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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日记(连载)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四十六、担忧

政和四年 六月二十五日 晴

宋清今日来了。

这些天来,生辰纲事件已经在郓城县境内传开,几乎人人知晓。而我这些日子因为公务繁忙,无暇归家探望父亲与兄弟,老父亲得不到我的消息放心不下,便差宋清来一探究竟。

老父亲知道我与晁盖关系密切,此时晁盖出事,难怪他要为我担心。虽然他心里也知道我肯定没事,若我有事他们岂能独善其身?但是为人父母天下至善,明知道你没事,心中还是担心不已。

这让我非常惭愧。

想我宋江堂堂七尺男儿,非但不能在父亲身边尽孝,反而让父亲担忧,实在是不孝之极。但为了自己的理想与未来又不得不如此,真是纠结。

宋清非常懂事,他来找我并没有贸然直赴衙门,而是在我寓所门口徘徊,直等我下班回来。

当我看到他时,吃了一惊,首先想到父亲是不是有什么事。急忙问道:“你怎么来啦?”

宋清四周环顾一下,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低声道:“父亲担心哥哥受晁盖之事所累,这些天一直心中不安,所以特差兄弟前来探望。”

我急忙打开房门,请他进来。

见我插好门窗后,宋清叹口气道:“父亲担心官府拿不到晁盖,便从你身上要人,毕竟人人都知道你与晁盖自幼相交,要想撇清关系恐怕不易。”顿了顿他接着道:“他说他这几日总感觉心惊肉跳,似有不祥之兆,生怕你有什么事。”

宋清的话让我不由一怔,难道父亲竟然感应到了什么?俗话说父子连心,往往子女有什么灾祸发生,父母便提前会有感应,而父亲的感应对我来说预示着什么呢?

我思索片刻,将我给晁盖报信的事情简单的告知了宋清。本来我是不打算告诉他的,一则怕他与父亲担心,二者这件事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不宜到处流传。知道的人越少当然越好。

但我之所以又告诉他,正是因为父亲的感应。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真有可能因为这件事受累,所以提前告诉他们,也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宋清闻言大吃一惊,呆望我半晌才喃喃说道:“哥哥怎会做出这样的事?”

我苦笑道:“做这样的事才是你哥哥的秉性,否则也不是你哥哥了。”

宋清叹口气道:“看来父亲的担忧真是有理由的。”

我说道:“知子莫如父,你哥哥我是什么样的人,父亲自然最清楚不过。”

宋清望着我很认真的道:“此事当如何了结?”

我很奇怪的望他一眼道:“了结什么?晁盖已在梁山落草,追捕不力也并非我之过错,他做他的山大王,我当我的宋押司,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路,有什么好了结的?”

宋清摇摇头道:“话虽如此,但事情恐怕并非如此简单。以晁盖的为人,他不可能空落兄长这个人情,一定会想方设法报答你。而或许他认为是对你报恩的方式,在你这里便可能弄成了私通贼寇的罪证。无论怎样,哥哥还是小心为上,此后尽量避免与梁山人马接触。”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宋清一席话让我蓦然一惊。这的确是个可能性很高的问题。

受到宋清的启发,我又想到另外一个可能的问题,那就是晁盖如果想拉我入伙,故意将我报信之事传出来,那对我来说可是致命灾祸,那时我想要活命,只有上梁山一途了。希望他看在往日兄弟的情分上,千万别这样做,不然我真会恨死他的。

宋清见我沉默不语,小心的问道:“兄长在想什么?”

我闻言回过神来道:“没什么,我在思考你刚才的话,的确很有道理。”

宋清点点头道:“总之哥哥要万分小心,若见形势不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家里有知县为哥哥办理的除籍文书,纵然哥哥有事,也不必担忧家里,父亲由小弟照应可保无事。”

我拍拍宋清的肩膀叹口气道:“哥哥不孝,让兄弟费心了。”

说完私事,我带宋清来到一家酒楼,要了几个菜胡乱吃了几口。因为得知了晁盖逃亡的内情,他的心情一直是比较沉重的,饭也吃不下,酒也喝不下,一顿饭吃的让人无比的压抑。

吃完饭,宋清要回去,我也没留他。家里老父在堂,他还是尽快赶回去的为好,不然父亲大人又该担忧了。

但愿我这里不要有什么事。

让宋清说的,我也有些担忧了。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四十七、杨志

政和四年 六月二十八日 晴

今天意外得到了杨志的消息。

杨志当然就是那个押运生辰纲在黄泥岗被晁盖劫去的杨志。

生辰纲丢失以后,此人也随即消失。而与他随行的梁中书府上的老都管则一口咬定他勾结晁盖等七人共同劫去了生辰纲并以此告到了济州府。所以一直到此刻他都是晁盖的“共犯”,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若真是他与晁盖等人共谋劫去了生辰纲,那他此后应该与晁盖等人在一起才对,但无论我当日报信也好,还是后来得到晁盖等人落草梁山的消息也好,都不见杨志其人其名。显然他并非晁盖一伙,所以当日老都管的指控完全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干系、乘机对杨志落井下石的行为。

果然今日得到的消息验证了我的猜测。

这个消息是王捕头带回来的。

前些日子王捕头赴青州公干,去了近三个月,昨日方回。

他的归来,为我们带来了生辰纲事件另一个主角杨志的消息。

当日晁盖等人劫去生辰纲后不久,杨志便醒了过来,因为当时那药酒他喝得最少,所以也醒来的最早。但是那时生辰纲已经丢失,以他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追回。而他也不会傻到回去向梁中书复命,所以便漫无目的往黄泥冈下走去。走了大半天,遇见一个乡村酒肆,杨志正好饥肠辘辘,于是便进去大吃一顿。吃完以后却无钱付费,因此竟与那店家打了起来。可谓不打不相识,三招过后,各报姓名,原来那店家是林冲的徒弟,名为操刀鬼曹正,此人久走江湖,早听过杨志的大名,此时相遇喜不自胜,二人便成为了朋友。

在曹正的追问下,杨志说出来自己的遭遇,于是曹正建议他前往二龙山投邓龙入伙。

那二龙山也是个险恶的去处,我也久闻其名,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亲往。二龙山原来并非强盗窝,而是一个佛门圣地,山上宝珠寺常年香火不断,信徒众多。后来来了个主持俗名叫做邓龙,绰号“金眼虎”,此人不守清规戒律,把个宝珠寺搞得乌烟瘴气。后来索性率众僧徒养发还俗,收拢地痞贼子,聚众四五百人占据二龙山打家劫舍,剪径掳财。为防止官府捉拿,便凭高侍险,在二龙山筑寨自卫,山下设三关,关上尽摆擂木炮石,周围全布鹿砦。青州府也曾出兵收剿过几次,无奈二龙山地势险要,每次都是劳民伤财无功而返,后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了事实。

杨志听闻有个如此的好去处,当即应允。在曹正店里歇了一晚后,第二天大早便动身前往。结果在二龙山下遇见了入伙二龙山不得而与邓龙反目的鲁智深,二人大战一场后成为了同伴,于是同返曹正酒店商量对策。于是在曹正的计谋下,鲁智深与杨志顺利的进入宝珠寺,火并了邓龙,二人共同成为二龙山之主。从此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

杨志此人我虽然从未谋面,但是他的大名我早有耳闻。

此人出身不凡,乃杨老令公杨业之后代,武艺非凡,是根正苗红的杨家将。

杨志原为殿帅府制使,因押送花石纲在黄河里翻了船,不敢回京赴命,便四处逃难。后遇朝廷大赦天下,便收拾一担财物前往东京,谋求官复原位。结果在返京途中,路经梁山时被奉王伦之命取“投名状”的林冲所劫,与之交手三十余合不分胜负。王伦见他武艺超群,有意留下他制衡林冲,但他执意回东京做官,不肯落草。王伦无奈,只得放行。

到东京后走高太尉的门路没有走通,官没做成,又花光了钱财,无奈只得当街叫卖祖传宝刀。但是在卖刀之时遇着泼皮牛二欺辱,不得已杀了牛二,被发配到大名府充军。充军时被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所赏识,破格升为提辖,为其护送生辰纲,结果又被晁盖等用计所劫。最后只得落草二龙山为寇。

总的来说,杨志这个人也算个倒霉蛋,无情的命运捉弄了他一次又一次,使得他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可惜了那一身的本事与那颗忠诚心。

但这一切究竟是谁之过?

