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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日记(连载)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十六、捕盗

政和四年二月二十日晴

前天济州府下发文书,要求辖县各派五十名军健参与三日后也就是今天的捕盗行动。

济州府要捕的盗,当然便是盘踞在水泊梁山为首的那几个人:什么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云里金刚宋万以及新来的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还有那个李家道口开酒店的旱地忽律朱贵。

这几个人霸占梁山泊后,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最近还将八百里梁山水泊化为禁区,禁止周边百姓前往捕鱼。而且自那林冲入伙后,这厮们的气焰更加高涨,不再满足打劫过路的小商贩,而是将手伸到了大户人家。缺金少银或者缺少粮草的时候,这厮们便乘着夜黑风高直接到大户庄上去抢,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各县以及济州府辖下的数个村庄便被其侵扰,损失钱粮不计其数。据说去济州府告状的排队排了二三里地,可见受害者之多。

告状的人多了,这事自然引起了济州府的重视,那府尹这时才明白过来,这梁山还真是个祸患。之前梁上气候尚未成之时,各级官府对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其不闻不问,任其发展。记得在林冲上山之后我便说过,之前气候未成之时不加以剿除,林冲入伙后,想再剿除便是难上加难。林冲不比别人,那可是个将帅之才,而且梁山又占尽地利之便,此时想要剿除,不是个简单的事。

不过看府尹这架势,似乎并未将这几个草寇放在眼里,从他所下的公文内容来看,到不像是捕盗,反而像是一场围猎的游戏,这样的心态用在打仗上,真不是什么好事。

接到通知后,时文彬便与县尉开始调遣人员,虽说只要五十人,但对于一个小县城来说,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对于时文彬来说,这些人个个都是他的心肝宝贝,谁也舍不得派去送死。他是个聪明人,对于府尹如此草率的出兵,并不看好。

挑来捡去,忙乎了两天,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凌晨终于集合齐了五十人,在一名队长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离城而去,向济州府进发。临走时我授意那队长,无论如何保命要紧。那队长感动的热泪盈眶。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何成。

队伍去后,时文彬问我此次行动胜负如何?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时文彬叹口气道:“以后的日子越来越不太平喽。”

他说的是实话,如果此次行动不能一举拿下梁山,那梁山以后便会更加猖狂,而且名气也会越来越大,若再有其他人员慕名前来入伙,那我等还想过太平日子吗?

唯一的机会便是只此一战,将梁山彻底荡平。

可是这可能吗?

结局很快就会出来的。

深夜,我被朱仝雷横二人叫醒。

看着他们着急火了的样子,我便知大事不妙。一问之下果然如此。

据夜里逃回来的军健们说他们一共去了近五百人,原本计划乘坐木筏直接攻入梁山活捉贼首。没想到他们还没到水泊边上,便遭遇一彪人马,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五六十人,但那气势着实吓人。为首一人豹头环眼,手握丈八长矛,身后大旗上一个斗大的林字迎风招展。旁边一个高瘦之人犹如恶鬼般立在那里,身后也有一面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杜字。不须说这为首的二人便是那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与那摸着天杜迁了。

林冲现身后,指着那团练使卫源道:“我等也是被逼无奈才在此落草,各位还是请回吧,林某不想与你们动手更不想杀人。”

那团练使卫源大概不知道林冲的底细,或者是立功心切,并不为林冲的话所动,反而大骂道:“贼寇放屁,卫某不将你们斩尽杀绝肆不回城,纳命来吧。”

结果林冲一出手,卫源便死于林冲枪下。各军健见主将被杀哪还有心事恋战,吓得四散而逃。杜迁乘机指挥数十小喽啰掩杀过来。

结果五百多人死伤惨重,能够逃回来的只有三分之二。郓城县的五十人逃回了三十多个,可惜那队长何成却不见踪影。

时文彬与我听完军健们的叙述,一时呆若木鸡,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朱仝的声音拉回现实中来。

朱仝那声音说的是:“现在我们改怎么办?”

时文彬看了他一眼看口气道:“除了睡觉还有别的事吗?”说罢摆摆手自去休息去了。

我与朱仝雷横面面相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们能说什么呢?

的确此刻除了睡觉以外我们还真没有别的事了。

出兵梁山的失败是早已注定的,责任当然不在与我们,甚至也不在于府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正如我之前所说,是官府的纵容使他们养成了气候,此刻再去征讨他们当然不能以捕盗的方式。

更何况他们此刻也不再是盗,而已经升级为寇了。

不是吗?

睡觉吧!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十七、风波

政和四年三月十二日小雨

前几天济州府捕盗行动惨遭失败后,济州府上下乱成了一团。一方面是他们想不到梁山草寇如此厉害,以前似乎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更重要的是,征讨失败死了二三百人的这个烂摊子该怎样收场,这才是府尹所关心的。

所以当时摆在府尹面前的最重要的事情不是痛定思痛,终结失败的教训,再发动二次进攻以彻底剿灭梁山,而是收肠刮肚想方设法的欺瞒朝廷。在他看来,似乎瞒住了朝廷,那便是万事大吉了,至于日渐凸显的梁山祸患到好像与他没有了什么关系。

为之府尹还专门着孔目下达文书给辖下各县,严令各县保守秘密。同时宣布了新的人事任命,卫源为国捐躯之事文中只字未提,只用暴亡二字掩盖了他的全部业绩。不知卫源泉下有知有何感想。

接替卫源团练使一职的乃是观察使黄安,不错,就是之前前来勒索时文彬的那个卑鄙小人。而他的观察使一职则由有个名叫何涛的人接任,此人是何方神圣,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在文书上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对于他们的新任职位文书上虽然只是说拟任,正式的任命还须上奏朝廷,不过那只是个形式问题,一般来说朝廷是不太干涉州府内部属官的任命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职位基本上已是稳妥了的。

我和时文彬看完那文书后,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心中很不是滋味。时文彬叹了口气,将文书丢给我道:“你看着办吧!”

说罢便回后堂陪两位夫人饮酒作乐去了。他那两位夫人便是在正妻薛氏在世纳的那两位小妾,薛氏在世时,他连二人的手都没有碰过,薛氏一死,这老儿如鱼得水,几乎夜夜笙歌,好不快活。

我拿着那文书,不禁长叹几声。

朝廷用如此怕事且只为自己打算的官员来治理地方,不治理的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才怪。做官只为自己打算,那其治下的老百姓后还能期盼什么?

就拿梁山这事来说,一次征讨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胜败乃家常之事,最重要的是府尹应该总结失败的教训,再次加派人手进攻,或者如实奏报朝廷,派兵前来征剿。而不是欺上瞒下,封锁消息。如此做法唯一的受益者其实是梁山,正是他们这样的官员的纵容与默然才使得梁山逐渐的壮大,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府尹会自食其果,等到纸包不住火的时候,也是火烧着他屁股的时候了。到那时他丢的不仅仅是官帽,还有可能是脑袋。他的如意算盘打得虽然好,以为瞒着朝廷便可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旦梁上并不会跟着他的想法走。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有机会当然会乘机壮大自己的力量,你不去征剿他,正是给了他们一个绝佳的发展机会。

我想梁山诸人若见到该文书,一定会感谢府尹大人的。他对他们甚至比他们自己还要体贴,真是个好父母官。

写到这里,我还真想将这文书送给梁山让他们看看。

当然这只能说说而已,若真这样做了,我岂不是坐实了通匪的罪名?

我虽然对朝廷上下不满,但却并不想去做匪。

对于济州府的决定,我只能执行,虽然我有着可以一举拿下梁山的方案,但我一个小小的押司,在这样的大事上并没有发言权,所以只能是自己想一想。至于梁山以后会成为多大的祸患,此刻我也无法预测,但是从此刻起它的发展已经溢出了官府所能掌握的轨道。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谁让自己无权无势呢?

