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莲蓬鬼话 >  村里请戏班唱鬼戏,我发现我的影子被吊在房梁上

村里请戏班唱鬼戏,我发现我的影子被吊在房梁上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对我没啥危害吧?”
何道长好笑道:“你的阳气都被人吸走了,你说有没有危害!”
“这不就是许茂林给我讲的吸星大法?最后把我吸成人干?我可不干!”
何道长还开玩笑:“救死扶伤嘛,师父都张口了,你牺牲一下怕啥?”
“你还是老处男呢,你咋不牺牲?”
何道长无话可说,还瞪我一眼。
而我只是想趁机试探他到底是不是老处男,却没想他真是,便忍着笑,劝他把阿美许给冯大愣。
何道长说不行,冯大愣那身子骨扛不住她三天,而房中术乃是阴阳调和的正道,看怎么用了,要是恩爱的两口子,用这招能琴瑟和谐,相辅相成,但阿美要想活命就得涸泽而渔,往死里采,别说冯大愣,就连我都是一个月的把式,阿美再采就等于吸髓了。
一计不成,何道长生不出第二计,而秦老司联系了云南一个寨子里的养蛊人,也是有类似于蛊王的名头,何道长便领着阿美过去,定好了日子再来接我。
他的生日便在路上和阿美一起过了,不过鬼知道那是不是他真正的寿辰,老头把自己的八字捂得严着呢,连徒弟都不放心。
我就在牛头寨住下,闲的无聊还和秦老司走了一趟脚,却没想走脚的过程更加无聊。
两个月后,何道长归来,他说阿美留在云南,能否解脱还得看那养蛊的老太太的本事,而他在云南呆了几天,便远赴陕西,凭着师门那点渊源,到终南山真道观里寻了一位道长,用白虬给我炼了丹。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半个巴掌大的锦盒,欠着一大一小黑白两粒丹药,何道长说我走了狗屎运,那条虬有近千年的岁月,肚子里都有内丹了,那粒小拇指头大的白色丹药就是,我每天用虬丹在患处滚一盏茶的时间,什么时候内丹滚没了,再吞服那粒黑色的蛇膏丹,好处肯定有,但能否痊愈,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料理了尾巴,何道长与我商量归期。
我不想走。
他问缘由。
我说无颜见江东父老。
真正的无颜,颜都毁了。
何道长却说这是老天爷的考验,他顺势完成了初次授课,却没有详说的内容,也就是王来泉墓室中提及的修道之人必有一缺。
“情,财,名,命,你总得舍一样,但你想想那些名山大川中的名门正派,就说龙虎山张家吧,哪一任掌教不是一生下来,情财名命样样俱全的?又有哪一任掌教因为没舍一样而糟了天谴的?初一呐,师父不说老天爷惩罚那么夸张,但你想一想,咱修道之人是不是比普通人多了些玄而又玄的本事?咱要想干点什么坏事,比如说害条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害的,可他们就是拿不出证据,比如那周瘸子,对不?”
我说对。
“但你记住师父一句话,明里刑法相系,暗中鬼神相随,这必有一缺就是教你守规矩,教你学会放下,教你学会看开,或者说逼着你学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否则欲望膨胀,吞噬他人的同时,连你也捎带上了,张家历代掌教打从出生就和咱们普通人接触的不一样,情财名命唾手可得,他们不以此为欲,也就不会为这四样而迷失,所以必有一缺对他们就没什么意义,眼界不同嘛!但他们也要控制欲望,比如那元吉掌教,沉迷于高官厚禄,醇酒妇人,最后惹得明朝半个朝廷的官员提议将他凌迟处死,师父常年收破烂,并非没有其他来钱的路子,而是想守着清贫,不忘初心,当初在陈家村就是贪图个安逸,险些被你爷爷害死的。”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何道长悉心解释,让我明白必有一缺的意义,可我还是不懂这和我的脸有啥关系?
情财名命我可以不要,当然命得要,我的意思就是,我总不能不要脸吧?
何道长郑重道:“就是让你不要脸,要不是你受伤,师父都准备等你学三年期满,破了你的法,赶出去再乞讨三年,见惯了世人的白眼,尝遍了人情冷暖,日后你才不会行差踏错,如今有这个机会,正好让你饱受世人的嘲笑与非议,你应该借此锻炼一下,明白没有?”
“明白了!”
“走,咱回家!”
