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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搞不明白苏庆丰和彭理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当然也搞不清苏庆丰为什么愿意替彭理国出头。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多么亲密,但是像这种拐弯抹角的请托,如果不是特别亲近的关系,大概也不会如此卖力。一想到苏庆丰平时的为人和作风,他又猜测也许苏庆丰只是出于侠义和仁厚的愿意,才愿意出面帮助彭理国的,并不一定就是他们两人之间就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这正如苏庆丰愿意帮助和提携他的情况一样,人家不是和他也没有任何关系吗?不是也仅仅由于一见如故的原因就把他调到局办公室的吗?他从来都不善于钻究人际关系,所以也就懒得再去分析这里面的隐秘了。
余下的人又捏着各种题目喝了几回之后,除了黎遇林那样酒量奇好的人才之外,大部分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理想状态,都带了明显的酒意,更有个别酒量不好的人已经躺倒沙发上去神游世界了。这时,苏庆丰意兴正浓,她喊来服务员调好卡拉OK机子,然后招呼大家开始拼歌,因为狂欢总在喝酒后嘛。
彼时正是卡拉OK由街头向室内大发展的时代,大小饭店的包间普遍设有卡拉OK机并很快成为标配,进店吃饭喝酒的男女基本上都会在酒后吼上两嗓子,不管好听难听。因为在青云这个小县城稍微上点档次的饭店里,唱歌与喝酒就像孪生兄弟一样密不可分,缺一不可,所以苏庆丰的提议自然是一呼百应,赢得了大家的一致赞成。他熟练地拿过话筒,潇洒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道:“女士们先生们,首先请允许我抛砖引玉,给大家来一首《敖包相会》,献给我们尊敬的老大哥黎书记,还有王乡长、邵书记,以及美丽动人活泼可爱的康 ,还有关心我支持我的各位弟兄们,谢谢!”
絮叨完开场白,他就开始了深情并茂的演唱: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
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
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
如果没有天上的雨水哟
海棠花儿不会自己开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
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

望着苏庆丰自我陶醉的样子,听着他那充满磁性的优美歌声,桂卿感到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苏庆丰能把这首歌唱得那么精彩动人,声情并茂。以前他对街头卡拉OK是持一种严重的排斥心理的,每每听到那些五音不全的人在那里扯着嗓子嚎叫,他就觉得痛苦不堪,可笑之极。有句话叫“感动了自己恶心了别人”,用在那些自作多情的街头歌手身上是再贴切不过了。然而今天有所不同,他从苏庆丰的歌声里感受到了这首著名歌曲的朴实和优美,并且逐渐理解了什么叫“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什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随着电视画面上轮次出现的辽阔的草原,神圣的敖包,美丽动人的蒙古族少女和雄壮威武的蒙古族小伙等场景,他觉得那些曾经让他感觉庸俗乏味的东西,忽然都有了新的意义和内容,一种他未曾深入领会和体验的美,醍醐灌顶般地进入了他的灵魂和骨髓。他从未想到,有人能把卡拉OK演唱到如此动人心弦过耳难忘的地步。今天,苏庆丰演唱的这首草原歌曲,使他充分认识到了以前他在某些方面的肤浅和无知,偏颇和可笑。在尽情地欣赏和赞叹之余,他又反思自己:“我之所以不喜欢卡拉OK,只是因为我没碰见唱得好的人而已,这和卡拉OK本身没有任何关系。”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继而他又想到:“任何一种娱乐方式本身是没有庸俗和高雅之分的,只有适合不适合、欣赏不欣赏之分。就像小孩玩过家家一样,大人虽然看着无聊,而小孩却玩得不亦乐乎。游戏还是那个游戏,只是变换了一下视角,就给人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只要能给参与其中的人带来快乐带来享受就行,娱乐外在的形式并不重要。我应该学会包容,学会欣赏,学会用积极乐观的眼光去看待事物,而不应该戴着有色眼镜,心存偏见地去看待这个世界,尤其是那些表面上看起来和自己格格不入的东西。另外,我还得好好练练自己的嗓子,以备不时之需,关键时刻好派上用场,不然的话,很容易和大伙脱节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5章

这一天,如同事先商量好了一样,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其醒目位置刊登了一条重要新闻,标题就是,伟大的爱国者张学良先生逝世。这些模样完全一致的报道的主要内容是:“张学良先生是伟大的爱国者。六十五年前,在民族危亡的紧急关头,张学良将军和杨虎城将军以爱国的赤诚之心,秉持抗日救亡的民族大义,毅然发动西安事变,联共抗日,为结束十年内战、促成第二次国共合作、实行全民族抗战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堪称中华民族的千古功臣。此后,张学良先生的卓越功勋和爱国风范,彪炳青史,为世人景仰。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永远怀念张学良先生。”
这样一个风云人物的去世,自然会引起大家谈论的浓厚兴趣,但是大家也就是空泛地发发议论而已,所有的观点和看法都谈不上多么深刻。尽管不深刻,但是小小的分歧还是有的,所以有些话还是留给自己听比较好。仅仅通过大家在办公室里闲聊时所体现出来的些许分歧,桂卿很快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辩论的唯一结果就是使辩论的双方更加坚定了自己原来的立场,黑与白、爱和恨、是与非,这些原本就对立的东西会因为辩论的缘故而变得更加极端,甚至会远远脱离辩论者的初衷和本意。
在微笑着倾听别人发表高见的同时,他还想:“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类会分化演变出如此繁多的品种和类别呢?某些人和另一些人之间的差别,并不比这些人和猴子之间的差别小多少。试图去说服一个和自己观点截然不同的人是极其困难的事,或者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特别是当大家的人生经历、文化水平、脾气秉性等完全不同的时候。千两黄金容易得,人间知己最难寻,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有重大新闻的工作日是最容易混过去的工作日,但是这条规律仅仅适应上午的一段时间,至于下午的时间,那依然是非常难熬的。如果有活可干的话,难熬的是干活的人,因为有的人压根就不干活;如果没活可干的话,难熬的就是上班的人,因为有的人压根就不来上班。
午后的阳光从西方的天空穿过窗户上厚厚的茶色玻璃倾斜着照射进来,落在橘红色的办公桌上面。一只苍蝇不知疲倦地飞来飞去,在食物极其匮乏的房间里徒劳地寻觅着目标。对于这只可爱的苍蝇,桂卿不仅懒得去修理它,甚至还觉得它是一个很好的玩伴,彼此可以很好地消磨一个下午的时光。不是一直消磨它这个没脑子的东西,而是借着它消磨无趣的时光。
当他正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办公桌上那部电话不要乱响的时候,偏偏它就响了起来,而且还响得那么刺耳,那么不依不饶。他拿起电话说了句:“喂,你好!”