由此可见权力真是个好东西。

可惜现阶段我离它还有些太远。

唉,没办法。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十八、传说

政和四年四月五日晴

自济州府出兵梁山失败后,府尹等人便吓破了胆子,除了花言巧语编造事实来欺骗朝廷以外,再不敢轻言对梁山用兵。

而济州府的那次的出兵,梁山不但没受到任何损失,还因此名声大燥,其挫败官兵的威名已经在江湖上广为流传。

说实话,那次儿戏般的交锋,并不能体现出梁山有多么的厉害,梁山上真正厉害的人物也仅仅是一个林冲而已,此人乃原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一身好武艺,本来是做将帅的料,但因让高俅给逼上了梁山。至于其他人都是武艺低微的莽夫而已,因此他们整体的实力并没有多强,如果官府组织得当乘其阵脚未稳之际再次出兵,这几个人就算加上林冲也不可能是官府的对手,但官府却轻易的放弃了这个机会。

于是梁山击退捕盗官兵这件事在江湖中便变成了传说,事情一旦变成了传说,那便可以任意的往其中添材加料,于是事情乎越传越玄,似乎梁山一夜之间变得天下无敌了。

不过这对于梁山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江湖中传的越是玄乎,对于他们越为有利,等于是官府对梁山进行了一场免费的宣传,所谓弄巧成拙莫过于此。

经过此事,梁山的名声也脱离了济州一地的范畴,正式的扩散到了全国。此后的影响如何,此刻实难预测。

对于梁山的传言,江湖上传的最为玄乎的一种说法是,仁宗年间太尉洪信在江西龙虎山镇魔殿内放出了一百零八个妖魔,若干年后这些妖魔便会投胎化人,重新聚在一起大闹大宋江山,而梁山便是他们的落脚之地,因此从现在开始这一百零八个妖魔便逐渐的向梁山聚集,传言言之凿凿的说,虽然现在梁山势力还十分弱小,但用不了多久,便会聚齐一百零八人,到那时大宋的太平盛世便要不太平了。

听到这些传言,我不得不佩服这始作俑者想象力的丰富,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将洪信误走妖魔的这个传说转嫁到梁山身上的。

洪信误走妖魔这个传说倒是有的,这传说由来已久,不但在民间盛传不衰,还被某些无聊的作家郑重其事的写到话本中,成为说书人的素材。这个传说的本来面貌是仁宗嘉佑三年天下瘟疫大盛,仁宗便配太尉洪信到江西龙虎山请张天师来做法消灾。那洪信到了龙虎山以后并没有见到张天师,但在山上观景时发现一座大门被重重封条紧封的伏魔之殿,道士告诉他此殿内是前代老祖锁镇魔王之殿,共锁镇着三十六位天罡星,七十二位地煞星,共一百零八个魔君,若是被他们走失了着实非同小可。洪信听后好奇心大起,不顾众道士的反对,便强行进入殿内打开镇魔的石碑,结果但听地穴内一道黑气冲天而出,在空中化作百十道金芒四散去了。洪信见真的走了妖魔,吓个半死急急赶回朝廷交差去了,众道士也不敢声张,依旧将石碑竖立殿门封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整个传说的大概内容就是这些,根本没有梁山什么事,但是那些好事之徒非要将之与梁山联系在一起,如此一来梁山在江湖中的名声更是大震,如此下去真有可能向传言那样发展。

若真是如此,那大宋真的危矣。

但是我有什么办法?纵然那一百零八个妖魔聚齐了将大宋闹得天翻地覆,我一个小小的押司也未能为力。

这样的事不是我一个小吏所能管得了的。

唉,但愿传说永远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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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巡逻

政和元年五月三日晴

(一)

由于梁山泊声势日益壮大,原本太平的郓城县也变得越来越不太平了。

这些天来,不但济州府草木皆兵,便是这小小的郓城县也大意不得。大家都怕江湖上的那些亡命之徒慕名前来投奔梁山,若是谁的辖区内出现投匪之徒,那该辖区的负责人的管帽便有可能不保了,因此这段时间济州府以及下辖各县都在严加防范,四处巡逻,搜捕形迹可疑之人。当然郓城县的时文彬也不例外,而且巡察的更加严格。

这下可忙坏了朱仝雷横二位都头。

昨天早晨坐公之时时文彬又下指示,着二位都头率领本部土兵等天黑后分别从东西二门出城,分投到各个乡村巡察,若有形迹可疑之人只管解来。并告诉他们本县东溪村山上有独一无二的大红树叶,让他们回来时每人取一片来,表示他们曾巡到那里,负责便是虚妄之言。

二人都知道此次时文彬动了真格的了,不敢大意,领命急急布置去了。

看着他们忙乱退出的身影,时文彬叹了口气对我道:“我是不是有些太神经质了?”

我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应该这样,此时不比平常,我们不能有丝毫大意。”

时文彬非常赞许的点点头。

的确,在这草寇猖獗、草木皆兵的时刻,时文彬能够保持警惕的头脑,是非常正确的,也是非常可贵的。不管辖区内是不是真有贼人,毕竟提前去预防、尽可能的去杜绝,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的多,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辖区内的百姓。所以这些天来他下的这些比较严厉的命令,我是十分的支持的。而朱仝雷横二人对于此项工作也是十分积极十分配合的,因为我们内心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当晚朱仝雷横各率领本部人马风投西门东门而去,我无事可干,与张文远喝了一会小酒便去休息了。

张文远跟了我已近一年,此人虽说风流倜傥喜欢风花雪月,但业务能力还是挺强的,我虽然不大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偶人闷了,还是会去找他喝酒的。

今日早晨,时文彬坐衙时,朱仝率领手下土兵回衙复命,将大红树叶各自交给时文彬,说西门外各村镇仔细巡察一遍,并未发现形迹可疑之人。

时文彬听后非常满意,收起红叶挥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朱仝等人去后半天,仍然不见雷横归来。

时文彬有些焦急的说道:“雷都头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我心中其实也很担心,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事,雷横武艺不弱,一般小毛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除非是大队人马对其围攻,但郓城县周边除了梁山泊外其他地方根本没有那个实力,而雷横当然也不会笨到独自去招惹梁山泊。于是我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也许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我话音刚落,衙门外士兵高呼道:“雷都头到。”我和时文彬闻言,心中自是大喜。

看来我的分析是正确的,他果然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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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雷横归来后详细的向我和时文彬叙述了他们的巡察情况。

当晚他们出东门外到各村庄巡察一周后,并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便到东溪村山上去采摘了红叶准备回城,在下山的时候路过一个灵官庙,庙门大开。雷横见事有蹊跷,便怀疑里面有歹人在内,于是与众人悄悄的进去以便看个究竟。谁知进去举起火把一看,见供桌上赤条条的睡着一个赤发之人。

只见那人鬓边一搭朱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相貌犹如鬼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雷横自语道:“真是怪事,这知县相公真是神明,原来这东溪村真个有贼!”言罢大喝一声:“绑了。”那赤发汉子被他一声喝醒,正待坐起,但已被二十个土兵一起上前用绳索绑了起来。

而后他们路过晁盖庄上时,见离天明尚早,便叩门进了庄内歇息,准备天亮后径直押解那人到县衙。晁盖是我们的好友,雷横半夜叩门,他当然会好酒好肉的招待。雷横也老实不客气,与手下众人吃喝了半夜,等东方发白时,便起身告辞。

晁盖亲自送他们出来,谁想等从柴房解下那被吊了一夜的赤发汉子后,那汉子扑到晁盖面前便道:“阿舅救我!”

晁盖上前端详半天认出原来是自家外甥王小三,乃是他姐家的孩子,有十多年未见了。近日前来投奔晁盖,因夜里吃醉了酒不敢去见晁盖,于是便到灵官庙内休息,想等天亮后再去会晁盖,没想到却被雷横当贼给绑了。雷横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急忙解锁放人,并向晁盖赔礼道歉。晁盖便给了他十两银子并给众人碎银若干以示感谢。雷横再三推辞,晁盖就是不允,最后不得已只好收下,并向晁盖告辞。

雷横与众人离开晁盖庄走了五七里路,却被那王小三赶了上来,开口便要雷横留下那十两银子。雷横那性子怎能受得了他的呼喝,于是二人便打了起来,缠斗半天不分胜败,最后被吴用吴学究劝开。

这吴用我也听闻过其名,人称智多星,道号加亮先生,听说他在东溪村教书,与晁盖关系不错,但我却一直无缘拜会他,雷横经常到彼处公干,自然认得他。

吴用将二人劝开后,二人口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是相互不服,接着又要动手。就在这时这在这时晁盖也追来了,将那王小三连打带骂的赶了回去,雷横他们也自回县里。

整个过程便是这样的。

时文彬听罢雷横的叙述,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只是对雷横等众人道:“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雷横等人退出后,时文彬向我问道:“那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是实话我当时的心中也有着许多的疑问,但是一时没个头绪,见时文彬问我,我便答道:“既是晁盖外甥,该不是什么歹人,晁盖的为人相公应该清楚。”时文彬点点,自回后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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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回到寓所内,思来想去觉得这里面有不对的地方。我与晁盖自幼相交,并没有听他说过有个姐姐嫁在外地而且还有个如此大的外甥,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若他不是晁盖的外甥,那他半夜三更的来找晁盖所为何事?而晁盖似乎并不认识他,王小三这个名字,一听便知是随口编的。不过他们既然不认识,还以能够将戏演的如此的逼真?