他因花石纲丢了官职,从此流落江湖,无法东山再起。但是花石纲本身是为皇帝建造花园用的,让一员武将去为皇帝的花园运输材料,这是亘古未有的滑稽之事。一个堂堂的武举人,本事未能在战场上发挥,反而在玩物中陨落,这样的责任恐怕不在杨志身上。

只是可惜了杨志。

唉。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谢谢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鲁达

政和四年 六月三十日 多云

这几日郓城县算是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生辰纲之事还在那耗着,当事人已经在梁山落草了,官府也无可奈何,蔡太师那里也不见动静,整个县竟难得有一时的平静。

在这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我也没什么事可干,自然日记里也没什么事可写。

而这几日从王捕头那里得到一些关于江湖好汉的故事,我听了颇有感触,索性将在日记里将他们写出来吧。

前天写的是杨志,那么我们今日便谈一谈鲁智深吧。毕竟他俩此刻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命运已经相连在一起了,放在一起谈也无可厚非。

鲁达就是鲁智深,鲁达是他出家前的俗名。

这个人在江湖上名气很大,尤其当日在东京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事迹,简直被江湖好汉捧人神人。因此虽然未必人人都见过他的面,但我敢保证人人都知道他的名。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他的事迹前半段我耳熟能详,但他自半年前离开东京大相国寺后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半点消息。直到前日王捕头说起,我才知道他竟流落到青州近日在二龙山落草了。

鲁智深本来是渭州经略使种师中账下的提辖官,后因义助卖唱女金翠莲父女,三拳打死了霸占金翠莲的恶霸郑屠,被迫逃走在江湖上。不久后辗转来到代州雁门县,恰巧又遇到金翠莲的父亲。原来那金翠莲父女自离了渭州之后并未返乡,而是在这雁门县给赵员外做了外室。

巧遇金老汉后,金老汉便将他带到赵员外庄上。在那里鲁达住了些日子,因为官府抓捕的风声紧,便听从赵员外的建议到五台山文殊寺出家当了和尚,法号智深。

但是鲁智深洒脱惯了,哪能受得了五台山的清规戒律?尤其他是好酒之人,不让他喝酒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所以不出一年便两次醉酒大闹五台山,文殊寺住持智真长老留他不得,便打发他到东京大相国寺智清长老处谋个差事。

鲁智深无奈,只得离开五台山。

在赶赴东京的路上,他在桃花村还救下一位要被桃花山强盗“小霸王”周通抢去做压寨夫人的刘姓姑娘。从而重遇了故交、现时已做了桃花山大寨主的“打虎将”李忠。在桃花山呆了几天,他嫌弃李周二人格局太小,便趁二人下山打劫之际,从后山离去,不辞而别。

之后在赤松林遇见故交史进,二人合力杀死霸占瓦罐寺的强盗崔道成、丘小乙,为当地除了一大害。

他与史进及李忠是在义助金翠莲前天认识的,那李忠还算是史进的师傅。但鲁达开始就不怎么喜欢李忠,对史进却一见如故。

当时史进要找他的师傅王进,但却误投渭州经略使种师中处,因而寻之不得。后来因为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他怕受到牵连,便离开渭州,继续寻找王进。这样四处游荡了十多个月,最后因为盘缠使尽,不得已在赤松林靠打劫度日。

二人重逢,相伴几日后,因为鲁智深要到东京去,而史进要去华阴县,最后只得分手各行其道。

鲁智深到了东京大相国寺后,被分派到菜园子当菜头,因为与一群泼皮喝酒被柳树上的乌鸦搅了兴头,一怒之下倒拔垂杨柳。并在此结识了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英雄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之后林冲因高衙内看上自家娘子之故惨遭高俅陷害,被发派沧州。鲁智深为了保护林冲不遭奸人毒手,一路护送。因此得罪了高太尉,大相国寺安身不得,便一把火烧了菜园子,逃走在江湖上,至此音讯全无。

以上他的这些事迹,现在已成了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天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我并非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而是从我结交的一些江湖朋友们那里得来的。经过说书先生们的改编,他的故事已经掺进去了太多的水分,可信度不高。当故事听可以,当事实却要大打折扣,真实性远不如我所得到的这些资料。

后来我一直想知道他离开大相国寺后的消息,可惜普天之下无人知晓,一个诺大的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王捕头回来后这个谜团终于揭开了。

当日他离开东京后,漫无目的的在江湖上游荡近一年,近期流落至孟州十字坡。那十字坡在江湖中是有名的黑店,店掌柜“菜园子”张青与“母夜叉”孙二娘乃是有名的心狠手辣之辈,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常听江湖朋友说“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鲁智深经过这样一个险恶的地方,不知是自己大意还是一时疏忽,不幸也遭了孙二娘的手段,被“孙二娘用麻药麻翻差点做成人肉包子,幸亏张青及时赶到才救得性命。这和尚醒来后与张青夫妇竟然一见如故,于是结义为兄弟。

鲁智深在十字坡住了数日,听闻张青说青州有座二龙山是个好去处,于是辞别张青夫妇,直奔二龙山投奔邓龙落草。可是那邓龙见他长相凶恶,不肯收留他,因此每日在山前叫骂林中歇息,正巧遇到了前来落草的杨志。

于是在曹正的协助下,二人终于杀死了邓龙,夺得了二龙山,至此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

只是可惜从此朝廷少了一员良将,江湖中多了一个悍匪。

他和杨志与其他山贼草寇不同,他们之前都是朝廷军官,都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无论武艺还是智谋、见识都比普通草寇都不不知高出多少倍。所以二龙山有他与杨志经营,未来实力必然大增,必定又将成为第二个梁山,甚至超过梁山。这对于朝廷来说,并非幸事。

而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根源又在哪里?

或许朝廷那帮人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唉,大宋王朝的未来真不敢细想。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四十九、拒敌

政和四年 七月二日 晴

(一)

蔡京的第二步动作终于来了。

今日得到的消息,济州府团练使黄安,带领两千人马,杀气腾腾的杀向梁山。扬言要踏平梁山泊,活捉晁天王。

这黄安我们认识,之前还有过接触。时文彬还被他敲诈勒索过,所以我们一直不大喜欢这个人。他之前是济州府的缉捕使臣,济州团练使卫源征讨梁山时被林冲杀死后,他接任团练使,而何涛成了缉捕使臣。

团练使当然要比缉捕使臣风光的多,缉捕使臣事实上就是个衙门捕头,而团练使则属于军队序列,人家是直接听命于朝廷的。

所以蔡京一番申请出兵的程序走完后,具体执行的任务便落到了黄安身上。

虽然蔡京会有更大的动作我们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一天的到来,还是让我们吃了一惊。当时我正在喝着茶水,听时文彬说出消息时,一紧张,狠狠的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一口,疼得我冷汗直冒。而时文彬说出这个消息时,声音也有些颤抖,我知道他与我一样其实也紧张之极。

我们所担心的不是黄安能否取胜,而是晁盖他们能否化险为夷。

说实话,两千官军与五百个捕快土兵相比,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基本没有可比性。官军是受过正规训练,具有上战场作战的实战经验。而捕快土兵则是补盗捉贼的一群人,他们虽然有着与官兵相似的外貌,但并没有官兵的实质。让他们捕盗可以,但让他们上战场,那便是强人所难。因此晁盖他们能够轻易的打败何涛率领的五百土兵,但是未必能够打退黄安这两千官兵。虽然之前梁山有打败五百官兵击毙团练使的记录,但那些人只能算是乌合之众,他们原本是各县的土兵,在府尹的抽调下才与济州府一起组成一队征讨人马。

而此次黄安所带的二千官兵全部是国家的正规军,是中央派驻在各州的军事力量。要想调动这样的力量,府尹是不可能的,只有取得枢密院与兵部的命令才能行动。因此出兵的时间才会比何涛失败后晚了二十多天,要不然何涛失败后府尹该立即派兵围剿才对,而不会等到现在才姗姗来迟。

所以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地方。

此战若官军胜,那梁山诸人将死无葬身之地。若梁山胜,那便可能引来朝廷更大规模的围剿。他们与别处占山为王的草寇的不同之处就是,他们从晁盖上山后便成为了朝廷所关注的对象。若说梁山第一次反击成功,扩大了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那么晁盖他们的上山便等于是将梁山的知名度打进了朝堂。现在无论在江湖,还是在朝廷,梁山的大名都是如雷贯耳,但这也是他们迅速的成为了众矢之的。尤其是他们的罪的当朝太师蔡京,朝廷肯定会对他们“刮目相看”。