此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牛×哄哄的声音,原来是县委组织部的一个人在下一个通知,说是让他参加下周在县委党校举办的为期五天的青年干部和新任科级干部培训班。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接圣旨般接完那个响当当的电话,然后在电话记录本上记下来电话的主要内容。现在姜局长不在,他想等下午或者第二天早上再告知局长,反正这事也不急慌。正当他记录通知的时候,他的手机又非常没眼色地叫了起来。
电话是赵维那个橡皮脸打来的。
赵维先是异常亲热地和他闲扯了几句,然后就用神秘兮兮当中又带着点命令和自豪的口气道:“桂卿,有个好生意我想介绍给你,你做不做?前途很好,赚钱也不难,想发财的话就听我的,来一趟吧——”
“做生意?”桂卿诧异道,“嗤,我哪是做生意的材料啊,你别没事拿我穷开心了。”他一边认认真真地笑着和对方调侃,一边又感到十分纳闷和好奇,会有什么生意适合一个穷得吊蛋精光而又近乎书呆子的人来做呢?天上掉馅饼的事难道真会发生在他身上吗?
“你放心,”赵维自信满满地说道,也不知道他是在哪个医院开出来这么神奇的药吃的,“这个生意保证适合你,甚至说适合任何想干一番大事业的人,只是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反正到时候你来了就知道了。那个,今天晚上七点,在华庭大酒店三楼,很好找的,咱不见不散啊。”
“华庭大酒店?”桂卿重复着问道。
“对啊,就在你们水利局大院往西,永盛路和崇礼街十字路口西北角那个位置,确实很好找的。你来了之后直接上三楼就行,我在那里等着你啊。”
“那好吧,下了班我就过去。”桂卿烦烦地说道,烦自己又答应了一件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放下电话他就想,这家伙可真会选时间啊,连晚饭都省了,这算盘打得真巧。
下班之后,他在单位里把上午看过的报纸又认真复 了一遍,特别留意把关于张学良的新闻逐字逐句读了一遍,然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外边买了个肉夹馍充饥。吃过独具青云风味的肉夹馍之后,他才骑着自己的座驾奔赴名声很响的华庭大酒店三楼,一个或许有些神秘的世界。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约好的地点并不远,他不到十分钟就赶到了那里。这个华庭大酒店从里到外装修得挺豪华的,只是生意好像并不怎么兴隆,似乎服务员比顾客还要多,给人一种既干净又冷清的感觉。他径直上了三楼,迎宾小姐只是冲他点头笑了一下,并未多问什么。到了三楼,他发现其中一个房门虚掩着,从老远就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喧哗声,看来里面的人不少。他轻轻地推开厚重的深栗色房门,往里面看了看,很快就在一推人当中发现了赵维的身影。赵维冲他招招手,示意他直接进去,他遂轻轻地踱了进去,快步走到赵维身边,就像一头走散了的小羊羔终于找到了母羊一般。
他一边问赵维家里的房子盖得怎么样了,一边打量着对方的穿戴。赵维套着一身浅灰色韩式西服,脖子上系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领带上面印着几团唐装上最常见的那种圆圆的图案,脚蹬一双系带的黑色皮鞋,头发梳理得油光水滑的,看起来绝对是一丝不苟,纹丝不乱,透着一种廉价的帅。等赵维说完家里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之类的话,他就调侃道:“你怎么搞了这么一条领带啊?这布料和图案就好像随便从唐装上裁下来一块布做成的一样,看着就不舒服。”
“怎么,你不喜欢这个样式吗?”赵维瞪着一双牛蛋子眼悄声问道,很傻很天真的样子,“不过我觉得挺好看的啊,你仔细看看,多喜庆,多有中国风啊。真的,一般人都穿不出这个效果,也就是我,条个好,长得帅,有气质!”
