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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攻文】《一介书生》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呵……”她听见樊渊突然轻轻笑出了声,她听出来愉悦轻松的意味。
然后樊渊从黑衣人身后走出来,伸手接过了莹花,却把它重新插回林遥的云鬓之间。
“这朵花还是待在它该待的位子才好看,那么就做它该做的事。”樊渊温声道,“姑娘用它来装点,就不要再把它拿来做别的用途了。渊告辞,姑娘保重,早点回家。”
然后她看见樊渊牵住了黑衣人的手,用同样温和的声音询问道:“怎么找来的?”
“我老远一眼就认出了你。”她也听到了那个人的回答。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林遥的事,被樊渊快刀斩乱麻般解决。便直接行礼告辞,拉着戴着鬼面具的程斐瑄往大街上走。
今天是莹光节,街上人来人往,灯影绰绰,连宵禁的时候都被推迟。时不时可以看到成双入对的小男女们举止亲昵。
“渊出门时还思量过会儿寻你来看看,没曾想你自己找上门了。”樊渊自然而然地牵起程斐瑄的手,朝身边看去,温声问道,“不知齐王殿下可愿赏脸,同渊一游瑶京城?”
程斐瑄被这么牵着手,顿时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手上了,僵硬地走了两步听到樊渊的问话,还有点愣地反问了一声:“啊?”
“你……”樊渊一顿,觉得好笑地瞅着程斐瑄,“渊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
程斐瑄这才用另一只手抓抓后脑勺,茫然地看向樊渊,不太确定地说道:“君行,我们……我觉得仿佛在做梦。”
“嗯?”樊渊尾音微微上扬,表达出淡淡的疑惑,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引得程斐瑄心里痒痒的——樊渊身上的一切都令他心醉神迷。
程斐瑄低头看向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恍惚道:“我原本以为的痴心妄想,居然成真了?”
樊渊无奈地松开手,淡淡说道:“渊明日就要动身,你确定把时间花在思索梦耶非耶?”
樊渊的手一松,程斐瑄赶紧主动再牵上,动作急切,嘴上却一本正经地强调道:“抱歉,君行。我只是……咳咳,有点紧张,但其实我有想过你走之前去找你的,只是忘了今天还是莹光节。”
他想了想,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送你的,君行。”
樊渊神色复杂地盯着程斐瑄手上的玉佩,一时之间没有回应。
程斐瑄手上的玉,樊渊一点也不陌生,那恰好是前世流萤都使令符,曾经伴随他多年。半环形的玉佩本是一对,他在小贩手中买到了另一块,还曾凭借它进入齐王府看望程斐瑄。
莹光节赠玉既是示爱,樊渊半天没有回应,弄得程斐瑄忐忑不安,还有点委屈:“这玉……君行你不喜欢吗?”
“这应该原本是有一对的吧?”樊渊看着看玉佩问道。
程斐瑄点点头,颇为感慨地说:“嗯,这是我母嫔留给我的。据说是怀我的时候父皇命人送了一批赏赐,其中就有这对玉佩。母嫔见它精巧甚是喜欢,一直将它戴在身上。御赐之物,皆有标记,不得随意买卖。后来母嫔病重,又带着我,实在无法,就把它拆开来,托人将没有标记的一半卖出去换点银钱打点。于是它便只剩这一半了。母嫔去世前,留下的东西不多,这玉是其中最珍贵的。”
樊渊心下一动,想来在之前,如果没有自己出现买下,后面齐王殿下应该是收回了另外半枚玉佩,然后将它做为流萤尉的信物。
“莹光节,赠君美玉,我心慕你。”程斐瑄有点脸红,好在有面具挡住,他才能继续装作若无其事的淡定模样,“君行,你就是我的另一半。”
他一副捧着糖果给小伙伴分享的样子,眼里含着期待和欣喜。
樊渊不由勾勾唇角,伸手接过了程斐瑄递过来的玉佩把它收好:“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如此,渊也赠你一礼。”
说着把当日他在路边无意遇上买下来的玉取出,拉起程斐瑄的手,将它放在了程斐瑄的手心。
程斐瑄当然认得母嫔的旧物,顿时惊喜交加,一双黑色眼眸里仿佛闪着光。
“你说,我们这可不可以算是交换定情信物了?”程斐瑄痴痴笑了一声,收拢手掌握住那玉佩,连忙把玉小心翼翼地收好。
堂堂流萤都使令符,今日却成了定情信物,樊渊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便微微颔首:“可。”
“那……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做些什么纪念一下?”程斐瑄带着试探地开始得寸进尺。
但是这种试探并不让人觉得讨厌,樊渊听到自己低笑一声问道:“你想做些什么?”
程斐瑄目光灼灼地看了樊渊一会儿,忽然拉着樊渊跑起来:“君行,你跟我来一下。”
樊渊也想知道程斐瑄到底想干什么,便也由着他带路。不多时,程斐瑄熟练地在一个巷口拐进了死胡同,然后摘下自己和樊渊的面具。
程斐瑄双手撑在墙上,恰好环住樊渊,两人四目相对,将彼此的容颜镌入眼底。
程斐瑄亲昵地凑过去用额头触碰樊渊的额头。
“我想吻你。”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鼻息相缠,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无比。
樊渊挑眉一笑,伸出手扣住程斐瑄的双肩,然后吻住了程斐瑄的双唇。
程斐瑄心口宛若瞬间炸开一朵朵烟花。
他对樊渊的力度没有丝毫反抗,樊渊不过一个转身,就把程斐瑄压在了墙上。
面具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在昏暗的小巷里,樊渊轻柔地碾磨着程斐瑄的唇,程斐瑄亦微微战栗着回应。唇齿相交,唾液相合的声音在空气中暧昧地响动,吻越来越深入,灼热火烫,原本清亮的双眸也因着这份索取而沾染上一层朦胧的湿意。
初识情爱的身子最是经受不住挑拨。樊渊感受到身下的身体燥热起来,两唇分开时就见程斐瑄目光迷离,两颊泛红。
樊渊也是呼吸一乱,微微喘息稍有戏谑道:“难得同游瑶京的机会,殿下你要珍惜啊。”
程斐瑄急切地如同饿狠了的灰狼,气势汹汹地啃住樊渊的唇,碰到唇后动作却又变得轻柔小心起来,微微咬了一口,才松开,有些小得意地看向樊渊:“我从来不过莹光节,早就忘了这茬子事。今晚我本来就打算爬床,要不要……”
“不行。”樊渊摇摇头板着脸坚定地拒绝了程斐瑄的邀请。
程斐瑄一怔,垂头丧气地讷讷应了一声:“哦。”——活像丢了骨头耸拉下耳朵正在默默舔着爪子自顾自伤心的大犬。
这模样让樊渊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不可贪欢。”
“只贪你。”程斐瑄抱住樊渊,长长出了口气。埋首靠在樊渊身上,凑到人颈边嗅了嗅。樊渊的衣服上有世家子弟惯用的熏香,是樊家特用的竹叶清香,草木淡而雅致的味道,若有若无,也是整个瑶京独此一份。
“君行,这一别历时颇久,我会很想你的。”程斐瑄喃喃道,“你有空的时候,也想想我。”
“嗯。”樊渊微闭上眼,轻声应下,并没有直接回答好不好。他不擅长说什么缠绵的情话,也不知如何来表达。但是此刻他的心里温暖而又安定,被一种陌生甜蜜的感情充斥着心房。
他想,他是喜欢着这位齐王殿下的,乃至比他想象中所谓“喜欢”的程度还要深刻。
再睁开眼,他看着程斐瑄的眼眸盛着一丝柔意,淡笑,“罢了。时间不多。”
程斐瑄闻言,抱着樊渊的双臂紧了禁,舍不得撒手。昏暗与朦胧的小巷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真的不要嘛?”程斐瑄小声地在樊渊耳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
樊渊斜眼瞥了靠在自己肩上的程斐瑄一眼,故意笑问:“齐王殿下,你想在这里?”
“咳咳,也不是不行啊。”程斐瑄干咳两下,嘀咕了一句,又赶紧直起身子看向樊渊正色询问道,“去你的别院还是我的王府?”
“……”樊渊被他这种迫不及待的表现弄得无语了半响,本来只是调笑一下,没想到论脸皮他还是比不过齐王殿下。
没羞没躁的。
樊渊在心里暗自嫌弃了一把,唇角却止不住微微扬起:“殿下的胆子似乎大了不少?”原先还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现在色胆也肥起来了?
“因为‘见内’真的是个好东西。”程斐瑄咂咂嘴,若有所思道,“不如去你家别院吧,离这里近。”
没看到自从见内以后,君行的称呼都亲近不少,就连偶尔还称呼自己“殿下”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子和原来不一样的亲昵,每次听到都脸红心跳的。
樊渊早知道程斐瑄是个急性子,没想到他能表现得如此风风火火。得到樊渊的首肯后,直接一把横抱起樊渊,轻巧地使个劲用轻功翻墙而上,一路如同飞驰地落在了别院里才放樊渊下来。落地时都不带喘的,可谓潇洒至极。
樊渊抬手扶额:怎么办?有点后悔了,不该松口的。
他还没说话,程斐瑄已经业务熟练地睁着亮闪闪的双眼,从腰间取下腰包,拉开系带,从袋子里摸出来两个小巧玲珑的瓶子,笑嘻嘻地问道:“君行喜欢什么味道的?玫瑰还是桂花?听说这两种最好用。”
虽然因为那凶戾的五官,这笑容显得很想胁迫人立刻做出一个选择,但是樊渊还是能看出一丝讨好的意味。
“……”樊渊盯着程斐瑄手里的瓶子,想起某人信誓旦旦地说着今晚本来打算来爬床,不由承认,还好出门遇见把人带过来了,不然半夜这家伙再过来,会被惊吓到的。
从不认输的樊渊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程斐瑄,忽然温和一笑:“皆可,不过渊觉得殿下本身的味道就很好。”
程斐瑄瞬间红了耳根,宛若滴血般艳丽。刚刚还意气风发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
“啊,那个……嘿嘿,就……”他结结巴巴地说着,一边头脑发晕地看看两个瓶子,“那就……嘿,先试这瓶!这瓶……就……留着下次……嗯,下次用。”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程:君行喜欢什么味道的?
樊:心好累,被这家伙抢了主动权。
程:玫瑰还是桂花?
樊:你的味道最好。
程:……那个……君行,嘿嘿,我……额,就……那个……
樊:成功拿回主动权。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41.大虞风陇、留夏、左钰皆与羿族领土有接壤之处,此三地地处偏远,地广人稀,又受到不少羿族习俗的影响,民风剽悍,人人尚武,大虞境内将他们合称为“北三府”。三府中的风陇汪家、留夏方家、左钰花家互有往来,关系一向颇为密切。汪家更是大虞出了名的将门世家,世代镇守北方,与皇室多代联姻,深得皇室信任。