“不回!”
我固执道:“师父,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不是没要过饭,也不是没吃过苦,可我这副模样怎么见小美?好不容易有了个媳妇,再被我吓跑怎么办?你也别说吓跑就是没缘分,这几天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虎子还喜欢小美呢,可小美能喜欢他吗?我现在和虎子没啥区别了,你让我回去也行,但得帮我个忙。”
“啥忙?”
“替我跟袄玉姑姑要一份情蛊,下给小美!”
“不用麻烦,师父直接打死你,把你俩配阴亲算了!”
软的不行,何道长直接来硬的,我梗着脖子说,你打死我也不回。
可没等打死,按到床上掐着手诀,分筋错骨一番,我就求着何道长停手。
寨子里还有些事情要交待,何道长找袄玉谈心,不知咋交流的,前尘往事居然随风而去了,又跟秦老司与阿大道别,众人相送十里,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友,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不知还有没有再见之日。
倒是朵朵对我很舍不得,师叔祖也不叫,就泪眼汪汪的说:“陈初一,你以后要经常回来看我,你不来,我就去找你,要是你媳妇不要你了,和我说,我要你。”
有了出山的地图,倒是没人送到山外,山间赶路之际,何道长还问我,给朵朵灌什么迷魂汤了,我说没有,可能是阿美在她面前吹嘘,朵朵看上我了。
何道长呵呵两声:“这小丫头瞎的够厉害啊,不过你可别招惹她,辈分差太远,将来我在下面见了你大师伯,没法跟他。。。交代个屁,想起他就生气,真是时代变了,不然非把朵朵那丫头要过来给你当小的。”
连日赶路,天黑后到了福楼乡,还要在彭卓家留宿一宿,我去敲门,是那被独臂刀王纠缠半年的小芹开门,一见我就喊一声鬼啊,逃回屋里,而在彭卓面前我到不觉得无颜,乐呵呵就进去了,想吓他们一跳。
相见后,早就下山的彭卓得知我们的遭遇,唏嘘不已,并告之一件事:“郑大先生死了。”
何道长问他,相识一场,是否方便去祭拜一番。
彭卓领他去郑家,再回来已是深夜,我正给彭小凡两口子吹牛,何道长进门便说:“厉害,厉害,好一出李代桃僵。”。
118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郑家一行,何道长有了新的发现,一是孙念慈的些许遗漏,他一直以为孙念慈用施身法中的邪术,附在了白虬蛇身上,却在郑家有了新的了解,所谓施身法是效仿佛祖割肉喂鹰,算是真正的高僧,满脑子普度世人的善念,到坟地中将自己送给孤魂野鬼分食,分食的鬼魂与高僧生魂相融,也会染上那一份善念,而众鬼便是高僧的功德。
挺变态的术法,何道长勉强能理解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也就说那白虬应该有了灵性之后,吃了孙念慈的一缕亡魂,虽然有了孙念慈对何道长的畏惧,但其实还是蛇,而它与蛊王马老九的关系,应该就是冯大愣和刺猬那样。
却不知封着孙念慈的人皮唐卡,为何会出现在湘西深山之中。
而郑大先生郑显秋,其实是在山里撞鬼了,只是那鬼也接受了孙念慈的布施,变得坏不坏好不好的,何立自东来,他上西天去,就是鬼无意间触机所得的讯息。
第二个发现就是被鬼纠缠的郑显秋,为何在何道长面前能不露一丝马脚。
因为何道长见的根本不是郑显秋,而是何道长抓了独臂刀王,缠着郑显秋的鬼,怕刀王说出他也是山林的死鬼,这才让郑家的老头冒充郑显秋与何道长见面,又派侄子将小芹借走,叫刀王快跑。
何道长就和假冒的郑显秋吃了一顿酒,而郑显秋是山中白虬死后,不知为何,缠着他的鬼也受了影响,疯疯癫癫把郑显秋给害了,听他家人说,两月前的郑显秋就变得魂不守舍,整天念叨着菩萨饶命的怪话。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湘西一行的最后一遭谜团已解,何道长彻底轻松,与彭卓闲聊至凌晨才睡,第二天上午,我们在福楼乡坐车,踏上回家的路。
虽然我遮了脸,依然惹来众人侧目,但除此之外再无意外。
一路平稳,四天路程,终于回家。