“说实话,我真欣赏不了这种风靡一时的颜色和图案,”桂卿肉乎乎地说道,没怎么给赵维留面子,因为他觉得还是坦诚一些更好,“特别是那些所谓的唐装,有些人就是喜欢穿,真是不可思议。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看着就起腻。那玩意能叫唐装吗?明明就是清朝马褂的改良款嘛。真正的华夏传统服装,或者叫汉服,根本就不是那样的,而是长袖飘飘、峨冠博带那种。自从清朝剃发易服之后,中华民族优美典雅的传统服饰才一下子消失殆尽的,才有了后来的黄袍马褂和小辫子……”
“嗤,咱管那么多干嘛?”赵维潇洒地眨着眼睛笑道,语气中颇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借着这点不耐烦,他可以顺便褒贬一下桂卿,“人穿咱也穿就是,反正现在就流行这玩意,不赶时髦白不赶,对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也跟着笑了笑,并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还有更激烈的话没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就此永远留在了自己心里:“唐装这玩意太像死人穿的寿衣了,特别是那种深蓝色的,简直让人恶心得想吐。这种元素居然会大行其道,真不知道喜欢这种衣服的人都是什么审美观,变态得要命,愚蠢得要死。”
又闲扯了一会别的,赵维就耐不住性子眉飞色舞地说到正题上来了:“今天我喊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介绍一门好生意给你,保证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发大财。当然了,发财并不是最根本的目的,传递和分享一份有价值的事业才是最重要的。那么,安利中国,你听说过吗?”
“你捣什么你?”桂卿直接笑眯眯盯着赵维的脸,毫不留情面地刺激着对方,“你觉得安利的名声还不够烂大街的吗?你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有一万个好的行业等着你去一展抱负,你却逆历史潮流而动,热衷于搞这些烂玩意,你不觉得你太搞笑了吗?说难听点,这玩意纯粹就是骗人的,就是玩老鼠会,你不明白吗?”他本想用“传销”这个词的,但是考虑到他们这帮人肯定会有一大堆理由来反驳这个词,所以他就用了“老鼠会”这个词。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6章

“老鼠会?”赵维一脸诧异地说道,虽然他并不知道“老鼠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也应该能猜到这大约也不是什么好词,“你扯什么呀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嘛。”
桂卿叹了口气,又笑着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词语的来历和基本意思。只是听了个大概,赵维就从浓绿色的简易凳子上跳起来反驳道:“安利绝对不是传销,绝对不是!更不是什么‘老鼠会’,绝对不是!它是一项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前无古人后有来者,所以我喊你来,就是想把这项光荣而伟大的事业分享给你……”
桂卿看着赵维脸红脖子粗地着急要反驳和解释的样子,马上就肯定他还是一个传销行业里的新手,于是就强行插话道:“停,STOP!关于安利是不是传销,我现在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对此我也不感兴趣。我只想强调一点,你们的课我会听下去,算是给你一点面子。至于你们那些所谓的健康产品,我是一分钱的货都不会买的。”
“你先别那么固执嘛,”赵维固执地说道,同时笑得特别僵硬,特别生涩,“一会你听完课也许就会改变看法了。刚开始我也不相信安利,但是听完几次课之后,我就慢慢觉得它是一个很好的事业了。正因为觉得它好,所以我才喊你来分享的,再说了,我怎么会坑你这样的好伙计呢?你仔细看看我的脸,红润不红润,白不白?这就是我最近一段时间坚持服用安利的美容产品才保养成这样的,你说你服不服?俗话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对不对?以前我的脸是什么样,你是知道的,哪有现在这么细嫩光滑,容光焕发啊!”
桂卿彻底晕菜了,他装作要呕吐的样子表演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用周星驰惯有的眼神告诉赵维:“老同学,滚你的吧!一个大老爷们,要什么细嫩光滑?你觉得你用得着这么在乎你自己那张老脸吗?再说了,咱又不是小白脸,靠这个吃饭,保养那么好干嘛?泡妞?噢,也对,你把小脸弄白了,好找个媳妇结婚,对不对?”