所以此次官军到来,肯定是做了精心的准备,要将梁山诸人一网打尽。

我就此事与时文彬私下交换了看法,他的看法与我一样,都认为晁盖与梁山此次凶多吉少。

就这样我们忐忑不安的度过了整整一个上午。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

我们当然是在担心晁盖。

与时文彬相比,我的担心是更加彻底,因为晁盖与我的交情毕竟远深于时文彬。

说来也奇怪,当初梁山开始崛起时,我见官府视而不见不作为时,都生恶痛绝。但真的到了官府出兵了,我又不禁为他们担心起来,我想这中间主要是因为晁盖上山的原因。

若他没有上山,我想我的期望是一贯的,当然希望梁山被消灭在萌芽状态。但此刻晁盖在山上,那我的期望肯定要改变了。这也充分说明我这个人在国家大义与私人情义方面,还是后者占了上风,这实在是一个不好的事情。从国家大义来说我这是对国家的背叛,但从我个人来说,我又不能背叛我所信仰的道义。所以对于我来说,最好是做到忠义两全,而我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但是要在官府与江湖之间游走,真的很累,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压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午我们又接到了官兵与梁山战事的消息。

消息说黄安率领的两千人全军覆没,而他本人也被梁山活捉上山,只有极少数官兵逃回济州。此役梁山大获全胜,所获战马船只兵器不计其数。

听到这个消息我与时文彬的震惊程度绝对不亚于官兵攻打他们的消息,甚至比那更甚。

因为这个结果是出乎我们意料之外的。

以梁山当前的实力,竟能打败国家正规军,真是让人不可思议。这里虽然有着梁山的地理因素,也有着吴用、公孙胜的指挥才能,再加上晁盖、林冲等人的英勇善战。但纵然如此,仅凭这几点一帮并无战斗经验的乌合之众,竟然轻而易举的打的官府正规军全军覆没,并且活捉其主将,着实令人吃惊不已。

这中间,要么是官府正规军的战斗力量已经退化到了极致,要么便是晁盖等人的能力太过于强大了。如果是前者,那大宋危矣。但不管怎么说,经此一役,晁盖重新打出了梁山的威名,不但令江湖为之翘首,官府也会对之刮目相看。对于他们来说此后一段时间既是大肆发展的好机会,也是生死存亡的之际。原因很简单,声势大了,江湖中的一些弱小势力一定会来投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他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同样由于他们声势大了,官府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征剿大军一定会频繁来攻,而且力度一次强过一次,除非他们的力量永远能保持足以抵挡朝廷大军的水平,不然迟早一天他们会被剿灭。

就我个人而言,我既不希望梁山强大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也不希望梁山被彻底就剿灭,最佳的解决办法便是二者能够和平共存,谁也不侵犯谁。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是我的妄想。他们两方面当然都不可能听我的,而且实际上我也不可能作为二者的中间人出现,如国真是那样,我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唉,我当时救他们只是为了一个义字,但谁想他们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呢?

此时此刻我所信仰的忠义二字竟然走到了一个对立面,我宋江夹在中间该往那边走呢?

如何平衡二者的关系,这是个问题!

忽然之间我意识到,这个问题将会成为我后半生的烦恼,我定会时刻为这件事而纠结。

可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畅谈

政和四年 七月三日 晴

(一)

今天晚上,朱仝、雷横二人到寓所找我喝酒,我也正准备找他们。于是双方一拍即合,在酒店里要了一桌酒菜就在我的寓所畅饮起来。

我知道因为晁盖的事,他们两人近日也很纠结,有好多话憋在心里想对我说,但是为了避嫌一直没有和我碰面。我的心里也是如此。

其实他们放走晁盖的事,我心里是清楚的。我想我报信的事他们也有所猜测,只是这些事都属于个人秘密,我们都不能说破罢了。

不过令我们欣慰的事,晁盖等人走脱后,济州府并没有派人来调查其中内情。我们虽然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但却一直风平浪静,从来没人调查过我们。当然因为我们做的非常隐蔽,就算济州府亦或朝廷真的来调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不过如果直接把我们几个晁盖的相识逮捕严刑拷打,那便很难说了。衙门里的刑具厉害的很,一般没有不开口的,幸好没有如此。

朱仝满饮一杯,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晁天王竟然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兄弟们听着他的消息既喜又怕。”

我说道:“是啊,不过晁盖素来有反逆之心,如今做下这等大事,该是正合他的心意。我看他现在活得比以前更加滋润了。”

雷横道:“不管怎样,他总算是逃过了一劫,也不枉我们辛苦一场,做兄弟的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雷横如此说,实际上等于挑明了晁盖之所以能够走掉乃是我们三人的功劳。当然这这话也不假,若非我们三人,此刻他们七人恐怕已被凌迟处死了。按照大宋律例,包庇强盗便可处斩,何况强盗本人?更何况他们抢的还是当朝第一红人蔡京蔡太师。罪名绝对不比谋反低,判个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我叹口气道:“但是他并不满足他现在的日子,用他的话来说,专要与大宋做个对头。如过真是这样,那我大宋还有什么太平日子可言?以梁山现在的声望,想要扩展势力,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朱仝若有所思的说道:“有些事情,我们是否做错了呢?”

我道:“这件事并不能用错与对来衡量,我们所做的只为一个义字。从道义的角度来说,我们并没做错什么。至于他们后来会怎样,那是我们能力之外的事了,但是这一切的确是因为我们而起。当时我们如果什么也不做,也许对于朝廷来说,那是一件幸事,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会内疚一辈子。毕竟对于国家的忠是一件大而空的事情,远不如对于朋友之义来的实在。所以我们并没做错什么,如果这件事情能够从头来过,我想我们还会那样做。”

雷横豪饮一杯笑道:“押司说的对,不过要是能从头来过,我一定不会再将功劳让给朱兄了。”

朱仝正色道:“当时我其实并非信不过兄弟,只是沅瑾瑜与何涛在旁,我只能那样做。更何况你还有老母在堂,而我朱仝却孑然一人。当时我们也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一个人来承担总要比你去承担或者我们两人来承担好一些,希望兄弟你能明白。”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

朱仝一番义薄云天的话说得我豪情万丈,听完他的话我对他的敬佩更加深厚了些。此人不仅面貌犹若云长,就是心中那个义字也似云长转世,真的是义薄云天豪气万千的好男儿,我宋江也自愧不如。

雷横听罢一怔伸手紧握朱仝双手道:“想不到哥哥刹那之间便想了那么多那么远,我雷横当时还真觉得你怕我抢去功劳,该死该死!”

朱仝微笑道:“我朱仝岂是贪功之人?兄弟实在是把我想的有些狭隘了。但是我不怪你,因为我们与晁盖都是生死之交,在那种情况下当然谁也想救他,你那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事后我本打算向你解释,但是此事一者难以开口,更重要的是,紧接着天王他们便又做出一系列的大事来,让我不敢旧事重提,今日在押司这里又无外人,才和你说了交心实话。”

雷横将碗中残汤倒掉,拿起酒坛倒了满满一碗,端着站起来对朱仝说道:“雷横自罚一碗,向哥哥请罪。”说罢一饮而尽。

朱仝忙道:“我们兄弟之间如此岂不显得见外?”我伸手拍拍二人肩膀道:“是啊,做兄弟的如此客气做什么?”二人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朱仝向我道:“押司是如何将消息在第一时间传给晁天王的?当时你一直在县衙没有离开过啊。这是兄弟们这些日子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我神秘的笑道:“别忘了何涛首先找的是谁。”

二人闻言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显然还没有完全弄明白。雷横问道:“难道押司见到何涛后,竟然去通风报信?”

