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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就是,你说这同样都是老师,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一个是千人唾弃,一个是万人景仰,一个是阴险下流,一个是高风亮节,唉。虽然说,要是评选十大混子,我肯定排名前三,不过我还是很感激刘老师的,至少人家给我们树立起来的都是正面的榜样,说的话都是激励人的。什么叫恩师?刘老师那样的就是恩师,对不对,桂卿?”
“是啊,一个让学生永远怀念的老师才是一个好老师。能碰到这样的好老师,确实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晚上的喜酒喝得非常精彩,忠良的伙计们,尤其是永华陶瓷厂的工友们,狠狠地调戏了一把新娘子王欢,那个在县城东胜超市上班的中等姿色的美女。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1章

李宪统和冷宏伟两人补的喜酒不在同一天,桂卿可以从容不迫地去喝。宪统特意安排他,补的喜酒他也得去参加,不然就是不给面子,不够意思。如此,他只得恭敬不如从命,花一份钱喝两回喜酒。
冷宏伟的婚礼主场是在农村老家举办的,城里的场随女方的主场进行,一切按城里的规矩和程序来。本来按马静茹的意思,两家的亲戚朋友都集中到一个酒店,搞一个大场就行了,麻烦也就麻烦一回。但是冷宏伟坚决不同意这种做法,他说如果不在农村老家举办,那村里谁知道他结婚了?另外,他家除了本家之外,很多亲戚也都是农村的,他们来城里参加婚礼很不方便。其言外之意也很明显,那就是他怕家里的穷亲戚们在女方的客人面前丢脸。马中俊当然赞成冷宏伟的想法,他也不愿意两家的事搅合在一块,他好歹也是领导干部,大小也是官,他实在是不想让女儿的婚礼办得有任何瑕疵,他怕留下一辈子的遗憾。最后,翁婿二人协调一致,冷宏伟在老家办主场,马中俊在城里酒店办补场,新人的同事全部参加补场。
补场的时间定在晚上,地点就在县政府对过的金鼎轩餐厅,大家都熟门熟路的,既好来也好去。天色还早着呢,马中俊夫妇就衣冠楚楚地站在金鼎轩迎客厅里恭候大家了。许多和他们交情比较深的客人都说,老两口打扮得比小两口都俏,这话惹得马中俊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心里一派莺歌燕舞喜气盈盈。俗话说,好闺女不如好闺女婿,好儿不如好儿媳妇,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闺女婿,何尝不是女方父母人生的一大幸事呢?何况马局长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站在外边迎宾的新郎官冷宏伟,一米八的大个子,身着藏青色西装,脖子上系着鲜亮的粉红色领带,显得异常挺拔伟岸。他颧骨两边跟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颗颗粉刺此时也害羞一般着意隐藏了起来,只留下星星点点的黑影标示着他们还没完全退出历史的舞台。由于身高的优势,他那翘起的丰满臀部也就不那么惹眼了,当然,这也要归功于西装的掩饰。如果男人臀部的丰满预示着智慧的发达,那么冷宏伟绝对会是青云县少有的智者。当他站起来时,桂卿时常担心他会因为重心不稳而仰面倒下。不过好在他们只是在一起打过几回牌而已,而打牌都是坐着的时候居多,所以并不存在后仰摔倒的危险。
冷宏伟柔情蜜意地挽着的新娘马静茹,身高一米六左右,体态羸弱纤细,各部位比例协调精致,倘若不看面部的话,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否认她也是一位窈窕淑女。但是,当她转过脸来,旁人得以一睹真容时,恐怕绝大多数人又都不会否认,这是一张让人引不起任何兴趣的脸。所有的语言都难以描述这种乏味异常平庸至极的脸,葱头一样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扁扁的颧骨,冰溜子一样的下巴,应付差事似的单眼皮,随心所欲长着玩似的耳朵,漫不经心快要溜达出岗位的眉毛,还有那粉底也掩盖不住的点点雀斑。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也真难为了马局长夫妇了。另外,马静茹尽管长得没有一点姿色,但是却并不属于丑陋的行列,因为那是一种比丑陋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容貌。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娶马静茹做老婆,把自己的大部分人生葬送在这位千金手里,想想都恐怖。”桂卿和新郎新娘打过招呼之后不禁暗想。
“平时我最恨以貌取人了,”同时,他又暗自感叹道,“今天怎么偏偏就干起以貌取人的勾当来了呢?看来,要保持一种良好的美德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过有一点,我虽然不会神机妙算,也不太了解马静茹,但是我还是敢肯定,她应该是属螃蟹的,不容易交往,尽管现在她笑得还不错。我不会看走眼的,我相信她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可爱而又可怜的冷兄啊,以后你就和她胡缠去吧!”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这事他还真是有点想多了。就算是他口味重,品位特别,能对马静茹下得了手,人家马局长还真看不上他呢。原因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他家的经济条件实在是太差了,任谁都会觉得他无疑是那种三年五年都拔不了穷根的人,至少马局长是这样认为的。
有一回,他不在办公室,马局长和渠玉晶闲聊,谈到了他找对象的事。马局长就问渠玉晶:“你知道小张家里的情况吧?到底怎么样?”