赵维的脸居然红了,他仿佛对此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匆匆笑道:“去去去,你想哪去了?咱又不是没媳妇,还用得着把脸弄白了再去找吗?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早找好了,更何况我就是脸不白也一样好找媳妇。”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既然找好媳妇了,那你就去干点正经事啊,”桂卿随即道,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有点好为人师,是否惹人烦,“你没事的时候多想想怎么才能真正地养家糊口不好吗?你整天搞这些虚头巴脑的烂玩意干什么啊?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这样真能发财吗?你为什么就不能静下心来来好好琢磨琢磨这里边的道道呢?别总是人云亦云——”
“唉,算了,一会你好好听课吧,别的我就不多说了,人家老师讲得比我好,到时候不信你不服,哼。”赵维开玩笑般赌气道,显然也是预料到了桂卿的反应,因而并不缺少台阶给自己下。
“好,那就拭目以待吧,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就算来玩了。”桂卿不软不硬地回道,心底已经有些厌烦了。
言罢,他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边走了进来,并和屋里认识的人打了个招呼。他定睛一看,原来那人正是李宪统,顿觉有些意外,犹如在养鸡场里看见了鸭子。他赶紧招呼宪统来到自己身边。
宪统面露脸谱化的惊喜,以一种好朋友终于有所醒悟并最终加入大部队的赞赏眼神看着桂卿,然后道:“哎呦,真巧啊,桂卿,我早就想喊你过来的,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那个,一会就要讲课了,等听完课咱再细聊吧。”
趁着讲课前的一小会空,桂卿本想着给宪统和赵维互相介绍一下的,但是他仔细一看,发现这两个人原来是认识的,遂作罢了。可以想象得到,像宪统和赵维这种同道中人,根本用不着别人介绍,彼此就会很快熟悉的。迅速和陌生人搭上关系并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安利的价值理念推销出去,就是他们进行自我锻炼的一种最好方式,也是他们引以为豪的自我提升,自我飞升,从地狱到天堂的必由之路。
好不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了台上一个男的伪白领喋喋不休、自以为是、自我陶醉式的演讲,桂卿赶紧试着撤离,怕被拉拉秧拉住了。结果未等他和赵维和宪统打声招呼,台上的小白脸就走下台来,要求大家进行分组讨论,弄得和真的似的,好不烦人。小白脸说:“分组讨论之后,再由各组选派一名代表上台进行交流汇报,以强化大家的思想认识,提升我们的领悟能力和感受能力。”
“靠,还没完了啊!”桂卿小声嘟囔道。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实在是不愿意把时间都浪费在自己毫无兴趣的事情上,于是就趁着屋里的那帮乌合之众纷纷寻找组合对象的功夫,把赵维拉出屋外,一脸歉意地告诉他:“赵维,分组讨论我就不参加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真是对这玩意不感兴趣,实在不好意思啊。”
“哪能啊,桂卿,”赵维真诚而又迂腐地挽留道,“你再听一会嘛,分组讨论和刚才的演讲不一样,讨论的时候你所有的疑问都会有人给你解释的,而且解释得非常具体,很有条理,很有说服力。另外,就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你也可以大胆地问嘛,他们的口才比我好。”
桂卿没理会赵维挽留自己的理由,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听说过澄宇清莲功吗?”
“知道啊,怎么,你也练这个功吗?”赵维像山里的孩子第一次见到可口可乐一样,一脸惊奇地问道。
“哼,”桂卿冷笑道,“是不是宪统给你介绍的?”
“对啊,你怎么知道的?”赵维像第一次见到没穿衣服的女人一样,忽闪着两只牛蛋眼好奇地问道,“是不是宪统告诉你的?我一猜就是这样,不会是别的路子。”
桂卿点头表示同意,他心想:“果然不出所料啊。”
赵维骄傲地笑了一下,然后喋喋不休地说道:“这就对了嘛,我说呢。不过有一点我要声明,我对那玩意可不怎么感冒。现在,我只是想尽快和我们的团队把安利这项前景辉煌的事业在青云发展壮大,引导更多的人加入这个行列,共同分享我们的成功。桂卿,你要相信我,不久之后我就会成为我们国家一名光荣的纳税人。而你,因为失去了这个宝贵的创业机会,将不得不继续你那按部就班、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上班族生活。规规矩矩地上班族虽然饿不死,其实也发不了什么大财,永远就那么浑浑噩噩的,一无是处,一无所成。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政府办就有一位小伙子,他媳妇是鹿苑中学的老师,两口子工作条件好不好?人家放着那么好的工作,人人都羡慕的工作,哎,我给你说,后来直接辞职了,加入了我们的队伍,你知道吗?他就是嫌机关单位里的工作沉闷,乏味,无聊,没有前途,整天勾心斗角的,没什么意思。另外就是,他感觉从前那种生活太压抑了,想换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更有挑战性和开拓新的生活方式。那么好吧,安利能够满足他全部的人生愿望,有前景,有面子,有激情,有那么好的一个团队,还挣钱多……”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收起同学之间那种非常亲密的笑容,正色道:“赵维,老老实实、窝窝囊囊的上班生活虽然非常机械、枯燥、无聊,但是对于像我这种没什么远大理想和追求,也没什么看家本事的人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了,至少我能按月领到那么一点固定的工资。对于你现在搞的这个安利,我虽然不太喜欢它的这种营销方式,但是我承认它的产品还是不错的,比市面上绝大部分保健营养品都好。我不敢说它贵,但是目前它确实不适合我,因为你知道的,我没有那么多闲钱。好了,我得走了,我还有别的事呢。”
“什么事比彻底地改变你现在的生活更重要呢?”赵维口动脑不动地说道,“你不觉得失去这个宝贵的机会有点可惜吗?并不是人人都能碰到这种机会的——”
“干这个事的人有两种,”桂卿认真地说道,心中厌恶的小火苗越烧越旺了,“一种是真聪明,揣着明白装明白,目的就是要把别人给绕进来;另一种是真糊涂,揣着糊涂装明白,其实就是被别人给绕进来的。而你,究竟是属于哪种人,你自己应该很清楚吧?”