我微笑着点点头,将事情的过程简略的说了一遍。二人听罢拍案叫绝连呼“高明”。

说完这件事,我终于松了口气,感觉近一个月来压在胸口的一块大石终于移走了,一时之间轻松无比。

这件我事本来打算一直要烂在肚里的,但是今日见到他们后见他们坦诚相对,又见朱仝豪气冲天,一时之间我也深受感染,无法再对他们遮遮掩掩。所以他们既然相问,我便全盘托出。

我想他们是不会出卖我的。

对于他们我信得过。

因为这二人都是可以以性命托付的铁血兄弟,与我宋江有着过命的交情,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出卖我。

对于我们所做的事,我事后也有过纠结有过懊悔,而这种情绪主要是发生在晁盖两次大败官兵的事后。从那以后,我忽然意识到,对于朝廷而言我实在是做了一件错事。这样的意识对于我这种对于朝廷十分忠心的人来说是十分痛苦的。我想近日来他们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他们本身对朝廷也是十分忠诚的。所以他们才会找机会与我来谈谈心,而我也早已有了这想法。

有些秘密一个人承受的时候,是非常痛苦的压力是非常大的,但如果能够与别人分享,身上的痛苦与压力会消减不少,这正是我们想谈心的目的。

他们与时文彬不同,他们是整件事本身的当事者,所以这些话、这些秘密能够与他们共同分享,能够开诚布公的畅谈。但与时文彬就不同了,虽然我与他关系不错,但涉及到身家性命的时候还是要有所防备的,因此与他只能遮遮掩掩模棱两可的去说。而这样的谈话双方都会觉得索然无味,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人其实就是这样,正如我与适才与朱仝所言,这件事做了我们似乎感到有些后悔,因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承受的能力。但是如果不做,我想我们现在会更后悔,毕竟他是我们的生死之交,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引颈受戮,我们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二者相比,我们宁愿做个国家的罪人,也会将他救下,毕竟他是我们实实在在的兄弟,而当时我们又有那样的能力。

所以救了他们我们虽然在良知上有些痛苦,但不救他们我们在道德上会更加痛苦。

所以现在痛苦归痛苦,当初对于晁盖他们,我们是非救不可的,如果事情能够重来一次,我们当然还会出手相救,这是没有丝毫怀疑的。

而这也正是做人的矛盾之处。

在涉及到国家大义与个人小义之时倒底该如何做,这实在是一个矛盾的问题。

不是吗?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一、处决

政和四年 七月五日 晴

今日济州府有消息传来说沅瑾瑜被蔡京下令凌迟处死了,并且族灭九族。

罪名为勾结贼寇,为祸百姓。

听到这个消息,我与时文彬有些瞠目结舌。

为祸百姓倒是名符其实,但是勾结贼寇嘛却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想让一个人死,手段多得是。再加上一些小人们在旁煽风点火、落井下石,想不死都难。

看来蔡京是将生辰纲事件的所有怒火都发泄在了沅瑾瑜身上,甚至有可能将他当做了晁盖。否则怎会用如此残酷的刑罚对待他?虽然在蔡京眼里,他只不过是一条狗,弃之杀之毫不可惜,但是毕竟那也是跟随他多日的一条狗,怎会没有一丝的人情在里面?所以我猜测定是蔡京遭受连番打击颜面尽失气晕了头,在潜意识中真把他都当做了晁盖。

当然沅瑾瑜并不是什么好人,更是死有余辜。对于这一天的我们早已再期盼,若非得知张干办参他一本,知他死期将至,我们早就动手了。我曾经发过誓让他出不了郓城县,但最终还是让他活着离开了。不过让他活着离开并非我们不敢要他的命,而为了让他死的更惨烈一些。死在我们手里要比死在蔡京手里舒服多了,当然不能便宜了他,更何况有蔡京代劳,何须我们出手?在蔡府家法的伺候下,我敢保证他下辈子一定不愿为人。

他这样的结局,也是摇尾乞食的小人们的一贯下场。

这种人要么红极一时,要么身死族灭,权力游戏就是这么赤裸裸的可怕。最有名的例子便是秦朝的李斯。当然了他与李斯相比,屁都不是。李斯为人虽然卑鄙,但才能还是有的。而他则是个无才、无得、无耻的“三无产品”,所以死不足惜。对于蔡京来说,身边豢养的狗多得是,比他能力强的也不知有多少,根本不在乎他这一个。

不过让我颇为惋惜的是他的家人,我没有见过他的家人,不知道德操如何。若个个与他相似,可谓死有余辜。但若有一两个贤惠之人,那便有些可惜了。

但是法律就是这么残酷,这也是为何古来圣贤谆谆教诲人们为善为贤的原因,因为你一人为恶便会全家遭殃。

只可惜沅瑾瑜之流不学无术,不懂得修身养性韬光养晦的道理。以为榜着当朝太师便可有恃无恐无法无天,想不到让他身死族灭的正是他的大靠山。

不知道这小人临死之前是否有所顿悟?不过以他的智商来看未必会有所反省,那时他心里痛恨的或许只是张干办吧。

他的死虽然与张干办的陷害有莫大的关系,但根本原因还是他自己情商不高、智商不够却又张扬跋扈的本性所造成的。他若懂得收敛,懂得低调,能与张干办等蔡府老人搞好关系,不见得就会被人乱扣帽子。蔡府那么多人,张干办之流为何不去陷害?与他同时被派出来担任县尉的那么多人为何唯独他出事?

所以从本质上来说,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怨不得别人。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二、新官

政和四年 七月七日 阴

今日济州府传来消息说朝廷怪现任府尹剿匪不力,已派新任府尹带领一员新的济州团练使前来赴任,那旧府尹交割完毕后便回东京请罪。

据说这新任的府尹宗旭乃蔡京的得意门生,真本事有没有不知道,但是拍马屁的功夫绝对一流。蔡京将他抬举到这个位置,虽然想让他给自己增添光彩,但此人能否抵得上原府尹的才能与魄力实在不好说。听说在原府尹与他交割之时提到梁山泊贼寇声势浩大杀死官兵数千时,这宗府尹吓的面如死灰,手臂颤抖的连茶杯都无法拿得住,要不是朝廷任命不可违,恐怕此人会一溜烟的逃回东京去。

这些都是时文彬在州府的眼线说所说的。

为何一个县令竟然在州府里都有眼线呢?

其实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话说为官不易,这话不假。事实上官位越小,这官也就越难做,如果不在自己的上司处出布置一两个眼线,揣摩上司的心思与爱好,时时刻刻去孝敬着,那么他们这类小官便有可能做不下去。仕途复杂,正是如此。

所以时文彬在济州府有个眼线,并不奇怪。事实上这人也不是专职的眼线,他是府尹的主薄,与时文彬私交甚好。

主簿的职位虽然不高,但却能够经常接近领导,所以对于济州府的政务非常了解,偶尔他将这些消息透露给时文彬,在关键时刻或多或少的帮时文彬一把。

此人叫王砉,有一独子名曰王庆,在东京开封府内谋职,任个副牌军。这王砉我曾见过几次,但他不是我所喜欢的类型,感觉有些奸妄,是以与他的交情并不深刻,仅仅是认识而已。

此次新官到任,济州府辖下的各县知县当然都得前去拜见,时文彬作为郓城县的一县之长,当然也不能例外。

而有关新官的那些消息便是时文彬到济州时王砉偷偷的告诉他的。而据他的印象,那宗府尹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一看便知不是好人。时文彬说如果朝廷想靠此人来剿灭梁山泊,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不过此人看上去颇有自知之明,那日在新官见面会上,他不时的询问梁山泊的情况,最后叮嘱众人,要严防梁山泊贼人,没事不要轻易去招惹他们。

他这不是纯属废话吗,现在梁山声势大振,各县躲避尚且不及,谁没事干去招惹他们?

时文彬回来说这话时,我们都被他这奇妙的语言逗得哈哈大笑。

时文彬说,虽然此人当着太师府干办的面与那新任的团练使探讨过剿灭梁山的方案,但其方案不外乎招兵买马。连接邻近州县一同围剿云云,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东西,当然也是做做样子,以他的能力他当然是不敢在他的任内去招惹梁山泊的。

听完时文彬的话,我一时之间感慨良久,这大宋朝廷把持在蔡京等奸人手里,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如果真的为国家着想,想要一举剿灭梁山泊,朝廷就应该派一个有能力的人过来,而不是弄一个獐头鼠目的拍马屁之徒,这样不但对于剿灭梁山泊没有一点作用,而且还对国家对朝廷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试想官府对梁山每次都是一触即溃,那大宋朝廷的颜面何在?江湖会有如何反响?一些不安份的势力不乘机蠢蠢欲动才怪。

我虽然骨子里并不希望朝廷将梁山泊剿灭,但当朝廷真的派来如此无能只能时,我还是有些黯然伤神。不是因为他没有能力收拾梁山,而是伤心朝政沦为了那帮奸人手中的玩物。如此下去,就算没人蠢蠢欲动,大宋也会因此灭亡。

但是当今皇上整日沉迷于书法绘画艺术领域,对于奸臣祸害国家朝政视而不见,对于忠臣坦诚规劝充耳不闻,真不知道他是想干什么。

难道这大宋的天下不是他们老赵家的?