“马局长,怎么,你想给他介绍对象?”渠玉晶笑道,傻得天下无双了,“那好啊,据我了解,他还没女朋友呢。”
“哼,”马局长不置可否地笑笑,然后摆出一副无心提起这事的样子道,“实话告诉你,我觉得那个小冷稍微有点不靠谱。虽然我也说不上来他具体哪里不好,但是我还是心理疙疙瘩瘩的,不大舒服。哎,为了静茹的事可把我给愁坏了,现在找个稍微好一点的小青年怎么那么难的呀。嗯,我说到哪是哪,你也别多想,我看这个桂卿倒是挺不错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块好材料,要是稍加雕琢雕琢,孬好再跑跑送送,肯定能成点气候,或者干出点名堂出来。就是不知道他家里是什么情况,父母和兄弟姊妹都是什么人。”
“她好像有个姐姐在北埠,不过已经出嫁了。还有一个哥哥,也在北埠一个私人的什么公司里干,算是打工的吧。他们姐弟三个都是大学生,这一点倒是很稀罕,在农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至于经济条件嘛,说实话我看很一般化,恐怕说不上有多好,不过小张这个人好像也不大讲究这事。”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在街里没有房子吧?”马局长两眼死死盯住渠玉晶,单刀直入地问道,“或者你听说他家里打算给他在街里买房子了吗?”
“房子?”渠玉晶感觉有些意外,“马局长,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街里的人家买个房子也不容易啊,别说他一个农村的小青年了。据我了解,他在老家也没有什么新房,现在还和他父母住一块呢。”
“噢,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马局长像个伟大的先知先觉一样,随口嘟囔道,“唉,看来是真没有缘分啊。”
“马局长,你们家静茹从小娇贵惯了,恐怕吃不了那个苦,让她到农村去住,比杀了她都难。”渠玉晶有口无心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马局长已经皱起了眉头。
“其实小冷这个人吧,”渠玉晶继续有一说二地渲染道,“综合起来看还是不错的。他是有些小缺点小毛病,但是那也是条件好给惯出来的呀,对吧?你想想,为什么小张就那么勤快能干,那么自觉自愿呢?原因很简单啊,他没有摇骚的资本呗!说句难听话,在城里他认识谁啊?他要是不卖力地干活,不对人甜敬热情的,他还能在单位站住脚吗?别人还不得把他吃了啊?”
马局长点头不语,故作深沉。
“冷宏伟别管怎么说,”渠玉晶接着道,“至少他在城里买好房子了,有工作、有房子、有个头,你说啊马局长,咱还要什么条件啊?作为一个男的,有了这些条件这还不行吗?再说了,有你马局长在他身后罩着,他以后混个一官半职那还不给玩似的,你说我说的对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哼,马中俊啊马中俊,”言罢,渠玉晶用自鸣得意的目光斜楞着看了几眼马中俊,同时心想,“他还好意思这山望着那山高?他也不仔细看看马静茹什么素质,冷宏伟什么素质。人家再不济也是个大学生,总比他家那位三不拉四不拉的烂学校毕业的马静茹强吧?凭良心讲,人家冷宏伟能相中他闺女就不错了,他还挑三拣四的,真不知道他脑袋怎么想的。我敢拿脑袋保证,冷宏伟但凡有点眼光都不会看中他闺女马静茹的。这小伙子也是,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居然答应这事了,看来还是被马家的权势给迷惑了。”
经渠玉晶这么一说,马局长又一次坚定了招冷宏伟做女婿的信心和决心,他从那之后就彻底放弃了对桂卿的一点点幻想。本来那幻想就不切实际,虚无缥缈,当然经不起渠玉晶一番充满煽动性的演说的冲击了。他甚至都恨自己,女儿和冷宏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他怎么还会鬼迷心窍地又起了这个临阵换将的念头呢?