冯大愣开着许茂林借的车来接我们,看到我的脸也没有过多安慰,只说苦了我,而到了许茂林家,还有些憔悴的许茂林一把揪掉我脸上的布,愣了片刻便哭嚎起来,抱着我喊道:“师兄啊,我对不起你呀,是我害了你呐。”
我说师兄弟就别说这些话了,你这一哭搞得我也难受,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就怕小美嫌弃。
许茂林拼了命的赌咒,说是刘喜顺敢瞧不上我,他就找刘喜顺拼命,还说小美瞧不上我,他让他闺女跟了我云云。
再是忐忑,也总得见公婆,刘喜顺得知我们的归期,说好了要来吃饭,而他领着小美过来,不出我们所有人的意料,父女俩当场吓傻了,尤其是小美,一声尖叫说我是鬼,我说我是初一,她又嚎啕大哭,死活不肯承认我是初一。
解释我受伤的缘由,小美傻呆呆坐着,刘喜顺倒是安慰几句,而吃饭时,我见他们父女食不知味,便端着碗进屋,免得倒人家胃口。
那天见面之后,我们回三里庄的家,刘喜顺倒是时常过来探望,小美却再没来过,许茂林几次要领我进城找她,我都拒绝了,不说小美,关键我也没脸进城呀。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再亲近,再有涵养的人,见了我都忍不住皱眉挪眼,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何必跑出去遭人白眼。
小美的疏远让我心碎不已,但也没多怨她,平心而论,假如她的脸受了同样的伤,虽然我不会和她一样立刻变得绝情,但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两个小孩的感情,本就是美好的吸引,不掺杂任何复杂的成分,而美好的东西没了,感情也就没了。
因祸得福的有两件事,一是潜心向道,因为我没脸出门。
二是秀莲对我态度大变,三来两头来给我送点吃喝,一见面就是:“啧啧啧啧。”发出一顿逗老鼠的怪声,便笑容可掬道:“婶看你来了,可怜的,最近有没有人欺负你?婶给你教训他去,别灰心嘛,丑是丑了点,好好干活,攒点钱,找个眼睛看不见的媳妇,不成问题。”
聒噪如犬吠,向来不搭理。
何道长填鸭式的教导让我每一天都过得充实,便也每一天都过得很快,光阴似箭,斗转星移,三年时间不知不觉就从我身边溜走,岁月又在何道长脸上添了几笔,自然,我脸上没有添的余地,而这三年来,得何道长悉心传授,我将他的本事全学了,只是学归学,还需要火候才能做到学以致用。
而我和小美是真的玩完了,三年未见面,我本想等着痊愈之后再续前缘,可何道长所说,那颗能滚没的白虬内丹,滚了三年,连根头发丝得厚度都没有减小,何道长不知为何,不过我也看开了,被人当鬼似的对待三年,现如今不论面对何种眼光,我都能泰然处之,不过出门时还是习惯黑布遮脸,免得吓到别人。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不得不说,何道长教育异常有效,什么必有一缺,全缺了我都无所谓,提前进入混吃等死的老人境界。
于是何道长大手一挥:“缘分尽了,去吧,自己到外面混一年,不准联系你三叔,一年之后回来找茂林,师父让他带你去浙江,会有人将陈世祖的事情告诉你,你走了之后,师父和大愣也会离开。”
外出云游,我无所谓,却舍不得与他分别,就他这把年纪,分开了,就彻底分开了。
“你要去哪?”
“师父没几年好活了,四处转转。”
“没几年是几年?”
“三五年吧!”
“那我陪着你,给你养老送终再走。”
何道长摸摸我的头,笑道:“傻孩子,缘深缘浅,已经相识一场,师父的三五年是风烛残年,何必浪费你的青春年少陪我虚耗光阴?你走了,师父才能了无牵挂,也许这心境一变,白日飞升了呢,到时候再下来渡你成仙,领你上去看看七仙女和猪八戒。”
任我费尽口舌,他始终不许,要么我走,他安顿了家里再离去,要么就耗着,改天他不辞而别。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能滚蛋了。
背着何道长的法器,重重磕了三个头,擦干泪,蒙住脸,头也不回的离开。
便听身后响起破锣嗓,鬼哭狼嚎般的唱着自己编的道情词儿:“那天有个少年郎,背起行囊,远走他乡,不知他心中可彷徨,也不知他将去向何方。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
走到三里庄外,我正不知该去哪时,冯大愣骑着摩托来了:“上车!”