唉,令人心痛!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三、援助

政和四年 七月十日 晴

(一)

今日济州府发来文书,正式要求辖下各县守御本境,防备梁山泊贼人。

时文彬看了公文后,让我叠成文案,下发各乡村,响应上级号召,一体守备,防御梁山。

我接到文书稍加处理后,将之交给张文远,让他自行办理。有了张文远之后,这等小事根本不需我亲自动手。

安排妥当后我因为晁盖的事心中颇烦,便信步走出县衙,到街上散散步。这件事虽然已过去了多日,但看着济州府不时下达的关于他们的文书和听着他们不时整出的大动静,我在良知上越来越痛苦不堪。虽然我知道给他报信这件事是我命运绝对不可能绕过去的一个坎,我也知道如果不救他我会更加痛苦,但这些事实依然无法抚平我内心的慌乱与痛苦。

所以我才会躲着那份文书,跑出来散散步。

有时候散步也会使人减轻一些痛苦。

但我在街上没走几步,一个老太婆在我背后叫道:“宋押司!”

我当时正在聚精会神的思考着一些问题,被她这一叫,思绪一下子被拉回现实中来。我循着声音回头一看,只见那给人做媒的王婆拉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站在我的背后。那王婆向我堆出一脸的笑容,刚才那声呼喊显然是她所发出的。

这王婆在郓城县也算得上一个活跃人物,谁家有子未娶,哪家有女未嫁,她都如数家珍。因此,儿子娶不上媳妇的人家对她敬若神明,但有女儿的人家大部分对她却十分反感。因为她往往会为了钱财做一些龌龊的事情,比如哪家的儿子本来是个病秧子或有其他缺陷而娶不上媳妇,不过人家有钱,给了她大把的钱财后,她便到她心中有数的女方家,添油加醋的乱说一番,直到说的对方心动,同意亲事为止。但结局往往会造成女儿悲惨的后半生,有的还会自寻短见。

不过这个老婆子的确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据说在郓城县没有她撮合不成的亲事,因此郓城县内虽然讨厌她的人为数不少,但是郓城县还真离不了她。

我虽然知道她这号人,但与她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我也从未请她帮我说过媒,可是今日她忽然喊住是为了什么呢?于是我疑惑的问道:“你有什么话说?”

王婆见我肯搭理她,兴冲冲的指着旁边的中年妇女说道:“押司不知,这阎婆一家三口儿是卖唱的伶人,乃是东京开封府人氏。有个女儿叫婆惜,天生一副好嗓子,弹得好琴声。这姑娘年方一十八岁,长得亭亭玉立,颇有些姿色。阎婆两口儿因为不肯将女儿典给东京的一个土豪恶霸为妾,而得罪了那人。在东京居住不得,只好来山东投奔一个亲戚。谁知等他们到了之后才知道那亲戚已经搬到外地去了,他们无处可去只好流落于此,重操旧业。不过令他们想不到的是我们这里的人民风朴实不喜欢风流宴乐,所以他们的收入十分微薄,几乎没法生活,为了节省开支只好搬到县后的贫民区居住。三个人都去跑场,但也仅够勉强维持生计。谁想在这关键时刻,他家老头子也于昨日忽然得了重病死了,留下她们母女两无依无靠不说,更是连老头子的棺材钱也没有着落。这阎婆不得已只好央及老身做媒,要将女儿婆惜嫁出去,以换取彩礼安葬阎公。老身虽然精通此道,但是这也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成功的营生,对她来说也是远水止不了近渴。我两个在这里正在为此事犯愁,却见押司打从这里过,老身知道押司仗义疏财,经常帮助穷苦百姓。是以与这阎婆赶来,希望押司可怜可怜她,为她张罗一具棺材。”

我闻言一怔,心想原来是这事,看那阎婆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这王婆不像说谎,便说道:“原来是这事,你两个且跟我来,我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你拿着去县东陈三郎家取具棺材便了。”说罢我便向巷口走去,那王婆与阎婆闻言兴冲冲的跟在我后面,千恩万谢说个不停。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

县东的陈三郎与我交情不错,有一次他无意中惹下了人,铺子差点被人家来砸了场子,是我出面帮他摆平的,此后陈三郎就将我当做恩人般看待。所以只要是拿着我手写的帖子的人去取丧事之物的,他都会二话不说照办。我之所以不直接给她银子让她去买,实在是因为我出来的时候身上没带多少钱钱,只有十两银子。而这十两银子我还想资助她,俗话说好人做到底,她既然连个棺材钱也没有,那当然也不可能有安葬费,除此之外还有今后的生活费,这都是一个问题。而陈三郎那里,她去取了无论多少,我改天都会去还他的。

是以写好帖子后,我说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权作安葬费用。”说着便从袖内摸出十两银子,送到她面前。对于我来说十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她们来说,若省着点花,这十两银子办完丧事后,也足够她们娘两盘桓个三五个月的了。几个月后她们也该从困境中走出来了,郓城县虽穷,但只要她们动起来,换个别的职业,挣些生活费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只要我在郓城县,以后我还是可以帮助她们的。

阎婆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钱接到了手里感激道:“押司真是老身母女重生的父母,再长的爷娘,老身母女做驴做马,也要报答押司。”

我说道:“阿婆休要如此说,区区小事宋江举手之劳,以后但凡用得着宋江的地方,只管开口。”

那阎婆闻言点点头与王婆千恩万谢的去了。

我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在街上走了一回便悻悻的回到寓所。

大宋表面上繁荣强盛,但在这华丽的便面之下,其实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了生活摸爬滚打,更有不少人生活在死亡的边缘。

忽然之间我意识到,其实国家繁荣强盛的标准,要看下层的老百姓是否能够安居乐业过上好日子,至少要解决温饱问题,而不是国家的财政收入有多少,官员有多富。如果那样的话,那这国家其实是外强中干。而不幸的是,大宋的天下现在正在向这种趋势发展。

以我的生活水准而言,我生活在中层,但是我却能深刻的体会到下层百姓的辛苦,在各个阶层中他们是最脆弱的一群,种地的靠天吃饭,耍手艺的靠人恩赐。如果一旦老天爷不给面子或者是没人给予恩赐,那他们便一无所有,就连吃饭都会成为问题。

阎婆一家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本来是唱曲的,在大城市他们或许是大明星,但在郓城县人们不喜好这个,于是他们便一无所有,甚至老头子都没法安葬。若非遇着我,真是走投无路。

但是我宋江能力有限,虽然江湖朋友抬爱,送给我一个“及时雨”的称号,但我这股“及时雨”不可能将天下穷苦之人全部润泽的到。消除贫困还是朝廷的事,仅凭我宋江,那是不现实的。

而且朝廷是有义务让天下百姓吃上饭的。

说实在的,朝廷存在的根基便是百姓,没有了百姓,只有官员与皇帝,那朝廷也便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了。俗话说的好,百姓是水,朝廷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惹毛了老百姓后果是很严重的。

希望朝廷能够将这个问题重视起来。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四、虚惊

政和四年 七月十三日 晴

今日张干办忽然到访,这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自从生辰纲案发后,张干办一直在济州府督导案情,那旧知府前几日因办案、剿匪不力已被撤职查办,新知府已经到任。而他依旧在那干着他的督导,丝毫不受影响。这就是有硬后台的好处。

不过后台归后台,个人因素也是比较重要的。

总体来说他个人也是比较低调的。

虽然他是太师府的亲随,有着泰山一般的后盾,但是他一般很少干涉济州知府的政务。不像沅瑾瑜那样飞扬跋扈,骂知府、骂知县就像骂孙子似得,让人好不厌烦。这正是聪明人的所为,他知道他自己的价值所在,也知道他职责所在。作为蔡太师的特使,他的作用就利用蔡太师的威风来给济州府尹带来压力,他代表的是蔡京,而非他自己。所以只要他以蔡太师特使的身份住在济州府一天,那府尹不管换成何人,都会倍感压力,对于案情都不敢怠慢。这便够了,这正是他来此的目的。既然如此何须废话?要知道真正的威严从来都不是靠话语树立起来的,而是靠气势,所谓言多必失,话多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张干办在蔡府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这么才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深得蔡京器重是有原因的。

反观那沅瑾瑜,那简直就是一个二傻子,一副暴发户的嘴脸。结果扑腾了没多久便将自己玩死了,而且还死无葬身之地。真是可伶可悲可叹,此处不说他也罢。

话说我听说张干办来到了郓城县衙,直以为自己东窗事发。吓得我须发皆竖,虽然强作镇定,但心中一直惴惴不安。不过听他说明来意后,我那颗悬在喉咙的心终于又复归原位。

这家伙来郓城县的目的竟然是想去梁山周围转一转,这个想法说实话真是十分大胆。梁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强盗窝!他竟然想去转一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他的胆识与魄力。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是不敢接近那梁山泊的。纵然近日山上的首领换成了晁盖,我也从未想过去山下转一转的想法。单从这一点来看,他似乎要比我有胆识与魄力。