他很快就失去了和渠玉晶继续聊天的兴趣,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会报纸就走了,他边走边想:“白白让渠玉晶取笑了一顿,太不合算了。这个女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的想法给捅出去了,我真是太鲁莽了。唉,从她身上打听消息快,泄露出去消息更快。代价啊,这就是冲动付出的代价。我都年纪一大把了,还是不能接受教训,还没学聪明。”
如果桂卿知道了马局长和渠玉晶的聊天内容,他一定会告诉自己:“就算他看上我,老子还未必看上他呢!对于条件好的女孩高攀不上,其实我并不在意,也从不自卑,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攀高枝的想法,压根也没往这方面想过。什么千金公主,就是比马静茹再贵重千倍,漂亮万倍的女孩,只要我看不上眼,就绝不会屈从,更别提趋炎附势奴颜婢膝地去巴结了。但是,如果有些人自以为是地妄自揣测,以为我一定会见杆就爬,给梯就上,一定会心急火燎地去攀龙附凤,那绝对是我不能容忍的,那是对我最大的污蔑。我宁可站着死,也不会跪着生,这就是我的态度。”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可惜,根据他的秉性推测出,当他面临上述情况时一定会发出的感慨,是没有机会去呈现了,因为人家的谈论都是私底下进行的,并且巧合的是,一向快嘴獠舌头的渠玉晶这次竟然保住密了。
冷宏伟搂着马静茹,不时用手去拂拭她头上的一些小碎屑,显出一派浓情蜜意和谐恩爱的意味,毫不避讳不断进来的客人。桂卿努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想法,竭力想象着白娘子和许仙深情对望的画面,还有贾宝玉和林黛玉共读西厢的场景,然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离开这一对新人,向执喜的大老总问清楚了座位后,向餐厅里面走去。
结婚是件勇敢的事情,冷宏伟不愧为一个真的勇士。
喜筵很丰盛,连海鲜都上了,这是一般婚宴上吃不到的。比李宪统补场的标准要高不少。“这就是官和民的差距,它无时不在,无处不在,你躲不开,也绕不了。”桂卿想。
寻找房间的时候,桂卿在走廊上碰见了苏庆丰。虽然他们已经好久没见面了,但是一照面就都倍感亲切和善。苏庆丰的右手有力地握住桂卿的右手,比和一般人握手的时间要稍微长一些,桂卿感受到了对方真挚的热情。一道默契自然的友情之光迅速笼罩了桂卿全身,此时他才真正体验到了婚宴的喜庆气氛,而此前他对于这种充斥整个餐厅的喜庆气氛是非常麻木的。
其实只要稍微留意一下就能发现,整个喜筵的房间安排完全是按照客人的社会地位和远近亲疏来进行的,其中级别大小是最主要的参考因素。科级干部和非科级干部要分开,正职和副职也要分开,领导和驾驶员要分开,拜把子兄弟和普通朋友要分开,男方的客人和女方的客人要分开等等。还有一桌安排得比较隐蔽,那帮客人来得也比较“准时”,他们严格按照比喜帖上标注的时间晚半个小时的老规矩来,因为他们是县级干部,是最尊贵的客人,他们日理万机,能来就是一种天大的恩赐,也为主人脸上增添了无限的光彩。可以想象得到,喜筵过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马中俊夫妇都会在适当的场合赞叹和炫耀,“那天,那个谁谁谁都来了,很给面子。”
都说喜酒喝了不腰疼,不过桂卿并没多喝,而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席间,他应桌上一个客人的要求,出去查看新人敬酒进度的时候,在走廊里又碰见了苏庆丰。苏庆丰端着酒杯,面庞红润,一望而知兴致很高,显然他刚串完桌回来。
苏庆丰把桂卿招呼到身边,然后拍着他的肩膀道:“兄弟,给你下个口头请帖,我就不再专门给你打电话了。明天晚上六点,在司法局小白羊那儿,几个要好的伙计聚聚,你也来参加,到时候带你认识认识几个人,以后好加强联系。”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点头称是,连说几个“一定去”,然后迅速跑回自己房间,端了一杯啤酒出来,和苏庆丰碰过之后,一饮而尽。酒是凉的,但心是热的。“想不到都不在一起工作了,人家还是这么热情,还是这么照顾自己,真是个难得的好人啊。”他一边品味着啤酒的清爽和甘甜,一边咀嚼着对方递过来的朴实醇厚的友情之果。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2章

次日下班后,桂卿在单位磨蹭了一阵子,又在洗刷间洗了把脸,就提前一点赶去小白羊了。苏庆丰已经提前电话告知房间号了,因此他到了地方之后径直去了二楼一个包间。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他还刻意看了一眼上次他和白郡、晓樱吃饭的位置,心里由衷地感到一阵温暖,仿佛被农历三月的微风吹过一样。
屋里的客人已经来了一大半,由此可见这些人和苏庆丰的关系很到位,不介意早来等候的客人才是关系好的客人。未等开席喝过三杯开场酒,苏庆丰就热情地把桂卿向其他几人作了介绍,同时也向桂卿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番他的那帮好友们。这是一个纯粹私人性质的聚会,因而来客们的工作单位比较杂乱。
一个叫彭理国,高高胖胖的,戴着个金黄色金属边眼镜,年纪和桂卿相仿,或者约略大个三四岁,说话坦坦荡荡简洁利索,看起来一副没有任何心机的样子,他在北沟乡中学教书。
一个是黎遇林,就是北沟乡的党委书记,挺着个腐败的肚子,戴着个度数极低的装饰性的眼镜,一副油头粉面但是又很精干的样子,满屋人就他话最多,声音也最大。
另一个是北沟乡的乡长,叫王卫东,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中等个头,一脸的怯生生之态,满眼的恶狠狠之意,一张国字脸黑中透白,白中带红。如果他的每一段人生经历都用一种颜色代表的话,那么他以前所有的重要经历都毫无保留地喷写在了他的脸上,黑色代表贫苦和艰难,白色代表虚伪和奸诈,红色代表霸道和野蛮。