留夏府在大虞的版图中与羿族接壤线最长,几乎半边都靠着羿族的领土,因而也是大虞重镇之所。从瑶京去往羿族最快的路线当然是从留夏过,大虞使团有大虞通文,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距离从瑶京出发已有五日,大虞使团才堪堪看到留夏的影。

江怀虽然已经年纪不轻,却还是老当益壮,一路行进皆骑马而行,此时正坐在马上听来者报告。

“大人,天色不早了,按照我们的行程,明日午时应该就能到达留夏。再往前走,恐怕难以在天黑之前找到下一个驿馆,不如就此停歇,明日再赶路吧?”

听了护送部队的说法,主使江怀看了看身边羿族王子,摸着胡子笑眯眯地问:“王子大人,你意下如何啊?”

羿族王子衣阿华还是那样一副直来直去的性子,丝毫不掩饰他的不满:“本王子如果说继续赶路呢?”

“一路舟车劳顿,若再是赶路只得夜宿野外,顾及王子安危,还是就此停步的好。”江怀仿佛半点没听出衣阿华的不满,依旧笑得和蔼可亲,仿佛路边普通的邻家老人在看不懂事的后辈。

衣阿华重重哼了一声:“哼,既然如此还问本王子干嘛?分明是你们不想走了……”

“王子,不可怠慢大虞使节。”扶罔瑾忽然打断了衣阿华的话,并且对江怀拱拱手“衣阿华王子个性坦率,速来有话直说,还请使节勿怪。”

“好说好说。”扶罔瑾的话绵里藏针,江怀还是当没察觉一般,面不改色地应下,然后扬声宣布,“在此落脚!”

扶罔瑾开口用羿族语言说了几句话,似乎也是停歇的意思,羿族的人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入住驿馆。

衣阿华在扶罔瑾开口的时候就没有再说话,虽然脸上还是不耐烦,但他对扶罔瑾的决策没有丝毫质疑。

樊渊将一切都看在眼底,始终不发一言地充当着背景板。

他和羿族打过不少交道,前世的“流萤”曾经不留余地压制羿族在大虞的活动,因而也了解了不少内幕。扶罔家在羿族的超然地位,可谓是远超普通大虞官员的想象。

羿族信奉狼神,认为羿族的祖先是狼神的后代。最早的时候,天地一片苍茫混沌,苍天睡在大地之上,与大地不曾分离。狼神从远方来到这里,一声狼啸唤醒了沉睡的苍天。苍天睁开眼看见狼神,与他孕育了一对双生兄弟。其中哥哥继承了狼神的力量,弟弟则继承了苍天的智慧。后来苍天用大地上的泥土塑造了其他人类,他们接受狼神的统治,成为了草原的霸主。

大虞朝的传统中,常常以天为父,以地为母。羿族却是以天为母,称天为“天母”。显而易见的,这段故事中,羿族王室自称为狼神苍天的子嗣中,那一对双生子里哥哥的后代,掌握着力量,领导羿族。而弟弟的后代就是扶罔家族,拥有苍天的智慧,能与天通意,比起王权,扶罔家掌握的更类似神权,搁在大虞来看,那群羿族人心中,扶罔家的话就是天意。

“樊大人,请留步。”

樊渊并不想惹麻烦上身,他此行出来就是为了混个资历,说得直白点就是镀金,回去才好论功行赏给他再往上提拔一下。因而交涉之事,他就全权交给了主使江怀,不曾插手半分。低调得毫不引人注意。

奈何他虽然尽力低调了,还是被人找上了门。

此行出瑶京第五天,五天来扶罔瑾显然还记得那个在朝堂上公然反驳他的大虞翰林,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打量樊渊。被樊渊发现了也不避开视线,反而还能礼貌地冲他点点头。

此时一句“请留步”樊渊真的很想当做没听见。

“扶罔案仪有何事找本官?”樊渊停下脚步,回头拱手行礼一拜,和和气气地问道。

扶罔瑾低下头笑了笑,他年岁看上去和樊渊差不多大,模样周正,五官是羿族人特有的深邃,但穿着大虞的服饰,也不显得违和,一眼看去还真有些书生气。若是行走在北三府中,可能被人看见也只以为他是个羿族虞朝混血,绝对猜不出他乃是实打实的羿族贵族。

“听闻樊大人有两位兄长,其中一位唤作“樊湛”,是也不是?”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扶罔瑾若是开口第一句话是别的还好说,偏偏他开口第一句问的就是樊渊那位疑似“通敌叛国”的二哥,让樊渊原本的态度微妙地发生了点变化。

樊渊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温声道:“正是渊之二哥。”

扶罔瑾也不直说为何突然问起樊湛,而是再度打量起樊渊。

因为他这莫名其妙地一提,樊渊也不好直接离开,只能微微蹙眉,带着点自持的不悦道:“案仪看渊良久,不知所为何事?”