“去哪?”
“去你该去的地方,师父安排的。”
进了城,冯大愣将摩托停在一间小卖铺外,又领我上大巴,到了省城再改乘火车,最终到了河北沧州,可还要乘大巴,又到沧州下的祝庄村,冯大愣说:“沧州是武术之乡,你可以在这里学着练拳,不过半个月前,师父叫我来给你联系个戏班子。”
说着话,他从裤子里掏出一本破书:“这是你爷爷的青衣秘术,铁口直断和秘术两部,师父给你补上了,虽然不如你爷爷的全,但也聊胜于无吧,师父让我联系戏班,就是让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学跳吊,我联系的草头班肯定没人会,你可以跟一段时间,摸清门路再自己找一个,他说跳吊不算短霸法,反而能平吊死鬼的怨气,你要有兴趣可以学一学,本来师父想亲自教你,可惜这三年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吊死鬼。”
重新装订的青衣秘术,我随手翻看,后两部分都是毛笔书写,工整的蝇头小字,尽是些乱七八糟的邪术,用什么经血,蛇蛊,蛤蟆卵这些脏乎乎的东西,做到一些道术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
没有太大兴趣了,三年时间,何道长给我授箓传度,毫不保留的教导,尽得他的真传,只缺火候。
交代几句,冯大愣说让我自己选择,要练拳就找人拜师,要唱戏就去村里的毛家班,他打好招呼,就说冯大愣介绍的即可。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说完,冯大愣给我个拥抱,重重拍我后背:“师弟,保重了!下次见面不知什么时候,师兄争取给你找个嫂子!”
“保重,师兄!”
冯大愣洒脱,转身就走。
目送他离去后,我进了村口的小卖铺,打听毛家班的地址,立刻赶去。
一个大院子,门口还能看到有人在装车,一个四十多岁,农民打扮的中年人正叼着烟,颐指气使的指挥人干活,我问他,毛班主在不在?
他斜眼看我:“我就是,你要干啥?”
我说,冯大愣介绍我来学手艺的。
“哦!”一拍额头,毛班主重重一声,随后道:“就是你呀,听说你长的很丑?摘了布我看看!”
我将脸上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布揪下。
毛班主一个激灵,手中的烟也掉了:“我操他妈的,真你妈够丑,遮上遮上,别把老子吓出心脏病。”
再用黑布蒙脸,后脑打个结,毛班主拍着胸口喘顺了气,阴阳怪气道:“操!丑点好,有你在,鬼来了都得吓死,不过光丑可不行,我们毛家班不养闲人,你会唱戏不?”
我说不会!
“操,不会唱戏你来干啥?”
我陪着笑说:“班主别急,我力气大,能干活,工钱你看着给,管口吃得就行。”
“操!”似乎不说这个字,他就不会说话,毛班主不耐烦道:“还工钱?给你口饭就不错了,我们村哪个没有膀子力气?先干着吧,勤快点,不然就滚蛋,阿龙阿龙,带。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你叫啥?”
“陈初一!”
“操,名字倒像个人,别陈初一了,给你起个外号,以后就叫鬼脸一吧,听上去还挺威风的,阿龙!”又喊一声,一个十八九岁的赤膊壮年跑来,点头哈腰,毛班主对他说:“这是鬼脸一,以后跟着你,有啥苦活累活别跟他客气。”
说完,毛班主叼着烟,又去操别人了。
阿龙浓眉大眼,五大三粗,看着到实诚,我喊一声龙哥,他傻笑两声:“别客气,都是兄弟,班主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为啥叫你鬼脸一?”
“我长得丑!”
阿龙满脸不忿:“还能比我丑,你让我看看!”
“龙哥,我受过伤,毁容了!”
“看看怕啥?以后咱在一个锅里吃饭,有啥见不得人的!”