还有一个叫邵继清,是团县委书记。他年纪不大,个头很矮,白白嫩嫩肥肥胖胖的,穿得可谓衣冠楚楚不同凡响,眉宇间偶尔流露出一股平常胖子脸上很少见的咄咄逼人的英气。少年得志、年轻有为、前程远大等这些字眼用在他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当然如果再加上“他一定由一枚幸运的受精卵发育而来的”这句话,那就更恰如其分了。他想和众人打成一片,却又有点放不开手脚,把握不好分寸,因此就索性端着架子尽情享用着别人因为他的位置而对他产生的那些自然而然的看法和感觉,虽然不免有些生硬、做作和勉强,但是因为他掩饰得极好,所以旁人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多年轻的政客,一个当官的好胚子。”桂卿冷眼看了几眼邵继清,非常本能地想道,他不喜欢这个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再有一个是位女流,县妇联 康丽萍,比团委书记要大几岁。她姿色平平,个头一般,留着齐耳短发,长着一张难看至极的四方形大饼子脸。幸好又有一双顾盼风流的丹凤眼,在危难之时大显身手,奋不顾身地挽救了她那差点被造物主毁掉的面容,才不至于让初次见到她的人晕掉。那双居功至伟的眼睛似乎格外地会说话,因而在功能上大有取代嘴巴的趋势。她那对丰满雄壮的乳房也不甘人后地急着要和她脸上的那双眼睛遥相呼应,彼此衬托,因而越发显得夺人魂魄了和沁人心脾了。
当然,任何大一点的酒场都少不了几个打酱油凑数的,这些酒桌上的丑丫多是些机关里的普通人,都长着表情一致的脸,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的突出特征,因而桂卿并没有把他们记牢。他之所以对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印象不深刻,主要原因并不在于这是初次见面,也不在于他们一直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现,而是因为他和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风云人物一起吃饭,本事就有很大的压力。这社交压力一大,自然就使他把席间不重要的人物给忘掉了。在一个不怎么繁华的小县城,这些县直部门和乡镇的头头脑脑们,那绝对是耀眼的明星,是任何时候都不容忽视的诸侯和霸主。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经济条件,他和他们都差得太远,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虽然大家都同在青云的蓝天下工作和生活。如果不是苏庆丰特意安排,平日里他是根本没有资格与这些能够在青云呼风唤雨的人在一个桌吃饭的。甚至,在很多场合他们都不会正眼看一下像他这样的小兵蛋子,尤其是农村出身的毫无背景的新兵蛋子。
“站在山巅和站在山脚下的人,虽然所处的位置不同,但是在对方眼里都是同样的渺小。”他不得不默默背起一则他从前看到过的心灵鸡汤来调节一下自己微微局促和紧张的心理。
“其实,算起来我也不过是来凑数捧人场的,何必对这些大人物太在意呢?反正我既不是主角又不是核心,跟着吃好喝好就行了。他们怎么看我,怎么想我,关我什么事啊?我既不找他们办什么事,又不想从他们身上捞什么巧,我干嘛要畏惧他们啊?所谓人不求人一般高嘛。”他就这样鼓励着自己,防止不小心把胆怯和畏惧泄露出来。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不多时,客人全部到齐,咸鸭蛋、花生米等凉菜早已摆好,热拌羊肉、水煮鱼等热菜也开始陆续登场了。坐在主陪位置的是黎遇林书记,他当仁不让,很有当官的风度和气派。苏庆丰则谦虚低调地坐到了副主陪的位置,那是一个结账和伺候客人的位置,也是服务员每次上菜的必经之路。康丽萍和邵继清则非常默契地分坐在主宾和副主宾的位置。无需过多客套,大家都熟门熟路,车马炮很快就摆到位了,只等主陪一声令下,就好拉开战幕了。
“各位兄弟姊妹们,”但见黎遇林非常潇洒熟练地把酒杯一端,中气十足地说道,“今天庆丰老弟有这个心情,喊大家来聚一聚玩一玩,我感觉这个提议很好,非常好。我也认为我们确实有必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在一起说说拉拉,共同交流交流,来畅谈一下我们的友谊,来巩固一下我们的团结,来加深一下我们的感情。平时大家都很忙,能凑在一起喝这个‘闲酒’很不容易,也非常难得,啊,是吧?”
“所以呢,我提议,”他程序性地顿了一下,目光炯炯地环顾了一下全桌之后,又道,“今天咱都不能玩虚的,不搞那些花的狸的,咱要出实招看实效,扎扎实实地喝几个实在酒,行不行?”
众人一片叫好声,显得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邵书记,咱来干嘛的?” 黎遇林把表情一沉,佯作生气的样子,用眼瞥着邵继清的酒杯,大声咋呼道,“咱不是来看人喝酒的,咱是来喝酒的,对不对?你年纪轻轻的身居重要岗位,前程远大而又不可限量,咱千万不可能在酒风上输了志气,瞎了自己的名声啊,啊,是吧?赶快抓紧,跑步前进,把水换成酒,别让我这个主考官亲自动手,啊。要是年轻的生力军都像你这样的话,那显得我们的事业多么后续乏力后继无人啊。邵书记,来,大家都看着你呢,别在那里装憨摆呆了。”
邵继清无奈,只好对身后一直站着的服务员道:“小姐,来,倒满,白酒!”
倒满一杯白酒之后,他对黎遇林道:“黎书记,什么事都逃不脱你那双火眼金睛啊。你说,你那么明白干什么的啊?你就不能糊涂一回吗?也让俺这些小兄弟们喘口气,大伙都跟你混,你说容易吗?啊!”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众人一听这话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黎遇林也是满脸荣光,一身豪情。他重新举起酒杯,豪爽万分地说道:“同志们,在其位谋其政,咱也别搞那个什么一二三、三二一了,那个喝法太野蛮,咱就来个六六大顺吧。我带三个,庆丰带三个,六气把两杯干倒再说,如何啊?”