“樊大人勿怪。”扶罔瑾歉意地鞠躬道,“在下对令兄神交已久,渴慕一见,此行将至留夏,不知……到时候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二?”

樊渊侧身避开扶罔瑾这一礼,沉默片刻,心思急转,扶罔瑾这话说得奇怪,樊湛在军中的职务不高不低,算得上年少有为,可他并无无赫赫战功,绝不至于闻名到让羿族金账案仪惦记仰慕的程度。这般看来,由不得人不觉得惊疑不定。

樊渊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惊讶疑惑:“家兄从军多年,并无赫赫之名,案仪为何如此一说?”

“你们虞朝古语有云:‘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令兄虽无名于天下,却为我等所敬佩。”扶罔瑾诚恳地看向樊渊,“此次出使求亲,羿族带着诚意欲与大虞交好,还请樊大人看着我等一路而来,此行不易,行个方便?”

樊渊对这个哥哥实在不怎么了解,也不知道他和羿族到底有何纠葛,想起那些别院里和二哥有关的人手除了颜秀儿,在他察觉的第二天就全部撤离,之后颜秀儿也没什么太多的动作。樊湛此人一直身处在迷雾中,实在让人弄不清头绪。

扶罔瑾这一番话携着家国大义,樊渊内心冷笑一番,面上还是一副温吞模样:“既然扶罔案仪这么说了,渊勉力一试。”

扶罔瑾闻言喜上眉梢,笑着行礼道:“多谢樊大人。”

樊渊摆摆手,推却道:“小事一桩,案仪无须如此,渊一路劳顿,此时已觉乏力,先歇息去了,还望见谅。”这态度表明不想再谈。

“无妨,樊大人请。”扶罔瑾让开路,让樊渊进了驿馆。

樊渊问清分配的房间,便径直寻了房门,推门而入,坐在了圆桌旁,休息片刻,才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

既然弄不清樊湛和羿族到底什么关系,不如就顺着扶罔瑾的意图来,也许再往下走两步,便能窥得一二内情了。顺水推舟,不外如是。

樊渊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静静思索起来。来到大虞也有些时日了,也已经习惯了做为“樊渊”活着。现在邻近留夏,仍然不免勾起他对前世之死的回忆。

那令人麻木的血色与黑夜,显然还藏在他的记忆深处。令他对羿族的一举一动无比警惕。

他不后悔当时的选择,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功在当时,名垂后世,何不可愿之有哉?他没那么大公无私,可他为自己设置的底限告诉他,他得留下来,便只求自己心里过意得去,成了场求仁得仁。

现在,虞朝鼎盛,羿族并没有倾覆之力。既然如此,百年后才会发生的事,他那时可能已成黄土,不会再有一次重生,他又何必太过担忧?

可到底是他前生的一场挂念,证明那个“孟君行”曾经存在的记忆。他无法无动于衷只顾当前。

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道:“樊大人,用膳时间到了。小人来送晚膳。”

樊渊放下手里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侍从手脚麻利地摆好一桌子饭菜,又毕恭毕敬地后退着往房门外去。

经过樊渊身边时,两人对视一眼,一封信被灵巧收入樊渊袖中,然后才退出房间合上门。

樊渊拆开书信,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苍劲有力的字。程斐瑄的字不算出众,胜在有气势,看上去也还挺像那么回事。

樊渊动身后,程斐瑄也南下暗访去了。

书信是通过暗卫送来的,从离开那天算起的第二天晚上起,就每日此刻必到一封。绝大多数都是些细碎小事,顺带倾诉思念。樊渊虽然只回了两次信,但程斐瑄的来信他也有一一收好并没像往常那样烧掉。

啰啰嗦嗦的话语,樊渊看得仔细,并没有敷衍——他一向是个认真的人。

“至淮轩,见江岸行船,其上有书生抚琴,乐理半通,听左右说此乃《九曲调》,旁人对此人此曲诸多赞誉,道他情深意重,忽而忆君。君行日后有空,可否为我也弹此曲,定然胜过此人远矣!”

看到此处,樊渊不由轻笑一声,笑意虽浅淡,却仿若桃花灼灼。

《九曲调》是古琴师悼念亡妻之曲,全曲由乐转哀,又由哀转乐,九转来回,哀乐相交。跳荡纵横,百步九折地表达感情的激荡起伏、复杂变化。确实需要很高的的技巧以及深刻的情感才能驾驭。

这个家伙难不成想成“亡妻”,也不觉得说这话不吉利?

樊渊想了想,决定还是别告诉他真相了,就自己背地里笑话他一下就够了。

不过这事也提醒了樊渊一下,分享一下苦恼给“妻子”,好像也不错?

这对樊渊来说,可是件新鲜事,两辈子来头一次呢。

樊渊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程斐瑄的来信,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想尝试一下。

最后他把今日扶罔谨的奇怪之处点出写了封信充当回信。写完后忽然觉得心里真的仿佛轻松了不少。

心情稍微好点的樊渊看了看自己的信,突然又改了开头:“吾妻爱鉴,见信如晤。”

嗯,不知道收信人看到会是什么表情,应该会挺有意思的。樊渊默默地想道。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樊渊:皮这一下,我很快乐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这帖子居然还在吗。?。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思亭关已是近在眼前,这座大虞军事要塞一直是守护大虞坚不可摧的屏障。历朝历代北方的游牧民族都曾觊觎中原的富饶土地,正是因有了思亭关的存在,才让中原大地不曾被外族入侵。一部思亭关军事史,就堪称千百年来半部中原军事国防史,见证了多少朝代兴衰起落,始终默然守护。

樊渊凝望着远处高大的城关,心绪虽说仍然复杂难言,但好歹一路而来已做了不少心里准备,直面自己“身陨之地”时面上丝毫未露异样。

江怀摸摸了下巴上一撮胡子,若有所思地看着思亭关,低吟道:“夏州七里十万家,行人半解弹琵琶。重关独居千寻岭,深夏犹飞六出花。云暗白杨连马邑,天围青冢渺龙沙。凭高吊古情无尽,空对西风数去鸦。思亭关若是会说话,怕是个博学的史学家。”

“若是城关会说话,真的愿意记住那些血泪铸就的故事吗?”樊渊恰好在他身边,闻言不由喃喃道,似是问江怀又似是自问。他人怀古的时候煞风景的问出这种话本是件颇为失礼的事,樊渊很少会这样直接的做出不礼貌的事,可见思亭关对他而言终究极其特殊。

江怀到没有因为樊渊这小小的反问而恼怒,而是正经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叮嘱起来:“樊侍讲问得好,此次我等出使关外正是为了两族和亲,减少这片土地流血的可能,关系重大。出了思亭关就是羿族的地盘,我等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虞,一切都要小心。”他的神态和蔼亲切仿佛在和自家晚辈说话一般。

这一路上樊渊表现得很是低调,江怀也未曾来打扰他,两人的交流非常少,直到站在思亭关前,才有了这样的交流。

“渊省得,定谨言慎行。”樊渊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不过好在他这副皮囊还算年轻,做些莽撞的事也可以说是年少气盛。

江怀摇摇头没有说话,看了看低眉做出虚心受教姿态的樊渊,对这个年轻人一路而来的低调他心中有数,也为此感慨不已。像樊渊这个年龄本就是轻功不知畏惧的年龄,偏偏樊渊表现得内敛沉稳似半个老头。刚刚樊渊那么一接话反而让江怀松了口气,心事藏太深的人是会让周围人忌惮的。