他并不想把话说得太狠,以免伤了赵维干事创业的心,于是就临时改了改调子,顺便夸了一下安利的产品,来结束眼前的交谈。另外,他怕现在不走,等一会这场聚会结束之后,宪统会拉着他和赵维一同探讨澄宇清莲功的事情,到时候恐怕就更没有日月走了。他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的泥潭,正要把他吞噬进去,掩埋了他,以成绩它的业绩。
未来的纳锐人赵维见他的发展对象桂卿执意要走,也感到他不可能再说服他了,于是就不再强留了。两人便就此别过,如同两条陌路的公狗,彼此虽是名义上的同类,却不属于可以进行有效沟通的同一品种。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7章

不知不觉中,桂卿迎来了在县委党校举办的为期五天的全县青年干部和新任科级干部培训班开课的日子。他按照要求准时赶到了党校,等到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来得太早了,因为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把那个到校时间当回事,他们认为只要在领导讲话之前赶到就行。
县委党校是他的龙兴之地,因而他对这里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尽管这里并不是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党校的办公培训楼和学员宿舍是连为一体的,一共三层,整体呈一个硕大的阿拉伯数字“7”,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这幢楼也像一把直挺挺的大镰刀。上课的一楼大礼堂就处在镰刀头的位置,空旷又朴实,简陋又威严。虽然每个学员都安排了宿舍,不过大部分人晚上是不住这这里的,一是因为县城太小,很多人本身就住在城里,二是因为这里的住宿条件十分简陋,比大学宿舍强不了多少。当然,午饭和晚饭照例是提供的,只是口味不太好,因为对于食堂菜这一中国第九大菜系来说,任何人抱有任何多余的期待都是一种致命的错误,它留给很多人的记忆太深刻了。
他在党校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盘桓了好大一阵子之后,发放学 用品和进行报到登记的工作人员才开始懒洋洋地在礼堂门口摆摊做生意,和算卦的瞎子似的。照例,他第一个报到和领了学 用品,这是不怎么费力就可以表现得很积极的事。等他不慌不忙地干完这些杂事,抬头往西一看,忽然发现黎凤贤飘飘忽忽地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来了,如丐帮帮主出巡一般。
“哎呦,哪阵风把你老人家给吹来了啊?”他抬手招呼着凤贤,往前走了两步,同时又调侃道,“你的小卷毛越来越精神了,啊?我看很有型嘛,哈哈。”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昨天刚剪(捡)了个酷(裤)头,怎么样,帅不帅?能不能吸引异性的目光?”凤贤就势答道。
“还再提?”桂卿鄙夷地白了凤贤一眼,加重责备的语气道,“我不是说了吗?很有型,很有型!配你那个小身子板,这叫老妈妈吃糖不含着,嚼(绝)了!”
“哎,对了,我看这回来的都是小青年呀,你这杆老枪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不等凤贤再说什么,桂卿又接着道,“你这么一来,一下子就把这个培训班的平均年龄给抬高了不少呀,你知道吗?”
“你看,你看,我说你没文化吧,你还不承认。既然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当真不当假地日囊完桂卿,凤贤又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来参加这次培训班的事。原来,这次培训班原本报社并没打算让他参加的,因为他既不是本科生,另外年龄上也偏大了,根本不符合参训条件。但是这小子充分发挥了田成县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永不服输的精神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无畏的不要脸精神,愣是向领导多争取了个培训名额,这令桂卿惊叹不已。
“想不到这玩意还能这么个争取法,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桂卿听完凤贤的叙述后羡慕地说道,“凤贤,你也忒牛叉了吧,真是服了你了,你怎么好意思呢?”
“这有什么!我给报社出了那么大的力,写了那么多宣传报道的稿子,领导安排我出来学 几天,休息休息,犒劳犒劳我,让我吃几顿大席,不是完全应该的吗?再说了,万事皆在人为,你只要肯争取,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你说,桂卿,咱的脸哪有那么金贵啊?有什么拉不下面子的事啊?”凤贤用半是炫耀半是教育的口气道。
桂卿没有言语。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知道,凤贤能做到的事,他未必就能做到,因为这种灵活和顽强相结合的进攻方法,并不适合每一个人。田成人和青云人从大的方面来讲,性格脾气本来就有很大的不同,而这种地域性的差异往往有时候表现得很明显,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忽略的。
等凤贤办完手续领完东西,他转过脸来问桂卿:“你们单位出来的苏庆丰也来了,你看见他了吗?”
桂卿一边惊叹于凤贤认识的人之广泛和准确,连从水利局出去的人都知道,一边对苏庆丰参加培训班这事又感到几分好奇,从而忘记了立马看一下苏庆丰在哪里。他小声地嘀咕道,就怕凤贤听见了笑话自己:“按理说他不属于青年干部啊,怎么也来参加培训呢?”
须臾之间,凤贤似乎看出来桂卿眼中的迷惑了,他颇有些得意地说道:“怎么,桂卿,你连苏庆丰的情况都不了解吗?哎呦,我的老弟呀,你是怎么混得呀?”