说着话,他揪下我脸上的黑布,那脸色当场就不对了,赶忙把布还给我,擦擦额头的汗:“别喊我哥,你是我一哥,来来来,我带你干活去,不然班主又要骂了。”
领我进院,免不了有戏班的人询问,阿龙介绍我是新来的,又有人问我为啥蒙脸,我到不介意给他们看看,反正这三年来见多了各种嫌弃恐惧的表情,早已见怪不怪,而我也没有走眼,阿龙是个实在人,悄悄告诉众人说我被硫酸泼过,大家总有好奇,也不好意思一见面就戳我伤口,打着哈哈就过去了。
而听阿龙介绍,我终于知道冯大愣为啥千里迢迢把我送到毛家班。
这是个专门唱死人戏的草头班子。
119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戏班嘛,哪有热闹往哪跑,只有闯出名头的戏班,才坐等人家来请。
可随着时代发展,喜欢听戏的人不多了,梨园越来越难混,万幸的是戏班除了给人贺喜,还能容鬼道丧。
这个道丧不是白事唱戏的意思,而是梨园的老传承,哪有人死的不安稳,生前受了什么冤枉,死后肯定要搞事,而道丧就是去唱一出类似包公断案的大戏,让鬼来找包青天伸冤,也不是你唱了,鬼就会跑来跪倒在案前,真正厉害的鬼,一眼就能看出这包青天是糊弄鬼的,或者看都懒得看,怨气就是那么重,就是那么有尿性,玉皇大帝来审案,人家都要先把仇报了再说。
剩下些不是特别厉害的,一看包龙图来了,也都吓得不敢现身,擎等着包公明察秋毫,为他们把冤申。
但也不是说道丧就毫无危险,人不惹鬼鬼不惹人,可常在河边走,没有个不湿鞋的,往轻里说,戏班人见个鬼再正常不过,严重的,厉鬼报仇,顺手掐死个把人就更正常了。
所以当初去陈家村的麻班主才说,有资格接阴活的,要么是梨园有传承的老班子,要么是不怕死的草头班子。
毛家班是后者。
而我听阿龙说了这几年他们容鬼道丧的白事,真觉得这帮人能活到现在,肯定是老天爷的眼被狗叼了。
被浸猪笼的狗男女,回村探亲被奸杀的大学生,被儿子吊死的老太太,矿场事故被活埋,家里还半毛钱赔偿没捞着的倒霉蛋,就这么说吧,不闹厉鬼的活都接不上,而在我看来都是些必死无疑的阴活,偏偏人家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要不是阿龙言谈举止之间,表现出并不相信有鬼存在的态度,我真以为毛家班里隐藏了不出世的高人,连厉鬼都不放在眼里。
听他说了几句,我都打退堂鼓了,何道长叫我出来云游历练,可不是叫我跟他们送死的。
来都来了,总得待几天再说,也亏我赶得及时,毛家班正准备出远门,而出一趟活少说也得三两个月,因为没人来请他们,毛家班都是主动出击,各个村子转悠,有活接活,没活演杂耍求看官打赏,听阿龙说,最远的一次从河北跑到广西去了。
将唱戏用的家伙什搬进卡车,毛家班还有一辆面包车,但那是班主和一男一女两个台柱子才有资格坐的,我们这些苦力就挤在卡车里,离开祝庄村,漫无目的的进发,每到一个村子就进去问问买卖,要价不高,基本两三天就能接个活,但都普通,不过一路下来能捞回本钱,逮住一个阴活就转了。
大笔一挥,又是半年。
这半年来我跟着毛家班出了两趟活,没有值得说道之处。
与毛家班的相处谈不上多愉快,但也没什么过不去的,见过我的脸后,有嫌弃的,有同情的,也有满不在乎的,而这些反应也是我习以为常的,整日里不多和人说话,就是吃饭,干活,练功,比较贵重的法器,比如令牌法印我都随身携带,诸如符纸朱砂就让阿龙帮我放在他的箱子里,露在外面的只有一柄桃木剑,戏班的人没当回事。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祝庄村休养半个来月,又要出活,毛班主说这一趟跑远点,算下来得四五个月才能回来,我心中盘算,出完这趟,一年之期也到了。
装车,出发,一连七八天都没接到活,我和阿龙说,毛班主的脸恐怕臭到极点,可吃饭时却见他笑眯眯的,我问他:“班主,好几天没收成了,你笑啥?”
“操,你个鬼脸一就是年轻,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好几天没活,就说明大活要来了!”