忽然之间,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际,一个突兀至极的想法冒了出来,难道他们也在打梁中书为其岳父蔡京庆寿的生辰纲的主意?

这生辰纲去年便丢过一次,后来虽然动用全国性力量仍然一无所获。今年据说那梁中书又要准备十万贯珍珠宝贝再次给蔡京祝寿,这事在四月初已在江湖上传开。我虽然脚不出郓城县境,但对此事也有耳闻。以晁盖在江湖中的地位他当然也应该听说一二,江湖中有此心意者前来找他商量也未尝不可。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不过他曾扬言要造反,抢个区区生辰纲怕也能做得出来。如果他真的是在雷横面前演戏救下那人,这种可能性极大。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测,有些细节我还得去问问雷横。

不过我并没有突兀到马上去找他,他忙乎了一晚上,当然需要休息,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晚些却找他也无不可。

因此当我再见到雷横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此刻他早已睡醒,正好无事可干,于是又叫了朱仝,三人一起到酒店里小酌一番。

席间,我有意无意的提起晁盖,乘机问雷横,夜里晁盖和他们吃酒其间是否单独离开过?

雷横想了一下说,的确离开过一次,说要去净个手。

听罢雷横的话,我心中所有的疑问一下子都迎刃而解了。现在我更加更定那赤发汉子并不叫什么王小三,也更不是晁盖的外甥,根本就是一个外来人来投奔他的,而他们最后之所以戏演的如此逼真,定是晁盖中途离开宴席去见过他而提前安排好的。但是晁盖如此处心积虑的救下此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是为了那十万贯生辰纲?

这时雷横疑惑的问我道:“怎么,公明哥哥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我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雷横见我如此说也没有细问,继续开怀畅饮。

此时我能说什么呢?

难道我要将我那毫无根据的怀疑告诉他们吗?

当然没那必要!纵然那人不是晁盖的外甥,但人家来投奔晁盖也不犯法。更何况晁盖在江湖上名声响亮,多年来投奔他的人不计其数,也不多这一个。而且人家也没犯什么罪,只是睡在灵官庙内,雷横便将人家当贼捉拿,雷横本身就理亏,就算晁盖以其外甥的名义将其救下,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虽然我对此有着极大的怀疑,但是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只能自己瞎想,其实一点头绪也没有。

算了,还是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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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探讯

政和四年五月五日晴

(一)

今日是端午节,衙门放假一天。近期被梁山之事折磨得够呛,正好借这个难得的假期好好休息一番。

而且今日老天爷也很给面子,天气很是不错,风和日丽,阳光和煦。而五月初正是春暖花开、枝繁叶茂的季节,所以这样的时节、这样的天气最适合野外郊游。而我家中也无私事,老父由弟弟宋清相陪,无需我操心,所以正好借此机会出城一游,我也早就有这样的心思,只是俗务繁忙一直未能成行,今日正好以偿夙愿。

不过可惜的是,朱仝、雷横二位兄弟因有公务缠身,无暇分身陪我。他俩负责治安,本来以前也是有假期的,但是近期因为梁山的原因,他俩就被剥夺了休假的机会,无论身在何处,定要随时待命。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工作,我并未相邀。张文远虽是我徒弟,但与我志趣不同。一个大佬爷们儿却爱好音律弹唱,成天咿咿呀呀一听就心烦,所以也懒得叫他。

既然别人都没空或不合适,那只好我自己独游了。不过独游也很有情调,将自己置身于荒野大山之中,在宁静开阔的山水草木之间静静地思考一些问题,也是一种人生的享受。

早晨吃过早饭后,我便装了一壶美酒,带了些纸墨,骑着我那高头大马不紧不慢的出得城来。我虽然身为小吏,但也颇通文墨,流连山水之间,免不偶得几句歪诗俗词,抄回去自娱自乐也是一番情趣。

好久未到山野之中畅游了,忽然之间一切都变得那么的新鲜了,就连那里的空气也是如此的甜美、清新,有种奇异的奢华。

我忘情的流连其中,不辨方向,不定地方,任由马儿驮着我自由游荡,而我只管闭起眼睛来享受这大自然的美即可。不知过了多久,传入耳朵的不在是山水气息,而是鸡鸣犬吠之声,流入口鼻的也不在是甜美清新的空气芳香,而是诱人垂涎的肉香。我急忙睁眼望去,一时之间哭笑不得,这马儿竟然将我驮到了东溪村晁盖的庄前。

事实上自从前天雷横巡查回来告知我晁盖家来了个外甥后,我便一直有来晁盖庄上一探究竟的想法,只是因故一直未能成行。今日本想趁着假期来走一遭,但考虑到大过节的来打搅人家不好,所以取消了这个打算。想不到这马儿却直通我的心意,径直将我带到了这里。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不进去拜访一下晁盖也颇为失礼。

当我敲开庄门时,管家一脸惊讶的说道:“宋押司?”估计他想不到我会突然出现。我呵呵笑道:“晁天王在吗?”管家点头道:“正在庄内,押司里边请。”

晁盖听说我到了,大老远迎接出来,拉着我的手道:“贤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愚兄正待处理完俗务去寻你喝酒,想不到贤弟竟先一步而来了,今日你我定要一醉方休。”

我指着马儿笑道:“宋江本未打算前来打搅尊兄,骑着马儿独自在山水间闭目养神时,谁想这马儿却径直驮着宋江来到贵庄,天意如此,宋江只好前来打搅了。”晁盖听后大笑道:“马儿倒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红娘了,我要犒赏一下这马红娘。”说着吩咐管家用上好的草料喂养马。接着又安排宴席,为我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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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席间我有意无意提起他外甥王小三之事,晁盖一怔,呵呵笑道:“愚兄哪有什么外甥,原是一条好汉来投奔晁盖,怎奈夜里醉酒,不敢来见我,便醉卧灵官殿,待天明酒醒后再来见我。岂料夜里却被巡查的雷都头给捉了去,还恰巧解到弊庄上来。我听说解来一条大汉,别借口解手,出去一看究竟。原来那汉子叫刘唐,绰号赤发鬼,乃东潞州人氏,特来投奔于我。于是为了救下这刘唐兄弟,我便教他认我做舅,二人合计在雷都头面前演了一出好戏。贤弟见问,愚兄不敢有半点隐瞒,但雷都头面前,还望贤弟隐瞒则个,免得日后相见难堪。”

事实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听闻此言心中疑虑顿解,不过对刘唐此人大有兴趣,便点点头道:“这个自然,此等小事宋江岂会乱嚼舌头,不知这刘唐兄弟现在何处,方便出来与宋江同饮一杯否?”

晁盖道:“贤弟休怪,刘唐兄弟昨日外出尚未归来,实在是不巧的很。待他回来,晁盖携他共赴贤弟庄上,与贤弟痛饮如何?”