虞朝使节和羿族使节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思亭关而去,思亭关门前已经守着迎接公主和使节的官员。

樊渊跟随江怀下马一同步行上前向为首的人拢袖行礼。

“本使知谏院江怀,护送公主出关,敢问前方是哪位将军?”江怀说着将手中的令牌递给樊渊,由樊渊捧着令牌走向那守将,将信物交给对方。樊渊已经眼尖地看见了思亭关前一行迎接的官员里自己的二哥樊湛,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兄弟情深”叙旧的时候,因而也只是一眼而过。

验证完信物,那穿着一身戎装的将士也客气地将信物还回来,拱手道:

“江大人客气了,本将思亭守将卫无恕,见过江大人。大人一路辛苦,快快迎公主入城吧。”
“谢过卫将军。”
迎接的人分开一条路,使节一行从中间缓缓入城。樊渊眼角余光仿佛看到了扶罔瑾也往人群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自己那位二哥了。

樊湛在樊渊的记忆里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公子哥,他是庶子,上头还有位嫡子兄长,可以说从没什么希望争夺樊家未来家主的位置,从小到大都很有自知之明地做着好二弟、好二哥。甚至非常主动地入伍从军,走上武官的道路。大虞多年来及重文教,内阁唯有文官能入,无形中让武官低了半阶。樊湛这么一做,真是让人十分省心。

“三弟,真是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高了。”樊渊看着眼前这位笑得很爽朗的俊美青年比划着身高,一时间到觉得有些新奇,不过樊湛没察觉到樊渊的异样,还在笑着说道,“看着结实了不少,若是让爹娘看到了,肯定很欣慰。”

樊湛长得和樊渊还是有三分相似的,只是樊渊的眉目是完完全全的江南特有的柔和精致,不知是否自幼习武的原因,樊湛却是五官硬朗英气十足的俊朗。

“二哥说笑了。”樊渊这是第一次面对原身的亲人,也不好表现出太多变化,以免被怀疑,只是温和地抿唇笑了一下,微微露出几分腼腆。话说这种表情若是让程斐瑄看到了还不知会如何反应。

樊渊在这头随意想着的时候,程斐瑄正在抱着信露出和樊渊如出一辙的腼腆神色,只不过多出几分痴痴的笑意。

他低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摸摸了自己发烫的耳朵,忽然好像冲出去围着庭院再跳一跳怎么办?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哪里是说笑呢?三弟你这次奉命出使羿族,回去以后定然能再升上一升,论品阶,只怕过不了几年就能赶上你二哥我了。”樊湛爽朗地笑着,说话间没半点不甘的意思,好像真的纯粹在为弟弟高兴。
樊渊摇摇头,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纵使升了又如何,二哥守边多年,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渊想做点实事恐怕还早。”那姿态完完全全是个理想化的青年书生,想着治国平天下。
樊湛闻言一愣,哭笑不得道:“二哥知道你想做点事,不愿在翰林蹉跎。不过翰林院是个好地方,你在里面多交点朋友,日后总不会亏了。”
“我读书十年,又不是为了交朋友。”樊渊不悦地皱皱眉,做出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你呀,为人处世本就是大学问。罢了,也不急,有我们樊家兜着,慢慢学就是了。”樊湛拍拍樊渊的肩膀,“你们明日出关,就到了北流集了,那地方乱得很,一路可要小心。”
樊渊试探到这里,也没发现樊湛有哪里不对,似乎真的只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兄长。
“是,渊会注意的。”樊渊像是突然想起来,连忙道,“对了,羿族使节里有位扶罔案仪说是仰慕二哥你,托渊引见一二。”
樊湛笑意一敛,严肃道:“三弟,小心扶罔瑾。”
樊渊心里有些意外,面上不显,只茫然地询问:“为何?”
樊湛抿唇不语。
樊渊耐心地等待着樊湛的回答,装作没看懂樊湛无形中表达出来的拒绝回答。
终于还是樊渊耗赢了,樊湛犹豫再三才叹了口气,开口含糊解释了一下:“他对我们樊家不怀好意,你别理会他。好了,你别管他这件事了。明日你们就要动身,还是好好休息吧。”
樊湛也没告辞,直接转身就走,看起来十分不乐意提起扶罔瑾。
等到樊湛离开,樊渊才冷淡地说了声:“暗卫,去两个分别盯着樊湛和扶罔瑾,看看他们今晚有没有碰面,有情况就汇报给我。”
“是。”暗处传来一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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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斐瑄此次南下,明着是说代天子南巡,在旁人眼里,却是陛下即将亲政,所以要在亲政前找个由头把摄政王支开,好趁机收拢亲信将齐王的力量清洗一番。
因而这一时间,瑶京里的王公贵族个个都缩起来做人,生怕被清算误伤。也就寥寥几人知道,齐王南下其实是帮陛下办事。
自古以来,土地兼并就是历朝历代的大问题,土地作为重要财富基础,一直被贵族世家所争夺,为了获取更大的经济利益,他们甚至会利用限制法令的缺漏,让皇室统治受到威胁。于是便有了皇族对世家的打压和限制。而当皇族限制不住世家的时候,往往就是一个朝代接替另一个政权的时候了,与此同时新王朝也会进行土地的重新分配。
新朝处立的时候,这些资源刚刚被重新分配,暂时还算安稳。每当一个朝代的鼎盛时期过去了,问题也就随之浮现出来,如此循环往复。
元载帝就是一位立志改革以延续本朝气数的帝皇。而程斐瑄正是为了元载帝亲政后打算推行的变法而探路去了。
南方作为鱼米之乡,粮食的重要产出地,自然就是变法的重心所在,而南方世家又以林樊两家为首。
新后出自林家,选择和林家联姻也是元载帝强行把林家拐上贼船的手段之一。他们不得不为退让一部分利益以维系作为外戚的权势。
相比之下,樊家可就不好交代了。
毕竟,林家和樊家这次订婚又退婚的操作,怎么看也像是皇室对不住樊家了。
程斐瑄从淮轩出来,便到了青溪,即将拜访樊家。
正当此时收到来自樊渊的信,程斐瑄先是被樊渊难得的露骨给羞到了,后面等他兴奋地在小院子里跳完,他才开始思量扶罔瑾的事。
扶罔瑾这个人的资料他也了解过了,这个人是扶罔家族长的次子,听说出身也不高,母亲是个奴隶,但是他天资聪颖,又很会投其所好讨好人。加上扶罔族长子嗣单薄,他也没被彻底忽视,一路也算顺风顺水爬上来,混成了羿族王子的亲信。
按理说,他随和亲队伍来大虞之前应该从来没有见过樊湛,他对樊湛的关心确实很耐人寻味。
樊湛的方家妻子,留夏里羿族的势力,几次三番的挑拨离间和刺杀,樊渊怀疑樊湛的理由……
程斐瑄隐隐约约琢磨出来些什么,但是不敢确认。
他斟酌再三,才铺开纸,落笔回复。
待到信件写完,程斐瑄突然纠结了起来。总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呢。
樊渊说过,其实齐王殿下最是守规矩。这其实也和自小成长的环境有关,在亲生母亲去世,本人被养在一个半疯的贵妃底下的情况下,也没法不去注意规矩。所以不自觉中程斐瑄不自觉中就会乖乖地不做违规之事以及主动履行职责让人满意。
所以“夫君爱鉴”这种称谓最后还是被他乖乖地加在开头。