“鬼脸一,给我盛碗汤去。”说话的是个艺名叫温如玉的男人,四十多岁了,整天涂脂抹粉,却是毛家班的台柱子,平日里作威作福,我都躲着他走,撞见了肯定被使唤。
接过碗,盛了汤递过去,温如玉又拿我开涮:“鬼脸一,你说说你,长成这幅鬼德行,有心教你点本事,可你这脸糙的,妆都画不上,我看你是一辈子干苦力的命了,嘿,劲还挺大,活该干苦力。”
我说:“温爷说笑了。”就要躲一边去,可其他人却轰然大笑,都是为了讨好温如玉。
阿龙面有不忿,想帮我顶两句,我拉他一下,免得得罪那小心眼的娘娘腔。
吃过午饭,毛班主进村,四处打听哪里需要戏班表演,徒劳无获,即便他觉得大活要来,依然免不了唉声叹气。
可就在我们准备开赴下一个村子时,有个中年男人蹬着自行车追来,找到毛班主,就问:“鬼戏接不接?”
众人的表情微妙起来,因为鬼戏就是大活。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毛班主喜上眉梢,却很快压下了激动的表情,沉吟着说:“接是能接,可行有行规,这种买卖可不便宜,唱祖宗一天一百,道丧一天三百,还得管吃喝。”
中年男人吓了一跳:“这么贵?”
毛班主说了模棱两可的话:“救人的买卖,钱贵还是命鬼?我说的只是普通价,还得看你要给什么鬼唱戏。”
那人说不是给鬼唱,是村里的有几个媳妇遭阴了,想请戏班唱一天哪吒闹海,把阴气压一压。
走南闯北,各地撞鬼的称呼真让我大开眼界,上次去陕西还听人说有个闺女被喜神接走了,我问他神仙显灵了?他告我黄鼠狼把人眯了。
中年男人说的遭阴,就是撞邪的意思,不一定有鬼,有些村子风水不好,一场大雨都能让村里阴气变重,引出些病症,只能靠中药调理或者自己恢复,可有些就喜欢请人驱邪。
毛班主可不跟人家讲科学,一听是压阴气,就问他能出多少钱。
中年男人说要回去跟村长商量一下,问我们在这等,还是跟他走。
快熟的鸭子哪能让他飞走,毛班主道:“兄弟请带路。”
不在我们吃饭的村,而是三十多里地之外,山脚下的村子,满村不到二百人,房屋也破,一看这贫困的模样,毛班主的脸又拉了下来,等那老村长过来商量价钱,态度也不好。
老村长问他,能不能便宜点?
毛班主道:“不行了,梨园定的规矩,我们可是扛招牌的班子,得守规矩的。”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老村长看看我们这些坐在卡车上的歪瓜裂枣们,想了想,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咬着牙说:“成,三百就三百,我去凑钱,你给我们唱七天。”
飞来的一笔横财,我敢保证毛班主说的是一百一天的价,却没想村长要给三百的活,戏班人无不高兴,只有我有些狐疑,一分钱一分货,那中年男人说的是压阴气,可看村长的意思,分明是要镇鬼。
有心劝毛班主问个清楚,可我知道在他面前说不上话,让阿龙说吧,他自个都不信鬼,我只好闭嘴装哑巴了。
老村长指点我们进村搭戏台,毛班主也不傻,凑他身边套话,就是听说村里的媳妇遭阴,是怎么个回事?哪家的媳妇?我们压阴气都是在事主家才有效。
老村长却说:“不用,听俺的就行,到村后的空地上搭台子,几个媳妇都是在那遭阴的。”
毛班主立刻追问:“那地有什么猫腻?”
“能有啥猫腻?”老村长瞪眼道:“以前是块坟地呗,几个媳妇要死不死的跑去小便,尿到人家棺材上,不遭阴才怪了!”
毛班主哦了一声没当回事,他追问几句也是好奇,或者是想借此多要两个钱,村里人多半都迷信,即便毛家班所在的祝庄村也是如此,而毛家班的人说他们不信鬼神,其实也不至于,应该说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就好像每个人都相信有老虎,却不觉得自己能遇到。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进了村就有好多人追着我们看热闹,到了村长说的地方,就是一大片空旷的黄土地,还有几间早不住人的破屋子,刚刚听他和村长说话我就觉得古怪,几个媳妇跑到这里小便。。。脑子进水才会那样做,就算男人也知道找棵树,或者墙角遮羞,我不信村里的媳妇如此泼辣,空地当中脱了裤子就尿。
可她们如果跑到破屋里,没理由尿到棺材上,谁会在棺材上盖屋子?
而那空地当中还有一个黄泥砌的井台,这就更没道理,谁会在坟地打井?