他探梁山泊的目的是为了熟悉地形,为朝廷下一步的征讨做准备。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连敌人周边的环境都不熟悉,就想行军打仗,还想打胜仗,这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从这一点来看,此人的确有些头脑,并非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

既然人家提出了这个要求,那我们虽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得勉为其难的满足他。若在这等小事上得罪了他,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着了他的道,这样的人还是不惹为好。

但是要去梁山泊也不能说去就去,总得提前安排一下。贸然前往,出了什么差错,这个责任我们可担当不起。尤其他现在是蔡京身边红的发紫的人,千万可别在郓城县内有什么闪失。

所以经过大家的协商,最终决定先派几个精干的人去打探一下情况。若如特殊状况,后天一早由我及朱仝、雷横二位都头陪同他前往。

张干办知道这样的安排是了为他好,便欣然同意。

相对于沅瑾瑜来说,这个人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虽然他也是个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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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探哨

政和四年 七月十五日 小雨

今天是中元节,然而天公不作美,从早晨开始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昨日打探消息的土兵按时归来,说梁山人马除了在水泊内操练军马外,在水泊外不见任何动静。这对我们的行动来说是相当有利的。整个梁山有八百里水泊,晁盖就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实行全方位的监管。此刻他也只能以八百里的水泊为天险,在梁山内部固守,因为他实在没有那么多人。

但是今日的天气却相当的不给力。

从凌晨开始无缘无故的下起了小雨,而且下个没完没了。

鉴于这种情况,我们建议张干办另选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再去。但张干办却说这样的天气正适合探哨,这雨下的,就是水泊外真有暗哨,也没人会认真待岗。

不过对此时文彬听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说,“雨天是没有人会认真待岗,但是雨天也很少有人外出活动,你们贸然前往,岂非让梁山生疑?”

张干办一听,老时说的也挺有道理,便不再坚持。不过一上午看上去很是焦急,不时地到窗前看一下雨势。

午后,雨终于停了。

本来按照我们的意见明天再去,但张干办却不想再等了。争执半天坳不过他,我与朱雷二人只好陪他出发。

好在郓城县离梁山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不出一个时辰便可到达。

但问题是我们并不能在人家眼皮底下堂而皇之的骑马溜达,那是自寻死路。要想近距离探测,我们只能扮成寻常百姓,还是特别穷的那种,否则容易被喽啰们抢劫。

在临近梁山的一个僻静之处,我们换上了穷苦农民的衣服,然后装作挖野菜、捡鱼模样,在距离水泊二三里外的地方弓身弯腰,慢悠悠的移动。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亲临梁山泊。

只见眼前不远处波光粼粼,气势非凡,一眼望去广袤无垠碧波千里。湖面上烟雾缭绕,云遮雾罩,给人一种朦胧而犹入仙境之感。在水泊中央躲在云雾里的梁山若隐若现,仿佛传说中的蓬莱仙岛,隐约间似乎还有人声传出。远远望去,山上郁郁葱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想要攻下这样的地方,的确比登天还难。

这也说明为何卫源、何涛、黄安三人先后在此全军覆没。事实上并非他们能力太差,而是这里实在太难攻取了。

就连张干办也不由得感叹道:“此真乃是天险啊,这样的地方如何能轻易攻取?这的确是个造反的好地方。”

听闻此言,我与朱仝、雷横面面相觑。不过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在这里聚众造反,真的是得天独厚。进可攻,退可守,的确是个好地方。不过这里也有它的弊端,那就是土地面积有限,而且还大多是山地。所以这样的地方粮食产出有限,只能靠劫掠过往商客生存,而这样的经济基础决定了梁山不可能养活太多的人,不能养活太多的人也就不可能有多大规模。规模不大,那只能龟缩在山上做草寇,不可能有更好的发展。所以,梁山这个地方若想有进一步发展,只能兼并周边郡县,以扩大地盘的方式,来壮大自己的实力。不过此刻晁盖恐怕没有这个能力。

他虽然让官府闻风丧胆,但以他现今的力量,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山上做他的山大王。

在回去的路上,张干办说要想一举剿灭梁山,只能靠水军。到时将黄河疏通,与梁山水泊相连,建造百首海鳅大船直抵梁山之下,那时数万兵将蜂拥而上便可一举踏平山寨。

听罢他的话,我着实打个寒颤,不禁对他也刮目相看。若朝廷真接受他的建议,那梁山真的危矣。

不过建造百艏海鳅大船大船并非易事,疏通黄河连接梁山更是难上加难,调集数万兵马也不是可轻易办的到的。更重要的是,蔡京之流会不会真的重视这件事。

若他们不重视,张干办再好的建议有个屁用。

当然我也不希望他们重视。

这样晁盖暂时算是安全了。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六、媒婆

政和四年 七月十七日 晴

前几日我救助了一对阎姓母女。

当时阎婆的丈夫去世无力安葬,是我给她买了棺材并给了十两银子做后事。今日阎婆亲自到我寓所,向我道谢,我微笑着挥挥手,叫她不必如此。我之所以帮她,是见她们可怜,出于一个义字,才施以援手,并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式的想让她们记住我,没那必要。

我问她那十两安葬费是否够用,她说还剩六七两,够她们娘俩生活一阵子了,临走时我又给了她十两银子,让她们做点小生意,阎婆感动的老泪纵横。

既然要做好人,那便好人做到底吧。

阎婆去后,我便将此事丢掉脑后,谁想今日王婆却来了。

这个女人一出现,我便知道了她的来意。

一个媒婆平白无故的到来能干什么?

果然,那王婆一进门便堆着笑脸说道:“押司这里不见个妇人面,敢问押司有娘子么?”

我淡淡的答道:“曾经有过,死了。”

王婆一怔,呵呵笑道:“我说什么来着。阎婆昨天从你这回去对我说‘宋押司家里也见个妇人面,不知道他有没有娘子?’我对她说‘只闻宋押司的老家在宋家村,他在这县里做押司在这里只是客居,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娘子。只是经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恐怕是没有娘子,如果有娘子怎会如此?’看来老身果然猜对了。”

我微笑道:“阎婆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王婆笑盈盈的说道:“那阎婆对我说,她那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伶牙俐齿的很招人喜爱。小时候在东京时,经常去同行戏班里玩,没有一个戏班的人不喜欢她。有几个戏班的领班甚至想要纳她为妾,更有几个土豪恶霸想典为外室,只是那阎婆夫妻不肯让女儿做小,更害怕他们两口儿将来无人养老,因此始终不同意。这也正是他们离开东京来到这里的原因,没想到却因此让婆惜吃了许多苦。她昨日来谢宋押司时,见你下处没有娘子,所以今早央求老身来告诉押司,你若对此事有意时,她情愿把婆惜嫁给你。因为你前天帮了她的大忙,她母女无可报答,只想将女儿嫁你与做个亲眷来往。老身今日前来,便是与押司说这喜事。”

我听罢,摇摇头道:“阿婆的心意我宋江心领了,无奈宋江野惯了,并不适合有家室。再则亡妻病丧前,我曾在其面前发誓,终身不娶,妻子正室的名号永远的留给她。所以阿婆你回去对那阎婆说,她的好意我宋江心领了,但我宋江帮助她,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回报,更不敢占有她的女儿,此后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宋江,但感恩之心就免了。”

王婆听我说完,还想说什么,我挥挥手道:“你回去将我的话带给她就行了,其他的无需多说。”

王婆见我下了逐客令,只好悻悻的离去,走出门外又回头对我说:“押司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那姑娘我见过,水灵灵的,很是不错,关键还是个黄花闺女呢,押司…”我不等她说完,便再次的挥挥手,面露微笑的看着她。

王婆见话没法谈下去了,只好转身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我不禁大笑起来。她们把我宋江当做什么人了,难道我帮助她们仅仅是为了她女儿?这也太小看我宋江了,我若在女色上要紧,我媳妇也不会忧郁而亡了。

真是好笑。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五十七、纳妾

政和四年 七月十八日 晴

今日下午那王婆带着阎婆又来了。

我虽然笑盈盈的将她们迎接进门,但心里已经开始发毛了。这王婆人人都说是个难缠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王婆说道:“我将押司的话如实转达给了阎婆,但阎婆说押司误会她的意思了,让我带她亲来押司这里一趟,老身无奈,只好带她来了。”接着扭头对阎婆道:“阎婆有什么话你自己与押司说罢。”

我将目光投向阎婆微笑道:“阿婆有什么话说?”