见他如此说,我只得点点头。但是从他那稍纵即逝的神态中,我已经确定他在说谎。此时此刻那刘唐定然在他庄上,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出来见我罢了。一时之间我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生辰纲,晁盖的遮掩,越发让我有理由怀疑他有志于此。

于是我决定再试探他一番。

二人又饮几杯后,我故意扯开话题道:“因为去年丢了梁中书给蔡太师祝寿的十万贯生辰纲至今未破案,今年太师生辰又至,更兼梁山贼人近期频繁为祸村社,这些日子可忙坏了我等公人,那时文彬都好几天没合眼了。今日端午佳节,宋江有幸休假一天,但朱雷二都头却依旧在公干,不知何时才能罢休。”

我在说话时,一直暗中观察着晁盖的神色,但他闻言却神色不动,面色不改。一边酌酒一边说道:“现今世道纷乱,群贼并起,梁中书的生辰纲想要平安送到东京恐怕不易。去年被劫至今未获,今年怕是有更多的人盯着这不义之财了。不过此乃州郡所虑之事,贤弟一班县吏操此闲心作甚?可谓自寻烦恼。况且此乃梁中书搜刮的民脂民膏,于其给那蔡京,还不如落入那些江湖好汉们手中救助穷苦百姓呢,贤弟何必为此不义之财奔波劳苦呢?更何况那梁中书名义上是给蔡京祝寿,实乃借此行贿尔。而朝廷上下各级官府竟为这行贿受贿保驾护航,这岂非公器私用,助长腐败之风吗?贤弟当今义士,义薄云天,仁义满布天下,何故为这不义之财劳碌奔波呢?此财纵然你我不取,然则也不应阻挡其他义士去取,贤弟以为如何呢?”

晁盖在说话时,我依然在仔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但也没发现丝毫破绽。于是我叹口气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宋江身在其位,也是无可奈何呀。”

晁盖闻言望着我一本正经的说道:“以贤弟之能,怎可久屈下僚?郓城县狭民少,绝非用武之地。贤弟仁义遍布四海,江湖之士无不赞扬贤弟恩德,若贤弟能将这支力量聚集起来为你所用,定可大有作为,贤弟何故守着个有责无权的破押司不放呢?贤弟乃读书人,须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江湖才是贤弟你的天下啊。”

晁盖一番话,说的我心似狂潮而又目瞪口呆,想不到晁盖粗人一个,竟然有此见识,看来此人的确不可小觑。晁盖的这番话句句说到了我的心头上,使我有一种心思被人猜中的惊喜与秘密被人揭露的惊慌,我当时就在这两种表情中挣扎,面容定然十分古怪。为了不在晁盖面前显露太多心思,我押了口酒故作镇定望着他道:“兄长太过高看宋江了,宋江粗鄙黑矮,五短身材,手无缚鸡之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虽得江湖朋友抬爱,然则皆乃虚名,不足为道也。倒是兄长仪表堂堂文韬武略,仗义疏财义薄云天,为民请命敢抱不平。深得江湖朋友与百姓们的爱戴,若兄长有此大志,定可成功。”

我这段话的最后一句乃一语双关,“有此大志”,既是上接他对我的“劝进”,也是话接之前所谈论的生辰纲之事,目的当然依旧是想探探他的心思。

晁盖闻言摇摇手哈哈大笑,为我斟满酒杯道:“你我兄弟此时谈论这些毫无意义,还不如喝酒来得实在。来喝酒、喝酒。”说着举杯一饮而尽。

我见从晁盖口中也套不出有价值的信息,反倒差点被他套出自己的心思,便不再坚持,天南海北与他胡扯半天便后,以不胜酒力为托词,借故离去。

晁盖也不坚持留我,见我要走,客气几句便送出庄外,有些一别往日的风格,好似有什么要事在身。不过想到他家大业大,又是一村保正,有些事务也在所难免,我便没有多想。

在一条岔道路口,我遇见了匆匆而来的四个人,其中一人书生模样,羽扇纶巾,风仙道骨,仪表不俗,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吴用。但是我从未见过吴用,所以也不敢肯定。另外三个人都是渔民装扮,但相貌古怪凶残,一看就不是善茬。这四人我都面生的很,显然他们也不认识我,于是打个照面便各行其道。

过后不久,我忽然想到这四人该不会也是去找晁盖去的吧?他们行路的方向分明就是东溪村。那时我真想回去一探究竟,但刚刚离开,又去而复返总是不太合适,于是作罢。

那一刻我真后悔走那么急干嘛,若我晚走片刻,岂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吗?

我恨死我自己了。

唉,事已至此,恨也没办法了,先回家吧。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一、期限

政和四年五月十五日阴

(一)

从早晨开始,今日一天便阴沉沉的,叫人好不郁闷。

这几天形势相当严峻,随着蔡太师的生辰越来越近,上面对生辰纲沿途各州郡的催促也越来越紧。而上面对州郡的催促,到了各县便是沉重的压力。

郓城县属于济州府所辖,而梁山泊便在济州境内。这样一来济州府便是上面重点关注的对象。所以上面对济州的要求极其严格,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第一,在六月十五日之前,尽最大可能将梁山贼寇剿灭,若一时无法剿灭,在此期间必须将贼寇压制在水泊内,不准其有下山的机会;第二,在五月二十日之前,辖区内大小贼寇必须全部清剿干净,确保生辰纲万无一失的通过辖区。

府尹得令,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将文书发到各县,着各县在五月十五日之前,将各自辖区内的盗贼全部清剿干净,否则撤职查办。文书是五月初一发的,实际上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要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肃清境内盗贼,在几十年前的太平时期或许还有可能,但在此时狼烟四起的节骨眼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做又不行,所以倍感压力。

这段时间时文彬愁得都瘦了一圈了,而整天在外缉盗的朱仝雷横二位都头皮肤变得跟前朝的包青天差不多了。但不巧的是,这半个月以来,二位都头一无所获,除了五月初三被雷横误捕的晁盖的“外甥王小三”以外,再无可疑人物。

但是包括他们自己及时文彬乃至于我都知道,郓城县虽然还算太平,绝对是不可能如此太平,有名有姓的毛贼绝对不止一两个,至于来来往往的外来者,每天不知要过境多少,只不过人家额头上并不写着强盗二字,他们不好捉拿人家,因为没有证据。

前几日,大概在我从晁盖庄上回来的第二天,朱仝晚上和我说早晨他在县城外发现了一名可疑的道人。那人身长八尺,道貌堂堂,满脸络腮胡子,背上背着一柄松纹古铜,手里拿着鳖壳扇子,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朱仝疑心大起,便远远的跟踪那道人,想看看他来此的目的。后来跟着跟着,他发现那道人竟到了晁盖庄上,朱仝知道晁盖向来喜欢结交江湖人士,见那道人是来投奔晁盖的,便不再有疑放心离去。

当时我听朱仝说起,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颇有疑虑,不由的联想到前几日来投奔他的刘唐。他们先后来投奔晁盖,莫非是为了同一件事情而来?但是这仅仅是我的猜测,因为大宋法律并没有哪一条禁止人们收聚庄客,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不准人们投奔他人。晁盖喜欢养庄客,那是人家的自由,别人来投奔晁盖也是人家的自由,双方都不犯法。我虽然对此有疑,但并不能因此去拿晁盖,更何况他还是我的生死之交,就算我有真凭实据,也不可能去拿他,这只是我的好奇而已。也许是因为生辰纲之事天天在高压状态下工作,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吧。看来此事过去我急需要去放松放松了。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正准备去放松一下,时文彬却对我说,宋押司可否陪我到后堂小酌一杯?

见时文彬如此说,我也不好推辞,便欣然应允。

我知道这些日子时文彬压力很大,有些事其实他也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破而已,可是有些事憋在心里不说又有些难受。但是有些话还不是见谁都可以聊的,找人不当,那可是有可能要掉脑袋的。所以在郓城县衙里环顾左右,也只有我能陪他聊一聊那些不能聊的事了。在这方面,我俩都很有默契。

酒过三巡,时文彬忽然叹了口气道:“今日是期限的最后一天,我们仍一无所获。到时恐怕知府那里不好交代啊,看来我这乌纱帽是戴不了多久喽。”

我一边酌酒,一边安慰他道:“贼人一无所获,证明相公你施政有方,境内太平啊。如此政绩州里不嘉奖倒也罢了,哪里还有罢官之理?大人放心好了。”

时文彬苦笑着摇摇头道:“我郓城县内是不是真的太平,你我都心知肚明,挨在边上的梁上泊自不必说,单就东溪村的一个晁保正便够让人头疼的喽。”

我闻言一惊,心中暗自想道:莫非这家伙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应该不可能吧,连我都云里雾里的没有确切的证据,他能够得到什么?想及于此我自酌一杯道:“晁盖与我颇有交情,此人虽好招纳四方英雄,但他从来不做违法之事,自从他担任东溪村保正以来,将东溪村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人们都说他的好呢,相公怎会反而对他不放心呢?”