大家都共同举杯,纷纷响应他的号召。
只见苏庆丰领头道:“好!坚决响应黎书记的伟大号召,让我们以实际行动来展示我们干事创业的决心和信心吧,来,干杯!”
言罢,他很麻利地把杯中酒喝了三分之一,然后眼睛扫视着大家。在主陪和副主陪的严格监督之下,大家都喝到位了。
很快,暖场的两大杯白酒就下肚了,桂卿已感觉有些上头了,可是他见黎遇林等人面不改色心不跳,那两杯酒喝了之后就和没喝一样,不禁暗自佩服起这些人的酒量来。
“在官场上干,没点酒量还真不易混呢。”他想。
第三杯酒倒上之后就是大家互敬了,也就是乱场的时候开始了。但是这个乱还只是小乱,不是后半场的大乱,此时众人的分寸还是把握得很好的,这个时候酒量小的人即使想偷奸使滑,也不是太容易做到。每个人之间都要互相喝过来,假设要和其他每个人半杯的话,那一圈打下来,一斤酒很轻松就喝下去了。桂卿现在还不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战士,因此战斗力并不是很强,面对眼前即将上演的车轮大战,他感觉有些恐惧。但是三杯酒下肚之后,他的豪气渐渐涌了上来,他心里慢慢有了一种“宁可喝死也不能吓死”的底气冒出来,这底气犹如鸡血一般在他身体里流动。
轮到桂卿向黎遇林敬酒的时候,黎书记面色红润春风得意地问他:“小张,噢,是小张吧?哦,是就好!我记得庆丰老弟说你老家是北沟乡的,你是北沟哪个村的啊?”
“黎书记,我家是北樱村的。”桂卿谦卑地回道。
“哦,北樱村,嗯。那个,那个,田老三开的云湖山庄,不就是在北樱村嘛?你认识他吗?噢,对了,田老三是南樱村的。”
“认识啊,他是俺小姑夫。”桂卿答道。
刚说完这话他立马就后悔了,他考虑道:“人家一个堂堂的乡党委书记,怎么会理会和在意一个在乡村开饭店的小人物呢?我这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是往自己脸上抹黑啊。谁知道田福安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谁知道他怎么看待田福安?他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我竟然当真了,把实话都说出来了,真是太幼稚了。试想一下,要是黎遇林恰好忌恨田福安,或者看不起田福安,那么我如此愚蠢地暴露出这种关系,无疑是一种非常弱智外加傻帽的做法。”
“唉,真是酒后失言啊!”想到这里,他立即感到一阵难掩的郁闷和失意不断袭上心头,他不无痛心地暗自哀怨道,“怨不得人说‘人是个好人,酒不是个东西’。怪只怪我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功夫还没真正修炼到家,遇事沉不住气。以后我可得多长个心眼呀,不然很容易自己把自己卖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啊,我知道了,”黎遇林脑袋瓜子转得很快,他继续充满优越感地说道,“嗯,田老三是个能人啊,很有两下子。小伙子,你也不错,好好干,前途大大的,哈哈哈哈。来,共同喝一个。”
言罢,两人碰了一下杯,桂卿很卖力地喝了一大口,黎遇林也喝了一大口。同样是一大口,桂卿喝完呛得要命,而黎遇林喝酒仿佛却比喝水还轻松。
“这架势,估计要是真喝水,他反而喝不了那么多了,”桂卿忍不住感叹道,“这些家伙,一个个简直就是酒桶啊!不服不行,确实厉害。”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3章

当桂卿满怀虔诚恭恭敬敬地端着酒杯,准备去向邵继清敬酒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很潇洒地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从容不迫地往酒杯中倒去。等桂卿来到他身边了,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意,然后慢腾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比宇航员在超重的情况下起身还困难的样子。他对桂卿有气无力洋洋不睬地说道:“那个,简单表示一下吧,大家都喝了不少。”
桂卿很明显地觉察到了邵继清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毫无顾忌的轻视和敷衍,所以他借着酒劲不禁感觉有些烦恼和气愤,只是还不敢表现得过于明显。他寻思道:“我根本也没打算让他多喝啊,他又何必这样呢?只要他杯子里装的是酒,哪怕他只是抿一口也是那么回事啊,也是对咱的尊重啊。噢,这家伙和别人喝的时候倒的全是白酒,怎么轮到和我喝了就换成矿泉水了呢?这未免也太瞧不起人吧?”
可是烦归烦,恼归恼,他还真不能怎么着人家,何况他也不是那种喜欢怎么着别人的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县直部门的一把手,一颗在当地官场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显。于是他便极其委婉地试着劝了一把道:“邵书记,初次见面,您倒点白酒意思意思,然后您随意,我喝起,好不好?”