那阎婆竟然老泪纵横的说道:“老身一家流落于此,老头子又不幸染病身亡,若非押司相助,我们母女两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现在老头子已殁,只剩下我母女两无依无靠的相依为命。本来老身是不敢高攀押司的,只因老身昨日前来见押司一人独居,缺少一个料理生活之人,才有了将小女婆惜嫁给押司的想法。老身绝不是为了傍押司做靠山,若真是那样,小女早已嫁出去了。不瞒押司别说是在东京,就是在这郓城县,想要婆惜做外室的人也多得是,比押司有钱有势的也不少,但我们都没有答应。原因很简单,我们虽然是穷人,但也要穷的有骨气。以出卖女儿的身体来换取我们丰衣足食的生活,这样的事情我们是做不出来的。但是押司你不一样,你对我们的帮助是无偿的,而你的为人又是正直的,当日老身故意让王婆提到我女儿,以试探押司的反应,但押司充耳不闻,那时老身便知道押司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此次老身央托王婆来给押司做媒,不为别的,就是看上了押司的正直与大义。婆惜后来也和老身说过,押司这样的人正是她嫁人的标准,她虽然没见过押司,但老身知道她心中已经默默地喜欢上押司了。适才王婆和老身说押司自夫人去世后,发誓再不婚娶,婆惜当时恰好在场,她说只要你愿意,她就算做你的外宅也是愿意的,她只想亲自来照料押司的生活,以报答押司的大恩,名分什么的她并不需要,所以老身与王婆又厚着脸皮来了。”

听罢阎婆的一番话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阎婆不愧是跑江湖的,口才绝对一流,而且说得是如此的声情并茂与入情入理,一时之间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时王婆接口道:“不是我多嘴,一个刚到而立之年的男人,家里如果没个女人照应着,真不像回事,而且无论押司多么的不喜女色,但人伦总不能断啊。想必押司府上尚有父母在堂,难道押司不为他们想想吗?他们该不赞同你独自一人终老吧?”

王婆的一席话,使我忽然想起老父来。

不错曾经老父不止一次的催促我再成家室,今年元宵节之时甚至还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我在前半年完成这个任务,不然不认我这个儿子。而自四五月以来因为晁盖之事,我竟将此事搁在一旁忘记了。幸好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家,不然父亲又该唠叨了。此时正有这么一机会,而且那婆娘竟然不要名分愿意以外室的身份来陪伴我伺候我,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实在不行就应允了这场婚事?

我望着王、阎二婆道:“只是宋江粗鄙小吏,要才无才,论貌无貌,生的黑矮不说,年龄又大,而且还是个不顾家之人,恐怕误了阎家小姐的青春。”

阎婆见我松口,忙道:“瞧押司说的,婆惜能早晚伺候押司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押司怎会误了她的青春呢?”

接着王婆又帮腔说了不少的好话,说的我一时没了主意,茫然道:“那么这门亲事就这样定了?”

王婆欢喜道:“这就对啦。”阎婆见我如此说也是一脸欢喜。

我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来吧。你们先回去,待我找一处楼房,布置好了便接你母女两过来。”

阎婆高兴的点点头,与王婆两个千恩万谢的去了。

他们走后,我不禁笑了起来,我这是做了一件什么事?帮了人家一点小忙,竟然纳了人家的女儿做外室,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好汉们所不齿?

不过男人成家立室乃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双方你情我愿,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更何况我还是被迫的。

不管怎样,这件事完成后,也算是给了老父亲一个交代。而我身边的确也需要有一个女人来照应生活。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

祝福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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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过门

政和四年七月 二十日 晴

(一)

昨天我在县城西巷内租下了一座二层小楼,从县衙内唤了几个公人,从里至外打扫干净,又办理了一应的家具物品,等摆放整齐后,天色已经大黑。作为对他们工作的感谢,我叫上朱仝雷横二人,在同福酒店内备了一大桌酒菜,与弟兄们阔撮一顿。弟兄们听说我讨了一房媳妇群情激昂,一时之间我成为了大家取笑的对象。我心里也高兴,与大家划拳猜谜小盏换大碗豪饮起来,结果当然是烂醉如泥。

今日一早,我上完早衙,便去找王婆,告诉她我的住所准备好了,阎婆母女可以搬过来了。因为到现在我都不知阎婆他们住在哪里,虽然王婆曾说过她们在县后县后贫民区居住,但那巷子的住户有数几十户,我又不是查户籍的,怎能知道她们是哪一户?所以收拾好了一切后,我便去找那王婆,她的住所我是知道的。

王婆听说后,兴冲冲的带着我赶往那县后僻静的巷子,七拐八拐来到了阎婆所租住的房子。

我虽然知道阎婆他们来郓城后收入微薄生活困难,但想不到他们租住的地方竟然如此的寒碜。怎么说呢,就是我家的拆房也要比这房子好上数倍,而且这个地方的环境之差,我都没法用语言来形容。原来他们的情形,比我想象的要可怜的多。看来我接纳婆惜的决定是对的。若非如此,他们是很难摆脱这样的命运的。

王婆敲门后,不一会儿大门打开,阎婆露出半个头来。王婆说道:“宋押司已经将住处收拾好了,这就来请你们母女过去。”

阎婆闻言,激动地颤抖起来,连声道:“押司里边请,里边请。”

我微笑着点点头,与王婆一起进入屋内。然后我看到了将要成为我的女人的阎婆惜。

这女子年约十七八岁,长得极为标致,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那么该是这样的:眉是初春柳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带着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的峰狂碟乱。纵然是这几句也远远无法形容得出她的美貌,她真是太美了。我这个对女色如此不要紧的人,见到她之后竟也不由得浑身发热,心儿乱跳。至于那双经不起诱惑的眼睛,早已变成了两道炽热的光芒,直勾勾的射在那阎婆惜的身上。

一时之间,时间仿佛就此停顿,世界为之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一句洋洋盈耳的声音低声说道:“婆惜见过押司。”

终于,我被这轻柔的声音拉回现实中来,这时我才发现,那姑娘已经被我看得面颊绯红,犹如三月桃花般可爱。我急忙收回目光道:“不好意思,宋江失礼了。”那婆惜冲我淡淡一笑,垂下了头。

阎婆笑吟吟的说道:“怎样?我家女儿还配得上押司吧?”

我道:“婆惜犹若仙女下凡,恐宋江配不上。”

这时王婆笑道:“啊呀都是已经是一家人了,还说这些客气话干啥?阎婆你娘两赶紧收拾东西,跟随宋押司早点离开这个破地方吧。”

阎婆忙道:“是是。”不过随即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苦笑道:“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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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环目四顾,这里除了简单的炊具以外,便是被褥,还有阎婆母女俩简单的梳妆用品,除此之外便是挂在墙边的一张瑶琴,除了这张瑶琴外,其他的东西我那里都已置办妥当,的确这里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了。

于是我对那阎婆道:“只把你们的私人物品收拾收拾,其他的吃的用的我那里都有,这些不要也罢。”

阎婆苦笑道:“老身除了这些,也没什么私人物品了。”

这时那阎婆惜忽然说道:“这张瑶琴是爹爹留下来的,奴家要带走。”

我点点头道:“想带什么都行。”

当阎婆母女俩大包小包的随我离开那破房子之时,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临走之时,那破房子也退还给了房主,与他结清了房钱,才区区一两银子而已。不过就是这一两银子,对于当时的阎婆一家来说,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当然现在她们没那么可怜了。

到了那栋楼房内,王婆、阎婆、婆惜三个人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也许她们曾经也过过小康生活,那王婆更是一直属于小康阶层,但是我敢保证她们肯定没有住过这么大的房子。这栋二层小楼独成院落,上下共计有五百多平米。楼上有两个卧室与一间客厅,还有一间书房。楼下有三间卧室,一个客厅一间餐厅,还有厨房与储物间。每个房间都大的惊人,与阎婆他们之前的住所相比,这里任意一个房间都有她那四五个大。所以她们不可能不吃惊。

安置好她们的东西后,我给了王婆十两银子,着她去买些酒菜,我们简单的庆祝一番。并且给婆惜买几身合适的衣服来。

因为婆惜并非父母做主的明媒正娶,也不是有名分的旁室,她只是我私纳的一个外室,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大办婚宴,也没有打算请外人来庆祝,只是我们三人再加王婆,简单的庆祝一番罢了。

王婆去后不多时,便带着一个大包裹,领着一个酒店小二走了进来,那小二挑着满满两笼酒菜,看样子十分丰富。

王婆进来后将那包衣服交给婆惜,婆惜喜滋滋的拿着上楼去了。在我的指挥下,小二将酒菜一盘一盘的摆在了饭桌上,等全部摆完后,竟有十六盘之多,酒大约有二斤。这老太婆在吃喝上面倒是不手软。当然她花着我的钱也用不着心疼。

不一会儿婆惜从楼上下来,换上了新衣服的她,比之前更加美丽动人,差点又让我双眼发直。

酒饱饭足后,我也有点微醉。当时天色已晚,王婆百年起身告辞,我给了她十两银子做相谢费,她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去了。

然后我醉眼朦胧的看着阎婆母女两到道:“你们也早点歇息吧,我去了。”

婆惜闻言,脸色微变欲言又止。阎婆道:“押司什么意思?哪有新郎在洞房之夜撇下新娘独自离去之理?难道我家婆惜真的不入押司法眼吗?”