夫君爱鉴:睽违日久,拳念殷殊。予昨日已至青溪,登云崖楼,惜胸中无墨,难述其奇伟。闻君束发之时,在此楼做赋,才动青溪。有贩欲货以笔墨,悔未曾深研文辞,观之似懂非懂,然料想君行之作定然极佳,令其誊写此赋以做收藏。
……
另,扶罔瑾之事确也怪哉,若非君之仲兄已有家室,予窃以为……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樊渊一夜未眠,坐在床边上思索问题。
前世的孟君行只以为是自己的老对头在下绊子,从没想过方家早就勾搭上了羿族甚至不惜截断思亭关的求援,以至于他们孤军独守了那么久。
而现在,二哥樊湛的背后若隐若现的方家,和樊湛对扶罔瑾避之不及的态度,让他开始思索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何纠葛。
他在等暗卫的报告,不弄清楚真相,可对不起本该死去的“樊渊”和已经死去的孟君行。
窗户被轻轻敲响,看着翻窗而入的暗卫,樊湛忍不住想到:他好像知道为什么某人总喜欢翻窗了。
“扶罔瑾和樊湛大人确实碰头了。樊湛大人支开人去找的扶罔瑾,两个人很警觉一开始低声交流了两句,属下不敢靠近,只隐隐看出,樊湛大人似乎很生气。后面两人情绪稍微有些失控,才听清楚几句话。”
“他们说了什么?”樊渊缓缓转身看向回来的暗卫。
“樊湛大人说:把你的人从三弟身边撤回来。”
—————————
“把你的人从三弟身边撤回来。”樊湛恼怒地看着扶罔瑾,“不用给我装傻,尤其是那个颜秀秀,让她离我三弟远点。”
“君玄,你到底怎么了?”扶罔瑾似乎很是伤心,抓住樊湛的手质问,“为什么突然变了,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惦念我们之间的情义了吗?”
“我若不惦念旧情,现在就应该写信给父亲,告诉他方家到底是什么。”樊湛冷着一张脸甩开了他。
“难道我们之间非要闹到这一步吗?”扶罔瑾稍微冷静下来,也不再表现得很伤心的样子,反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那你就去告诉你父亲,到时候查下来,通敌叛国里也有你的份。”
“扶罔瑾,你以为我不敢吗?”樊湛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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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两人不欢而散,樊湛大人回房后,辗转许久才入眠。而扶罔瑾回去后,喊了几个人,吩咐人带着一封信离开了,另一个人追查送信人去了,属下就先回来禀报。”
樊渊慢慢地敲打着床沿,一言不发。
暗卫们僵在那里也不知是留是退。
“把这事和殿下也说一声,去吧。”过了一会儿,樊渊才开口吩咐了声。
“是。”
当所有人离开房间,樊渊才松了口气。
他开始搜寻樊渊记忆里关于二嫂的信息,但是能回想起来的非常少。
樊湛在留夏任职娶回家的方家小姐,迎亲的时候也没让人跑这么远,就在留夏布置了房产算做樊家。
这么多年,樊湛也很少回青溪,更没带过夫人回来。
樊渊忽然笑了,这么多年居然没人发现,扶罔的读音可不就是方吗?
或许从一开始,大虞朝十一世家之中的方家,就是羿族人。