随后他想当然地觉得,这个要求邵继清应该不会拒绝,因为他已经把敬酒的要求放得很低很低了。
孰料邵继清完全不为所动,他压根就没打算和桂卿这种小人物喝酒。他既然不愿意喝,那就一滴都不会喝,因为他实在没有必要给桂卿留什么面子,他有足够的资本来拒绝。其实呢,这次他倒不是故意和桂卿过不去,而是他从来都不会和桂卿这种档次的人喝酒,从来都不。这是他一贯的原则和作风,只是桂卿不知道他的这些原则和作风而已。所谓的‘官不大僚不小’,就是指的邵继清这种人,这种人往往是刚刚当了屁大的一个官,还没怎么为老百姓干点实事呢,倒是先把官架子摆得很到位,把等级观念培养得很强。
虽然邵继清的态度异常冷淡,但是他却无比坚决地对桂卿强调道:“我不喝酒。”如此而已,就这四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丝毫不容许别人有任何更改和质疑的意思。他的语气看似礼貌周全,毫无瑕疵,实则冷气逼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桂卿强忍心中不快,努力陪了个笑脸,和对方轻轻碰了一下杯子,然后抿了一口酒,并没有多饮。邵继清的嘴唇则似有似无地沾了一下杯中水,然后一扭脸就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了,稳重又敏捷,绝不拖泥带水。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转眼之间,当邵继清和其他重量级人物喝酒的时候,他那胖嘟嘟的脸上迅即堆满了可爱无比的笑容,那些懒洋洋的肥肉彪子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努力按照主人的意志调和出最灿烂最美丽的笑容。谁说邵书记不会笑?他只是不愿意和无关紧要的人随意浪费他的笑而已。倘若单听他的声音的话,任何人都会认为那是一种富贵典雅、雍容大方、宽厚仁慈的声音。那声音不软不硬,不高不低,不粗不细,既有穿透力又不是特别尖锐,很容易迷惑人,也很容易吸引人。一个男人居然能有这么一口兼具男人的粗犷和女人的柔媚两种优点的声音,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尤其是这声音的主人竟然还有着那样一副说变就变的嘴脸。
“好一条肥硕娇贵的变色龙啊!”桂卿感叹道。此时他想起了俄国作家契诃夫笔下的警官奥楚蔑洛夫,不禁内心对所谓的邵书记充满了鄙夷不屑之情。“装什么腔,作什么势,摆什么臭架子?烧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他借着往脸前小碟子上吐茶叶梗的劲头悄声骂道,却全然忘记了如果骂人的话不能顺利地传到被骂者的耳朵里的话,那么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骂人者自己骂自己。
妇联 是个好同志,干练中透着随和,尽管那份随和也带着部分虚伪和外气的意味,但是比起团委书记赤裸裸的生硬和冷漠还是要好上一百倍。桂卿对康丽萍的玉手很有感触,那双手握起来太柔软、太细腻、太白嫩了,仿佛在牛奶和蜂蜜中浸泡了很多年,让人不禁浮想联翩并感觉暖意浓浓。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玉手,而且还长在这样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身上,真是太奇妙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也许有人会为了她这双精致而又美丽的手从而爱上她本人吧?”他不禁想道,“那几乎是肯定的,因为手算得上是人体所有器官当中最灵活的了,而且那还是县妇联 的手,自然更是加非同一般了。不知道这双手平时都喜欢拿什么,捏什么,握什么,撸什么,摸什么,抠什么,捅什么,捧什么,攥什么……”
和玉手的主人喝酒进行得非常顺利,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和预料,使得他不禁有些想入非非,难以自制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是如此地容易龌龊,容易改变。
他顺着那双玉手往她全身扩展开来看着,并从她身上看到了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雄气概,一股对满桌人都近乎同等对待的公平风格。当然,那是她饮了几杯白酒之后所表现出来的气概和风格,也是她当着黎遇林、邵继清等人的面刻意展现出来的气概和风格,也许根本就代表不了她平常的表现。
“会不会是她比邵继清还能欺下媚上,左哄右骗,只是没有他那么赤裸裸,那么直接而已?”桂卿自问,“会不会仅仅因为她是个女的,我就对她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达官贵人的一双纤纤玉手,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一直引以为豪的敏锐洞察力给摧毁了吗?”
对以上这些本不是问题的问题,他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因为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他此刻已经醉了一半了。他喝的那点酒,别的作用起不到,让他意乱情迷倒是足够了,因为满桌的人谁都比他会说话,而好听的话也是会让人迅速醉倒的。
“一个如此姿色的女人,”在酒精和好话的双重作用下,他继而又想道,“仅仅是握了一下小手,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面子话,都让我如此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和洞察力,如此难以把她像往常那样迅速地归为哪一类人,那么,当一个香艳无比千娇百媚的女人躺倒那些所谓领导怀里的时候,又会有几个人能真正把持得住呢?具体到这位妇联 ,她又是怎么上位的呢?”
官场,如果有所谓的官场的话,那么这是它第一次引起他探究和思考的兴趣。醉意朦胧当中,他不禁同情起《西游记》的唐僧了,觉得他过女儿国那一关确实不简单,若是换做自己,早就把什么西天取经之事放到到一边去了。
“这些人都是怎么混到现在的位置的呢?”他由康丽萍身上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这个极其宽泛的问题,“他们靠的是学历,还是能力,还是亲戚关系?”