毛班主正和村长说话,我便凑到那大秋天还摇着折扇发骚的温如玉旁边,陪笑道:“温爷,跟你汇报个事?”
温如玉哼一声:“准!”
“你看这有点不对劲吧?老村长说。。。”
将我疑虑的地方说了,我让他跟村长打问打问,就怕这鬼地方闹鬼。
温如玉却听得不耐烦,唰的收了折扇,狠狠敲在我额头,骂道:“你个鬼脸一整天琢磨些什么呢?你看看你这张脸,你还怕鬼么?爷夜里要登台唱戏,你在这鬼长鬼短的,信不信爷两巴掌呼死你?”
我赶忙捂着脸后撤,继续赔笑:“信信信,是我说话太晦气,不打扰温爷,我干活去了!”
一溜烟跑到阿龙身边,与他一起搬箱子,阿龙还让我别跟温如玉一般见识,那就是贱货。
我说:“不用安慰我,我又不生气!”
真不生气,跟这帮人有什么可生气的,往好听里说是我大度,说难听的,三教九流,上九流: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皇帝四流官,五流烧锅六流当,七商八客九种田。
中九流:一流举子二流医,三流风水四流批,五流丹青六流相,七僧八道九琴棋。
下九流: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帮,五剃头六吹手,七戏子八叫花子九卖糖。
咱可是中九流排第八的小道士,我跟下九流生气,犯得着嘛?这是何道长把我教育成心平气和,宠辱不惊了,换我以前的脾气,你觉得没鬼?
招一个连队的鬼过来玩死你。
戏台搭好,归置后台的家伙什,该忙的忙完就和阿龙在村里转悠,第一个去看了那口井。
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看到,我就觉得这井有问题。
黄泥井台,探头往下看便感到一股湿乎乎的阴冷气扑面而来,六七米的深度就是井水,看上去挺正常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阿龙:“龙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口井不对劲?”
阿龙嗯一声:“觉得!”
“哪不对劲?”
“没井绳呗!”
是呀,水井旁边怎么没有井绳和水桶呢?
可这也不是我觉得有问题的地方!。
120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打从第一眼看到那口井我就觉得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哪里有问题,而阿龙说的没有井绳,没能给我恍然大悟,豁然开朗的感觉,显然没说到点上。
看了两眼,有人喊我们吃饭,便跟阿龙过去。
村里没有人家办事,只是请戏班子唱两出压一压阴气,自然也没有流水席给我们吃,老村长召集几个媳妇做饭,在他家办一桌酒席,能上座的都是村里的头脸人物,还有班主台柱几人,我们这些卖苦力的,分几张小桌坐在犄角旮旯里。
我和阿龙打饭出门,避开人,躲在树下吃,我是不想倒人胃口,阿龙陪我。
他是我在戏班唯一能称作朋友的人,对我颇多照顾,两个月前刚讨了媳妇,也是唯一不叫我鬼脸一的人。
“初一,你有没有觉得村里人怪怪的?”
正吃得香,听他也察觉诡异,我放下碗问道:“怎么说?”
阿龙用筷子给我指点院里陪客的村里人:“你看他们,都不和咱说话,就知道吃。”
我好笑道:“不吃还咋?给你表演个胸口碎大石?”
“难道不该陪咱的人聊聊天,喝喝酒?”
“龙大爷,人家出钱雇咱来唱戏,还得陪着你吃喝?你把自己当太君了?是不是还得给你找俩花姑娘!”
阿龙正色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跟你说吧,就算请工人给你家修房子,到了饭点你也得招呼一下吧?不说陪贵人那种奉承,礼貌上总得说几句,可你看他们,就好像嫌咱晦气,巴不得离远点似的。”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听他一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当初小桃花死在陈家村,陈老头家张罗流水席,陈老头那么牛气的人物,都会跟请来的哭丧人乐呵几句,叫大家吃好喝好,反观院中陪戏班的村里人,确实有些死气沉沉,懒得跟我们说话的意思。
可这能说明啥?瞧不起我们跑江湖混饭吃的苦哈哈?
阿龙说不是,一来谁是苦哈哈还不一定,我们风餐露宿,四处奔波,一年到头却比庄稼汉赚的多,二来村里不缺人来疯,别说戏班的人,碰见乞丐都会热热闹闹的吹上一通牛逼,这种人就喜欢凑热闹,可我们戏班进村,却一个都没遇到,要么是有人不让他们来,要么来了,没有起哄的心思。
想了想,他说的有道理,我二叔就是这号人。
“晚上小心点吧,这村子有问题。”阿龙神神秘秘的告诉我:“没他们说的那么平稳,说不准是个鬼村,他们对咱不客气,八成是知道要出事,懒得跟咱客气,或者心里有事,没心思应酬。”
我讶异道:“你还信这个?”