樊渊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难免精神不太好,昨日只稍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江怀还好心问了一句。
樊渊只拿马上要离开国土有些忧心而搪塞了过去。
江怀不疑有他,还笑着抚慰了他两句。
北流集是个交界处三不管地带,因不在思亭关内,没有官府管辖,又不归羿族领地所管。
其内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大批的逃犯隐匿此处,还有走私交易,甚至住着打劫过往商队的劫匪。
过了这一段被作为两边缓冲地带的北流集,其实才算正式进入羿族。
樊渊以为足够小心了,却还是没想到扶罔瑾有这么大胆。
……
程斐瑄收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和“父亲”大人门口瞎转悠。
樊老大人不愧是曾经的刑部尚书,即使已经告老还乡,也一点不减当年风采。
对于元载帝的改革他相当不看好,樊家家族组成简单又不像林家那样牵扯太多利益。
所以他简直是毫不动摇地打着太极,就是态度很到位,行动没表示。
程斐瑄在青溪耽搁两天,本来还想谈完了再把樊渊的信交出去,现在也没法再谈下去了,还是直接给了吧。
哪知道樊老大人当着程斐瑄的面拆了信,先是摸了摸信的边角,那信确实是用樊家的纸写的,才稍微缓和地继续看信的内容。
然后程斐瑄受到樊老大人看犯人一样的眼神凝视。
“殿下可知我儿信中写了什么?”
程斐瑄摇摇头,倒也坦然。
樊老大人把信一甩,丢给了程斐瑄。
程斐瑄其实也挺好奇的,于是也没推拒就看了起来。
前面大概就是简单的问安,说了些关心的话,讲了讲简单的自己的生活琐事,一切都很正常。只有最后一句,樊渊在信里问,若想对齐王殿下下聘,聘礼当为几何?
程斐瑄当场绷着一张脸红了耳根。
还好樊老大人也没注意,只是气得问了一句:“不如殿下替我回答了?”
程斐瑄正在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因而看上去面目更加凶狠了,他咬牙半天才挤出来了一句话:“一文钱也不要,倒是嫁妆樊家想要多少?”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问出来,就是这表情和口气,听起来还有几分你们樊家别太过分的威胁的意味。
樊老大人一时没回过味道,还沉浸在宝贝儿子貌似被大灰狼叼走的气愤中,大灰狼叼走儿子肯定是为了威胁樊家妥协,皇家没公主居然直接让齐王上,太无耻了!
乍一听齐王这只大灰狼真威胁上了,樊老大人直接喊人把他轰出了樊府。
程斐瑄也没敢还手,一脸茫然地站在樊府门口吹了一会儿风。
开始反思人生。
然后他收到了暗卫紧急送过来的消息,差点要拔剑把送信来的人给一剑砍了。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滚。”怒火上来的程斐瑄晕了头脑,恐惧令他近乎窒息。
程斐瑄转身回了住所,一声交待也没有,骑着马直接上路。
一路上跑死三匹马,才算是赶到了北流集。
程斐瑄眼里满是血丝,他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找到人没有?”
“……还没。”知道齐王殿下已经处在发疯的边缘,几个属下都提心吊胆起来。
齐王殿下的凶残名头当然不全是因为谣传和他那张脸,而是齐王殿下的确非常容易烦躁失控。
“那些明显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但是羿族一口咬定是羿族流浪在外的流民。他们冲垮了送亲队伍的阵型,杀了几个人,甚至羿族王子也被伤了手臂,还有几个人被劫掠走,其中包括樊大人和扶罔瑾。暗卫不知为何被另一队人牵扯住,让樊大人被带走,请殿下责罚。”
程斐瑄面无表情地听着汇报,冷冷地问道:“去了哪个方向?”
“前一晚樊大人有派庚寅去追踪扶罔瑾一封信的去向,庚寅目前也失去踪迹了。属下怀疑正是扶罔瑾调来的骑兵。我们已经迅速在各个方向安插人手,这几天没有发现大部骑兵队伍出现的踪迹,可能已经打散混入北流集,至今还没有发现疑似樊大人的踪迹,应该还在北流集。”
“自己去领罚吧。”程斐瑄挥了挥手,“调更多人来这里,本王要去一趟北流集。”
“是。”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派人跟着我的信的那位想必就是你了吧,唉,想不到三弟你如此深藏不露,千算万算我终究还是差了一步。”扶罔瑾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樊渊。
樊渊现在看上去有些狼狈,衣服上沾了不少尘土,脖子旁边还架着一把刀。但是当他挺直身子坐在那里的时候,依然有几分潇洒风流的意味,青竹挺秀般的书生半分不落下风。
樊渊低眸看了一眼颈脖边的刀,唇角微扬:“二嫂当真太客气了。”
扶罔瑾并没有反驳这个称呼。
“你与君玄可真不像兄弟。”扶罔瑾神色不变,仔细端详着樊渊,“当时我还想不通为何颜秀秀成了颗无用的棋子,要不是打听到三弟和齐王殿下关系匪浅,这个未解之谜可能得到今天才想得到答案。”
樊渊轻轻挑眉,倒也不收敛他意外的神色。
既然提到颜秀秀,那么这个关系匪浅是什么样的关系也是十分明了的。可是能知道他与齐王殿下的关系的,只有寥寥数人,无论是谁,都说明重要的地方出了内奸。扶罔瑾就是想炫耀地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东西很多。
“二嫂邀渊来做客,想来也不是说这些的吧?”樊渊微微一笑,“有什么话,还是直说比较方便。”
“本来打算挑拨一下樊家和皇室的关系,现在看来结果倒也有趣。我比较好奇摄政王殿下愿意为你做到哪一步?我这个人也不贪心,坐地起价满天还钱,总能赚到一点点的。”扶罔瑾像极了狡诈的狐狸。
樊渊气定神闲地说道:“可是不论渊在齐王殿下那里价值几何,想必接下来你都要承担大虞的怒火。”
“错错错,是羿族要承担大虞的怒火,不是我们扶罔家,更不是我。”扶罔瑾哈哈大笑起来,“难道现在的大虞有能力斩尽杀绝吗?你们有良将?你们有精兵?不,你们只有险关高楼。能守住你们的大好河山已经不容易了,只要羿族的王承担足够的后果,想必我们还有机会呢。要知道最险的关从来是人心。”
樊渊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很多年后让大虞思亭关破的是早已散掉的人心。
“或者,你可以先告诉告诉我,齐王殿下在三弟你心中价值几何,让我在齐王那里好开价。家国天下与儿女情长,总是有一个度量的。”
樊渊做出思索的神色,想了想才回答道:“渊并不知道。”
他很难想象出来一个结果。
“不过看来在二嫂心中,家国天下更重要。”樊渊突然话锋一转,“不然不会借着二哥的信任做了不少事。”
“君玄若是知道他嘴里那个不懂事的三弟如此牙尖嘴利,恐怕是要大吃一惊的。”扶罔瑾并没有恼羞,隐隐有些默认的意思,“既然我们再这么说下去没有多少意义了,那就不谈了。”
扶罔瑾主动避让,起身拍拍衣摆:“好酒好菜招待樊大人,愿客人待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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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斐瑄和一干属下乔装打扮混进了北流集,分头打探扶罔瑾一行人的消息。
也许有几分故意,扶罔瑾知道程斐瑄亲自来了以后,就漏了行踪。
这是北流集的一家青楼,晚上处处莺歌燕舞,程斐瑄潜入其中找到扶罔瑾所在房间,推门而入的时候扶罔瑾端坐在座位上。
“殿下来得好快,看来我赚得不会小。”
“人呢?”程斐瑄的剑已经出鞘,剑锋直指扶罔瑾的喉头。
扶罔瑾拍拍手,屋内的帘帐被扯开,露出里屋的床铺,樊渊正安静地昏睡在其上。
蒙面人手持利刃同样指着樊渊。
“我与殿下说开来,我要求不高,劳烦殿下亲手写些东西。”扶罔瑾指了指桌子上的笔墨,“一封投诚信,夸夸我们羿族就行。一封召集书,骂骂你们小陛下就好了。最后印个手印,简单吧?”
程斐瑄冷冷地看着他,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像是地狱底端的魔鬼,随时会择人而噬。
但最后他还是缓缓将剑收回剑鞘,走到桌前,提笔开始写信。
扶罔瑾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被齐王这个疯子一样的家伙指着可真是挑战心脏的事。好在现在他应该还有理智,不至于真的突然冲上来同归于尽。
程斐瑄狠狠咬破手指,看了眼扶罔瑾,那眼神仿佛野兽盯上了猎物。
扶罔瑾看着他按下指印,才站起身走到门口,挥挥手让人去取信件。
擦肩而过的是一枚铜钱,死死钉在门框上。扶罔瑾站在门旁,一下子僵住了。
“放人。”程斐瑄压住信件。
扶罔瑾颔首示意人都撤回来,蒙面人开始集体往门口撤。
程斐瑄这才抬手,让人抽走信件。
扶罔瑾拿到信件就打算在几个人的保护下离开。
没曾想事情忽然又发生了变化。
青楼的客人抽出了利刃,姑娘拿起了刀枪,弓箭架起对准了目标。
里里外外三层的人手从人群中出现围住了他们。
“让你在暗卫里安插了人手,是本王的疏忽。但在这北流集,并不是你们羿族的天下,你以为本王真的插手不了太多吗?”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扶罔瑾忽然大笑起来,“唔,当年那位罗贵妃没有把你折腾死可真是太可惜了。”
被这么多人包围起来扶罔瑾却突然不紧张了,神色莫名有些癫狂。
“罗贵妃不行,那樊渊呢?我到要看看,你能不能再过一劫。”
一剑穿肩,虽然避开了致命的位置,却也是相当狠辣。
程斐瑄稳稳地拿着剑,慢慢将剑抽出来:“你很吵。”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放心,你的樊渊我可没动,不过是给你准备了份大礼。你留我一命也没用了,给樊渊的药我还有点剩余,刚刚那么多人围上来,我干脆自己吃了。”扶罔瑾依旧笑个不停,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想必接下来我就会……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缓缓倒下。
“真的很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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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斐瑄走到床边,他刚刚伸出手碰到樊渊,樊渊就忽然睁开眼睛,一个翻身使了巧劲把他压制在身下。
程斐瑄眨眨眼,稍微缓和了神态,轻声喊了句:“君行?”
樊渊一愣,却一手按住程斐瑄的咽喉,神色警惕地喝道:“让你的人都出去。”
程斐瑄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倒也很配合地开口道:“你们都出去,本王和樊大人有事有谈。”
暗卫们表示十分理解地带头指挥着大家离场守在门外。
“本王?你是什么人?”樊渊喘息有些急促,手上稍微加重了力气,让程斐瑄有点难受。
但是这点难受还不至于让人受不了,最让程斐瑄受不了的是,樊渊的质问充满了陌生感。
“君行,你怎么了?我……我是……程斐瑄。”程斐瑄有些慌张。
“程斐瑄?”樊渊反问了一句,呼吸更加急促了,他用力摇了摇头,好像很难受。
程斐瑄意识到他的状态非常不对劲,担心地动了动,想抱住他,没想到樊渊突然俯下身一口咬在了程斐瑄的肩膀上。
神态癫狂的樊渊扯开了程斐瑄的衣物
不得章法地到处乱啃。
面对明显失去理智的樊渊,程斐瑄也没挣扎,还配合地抬了抬腰。
即使后面的动作相当粗暴,他也只是担忧地想着樊渊的情况。
樊渊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的手还搭在程斐瑄腰上。看着眼前人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也不难猜到发生了什么。
樊渊犹豫地坐起身,抬起手默默地把一双手移到了自己面前,翻来覆去得又看了一遍。然后用手摸过自己的脸。眉骨,眼眶,鼻梁……
一切都不对。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程斐瑄因着连续几天赶路加上被一番折腾,疲倦得很,此时也没被樊渊的动作惊醒。

樊渊越过程斐瑄下床后,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才回头看向床上的人,神色有些古怪。

这个和他一夜春宵的对象还在毫无警戒心地沉沉睡着。

其实他醒得挺早,只是被人架着一把刀在脖子旁边,所以一直装着没醒过来。

屋子里的事他也听了全程,隐隐约约猜到有人在拿自己威胁什么人。羿族和大虞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看来他是落在了羿族人手里,有人拿他和大虞什么人在做交换。

思亭关刚刚城破,他会落入羿族人手里也不奇怪。只是思亭关一破,羿族人不是应该忙着南下攻城吗?怎么有功夫在这里搞些阴谋诡计。

这个“殿下”是谁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哪位殿下有功夫跑来偷偷交换他回去。什么罗贵妃,更是听都没听过。

他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亢奋起来,身体里的血液在燃烧一样,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保持正常频率。

直到那个人向他靠近,他才趁机制住对方。

很好,眼前人他确实从没见过,至于这人为何能叫出他的名字,他也很疑惑。

叫程斐瑄的殿下?这个名字如果没记错的话,怎么和百年前流萤尉的创始人齐王殿下的名字一模一样?