此刻,酒精的刺激让他脑袋里变得非常混乱,他想理也理不出什么头绪来,索性就不再想这个令他头疼的问题了,还是女儿国国主的音容笑貌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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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和黎遇林喝酒时失了言,他决定在和乡长王卫东喝酒的时候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口。此时,他的醉意更浓了,胃里的酒菜也开始有往上顶的意思了。此前他已经发现,这位王乡长好像酒量也很一般,因此在去向乡长大人敬酒的时候心里并不是多么慌张。王乡长在和他碰杯的时候,并没有劝他多喝,这倒给他留下了很不错的印象,多少改善了一下他最初对王乡长产生的那种不太好的感觉。
彭理国给桂卿的印象是,他表面上是一个文质彬彬温尔文雅的老师,但是其内心却又充满着市井小民的天生短视和狭隘追求。深邃忧郁和冒失幼稚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以一种非常特殊的形式在他身上扭曲成一团,时而泾渭分明,时而含混不清,让人难以捉摸不好把握。这本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和探究的复杂性格,但是桂卿却凭直觉意识到,他没办法去深入地结交这个人,因为对方身上的这种特质绝对不适合近距离接触。桂卿和他碰了杯,简短聊了几句,无非是互相询问彼此的基本情况而已,并没多说几句。本来出于礼貌的考虑,他打算和这位唯一与自己年龄相仿的语文老师多聊几句的,但是当看到对方欲言又止拖泥带水的样子时,他又忽然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
已经喝下去的酒,已经把桂卿麻醉得很有些想当然了,甚至都有点自高自大了。他开始认为自己是豪爽的、聪明的、有极高人生价值的人,即便是目前没有什么价值,也不能否定他是一个具有极高潜在价值的人。他相信他拥有一双能够透过别人的外表直接看透别人内心的火眼金睛,他觉得他似乎已经了解清楚了酒桌上的每一个人过去、现在和未来,并据此给他们每个人都下了定论。他觉得他比别人拥有更丰富的内心世界,更敏锐的观察能力,更深刻的思考能力。酒精使他丧失了部分理智和自控能力,而他却浑然不觉,毫不在意。他以为别人都是在演戏,而唯独他是在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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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都要放在后头的,终于轮到他和苏庆丰喝了。他大约比苏庆丰多醉了三分,所以他始终面带微笑地对着苏庆丰,而察觉不到自己已经笑得很有些僵硬和费力了。他固执地相信,他的笑容是发至内心的,是能够打动自己和苏庆丰的,因为真诚的微笑不一定是最美的,但一定是最能动人心魄的。
苏庆丰举杯道:“桂卿,黎书记和王乡长是你老家的父母官,一会你给他们端个酒,啊。”
桂卿点头表示同意。
苏庆丰随后把桂卿往墙角拉了一下,又用眼睛看了一圈其他人,才歪着头对着他悄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就是我还没离开水利局的时候,姜局长有一次给我说,让你抓紧回水利局北院,他不想让你在办公室干了。”
桂卿先是有些吃惊,继而不禁有些恼怒起来。虽然他从心里压根就没觉得办公室有什么高贵的地方,但是被人家随随便便呼来喝去的感觉毕竟不太好受。而最可恶的是,他听苏庆丰话里的意思,姜局长竟然以为是他张桂卿主动想来办公室的,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地方。就像爱财如命的人因为自己喜欢金子,就想当然地以为满世界所有的人都喜欢金子一样,这对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来说,绝对是一种侮辱和伤害,绝对不值得原谅和同情。但是,考虑到姜局长平日里总是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样子,他从心里马上又原谅了对方,同时又替对方寻找起理由和借口来了。
“是啊,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留我在办公室啊?”他很理智地想道,“我不觉得办公室好,但是这并不代表办公室就真的不好啊。办公室的人离领导近,接触面广,消息灵通,整天酒场不断,平时都是吃香的喝辣的,在旁人眼里当然很好了。”
“当时我就给姜局长说了,”苏庆丰不等桂卿从容想完,就接着道,“现在还不能让桂卿走,他要是走了,那办公室的这些活谁来干?局里一时半会上哪去找这么合适的人去?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桂卿一个人绝对能顶三个人用。这小子不光脑子聪明悟性高,而且不管干什么都任劳任怨的,一点别的心眼子没有。局长平时你安排什么他就干什么,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交待给他,剩下的你就不要问了,人家不声不响地就干完了。局长,这样的人你上哪找去?姜局长一听我的话,也没怎么再吱声,这事就算过去了。”
“那可得谢谢你啊,苏哥!”桂卿非常感动地说道。他并不在乎自己能否继续留在局办公室,而是在乎关键时刻是否有人肯为自己仗义执言,出来说句公道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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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苏庆丰又道,“姜局长之所以会让你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认为我很快就会回去的。其实呢,在这一点上他还真判断错了,有些情况他当局长的也未必知道得多清楚。不过这至少也表明一点,那就是无论我回去还是不回去,他既当不了家,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噢,我明白了。谢谢你苏哥,同时也恭喜你啊!”桂卿恍然大悟道,并且觉得和苏庆丰更亲近了。
“好兄弟,你明白就行!”苏庆丰笑道,“恭喜的话,目前说还有点早啊。那个,让我们共同祝愿吧。来,咱哥俩喝一个!”