时文彬摇摇头道:“其实朝廷最担心的并非是那些被百姓痛骂的贪官污吏,而是那些被百姓称颂而拥戴的清官,对朝廷来说,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晁盖虽然只是个虱子大的保正,一保之民对他再怎么拥戴也扑腾不起什么大浪,但是他庄里大批庄客便是潜在的不安定因素。有一保百姓为他说好,众多江湖人物为他传播,他的影响力实在不容小觑。从长远来看,他的后患远大于梁山泊的那几个毛贼。其实你我都明白,我们这半个月以来,之所以对盗贼一无所获,根本原因恐怕在与他吧?事实上五月初三雷横在灵官殿内捉到的那个人恐怕也不真是他的外甥吧?”

我闻言一怔,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了,竟能将晁盖看的如此透彻?一时之间我望着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时文彬呵呵笑道:“押司以为呢?”

我回过神来道:“相公所言也不无道理,不过我想那晁盖是个识法度的人,该不会办那出格的事。”

时文彬见从我嘴里也套不出什么话便叹口气道:“但愿如此吧,我有些累了,押司请自便。”

我见时文彬下了逐客令,便起身告辞,但刚走几步,时文彬忽然又叫住了我,说道:“明日给济州的剿匪报告,还望押司用心琢磨一下,希望此事快些过去吧。”

我点点头道:“相公放心好了。”说罢转身离去。

回到寓所,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竟然一夜无眠。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在想些什么。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二、述职

政和四年五月二十日晴转阴

今日时文彬终于又回到了郓城县衙。

他离开郓城县已经四天了,消息全无,我们还真以为他被济州知府下到大牢里了呢。

他去济州,当然是述职去了,那份述职报告虽然被我写的洋洋洒洒,天花乱坠,但是毕竟没有拿到一个贼人,有些底气不足。虽然他是上一任知府的亲信,与这一任知府私交也不错,但若真是公事公办,如此空口白话在知府面前还真是难以说得过去的。你说你执政水平高吧,便显得别人太过无能了,你说自己确实无能吧,但在你的治下竟然没有贼人,你承认你缉捕不力吧,却又等于自断自己的前程。

所以写这份述职报告着实费了我不少周折,不过报告既出,从我自身角度来看,应该是无懈可击。只要时文彬领会报告的精神内涵,再加上他溜须拍马的功夫与巧舌如簧的口才,过关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这只是我们单纯的想法,让不让你过关的大权那是掌握在人家知府的手中。他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他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更何况权力面前无父子,知府若为了自己的前程考虑,牺牲几个故交是很简单的事。

所以他一去四天,我们才会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意外发生。

所幸时文彬终于平安归来,我们都松了口气,急忙安排宴席为这老家伙接风。

但时文彬却不喜欢如此,挥一挥手遣散大家,只留下我一人随他进入后堂商谈公事。

我虽然不知道时文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观其颇为得意的神色,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果然,刚一进入后堂,时文彬便紧握着我的双手说道:“好个宋押司,你真是时某人的宝贝疙瘩啊。”

我明知故问道:“相公大人何出此言呐?”

时文彬笑呵呵的说道:“你那份述职报告真是绝了,不但写的无懈可击,更是把那知府捧到了天上,本知县不但没有受到丝毫的责难,反而成为了各县的表率。知府大人在我述完职后,特意将我留下,为各批述职而至的知县及州府官员讲述心得。我本来与他们是同级,但高居他们之上教育他们如何为官,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真是与众不同啊。而这一切都是归功与你宋押司,本知县定要好好赏你。”

听他口沫横飞的把话说完,我却有些哭笑不得。

想不到一份极力推卸责任与溜须拍马的报告,竟被上级知府如此看重。我不知道他们是本来就是低智商,还是官做的久了丧失了分辨能力,亦或是多年的官宦生涯让他们沉溺于溜须拍马的环境中无法自拔,所以看到这类的报告才会欢喜万分。

我写这样的报告,是为了为自己的领导开脱,说白了也算是尽忠职守。但他们作为一方大员,肩负着替朝廷治理一方的职责,竟如此喜欢这样虚假的东西。这是朝廷的不幸呢,还是百姓的不幸呢?若是每个官员都喜欢听这样的报告,那么整个官府基于这样的认识去治理地方,整个朝廷基于这样的资料去治理国家,那么政令之下,有多少东西是与老百姓切身利益相关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根源,近些年来大宋王朝才会暗流涌动,贼寇并起。但可悲的是,朝廷上下各级官府依旧歌舞升平,沉醉在太平盛世的梦里不能自拔。事实上近期朝廷之所以重视各地盗贼之事,完全是为了蔡太师生辰纲开道,并非为了百姓的安危着想。晁盖说的对,此举正是公器私用,朝廷在明目张胆的为行贿受贿开道,而各级官员便是这道上的保驾员。他们所服务的对象正是行贿者与受贿者,与百姓无关。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确实希望这生辰纲被人所劫,杀一杀那群王八蛋的威风。

时文彬见我不做声便问道:“押司好像有什么心思?”

一时之间我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道:“宋江哪有什么心思,乃在为相公大人高兴尔。”

时文彬点点头旧事重提道:“是啊,这一切多亏了你,所以我才要重重的赏你。可是金银钱财,你家比我都多,赏你那些也无意义,但其他的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还能给你啥。不如你说吧,只要你开口,只要在我时某人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我定然会满足你的愿望。”

我微笑着摇摇头道:“这些都是宋江分内之事,相公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宋江只求能永远服侍在相公大人左右,除此之外别无他求。”这句话我说的既有些虚伪,又有些真实。虚伪之处在于,我故意借此讨好时文彬,进一步巩固我与他的关系;真实之处在于,我在向时文彬透露人生下一步的规划,他时文彬不可能永远呆在郓城知县任上,终有升迁的一天,只要没有大的问题,下一步必然是个知府。我若能跟随他进入府衙,虽然依旧是个吏员,但却依旧可以掌控他,这样我便可以通过他继续实现我的政治理想了。

时文彬闻言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连说两个“好”字,然后斟了两杯酒与我一饮而尽。

他当然明白我话中含义,因为他毕竟还是了解我的。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三、县尉

政和四年 五月二十四日 晴

今日朝廷新派的县尉到任了。

此人据说原是蔡京府里的门子,因着蔡太师的关系,摇身一变也挤身于官员行列。

虽然县尉是个名副其实的九品芝麻官,但是九品芝麻也是官,人家有着朝廷正式的编制,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像我等吏员,仅仅是知县自行招募的编外人员,仅仅是知县为了自己办事方便的雇员,一切皆与朝廷无关。说白了朝廷是不承认我们这批人的,不但不承认,还专门立法打压。比如有一条就是“一日为吏,终身为吏”,也就是说,做过吏的人终身是不可以为官的。虽然平日里人们官吏官吏的叫着,但官与吏还真是不同的。像那蔡府门子,虽然是个九品县尉,但人家那也是官,是官就有升迁的机会,而我们这类人是绝对没有这个机会的。

这样的制度确实有很大的问题,作为拥有天下的朝廷,应该唯才是用,而不应该闭门谢客。要知道在吏的这个队伍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有真才实学的,是有真正的施政能力的。而在官的那个队伍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不学无术的,是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但是朝廷却不管这些,一味的执行那些错误的政策。

蔡京的这位门子就属于五谷不分四肢不勤那类官员中的一份子。

此人名叫沅瑾瑜,原本是开封府的一个街头混混,靠投枪劫掠为生,不知怎么竟被蔡京看中,便收他做了门子。据说蔡京靠他弄到了不少政敌的黑材料,成为他威胁对方的把柄,从此朝中基本上无人敢与他唱对台戏了。因此蔡京对这沅瑾瑜特别倚重,虽然他身份仅仅是个门子,但实则蔡京身边的红人。好多人想要与蔡京联络一下感情,基本上得先与他联络一下感情,否则连蔡京的面都见不着。