彻底失控后,樊渊还没意识到这身体已经不是孟君行的了。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是借尸还魂到一百年前了。这里这么多人,齐王当时明显可以拒绝当时已经失控的自己从外面随便喊个人来帮忙,齐王殿下却并没有这么做,从羿族拿他威胁齐王来看,他这是成了齐王殿下的情人?

如果真的是那个齐王,那好像也说得通为何齐王终身未娶,原来是爱好男色。而且这么巧,这位齐王殿下的情人也叫君行?

齐王殿下的情人,这可是正史野史上都没有见过的神秘人。如果不是自己给借尸还魂到这身体里,樊渊可能还有闲情逸致想研究研究这个神秘人的来历。

樊渊想不起来半点关于原主的事,没有记忆,也没办法确定自己能不能在齐王面前扮演他的情人而不露出马脚。外面有人守着,他应该是逃不出去,之前已经表现出不对劲的地方了,干脆就装失忆好了,就是不知道原主性情如何,能不能糊弄过去。

这么想着,樊渊打开了房门,刚刚跨出门,蒙着面的暗卫就从不知从哪里出现了。

房门口果然有人守着。

这些流萤尉前身的皇家暗卫,看见了他也表现得十分恭敬。

“大人有何吩咐?”

“能烧点热水来吗?”樊渊实在想不出来齐王的情人应该是个什么样的性情,只能试探地说些简单的事。

暗卫毫不意外地表示已经准备好了,马上送过来。

暗卫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且对这种床事见怪不怪。对他的指示也能接受,并不排斥。

那可更难办了,枕边人最是容易被看出不对劲。他现在命令这些暗卫把自己送走会不会有用?不,不能依靠齐王的属下逃跑,这样更说不清楚了。

热水很快就被送来了,还附赠了两套新衣服。

程斐瑄感觉到屋子里进了外人,也慢慢转醒过来。

樊渊刚把暗卫们请出去,回身就看见齐王殿下拎起地上被撕碎的衣服皱了皱眉,似乎很不开心。

天地良心,程斐瑄对天发誓,他真的没有!!!可惜此时谁也搞不清楚谁的心理。

樊渊不敢先开口,怕说多错多。

程斐瑄抬眸看向樊渊,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樊渊仔细辨认着齐王的神色,感觉到对方的关心应该是真的,只能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无妨。”

程斐瑄看衣服不能穿了,也没纠结太久,直接起身走向浴桶:“一起洗洗?”

樊渊知道这么大的桶洗个鸳鸯浴完全没问题,但是他还是有点不太能接受。

何况眼前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樊渊有点不能直视。

程斐瑄看出来樊渊不说话就是在拒绝,虽然有点失落,但是还是很贴心地说:“君行你先洗洗吧,我再喊一桶水来。”

程斐瑄伸手去够送来的新衣服,看样子打算就这么凑合着出门喊人。

樊渊连忙拦住了他的手:“不用了,一起洗吧。”

说完直接解开腰带,淡定自若地开始脱衣服。

不管怎么说,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十分亲密,要是拒绝肯定不对劲。不就是一起洗个澡吗?都是男人怕什么。

这桶确实大,两个人一人一边中间还有点空位子,一点也不挤。

程斐瑄盯着樊渊看了一会儿,把樊渊看得浑身不自在。

“殿下在想什么?”

“我在想君行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樊渊一个愣怔,然后飞快进入状态,微微垂眸避开齐王的直视,用一种惶惶不安的口气说道:“没多少。”

程斐瑄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明明知道君行在演戏,但是这种口气让他根本不好意思问下去。而且从演出来的这种状态看,不是没多少→_→怕是一点也不剩了。

完了完了,一朝回到比刚认识的时候还惨的状态。

程斐瑄用手指撩起额前一缕碎发,纠结地看着樊渊:“君行,你……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口气。”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樊渊觉得不愧是齐王,果然很难对付,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不过他肯定十分了解自己的情人,所以也许齐王的情人不是这种性格的?他从原身的手就可以看出原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以为是这种样子的。

那换一个?齐王殿下喜欢的应该不会这么普通,可能会比较有个性?

“殿下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口气?”樊渊这次口气稍微镇定了点,有了那么几分云淡风轻的味道,还拖长了音,带了点调戏的意味深长。

程斐瑄眨眨眼,开始怀疑人生。

“不要怕我,君行,你这样我有点难受。”程斐瑄捂住心口,确实觉得心口发闷。

不知为何,樊渊也觉得心头一颤,不由自主自然了起来:“抱歉。”

很抱歉占据了你情人的身体。

程斐瑄连忙摇摇头,非常自责地说道:“不,你不用对我说抱歉。如果不是我疏忽了,你也不会……”

“具体是什么情况?”樊渊冷静地问道。

程斐瑄双眼一亮,松了口气,忽然觉得君行终于正常起来了。

程斐瑄一边简单擦拭一边开始给樊渊介绍情况。

两个人有问有答。

樊渊发现好像齐王殿下心情愉悦的时候,都是他没有刻意控制语气的时候。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难道齐王殿下的情人,和自己是一个性格?

果然他接下来两个人的交流自然了很多,仿佛从来不存在失忆这事一样。

等简单的交流完,樊渊起身出来,换什么新衣服的时候,发现齐王殿下还在水里,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殿下?”

“咳咳,君行,你能不能帮我一把,把后面的东西弄出来?”红着耳根的程斐瑄捂着脸,提出了请求。

“……”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47. 看着眼前的思亭关,樊渊心情有些沉重。

从齐王的介绍中他已经知道自己这具身体的身份,但是据他所知,樊家公子樊渊明明是出很有名的故事里的悲情角色,结果他的情人不是颜秀秀而是齐王殿下?

是他看到的历史是被篡改过的文字,还是在他来之前已经有什么因素改变了历史?

羿族与大虞的这一次和亲也是他从没听说过的。

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以至于樊渊没法利用自知的过去来演绎新的身份。

更奇怪的是,齐王殿下程斐瑄似乎一点也没发现他的改变。按理来说,即使失去记忆,一个人的性格和行为方式是不易变化太大的。但是只要他一伪装起来,齐王殿下就总能发觉出来不对劲,仿佛……仿佛在齐王殿下面前做真正的自己更自然一点。

这次和亲队伍出了这种事,送亲的人全部退回了思亭关,这亲事能不能继续还是个问题。大虞要等待羿族拿出一个态度,来决定和亲的最终结果。

所以他的行李什么的都被带回了思亭关,而作为从劫匪手中被救回来的幸运儿,樊渊也被程斐瑄带到了思亭关。

“你的二哥是思亭关守备,离家已有五六载,与你近日才见过一面,应该不难忽悠。”程斐瑄偷偷勾住樊渊的手指,似乎在确认什么,“他和扶罔瑾有点说不清的关系,君行你注意点就行。”

樊渊听着程斐瑄事无巨细地低声给他介绍情况,心中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有了一个同谋,在和你一起出任务。他清楚你的底细,因而你不需要对他隐瞒,而他会尽全力帮你一起隐瞒别人。

齐王程斐瑄,真是个奇怪的人。

又或者他已经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樊渊,又因为什么原因需要自己的情人是樊渊这个身份,至于到底是不是本人其实并不在乎?