“砰”一声,二人都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并把杯底亮给对方看以表诚意。然后,苏庆丰用力握了一下桂卿的手才走开,去和其他的人继续鏖战,他似乎很喜欢这种场面,和桂卿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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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等所有的人像做复杂的数学题一样,都交叉着喝完表示完了,大家才又老实地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然后新的一轮战斗又开始了。这时,副主陪苏庆丰对桂卿道:“桂卿小弟,黎书记和王乡长可是你家乡的父母官啊,你以后仰仗他们的地方还很多,所以我提议,你给他们两位共同端杯酒。”
桂卿欣然领命,好像悟性很高的样子,马上从座位上弹起来,快步走向黎遇林和王卫东,分别给他们两人把酒端起。黎遇林和王卫东也都站起来,一边笑嘻嘻地摆手表示不需要和没必要,一边又笑吟吟地接受了他端的酒。
这端酒和敬酒不同,敬酒是敬的人和被敬的人都得喝,而端酒是被端的人必须喝而端的人不用喝,而通常别人端的酒要一口喝起,敬酒则可采用双方协定一个具体的量。面对别人的端酒,喝还是不喝,颇能反映出一个人的性格脾气。桂卿知道,姜局长这个人最忌讳别人给他端酒,每次有人要给他端酒,他都会说:“端酒是操人的,我喝你不喝,那不行,要喝大家都喝。”现在看来,黎书记、王乡长和姜局长显然不是一路人,这一点从他们对端酒的态度上的不同就能看出来。他觉得,无论是姜局长那种“要喝大家都喝”的做法,还是黎遇林、王卫东那种“别人只要端了我就得喝”的做法,都比邵继清那种“根本就不鸟地位比他低的人”的做法要强上一万倍。他觉得邵继清这家伙实在是不可交,一点人情味都没有,整个就是一个看人下菜的低级货色。
端酒之后,他又天上地下地胡思乱想了一会,然后就听苏庆丰又意气风发地咋呼道:“黎书记,王乡长,现在我隆重地给你们推荐一下彭理国小弟。刚才也介绍了,我这个小弟目前在北沟中学教语文,文笔很好,脑子也灵活,既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又有求真务实的态度,总起来说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才吧。他给我说过好几回了,说是想到咱们乡政府去给黎书记、王乡长搞个服务什么的,比在学校里呆一辈子强。你们两位大老板,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就提携提携我这位小弟,好不好?噢,对了,他老家就是咱黄桥镇彭家湾村的,都没外人,呵呵。”
说完这话,他就爽朗地笑了,笑得非常灿烂,非常有感染力,一点也不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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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书记一边点头一边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显然是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所以便慢条斯理地说道:“嗯,好,好,我觉得吧,既然是金子,那到哪里都会发光的,既然是人才,那到哪里都会有前途的,是不是?庆丰看中和推荐的人,我相信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嘛。那个,卫东乡长,你仔细琢磨一下,看看乡里的人员安排情况,有合适的机会统筹考虑一下,啊。”
“这个没问题,”王乡长接过话题表态道,“一切按照黎书记的指示办。只要条件允许,一定最大限度地让庆丰兄弟满意,也尽可能地实现理国这位小弟的要求和想法。”
“要求不敢说,”彭理国赶紧解释道,生怕哪个地方惹两位贵人不满意,“只是一点不成熟的想法。”
“理国,桥我已经给你搭好了,”苏庆丰乘胜追击,当面对彭理国点拨道,“路怎么走就看你的本事了,哈哈。我依然提议,你分别给黎书记和王乡长两人正儿八经地端杯酒,先表表你的决心和态度。怎么样,你肯定没意见吧?”
众人都跟着苏庆丰的玩笑话笑了,大家都盯着彭理国看。
“非常感谢黎书记的关心和照顾,”彭理国激动地立即起身,先走到黎遇林跟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了句,“我给您端杯酒,祝您步步高升、万事如意!”
黎遇林这次并没有站起来,而是派头十足地端坐在椅子上,一丝不苟地享受着彭理国给他端酒的整个过程。
苏庆丰明白,此时黎老板的态度越是傲慢,架势越是大样,酒喝得越是心安理得,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就越高。他甚至希望,这个时候黎遇林能够命令彭理国再给自己倒三杯酒,端三杯酒,就像传说中蒙古人和西藏人向尊贵的客人敬酒那样。
轮到彭理国给王卫东端酒的时候,王乡长也有样学样地盘踞在椅子上并没有站起来。他从黎遇林的言谈举止中明白了一把手的意思,所以也堂而皇之地接受起彭理国的敬意来。和黎遇林不同,他要摆的谱是他不能把彭理国端的酒全部喝了,他要求只喝一点,意思意思就行,理由是他不胜酒力,而不是不给对方面子。
彭理国非常谦卑地诚惶诚恐地表示道:“王乡长您随意,我就是表达一个心情。”
众人见状随之起哄,作势不同意王乡长耍赖。王乡长虽然面露难意,但还是用嘴唇抿了一口酒作罢,同时向大家表示歉意,他实在是不能再喝了,但这歉意并不是向彭理国表示的。
随后,彭理国轻手轻脚地退回到自己的位置,眼睛巴巴地看着那些能够决定他命运和前途的大佬们,大气也不敢出,老实得和只猫似的,看得桂卿都有些发窘。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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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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