这样的人按说蔡京是不会轻易让他离开自己的身边的,但是此时他手里有个重要的事情急需要一个贴心的人督办,于是这个差事便落到了沅瑾瑜的头上。所以这对于沅瑾瑜来说,是切实的信任,而非贬黜。虽然一个县的县尉最多也就算个三把手,远不如蔡府风光,但若此事办妥,他沅瑾瑜也可谓前途似锦,不可限量啊。

其实不用我说,朋友们应该都知道蔡京派沅瑾瑜来督办什么事。不错,当然是生辰纲之事了。

蔡京为了女婿梁中书给自己祝寿的生辰纲能顺利送达自己手中,以朝廷名义在北京大名府到东京开封府沿途的各县都新派了一批县尉,以加强各县的治安管理,所派之人皆为蔡府亲随。

郓城县不但地处生辰纲路线要道,而且县境临近梁山泊,周边有黄泥冈、伞盖山等险恶地区,乃是沿线重点防御地区,所以蔡京派出了自己最器重的门子沅瑾瑜来担此重任。

沅瑾瑜的到来全县上下包括时文彬在内没有一个喜欢的。

一方面是因为此人本身乃小人得志,骨子里就不被人瞧得起,我们当然不喜欢这样的人。另一方面他的到来免不得要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我等众人皆得受制于他,任谁都不会喜欢。

当然这里面最受制的要数时文彬与朱仝雷横二位都头。

时文彬堂堂一县长官却要服从一个县尉的指挥,那种憋在心里的委屈与怒火若发泄出了估计能够点燃无尽的虚空。

而朱仝雷横则更是直接成为了他的直系下属。

在这之前,郓城县也是有县尉的,名叫张和。此人为人忠厚,性格大大咧咧,从来不计较权位与得失。虽然名义上他是朱雷都头的上司,但实际上他们各不相干。朱雷二都头业务上的事是直接向时文彬负责的,与他无关。而他的主要业务是郓城县的城防,与治安捕盗无关。事实上等于被时文彬夺去了治安与捕盗的权责。而所谓的城防职责,虽然看似权重,但实际上城防由军队系统负责,与衙门并无多大关系,所以那只是一个虚衔罢了。因此张和在郓城县衙存在感并不是很强,这也正是他从未在我日记中出现过的原因。

但是沅瑾瑜的到来却打破了郓城县的权力结构,因为他来此的主要任务就是治安与缉盗,所以当然要从时文彬手中夺过这本应该属于县尉的职权,成为朱雷二都头的顶头上司。但是朱雷二人可是响当当的好汉,怎会受得了这个小人的约束?所以他两的内心估计有一万个草泥马在飘过。

至于我,我乃时文彬自掏腰包雇佣的文职人员,归时文彬直属管辖,沅瑾瑜就是再有背景也管不到我的头上。要说我对他的讨厌,只是不想看见他像狗一样在我面前晃悠罢了。

沅瑾瑜一到任,郓城县衙犹如羊群里钻进一只野狼,瞬间打破了往日的平静。

表面上大家恭恭敬敬的配合着沅瑾瑜的工作,但暗地里一个倒沅的团体正在逐渐形成。

我敢保证,他的工作定然无法顺利完成。

将来是否有命回京也很难说。

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四、民贼

政和四年五月三十日晴

沅瑾瑜到任已经六天了,在这六天时间中,沅瑾瑜起早贪黑,工作特别卖力,可却害苦了百姓与衙门的公人们,大家叫苦连天但敢怒尔不敢言。

他的工作方式犹如无头的苍蝇:乱撞。

因为他并非当地人,所以对郓城县的情况并不了解。按理说这方面的问题他应该问我们这些人,但他却不信任我们。既然如此,那他只好自己去努力奋斗去了。

他努力奋斗的方式就是对各个村庄进行地毯式的搜寻,直到鸡飞狗跳才肯罢休。在这个过程中,疑似盗贼一个也没发现,但他的口袋却日渐丰满。

那些受到欺凌的老百姓们忍无可忍,纷纷去县衙告状。升堂后,时文彬望着堂前跪着的黑压压的一片百姓,只能露出无奈的苦笑。双方僵持了半天,时文彬大概有些腿麻了,站起身来挥挥手道“先退堂吧,此事再议。”说着便一瘸一拐的进入后堂去了。

我当然理解时文彬的苦衷,沅瑾瑜乃蔡京的钦差,更是打着朝廷的幌子。所以此刻他办任何事,都是有理有据。时文彬若敢反对,轻则给他安个阻碍公事罪名,让他乌纱不保;重则给他扣个私通贼人的帽子,让他脑袋不保。

所以时文彬什么都不能说。

既然什么都不能说,那这状告沅瑾瑜的案子也就无法接手了,他除了退堂还能做什么?

不过他虽然走了,但是那一片黑压压的老百姓却还都在堂下,所以我只好对他们好言安抚道:“各位乡亲先请回吧,宋江向你们保证,过几日知县老爷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众百姓见我如此说,只好起身离去,其中不少人还求我给他们做主。我微微颔首,算是对他们的答复。

不过说实话此事颇为棘手,若以常规手段处理,恐怕永远都不可能有结果。但若以非常手段处理,则动静太大。毕竟人家才刚来几天便“因公殉职”,蔡京肯定不会答应,蔡京不答应那麻烦便大了。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那生辰纲之上,盼望那生辰纲早日过境郓城县。只要平安的过了郓城县,那沅瑾瑜便可以回京邀功去了,这场风波也算平息了。至于那些受害的百姓,只好由衙门出钱安抚了。所以这也是为何时文彬与我在堂上都说过几天再议的原因。

当然到那时沅瑾瑜我们也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只要他离开郓城县,想让他怎么死,他就得怎么死。这些天他搜刮的那些财物,他休想带走一件。当然这是后话,事情最终发展方向如何,我们此刻一无所知。

不过我知道的是沅瑾瑜的确已被我们私下里判了死刑。

他确实活不久了。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五、访友

政和四年六月二日晴

这几日被沅瑾瑜折腾的心烦意乱,早想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却一直没有机会。

今日沅瑾瑜去济州府述职邀功,我们难得可以有一次忙里偷闲的机会,于是我借口到乡下安抚百姓,趁机“逃出”了令人窒息的县衙。

出得城来,我思索片刻,催马前行,取路向东溪村赶去。

我到东溪村,安抚百姓是假,主要是想来会一会晁盖。我将近一个月未见天他了,不知道他这段时间忙些什么。说话实话那个来投奔他的刘唐与道士一直在我心里挥之不去,虽然人家并没碍我什么事,但是我还是有事没事要往这里想,动不动想探听一下他们的动向。这并非我好奇心使然,而是与近期的工作业务有关。

说也奇怪,沅瑾瑜到来的这些日子里,几乎将郓城县所有的乡村都折腾了个遍,但却唯独没有动晁盖的东溪村。他既未说明原因,我们也不便问他。至少对我们来说,他不去骚扰东溪村的百姓,也多少算一件好事,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好奇心而去质问他,这样弄不好会害了那里的百姓。但是我们其实心里也清楚,他不动东溪村,定然是晁盖暗地里使了什么手段,否则非亲非故一样样的百姓他何故两相待?

因此我这几日一直想与晁盖一会,除了关心他的动向以外,更重要的是摸一摸他与沅瑾瑜的关系,顺便试探一下能否通过他的手段在未来除掉沅瑾瑜。

到了晁盖庄上,拍了三次门,老管家才姗姗来迟终于打开了庄门。

他见来的是我,脸色骤然一变,但瞬时又恢复常态,笑呵呵的说道:“不知宋押司驾到,让押司久等了。”

我微笑着摆摆手道:“无妨,无妨,晁保正可在庄上?”