樊渊无法不去用恶意揣度这个莫名其妙就和他发生了亲密关系的陌生人。

程斐瑄本应该在南边巡查,此次是暗中前来,所以入关前做了乔装打扮。没有用齐王殿下的身份跟随在樊渊身边,而是换了个暗卫身份。反正有人问起来,最终解释权归齐王所有。

樊渊当时看着齐王殿下穿上一身暗卫服装,在他面前毫无违和感地单膝跪地,拱手拜道:“属下丙戌奉齐王殿下之命,前来保护樊大人。”

忽然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樊渊差点有种他还是正在听属下汇报的流萤都使的错觉。

“殿下此时不应在留夏逗留。”明白程斐瑄是打算在思亭关停上那么一段时间搞出来一个身份,樊渊不由自主地摇摇头,温和却又不容质疑地说道。

说完他才觉得自己口气不对,都怪交流下来太自然了,一时半会儿居然被带偏了。

程斐瑄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反正我被你爹轰出去了,短时间也没法和他谈,还不如在这里多看看你。”

樊渊恍然大悟,对了,他怎么忘了!元载帝变法,最需要得到林樊两家的支持,林家已经有了皇后,所以在樊家没女儿,皇室没公主的情况下,齐王殿下自然只能亲自下场。

后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挑拨离间的事,才导致樊渊去世,樊家与皇室关系僵化。

所以齐王殿下并不在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樊渊,他只需要这个身体是樊渊就行了。

看着齐王殿下顶着凶戾的脸,说出害羞的话:“这么久没看到了,我……我想多看看。”

樊渊忽然觉得真是难为齐王殿下了。不愧是他们流萤尉的创始人,这为国“捐躯”得毫不犹豫啊。

如果程斐瑄知道,肯定喊冤,六月飞雪的那种。

“那辛苦殿下照顾了。”樊渊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是真的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一笑刹那花开,春暖冰融,程斐瑄不由看痴了,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君行——”

樊渊被他这么一唤,愣住了。这声音里的情感不似作伪,倒颇动人心,正好樊渊的字与他的名相同,这么喊,他有些分不清。

或许齐王殿下对他的情人虽然有利用,但是还是真的有感情的?

想不通的樊渊抽回手,果断转身:“好了,赶紧入关吧。”

樊渊回来的时候,一律对外说是皇帝陛下派来暗卫跟随送亲队伍,此次官员被劫掠,暗卫出动将人解救出来并送了回来。

他的二哥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看望他,激动地把他一把抱住:“还好三弟你没事,不然我真是无颜见父亲母亲了。”

程斐瑄躲在一边,偷偷看着他们。

他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到樊湛,怎么说也是君行的二哥,看样子也确实真关心着弟弟,如果不是他和扶罔瑾的关系搞不太清楚,可能他就直接上去叫二哥了。

樊渊只能安慰道:“二哥不必忧心,我很好。”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樊湛松开他,拍了拍樊渊的肩膀,愧疚地说:“都怪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扶罔瑾其实就是我娶的方家旁系小姐。”

程斐瑄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扶罔瑾好厉害,居然成功嫁进樊家了?他居然没被轰出来?他怎么做到的???

“当年我也不知道他是羿族人,只以为他的母亲是羿族人,因而有一点羿族血统。我曾经救过他,他说他是因为生母身份受到排挤,我……一时心软,收留了他。”

樊渊隐约记得齐王提过,樊湛是庶出,生母是樊家夫人的陪嫁丫鬟。

当时樊夫人嫁入樊家多年未出,樊家本就子嗣单薄,一时心急打发陪嫁丫鬟去侍寝。谁知道没过多久,樊夫人自己就被诊断出有三个月身孕。所以最后樊家大哥和二哥其实只相差几个月,两个人同期长大,虽然家里很和睦,没什么勾心斗角,但是受到的重视不如大哥樊溯也是不可避免的。

与其说是心软,不如说是物伤其类。

“后来我们互生情意,他的妹妹和一个流民私奔,他干脆顶替了自己的妹妹的身份嫁入樊家。不过后来我才知道一切都是编好的故事。”

的确,所有的身份都是故意按照樊湛的身份设置的。

樊渊点点头,赞同道:“二哥不必自责,有心算无心,也是难免的。”

樊渊在这里仔细倾听的时候,程斐瑄的思维已经发散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青溪樊家,思索难道嫁入樊家的秘籍就是女装?

樊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后来发现了他的身份,写下休书和他断绝来往。我知道了他借我的名头安插了不少人在你那里,这事二哥向你道歉。那个颜秀秀你能发现她不对劲,二哥很欣慰,但是,你怎么和齐王走到一起去了?”

“????”樊渊一愣,齐王殿下不是说二哥不知道的吗?还有,这个历史上有颜秀秀?齐王殿下刚刚并没有提过。

樊湛说着递过来一封信:“齐王南巡,带了一封你的家书给父亲,父亲看了以后写了封急信给我。写信的时候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出事了,他写信送不到羿族那边,就叮嘱我你回程的时候好好和你谈谈,并且把这封信交给你。”

樊渊拆开信,快速阅读了一遍。

字迹潦草,看出来写得很急,很气愤。

内容倒是不难猜到,无非就是说了一遍齐王殿下不是好人,把他狠辣事迹全部说了一遍。然后最近皇家在拉拢樊家,齐王殿下不安好心,并非真心,要离他远远的。

这和樊渊猜测的也符合,齐王殿下有很大可能因为这个而接近原主,就像扶罔瑾刻意接近樊湛一样。

原来樊湛讲出来这些,还有个用实际警醒自己的目的。

只是看齐王的表现,樊渊自认看人不差,不是齐王演技太高超,就是可能接近着接近着真的产生了点真情实意。

原主真是留下好大一个烂摊子,齐王殿下不太好甩啊。

“此事,我自有定夺。”樊渊收好了信,齐王可就藏在旁边,直接说我会断绝关系好像不太好,只能拖延过去了。

樊湛忧心忡忡地看着樊渊:“若是你真心喜欢,那人也确实心思纯粹,你要娶什么人,父亲也不会这么坚决。可是生在皇家,就是天生的阴谋家,没有一个真的干干净净的,干净的也活不到今天。你自幼闭门读书,不通世事,父亲也是担心你被骗了。你好好休息,再想想。”

樊渊又看了一遍书信,确实,信件的口吻像是在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儿子,仿佛在父亲和二哥眼里,樊渊应该真的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书生。可齐王殿下表现出来能接纳的樊渊,绝对不是这样的。

究竟是因为长辈身份使然,还是因为……樊渊这个人本来就有问题?

送走樊湛,樊渊拿着父亲的信,仔细观察着。

程斐瑄偷偷从暗处走出来,委屈地蹲在樊渊脚边在地上画圈圈。

“君行,我发誓,这是污蔑!”

齐王殿下张牙舞爪地控告着樊老大人,看着很凶,可是又委实没什么气势。

樊渊忽然有种想逗一下齐王的冲动。

“齐王殿下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信血亲还是信你?”樊渊瞅了他一眼,几乎是坏心眼的脱口而出。

程斐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低下头不再说话。

樊渊也觉得自己逗弄得有些过份,沉默片刻才说道:“是我失言了。”

“没事,你以前就是这样的,明知道我性子急,还故意一弯三绕的。”程斐瑄突然笑了笑,“君行可真狡猾,总是把自己藏起来,看来很爱和我玩捉迷藏。算了,大不了,我再找你一次就是了。”

说着还冲樊渊眨了眨眼。

蜻蜓点水,轻盈掠过。

樊渊心头一动。

楼主:云舞寒江  时间:2019-12-22 17:35:39


楼主:云舞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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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主攻

发表时间:2017-01-17 23:39:00

更新时间:2019-12-22 17:35: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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