“是有点搞不清。”桂卿索性承认道。
“他前几天刚提的副科级,到文井镇当副书记了,知道了吧?”凤贤点破谜团之后,边用眼神示意边笑着道,“要不然他干嘛来参加这个培训班啊,对吧?那不是嘛,你的老伙计苏庆丰过来了,可能是找你的。”
桂卿此时才恍然大悟,他马上联想起上次和苏庆丰一起吃饭的事来,遂暗自思忖道:“怪不得上次吃饭的时候他那么潇洒从容,显得很有魄力的样子,原来是高升了。噢,不对,当时应该是马上就要提拔但是还没提拔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新贵,唯独我不知道。哎呀,看来我的消息真是太闭塞了,交际范围确实有限,关键是我还不好打听这些事,所以就显得非常后知后觉,甚至都算得上是麻木不觉了。看来以后我还真得多和凤贤这样的人接触接触才好。”幡然醒悟过来之后,他赶紧顺着凤贤眼神指示的方向看去,苏庆丰果然在那边站着,正和某些人说话呢。
桂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苏庆丰跟前,向他寒暄和道喜,并殷勤地指给他签到的地方。除了几句场面上恭喜的话语之外,他竟然激动得找不出更多的话题来聊天了。他认为,即便是自己获得提拔,恐怕也不如听到苏庆丰得到提拔更让他感到高兴了。但是,他心里想的东西,实际上他却连十分之一都没表达出来,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善于干锦上添花之类事情的人。当然了,他也未必就是那种能做到雪中送炭的人,因为他真没那个能力,仅是偶尔幻想一下那种激动人心的场景而已。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苏庆丰显然已经领受了很多的祝贺,因而显得特别能够把持得住自己由衷的喜悦了。他很理解桂卿的心情,于是热情洋溢、春风得意地对他道:“好兄弟,谢谢你的祝贺!有空到文井镇找哥哥玩去,我一定好好招待你……”说得好像文井镇的一切就是他家的一切一样。
未等苏庆丰说完,旁边就有好几个人和他打招呼。桂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比较重要的人,因为苏庆丰一看到那些人,就急忙停下和他的交谈,非常抱歉地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去忙着和那些人说话去了。他非常高兴和知趣地又回到了凤贤身边,继续着刚才的聊天。
凤贤笑道:“呀,你和苏庆丰关系不错啊。”
桂卿回道:“还行吧,我跟着他干过一段时间,学 了不少东西,可以说是受益匪浅。”
正说着,桂卿又看见了蒲艳萍摇摇摆摆的身影,像个真女人一般,于是就远远地冲她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因为他不确定她是否在这个时候愿意和他聊天,同时又感觉也许人家要和其要好的女伙伴说笑,所以就没去找她。
凤贤看了一眼蒲艳萍,转头对桂卿道:“这些选调生来参加培训,纯粹是趁热闹子来了,没有任何意义。”
“你认识她?”桂卿问道。
“桂卿,哥哥这样给你说吧,”凤贤笑道,“就咱这一个班里的好几十个人,你就说我不认识谁吧。”
“这个我绝对相信,你向来都是个子不高,能量不小,你是八十斤的身子,二十斤的心眼子,能得都钻天了,呵呵。”桂卿戏言道。
“你的表扬和鼓励,我很乐意接受。”凤贤回道。
“桂卿,你也来了?”过了一会儿,蒲艳萍走过来,和桂卿说了句话。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是啊,我来跟着混几天,呵呵。”桂卿回了句。
然后,就在桂卿低头寻找话题的空档,凤贤拿出新闻记者特有的刨根问底和死不要脸的精神,和蒲艳萍接上火了。他连续问了她好多问题,全都是桂卿平时想知道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的问题。奇怪的是,她居然全都认真地作了回答,而且还一直都笑嘻嘻的,完全没有任何反感的意思。
桂卿在对眼前的情景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的同时又不禁想道:“也对,不去厚着脸皮和女生拉呱、聊天,怎么能知道人家是喜欢还是反感自己呢?不主动去攀谈和结交,怎么能更好地去评估、判断对方的态度和倾向呢?男生,怎么能被臆想中的尴尬和嘲弄阻断了前进和冲锋的道路呢?小女生的心都是充满幻想的,她们对任何事物的发展变化都不抱有既定的成见,她们以为会有一万种可能的结果在日后出现,那也许就是她们快乐生活下去的全部动力。既然女生多是如此这样,那么也就意味着没有哪个男生能够完全做到对女生的可能反应未卜先知、未审先判,所以说男生就更应该去主动接触、试探并积极互动,而不是被自以为是、谨小慎微的悲观预判蒙蔽了短视的双眼。说不定女生对男生的好感就是在被追逐和被靠近中一点点地建立起来的呢。”
他在潜意识里用了女生和男生这类词,而不是女人和男人,这说明他的思维 惯还没完全脱离校园的影响,还有很大幼稚的成分,只是他并没有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我怎么就忘了呢,他们是田成县老乡啊,瞧我这猪脑子。”他突然抱怨自己道。
而一想到这一层关系,他瞬间就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了。
“我和蒲艳萍四年校友都没建立什么牢固的友谊,凤贤这厮随便聊个天就能把关系拉得这么近,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黎凤贤果真是个能人啊!”他如此想道,脑子衰弱得要命,心中顿生挫折感,自己也就厌烦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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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贤抓住机会和蒲艳萍聊了很多东西,直到有个和他非常熟悉的伙计把他拉到一边去,才打断了这场什么话题都有可能说出来的交谈。桂卿因为捞不着继续听凤贤对蒲艳萍说的那些精彩绝伦的谈话,所以不免感到有些遗憾。他自量没有那个本事接过凤贤的接力棒,去和她毫无障碍地进行交流,遂有些局促不安起来。所幸培训班很快就开始了,算是解救了尴尬无助的他。