老管家摇摇头道:“押司来的真是不巧,晁保正前天出门去了,大概还须三五日才能归来。”

我闻言不由一怔,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门去了,莫非真与生辰纲有什么关系?也许是我疑心太重,一有风吹草动便疑神疑鬼。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敏感时期。人家有事需要出门就出门,管你生辰纲不生辰纲?你梁中书行个贿,难道还要天下人禁足不成?没有道理啊。话虽如此说,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忽然离庄而去,在加上老管家那骤然一惊的神色,此事的确让人生疑。

当然以上那些想法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事实上几乎老管家话音刚落,我便叹口气道:“看来宋江来的真是不巧,既然保正不在,那宋江便不打搅了,这便告辞了。”

老管家客气道:“押司远道而来,好歹入庄一坐,保正虽然不在,老汉也可粗茶淡饭招待押司啊。”

我微笑着摇摇手道:“宋江改日再来侵扰吧,正巧今日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搅了,这便告辞了,老管家请回吧。”

老管家见我执意要走,也不再强留,与我客气一番,目送我上马离去。

我离开晁盖庄上,并未直接回去,而是兜转到了东溪村。一方面我既然挂了个安抚百姓的名,那好歹也应该来安抚一下,回去也有个交代。另一方面,我想来拜访一下吴用。

此人我久闻其名,但从未谋面。听说他在东溪村以教书为业,与晁盖自幼相交关系非常亲密。今日既然来此,正好结识他一下,以后或许有些用处。

我在东溪村拜访了几户百姓,顺便打探了一下吴用的住处。他们虽然将吴用的住处仔细的告诉了我,但他们都又告诉我吴学究出门去了,并不在家里。书院已放假两天了,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

我听闻此言,蓦然一震,这件事也太过巧合了吧?除非他两本来就是一起离去的。

但是他们究竟有什么事要去办呢?

我不由得又想起了生辰纲。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冷静201 2019-06-03 21:00:09
字数太多,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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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哇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六、劫案

政和四年 六月 四日 晴

(一)

这些天来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梁中书给其岳父蔡京祝寿的十万贯生辰纲,今日在济州境内的黄泥冈被人劫走了。梁中书府内的老都管一张状纸告到济州府,一口咬定生辰纲的押解官杨志伙同七个贼人在黄泥岗用蒙汗药麻翻了众人,劫去了生辰纲。老都管还提供线索说那那七个贼人自称是来自濠州的枣贩子。

济州府尹接到报案后大惊失色,这样的案子发生在自己的辖区内,若不及时破案,那他这官便当到头了。是以马上着孔目将此案责成文书,下发所辖各县,让全部人员动员起来协助济州府破案。

比济州府尹还着急的是沅瑾瑜,他这几日一直在济州,当他得到生辰纲被劫的消息后气急败坏,也顾不得尊上卑下的规矩,将府尹劈头盖脸的痛骂一番,“命令”府尹紧急破案后,快马加鞭赶回了郓城县。而几乎与他进入衙门前后脚济州府尹的文书便也送来,效率一流。可见府尹的确有些害怕了。不过等府尹的文书送达时,沅瑾瑜已经不在衙门了。

当时他急匆匆的回来和我们说了一下大概情况,便留下瞠目结舌的我与时文彬,呼喝着朱仝雷横外出巡查去了。虽然他并不确定是贼人便是郓城人,但行动也是必要的,否则真对不起蔡京对他的器重。

等我与时文彬的思维又恢复正常时,那文书已经在我手中了,看罢文书,我脑袋中立即冒出一个人来:晁盖!

对于晁盖,我怀疑他有心染指生辰纲已有多时,具体时间应该是上个月他从雷横手掌中救下那个名叫刘唐的赤发之人后开始的。这之后有人先后投奔于他,又让我疑心重重。而前几天我去庄上拜访他时,他与那吴学究都不在家,这更让我疑心大起。

所以此刻将这些信息汇总起来,劫生辰纲那伙所谓卖枣子的濠州客人八九不离十就是晁盖他们。他加上刘唐、吴用,以及投奔他的那个道人,再加上当日我拜访完他回来时遇到的那三个渔民,正好是七个人。而且在济州境内有能力做此事的除了梁山泊以外也只有晁盖了。

但是想归想,我并没有说出来。

一则我仅仅是自己怀疑,并没有真凭实据在手,是不是他做的还两说;二则他是我的生死之交,纵然真是他做的、就算我真有真凭实据在手我也不可能出卖他。

对于我来说,对国家的忠纵然是人生总则,但对朋友之义更是道德操守,断不可废。更何况此生辰纲本来便是梁中书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而准备用在其岳父奢靡的生活上,与国家有何关系?落在晁盖等人手里实在是比落在蔡京手里不知强出了多少倍。至少晁盖等人还会用之来接济百姓,而到了蔡京手里除了变成大粪以外没有任何作用。仅凭这点来讲就算真是晁盖做的,我也不能揭破。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二)

时文彬见我看完公文,便问我道:“你有什么看法?”

我将文书还给他淡然说道:“若我估计不差,此案与去年之案属于同一性质,江湖中痛恨蔡京的人不知有多少,不能因为案发地点在济州境内便将案犯目标锁定在济州,放眼全国,任何人都有可能。现在我们所能做的只是紧密的配合济州府,一切线索还得等拿到押解官杨志再说。因为这里边除了杨志以外,再无线索可言,至于那几个濠州卖枣的商人,肯定是假的,哪有犯案前将自己真的籍贯告诉别人之理?”

我知道他想让我说点什么,我也知道他的心中在怀疑什么。其实我知道他的想法与我一样,我们当时从朱仝、雷横那里得到的是几乎是同一材料,此刻又是看的同一公文。所不同的是,我知道的内幕要比他多一些,由于身份限制,这方面他当然无法与我看齐。不过他是聪明人,有些东西他虽然不一定清楚,但也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所以这件事我能想到的地方,他大概也能想到。但是我的回答很是巧妙,一下子将话题转移到了全国的范围,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提晁盖的名字,但其实确实在为晁盖开脱。

时文彬听完我的意见后点点头道:“押司说的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押司以为若此案真是我济州府辖下之人所做的,那么最有可能的会是谁?”

我听罢时文彬的话皱了皱眉头,这老儿倒是机警,短短一句话他又将话题扭转回来,其实还是想让我说点什么。虽然我与时文彬可谓是死党,但是有些秘密却不能和他分享,因为我们人生的着眼点不同,道德的价值观也不同,有些事让他知道也可能坏事,也许是我多心,但人心隔肚皮,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不防。

是以对于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硬着头皮反问道:“相公难道再怀疑晁盖不成?”我这样回答有两个好处,一是将话题又扔给了他,让他自己回答,而是纵然他认为是晁盖干的,也是他认为的,而不是我说的。他既然想听,那他自己回答好了。

时文彬也是聪明人,岂能不知我的用意,哈哈一笑道:“没有真凭实据我们不能怀疑任何人。”说罢另有深意的望着我。

我也望着他微微一笑道:“相公说的有理。”

时文彬与我对视片刻,挥挥手道:“你将之做成文案,下发到个村寨,让各村保正按要求去做便了。”说罢向后堂走去,刚走几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事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当然不能忘了东溪村的晁盖晁保正。”

我闻言一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呆立良久。

忽然之间我感觉到我与时文彬的隔阂越来越深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为了晁盖,我当然什么都不能告诉他。

但愿此事过后我们的关系能重新修复起来。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七、心愿

政和四年 六月七日 晴

这两天沅瑾瑜又将郓城县折腾了个鸡犬不宁,但劫取生辰纲的贼人仍一无所获。是以他认定贼人不是郓城县人,也不在郓城县境,所以今日又以蔡京“钦差”的身份赶赴济州府衙,亲自督战去了。

说实话郓城县的人巴不得他走,县衙同仁更是如此。人混到了这种份上,真是没得说了。

如果他一心办案,那人们也无话可说。关键是他无论和何时何地,总是以办案为名勒取财物。百姓们害怕被他扣上贼人的帽子,纷纷砸锅卖铁“孝敬”他,如此一来大家都是良民了。这期间他也去过晁盖庄上,两人饮酒半日相谈甚欢,临走时据说收获颇丰。晁盖出手阔卓,自然不会让他空手而去。

我想知道这些,并不是很难。

现在他出门为了显现官威,可谓声势浩大,衙门里的衙役们都成了他的私人卫队。我宋江在郓城县衙多年,哪个衙役、土兵不认识?