我闻言一怔道:“阿婆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但我“只是”了半天,竟然没“只是”出个理由来。这时阎婆微笑道:“押司若是不嫌弃我家婆惜,那便请留下来。二楼便是你们两口儿的洞房。”

我一怔,正准备再说什么,这时婆惜已经婀娜多姿的来到我的身边,扶着我的右臂,红着脸柔声道:“婆惜来服侍三郎休息。”

一听这话,我浑身软绵绵的,再没有半点离去的力气。

的确,我既然已经纳她为外宅,当然应该留下来,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便再做一回新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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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洞房

政和四年 七月二十一日 小雨

昨夜我又找到了少年的感觉。

说也奇怪,我本来是个不好色的人,但昨夜与婆惜在一起却是无比的激动。

这大概是我许久没碰女人的缘故吧。

的确,我有些日子没碰过女上了,距上一次至少已有二年了吧,对于一个生理需求正常的男人来说,的确有些太久了。

王婆说的不错,婆惜确实还是个黄花闺女,当她与我赤裸相对的时候,由于太过娇羞,玉体竟泛成了粉红色。而且她是不是处子之身,事后我自然知道。好歹我宋江也是年过三十的人了,虽然不太好色,但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懂得的。当时一看她那表情,我便知道我让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位少女而多了一位女人。

而我由于酒后太过于兴奋,也顾不得怜香惜玉,一场狂风暴雨过后,婆惜已是梨花带雨,泪眼涟涟,身下一片殷红。不过她却对我说,她很幸福。

而她的这句话又引来了另一场风暴。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想不到我忽然之间如此好色。

唉我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今天我一觉睡到半上午,竟然误了当天的早衙。起来后依然腰酸背痛浑身乏力,唉,纵欲过度真不是什么好事。

婆惜看样子比我好一点。

她在我之前起床,为我精心的准备了早点。在我起来时,早点已端到了我面前,我尝了一口味道还真不错。想不到她不仅人长得漂亮,做饭的手艺竟然也是一流的,看来我有福了。

梳洗妥当,我信步走下楼来,阎婆笑呵呵的问我道:“押司晚上还休息的好吗?”被她一问,我不禁老脸一红,嗯了两声推开门走了出去。只听那阎婆在门内道:“押司中午一定要来吃饭啊。”

我应了一声,匆匆往县衙赶去。

当然此时县衙早已结束了早衙,时文彬正端坐在堂上处理政事。他见我走来,冲我笑笑,脸上露出暧昧的神色。

我环目四周,只见县尉、县丞、朱仝、雷横以及众衙役的脸上都是那种要死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心中在想什么。男人嘛,谁没风流快活过,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真他奶奶的龌龊!

下班后,我与时文彬朱仝雷横一起吃饭,这三个老男人都取笑我道:“看来押司昨夜是累坏了,不然怎能迟到?”我辩解道:“喝醉了,所以起的晚了。”

时文彬淡淡的说道:“酒后乱性!”正在喝酒的朱仝雷横二人闻言,直接将酒喷了出来,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唉,他们取笑就让他们取笑吧。我知道他们其实打心里是祝福我的。作为好友,开个玩笑是应该的,而他们的祝福也是真诚的。

玩笑过后,时文彬举杯对我说道:“今日我以哥们的身份劝告你,既然要了人家姑娘,就要好好待她,切莫不要像之前对待孟氏那样,让人家长久的独守空闺。女人是需要疼爱、呵护的,也是需要男人滋润的,不是一个家中摆设。你也老大不小了,妻子也已去世两年,儿子也丢掉了近一年,将来传宗接代的任务便落在了阎小姐身上了。我希望你能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抱上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那样你的人生便无憾了。”

时文彬的一番话,说的我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是啊,之前的我的确太不把家当回事了,孟氏嫁我除了开始的那一两年外,基本上等于守着活寡,她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去世,其实与我对她的态度是有着莫大的关系的。时文彬说得对,我的确得将对家的态度改一改了。婆惜新嫁我,短时间内我当然能够保与她持着如胶似漆的关系,但是长久以后呢?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孟氏?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那样,那我岂不是罪莫大焉?

的确,我应该重新定位自己与家的关系了。

嗯,从今开始试着改变一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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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装扮

政和四年 七月二十三日 晴

娶了媳妇感觉就是不一样。

这几日我感觉又年轻了十几岁,身心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婆惜虽然从小飘零江湖,但为人十分贤惠,做得一手好菜。自从过门以来,每日三餐伺候的我舒舒服服。说实话我自从政以来,数年之内几乎未在家里用过餐,早已忘了家的感觉。婆惜的到来,又使我找到了家的温馨。

有家的感觉真好。

这几日县里一帮朋友也颇识趣,为了让我享受新婚蜜月,大家吃饭喝酒也不再招呼我,虽然弄得我颇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的确给了我莫大的私密空间,使我能够好好享受一番家庭的甜蜜与温馨。

婆惜过门的时候,由于时间紧迫,我只能匆忙买来一套房子,并大体布置了一番。若仅从居住的角度来看,那些物件已经远远的满足了条件。但若从讲究与享受的角度来看,那还远远不够。所以这几日我闲暇之余又置办了不少家什,家里从上到下焕然一新。更重要的是,我给婆惜置办了不少的衣物首饰。这丫头自幼家贫,跟随父母流落江湖,别说穿衣打扮了,就是吃顿饱饭也是奢求。

如今她既然跟了我,我当然不能亏待了她。之前无法得到的东西,在我这里一定要给她补回来。女孩子嘛,哪一个不爱梳妆打扮,哪一个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既然如此,而我又有此条件,为何不满足她呢?

经过几日的休整,婆惜整个人变得更加光彩照人,犹如出水芙蓉,就连我看她一眼都会目瞪口呆。后来有人还写了一首词来形容她:

花容袅娜,玉质娉婷。髻横一片乌云,眉扫半弯新月。金莲窄窄,湘裙微露不胜情;玉笋纤纤,翠袖半笼无限意。星眼浑如点漆,酥胸真似截肪。韵度若风里海棠花,标格似雪中玉梅树。金屋美人离御苑,蕊珠仙子下尘寰。

不仅是她,就连她娘阎婆,我也给她置办了几套衣服首饰。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阎婆经过一番装扮,竟然年轻二十岁,与之前那糟老太婆判若两人。之前她走在街上,别人遇着她会一脸的嫌弃,躲得远远的。但如今她出门,不但没人再嫌弃她,反而故意走近,就为多看她一眼。纵然走远了依旧回头率很高,据说好多老头还因此扭伤了脖子。

这娘俩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做梦都没想过此生还能过上这富贵的生活,寻根溯源,一切都在于我。所以娘俩对我敬若神明,送出迎归,风雨无阻,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事实上,这些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给她们置办这些东西的花销比起我总的花销来说也是九牛一毛。但对于她们穷困了好几辈子的人来说,我在她们身上的花销那可是天文数字。老阎家几辈子的辛劳未必都换的来,所以她们怎能不对我感激涕零、敬若神明呢?

不过我并不希望她们这样,毕竟已经是一家人了,再如此便显得有些见外了。只要她们尤其是婆惜能够实心实意的待我,好日子更在后面,些许衣物首饰算得了什么?

不是吗?

楼主:飞龙看世界

字数:120360

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5-03-17 03:40:00

更新时间:2019-08-14 11: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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