伴随着党校北边小河沟里散发出来的阵阵腥臭味,培训班按点开始了。开班仪式照例是冠冕堂皇、中规中矩的,各路大神的讲话也严格按照套路出牌,没有一点新鲜内容和激动人心的地方。桂卿没有留意台上那一排泥菩萨们都姓甚名谁,在他眼里那些人都是一个模子里浇筑出来的,全都带着令人退避三舍的乏味和无聊。龙兴之地没有龙味。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和口才好的人在一起就是有压力。平时也没觉得自己有多笨嘴拙舌啊,今天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不光是见了蒲艳萍不会说话,就是在苏庆丰面前也没说出几句出彩到位的话啊。唉,看来我的嘴皮子还是不行。”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呆坐在座位上,这个耳朵听着台上的人在那里废话连篇,那个耳朵随即就把听到的话冒了出去,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开班仪式结束之后,第一个老师讲课之前,班主任开始进行训话和点名了。班主任年近五旬,中等身材,微胖,脂膏肚,面部没有任何特征,给人的感觉似官非官、像民非民、类儒非儒。比较显眼的是他的头顶秃了一大半,耳边和后脑勺有大半圈黑色的长发被迫向头顶中间位置集中,很滑稽地盖着那个铮明瓦亮的秃脑壳。那人一张口,就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众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蹩脚老油条,因为他那自命不凡、自高自大、自我欣赏的讲话的核心意思就是:凡是来这里进行培训的人,不管你是什么级别的领导,也无论你在社会上有多风光,都必须老老实实地遵守这里的纪律,认认真真地接受这里的约束,你们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那就是学员。不能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不听就不听,想议论就议论等等。
当然,所有的学员都不约而同地认为他的讲话就是一个笑话,根本算不了什么数,并且紧接着就出现了一个情况,充分验证了这种判断的正确性。当班主任正准备把他的严格要求具体伸展开来进行宣布的时候,礼堂前边的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随着那个突然打破教室宁静气氛的不速之音的响起,一个瘦弱高挑的学员迟到了,那人长着一副向里凹陷、喜感十足的娃娃脸,任谁看了都会影响一天的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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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脸丝毫没有理会台上正在进行高谈阔论的班主任,他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并且十分天真可爱地看着班主任,准备聆听对方的教导,给对方一点面子。其实所有的人都从娃娃脸身上读出来不屑和无所谓的意思了,班主任当然也不例外,甚至他读懂的内容比旁人读懂的更多一些。但是,班主任老师显然是一个内心十分强大的人,他对这位迟到者未作任何评价就接着讲他要讲的话了,仿佛他就是一个天生的瞎子一样,或者他的心已经大到没边没沿的地步了。
娃娃脸就是时为俊,桂卿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就认出来了。桂卿在苏庆丰身上已经犯过一回傻,闹过一回笑话了,所以这次他学聪明了,心里想得也就比较合理了:“时为俊这伙计被提拔到哪个岗位上去了呢?”
班主任终于按照他自己心目中的规程训话完毕,开始点名了。桂卿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名字当中忽然听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名,那就是“卢广平”。他试图顺着答到的声音去寻找卢广平,但是却没有找到。这个自己曾经的班主任隐藏得真是太深了,就像一个狡猾异常的地老鼠,总是见不得光,见不得人。
“一个老师,怎么会进入官场呢?”他再一次陷入了迷魂阵当中,“抛开他的为人暂且不说,既然他提了副科,那么他会在哪个部门,干什么工作呢?”在他的十分有限且局促的印象中,老师就是教书育人的,和官员毫不搭界的,二者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集。
他既然忍不住,而自己又不知道,那就只得求助于身边的活字典和百事通,黎凤贤。碰巧凤贤就和他挨边坐着,因而他不耻下问起来倒也十分方便。
凤贤同志当然是不吝赐教的,他趁点名之后的那点空白时间,简单说了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就是新提拔的鹿苑中学的副校长。”
他十分下贱地笑了几下,又继续道:“你别看他蔫了吧唧的,既不显山也不露水,可我听说他也是个风云人物,很有故事的一个人。”
“哦,原来如此啊。那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再向你好好请教一番。”桂卿窃窃私语道,然后就认真听起课来。
本来他还想顺便打听一下时为俊提拔到哪里了,可是转念一想,时为俊也是从水利局出去的人,如果这事他还要向凤贤打探,那他真是连自己都会鄙视自己的,怎么说他也是个爱面子的人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8章

在讲课的老师当中,被请来打头阵的是市人事局的一位科长,这位科长大约是姓王吧,或者是姓李也有可能,要是姓张的话估计也没人反对,总之就是一个极其平凡普通毫不惹眼的姓。即便如此,他这姓或许比他这人还要精彩一些,还要耐人寻味一些,还要更有内容一些,不至于过于乏味、无聊,让人没由来地心生厌恶之情。
科长年约四十,正是该稳重的年龄,身高接近一米八,满头厚重浓密的黑发直挺挺地竖立着,那是一个由疏于修剪的小平头逐步发展起来的发型,给人一种很不平乎、很不随和的感觉。他一脸的青春美人痘后遗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以颧骨和腮帮子为核心的脸蛋子上面,给他增添了不少贫乏无力、平庸无奇的沧桑感。而让人不大爽快的是,他的这种沧桑感里含有太多做作、扭捏、虚伪、苍白的成分。他的眼神是阴郁的、昏暗的,也是捉摸不定、难以把握的,让人一望而心生厌恶之情,从而不屑于再去捉摸和把握。如果有一种人,天生就带着令人讨厌的气质的话,那么这位讲课人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尽管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机关工作者的派头,而且那派头还表演得很到位、很贴切。