晁盖送他银两,在他人看来或许是一种应酬。因为晁盖为人仗义,对谁都这样。但是在我看来却有一种“行贿”的嫌疑。

因为首先晁盖与沅瑾瑜并不熟,沅瑾瑜来郓城县以后二人才结识。而第一次见面,晁盖就已经给了他不少银两。正因为如此,沅瑾瑜才将晁盖视为知己,查案也从不查到晁盖头上。

其次,晁盖为人仗义,十分痛恨官府黑暗,更痛恨那些靠着关系爬到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狗腿子们。而沅瑾瑜正是这样的人,若按晁盖往日的性格,杀他都不在话下,怎会与他结交,还大把大把的送他银子。

这其中必有蹊跷。

这正是我的怀疑之处。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违心结交沅瑾瑜的动机。若非为了掩饰什么,以他的性格至于如此吗?

其实在我心里,作案的人我早已锁定了晁盖。只不过因着我与他的交情,我从来不、也不可能说出口而已。除了我,整个郓城县大概也只有时文彬有此怀疑。不过他并没有像我这般有充分的理由,当然证据方面,我俩谁也没有。所以他也不可能到处嚷嚷。

如此一来,晁盖竟安如泰山。

只要风声过去,他便可以坐拥富贵了,当然如果真是他做的话。

其实我们也期盼着这风声尽快过去,这样大家都平安无事。

按照去年的案例来看,此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不了了之,再一次变成一件无头之案。

但愿事情快些过去吧。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八、案情

政和四年 六月十一日 晴

沅瑾瑜今天又回来了。

因为人家蔡府正儿八经的“钦差”来了,他这个冒牌的只好回归本职工作了。

那个张干办沅瑾瑜认识,也是蔡京身边的红人。只不过人家好歹还谋了一个蔡府干办的职位,而他沅瑾瑜虽然忠心耿耿,却在担任郓城县县尉之前一直是一介布衣。由此看来,狗与狗之间还是有区别的。也正因为如此,沅瑾瑜一直看张干办不顺眼。而张干办更是正眼都不瞧他一下,有时候看护院的那几条狗眼色都比看他尊敬。这一切沅瑾瑜一一记在心里,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张干办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蔡京派他来郓城县担任县尉时,他既高兴又得意。虽然从名义上来说,县尉比不得蔡府干办,但实际权位却差不多。若论敛财,干办甚至还不如县尉呢?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以此为跳板,抵达人生的另一个高度,那时候他便可以将张干办像狗一样踩在脚下。

可是令他想不得到的是,蔡京竟然派了张干办来济州督导案情。立大功的机会拱手让人不说,还被张干办在大庭广众之下奚落一番。一时之间使他往日的威风灰飞烟灭,颜面尽失。所以他除了灰溜溜的逃回郓城县,一点办法都没有,此刻他还没有胆量公然与张干办撕破脸皮。毕竟人家张干办在蔡府资格更老,职位更高。来济州督导案情,也是蔡京钦点。而他的“钦差”反而是自封的,蔡京只让他担任郓城县县尉,从始到终都没提过让他担任督导。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没有理由去撩骚张干办,因此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生硬咽下这口气。

好在他还有郓城这块根据地,回了郓城县就是他的天下,自己在此逍遥自在,那个狗屁破案的苦差事就让张干办去费心吧。反正贼人不是郓城县的,这事便与他无关。其他的他才懒得费心。

沅瑾瑜回来后,在我与时文彬面前把那张干办骂了个狗血喷头,我二人心中暗自好笑,但碍于他面子又笑不出来,当时我们面部的肌肉定然古怪到了极点,可惜沅瑾瑜竟浑然不觉,依旧口沫横飞的骂个不停。

从他的骂声中,我大概理出了一个头绪,粗略的知道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当日生辰纲丢失后,老都管等人先到济州衙门首告,之后留下两人督导案情,其他人与老都管赶回大名府,向梁中书报告情况。梁中书得知后,一面写信给济州府尹要求尽快破案,一面派人赶往京师告知蔡京。蔡京得知后大怒,便钦差张干办前往济州府督导案情,并限期济州府尹十日内日破案,否则将他发派远恶军州。

济州府尹闻言心中大骇,便将这巨大的压力转嫁到巡捕使臣何涛的身上,当场命人在何涛脸上刺下“跌配…州”字样,空下的地名执行时再填。

这何涛的名字我自然听过,他便是接任黄安观察使职位的那个人。这缉捕观察使臣乃是府州衙门内专管缉捕事宜之人,掌握一州治安,也算位高权重。

何涛眼看自己将糟横祸,当然不敢怠慢,立即重新开始调查。之前查过的地方、人员统统重查。

至于查的结果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沅瑾瑜已经回来了。

但愿是雷声大雨滴小,不过若真是这样,那何涛的命运可就要改写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事情若真到了那一步,他只好自认倒霉吧。

而我的确无能为力。
楼主:飞龙看世界  时间:2019-08-14 11:01:00
三十九、报信

政和四年 六月十三日 晴

(一)

沅瑾瑜自从被张干办从济州撵回来之后,便再无斗志,每天除了骂几句张干办以外便是饮酒自醉。整个人看起来垂头丧气,有气无力,与刚开始来郓城县的跋扈样简直判若两人。

自从他泄了气以后,我们的日子又好过多了,虽然依旧肩负着缉拿贼盗的任务。但谁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形式罢了,生辰纲既然被劫了,那是不可能找到的,就像去年一样,过段时间便会不了了之。大不了知府撤职,何涛流配,但这些与我们屁点关系也没有。

今日散早衙后,我无事可干,便邀了张文远一起到县衙对门的茶馆去吃茶聊天。谁知刚走到茶馆门口便被一个公人打扮、且面上贴着一大块膏药的人当街迎住说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吓了一跳,又见他是官府公人模样,心中暗吃一惊,心想难道我犯了什么事?慌忙问道:“尊兄何人?”

那人焦急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吃茶,在下慢慢告知。”我见他神神秘秘的,有心不理他转身离去,但又觉得他既然一再邀我入内,定有要事,于是便战战兢兢的说道:“好吧。”刚走两步,那人回头将目光停留在张文远身上,显得有些疑虑,见此情景,我便吩咐张文远留在门口等候,张文远是我徒弟,自然听我吩咐。

在茶馆内的一个僻静处,我忍不住问道:“敢问尊兄高姓大名?”

那人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观察何涛的便是!”

我闻言吃了一惊,这何涛不正是前日被那济州府尹在脸上提前刺字若限期破不了案便发配远恶军州的那个家伙么?脸上贴块药膏,定然是为了遮挡那行刺字了。今日他亲自现身郓城,莫非案件已有进展,甚至已经锁定作案人员?想到这里我心中大惊,不由得想起了晁盖。为了掩盖我心中的恐慌,我急忙道:“贱眼不识观察,还望观察赎罪。小吏姓宋名江的便是。”

何涛见我报出姓名竟然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宋公明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想不到今日在此相见,何涛实乃三生有幸。”

我急忙将他扶起说道:“观察折煞宋江了,请观察上座。”何涛推辞道:“在宋公明面前,小人安敢上座?”

我知道他是在演戏,坐个座位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也不能说破,只好陪他继续演下去,我说道:“观察是上司衙门的人,又是远来之客,当然该坐上位。”但是何涛固执的很,坚决不肯,我们两人又谦让半天,谦让的我已有些不耐烦了,便自己坐了主位,何涛坐了客席。

入座后我叫茶博士上两杯茶。

不多时,茶到。

我边喝茶边问试探的问道:“观察亲临弊县不知有何公干?”

那何涛说道:“实不相瞒,我来贵县是为了几个要紧的人。”

我闻言,心中一震,忙问道:“难道有什么盗贼藏匿在本县吗?”

何涛不置可否的说道:“有实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作成。”

我急忙道:“观察是上司差来捕盗的人,小吏怎敢怠慢?只是不知那几个贼人犯了什么事?”

何涛喝了口茶说道:“押司是当案的人,便告诉押司也不妨。敝府管下黄泥冈有一伙贼人,共是八个,用蒙汗药药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差遣送蔡太师的生辰纲军健一十五人,劫去了十一担珍珠宝贝,计该十万贯正赃。昨天捕得从贼白胜一名,指说七个正贼都在贵县。今日随我来的人中有一个是蔡太师特差的张干办,监督本案的进度,望押司全力配合早早破案。”

楼主:飞龙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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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闲闲书话

发表时间:2015-03-17 03:40:00

更新时间:2019-08-14 11: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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