又比西装革履的要软和很多,陈何没忍住,拿手机悄悄拍了令东的照片。兴奋之余,还把脑袋凑到令东身边,拍了一张合照。
他本人不太上镜,皮肤又黑,因此把令东称得更加好看。
美滋滋地把照片设成屏保,然后关了电视,把人抱去床上。

楼主:沈滁微

字数:174552

帖子分类:十世

发表时间:2017-03-21 20:30:00

更新时间:2019-03-14 21:2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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