科长花了大约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来讲述他第一个出场的原因,原来是计划中第一个讲课的人临时有急事,所以才和他调换了一下,让他来当先锋官的。看得出来,他内心颇有些不高兴,但是为了体现他那深厚的机关素养和难得的好人品,他又不得不尽力压抑着心中的不满和幽怨。啰嗦了半天,最后他总算进入了正题,要讲一讲机关新人要注意哪些问题了。这开场白未免太长了些,他浑然不觉。
桂卿认为,不应该因为第一印象不好就冒然否定讲课人的水平和价值,或许人家是真人不露相呢,或许人家是先抑后扬呢,所以他努力耐着性子听那人讲课,尽管科长每说一句话就要停顿半天,思索半天,中间还时不时地穿插些叫人难以容忍的咳嗽声。
“也许他能有什么高见也未可知,”桂卿盼望着,寻思着,“毕竟是混到了科长的位置,而且还是市人事局这样的实权单位,姑且认真听听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科长接着用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以一位新进入机关单位工作的年轻人小N为例,讲述了这位小同志初入职场时所犯下的种种错误,并且有一搭没一搭地列举了几个他自认为很有代表性的事例来说明他的观点:小N这家伙又懒又笨还没有点悟性,实在不是个东西,绝对不堪造就和培养,所以耽误了单位的事业和他个人的前程都怪他自己。
他一本正经地讲道:“……这个小N,接触了单位里的很多公文之后,啊,感觉很多东西都非常枯燥无聊。他觉得这些文件、讲话、报告等等,往往是里面的废话太多,套话太多,通篇都是假大空,没有多少实际有用的东西。所以呢,他很郁闷,啊,嗯,也很反感,当然也很无奈。他看不起这些东西,他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他从来没有深刻地认识到这里边的价值和意义。在受了几次挫折之后,啊,也就是碰了几次壁,吃了几次亏之后,他有些消极了,有些懈怠了,于是他的心思也就慢慢地不往写材料上边放了。这个时候,啊,注意,同志们,他居然把他放下已久的小说拿到办公室里来看了。啊,同志们,这是一种什么行为?这又是一种什么性质是事情?难道说,领导招你来是让你来看小说,来消遣的吗?咱就不说耽误工作的事情了,你就是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看小说,那也不行,那绝对不行。他无形当中就犯了机关工作的一个大忌讳啊,同志们,大忌啊。上班时间怎么能看小说呢?你哪怕把一张报纸看烂,看到会背下来的程度,你也不能看小说啊,同志们。你哪怕是坐在那里发呆发愣,做白日梦,你也不能看小说啊,同志们。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这样讲,因为绝大部分领导骨子里都是非常鄙视带有文艺范的人的,特别是那些酸不拉几的小文人之流的,非常惹人烦,非常讨厌。你思考得多了,你的逆反心理就强,你的二货想法就多,那么领导还怎么能很好地驾驭你,还怎么能好好地给你安排工作呢?上级的各种意图和想法还怎么来贯彻和执行呢?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同志们……”
他说完上面这几句之后,非常自豪地用那双阴霾遍地的眼睛巡视了一下整个课堂,心安理得地收获着他意料之中的讲课效果,一种实际上很难预期的效果。在确定颗粒归仓之后,他又继续讲道:“这个小N,他能有个好吗?”
问完之后,整个课堂鸦雀无声。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见无人理会,便再一次阴森森地巡视了一遍课堂,接着自答道:“肯定没有!等待着他的,只能是彻底地被边缘化、被冷落、被排挤,他将永远地被隔离在机关的主流之外,除非他能幡然醒悟、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发现自己从前是多么弱智,干得多么不合适。但是,即便如此,到时候恐怕也是悔之已晚,于事无补了呀,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后悔药留给你吃,哪有那么多的机会留给你把握?后边黑压压地等着的人多了去了,还差你一个不求上进的家伙吗?”
科长又端着架子喝了口茶水,等大家把他刚才讲的东西消化吸收之后,又痛彻心扉、恨铁不成钢地对那个可怜的小N进行了无情的鞭挞和编排,以对得起台下的听众。
“有一次,”他继续道,“我在局属单位的一个会议上讲话,正讲着讲着,突然看见这个跟我来参会的小N同志,正和旁边一个人交头接耳,我的思路一下子就中断了,停了大概有那么两三秒,而那两个人还没觉察,还在继续开小会,我不得不当场制止了他们。说到开小会,可能你们会说,谁没有开过小会呢?我敢负责任地说,我就没有,而且大多数人都不会开小会。这些年我经常坐 台,才知道原来台下的任何动静都能尽收眼底,哪里有个风吹草动,有个小动作,台上的人其实都能感觉得到,哪怕是上百人的大会也是这样。在会上开小会,简直就是对讲话人的轻视和挑衅,也是很没素质的一种表现。那些爱开小会的人,一般都是很自我的人,不太在乎他人的感受。开小会的毛病不算大,但却不好改,因为这是潜意识里的事。我这个人,就是不能容忍任何干扰会议的现象出现,绝不能容忍。只要有人发出动静,影响了周围的人,或是影响了会议秩序,我都是能制止就制止,即使隔着一定距离,只要没有人劝阻,我就会尽量去劝阻。只要是我们科里承办的重要会议,我都乐于担当维护会场秩序的责任,或安排可靠的人维护秩序,我的要求是,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得见,连人员走动和服务员倒水都会进行精心设计和严格掌控。当然了,我努力地想这样,但是也有一种情况是例外。有一次我参加一个大会,会议开得既冗长又沉闷,领导在台上照本宣科地念着稿子,底下的人嗡嗡声一片,人心已经散了,时间又过了饭点,我这么守纪律的一个人最后也忍不住了,加入了邻座的小会,这其实就是对办会质量不高表示不满,表示抗议,是故意而为之……”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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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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