“我咋不信?我爹死了之后我还见过他呢,但我娘总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就算有鬼,不是咱害死的也不会来找咱,反正这几天夜里你小心点吧,起夜的时候喊我一起,免得叫鬼把你抓走,你嫂子还准备给你说个媳妇呢!”
阿龙一番话,让我心里暖融融,其实他比我还小一岁,只是长得老成,而他媳妇也是个憨厚女人,整天说我没个家不合适,四处给我张罗媳妇。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腰带里取出令牌,递给阿龙:“你把这个装上。”
阿龙接过一看,黑黝黝的木头令牌,问我是啥玩意。
“辟邪的宝贝,你装着就对了,但出了村得还给我,这是我娘在道观求来的,她的遗物。”
一说遗物,阿龙不好开玩笑,还客气两下才将令牌揣在怀里。
我低头吃饭,一边观察院中人的表情,肯定有问题,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这副尊容没法上去套话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吃过饭,我们再回戏台忙碌,道丧要夜里唱但不是唱整夜,头天夜里就是十二点整,表演几个杂耍,然后唱一出《梧桐雨》,这一出在道丧的仪程里叫作当头棒喝,因为梧桐雨就是贵妃醉酒,说的是李隆基与杨贵妃的故事,版本还挺多,什么梧桐雨,长生殿,醉贵妃,百花亭什么的。
之所以叫当头棒喝,是这出戏中有人扮皇帝,有马嵬坡数万披甲将士逼死杨贵妃的桥段,一朝地位最隆重的一对男女都被逼的阴阳两隔,看到这出戏的死鬼还不吓得噤若寒蝉?
不过普通的草头班吓不住死鬼,因为梨园的祖师就是唐明皇李隆基,只有拜了好些年祖师爷的班子,才能借倒他的威望和神气,才能唱出马嵬坡下喊杀震天的气势。
有没有用是两说,不影响毛家班赚这个钱。
戏台收拾好,班主几人也从村长家出来,没了外人,毛班主又是一口一个操,骂村里人不配合,想请他们夜里过来,坐在台下听一出都不行。
楼主:南山放马人  时间:2019-06-16 15:52:53

吃了些酒,检查戏台没有问题,毛班主就到村里腾出的房子休息,我们在空地上搭棚打地铺,夜里上台的,唱完去后台睡。
头一夜没太多活,干完就钻进棚里休息,七八个人弄点花生米,小酒一喝,聊天打屁。
约莫八点多的时候,我正在被子里掐手诀,有人喊一声:“鬼脸一,画堂春喊你。”
棚里人都笑了,笑的无比下流,纷纷拿我开玩笑:“又有得爽了!”
“娘的,老子长的再丑也比你好看吧?这种好事咋就轮不着老子。”
“鬼脸一加油,干得那个骚货明天起不了床!”
我苦笑两声,没搭理这群流氓,套上衣服去找画堂春。
毛家班二十六人有五个女眷,三个是演杂耍的小丫头,一个搭戏的大姐,还有一个是与温如玉并称台柱子的女人,艺名叫画堂春,名字有诗意,长的也漂亮,就是性格太刁,不过性子好的漂亮姑娘也不会出来跑江湖。
名气不大,架子倒是挺大,每到一个能落脚的地方,画堂春就喊我烧水洗澡,当然不是喊我一起洗,是要我给她擦背按摩。
谁让咱手艺好呢,阿龙扭了脚,我给他按一回,画堂春就缠上来,一开始还是她唱完戏,喊我去揉揉肩,捶捶背,可能是对我提不起半点兴趣,久而久之也不拿我当男人了,洗澡时也喊我过去,按说这事我不吃亏,还占点便宜,可禁不住有流氓开玩笑,画堂春为了证明我俩的青白,隔三差五就得说点癞蛤蟆别想吃天鹅肉的话,搞得我出了力还讨不了个好。

楼主:南山放马人

字数:353075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02-23 02:40:06

更新时间:2019-06-16 15:52:53

评论数:1338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