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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可怜的小N啊,被科长无情而又残酷地日囊了又日囊,数落了又数落,嘲讽了又嘲讽,鞭挞了又鞭挞,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挖眼剖心。最后,科长又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声情并茂地讲述了据说是近100多年来,在全世界广泛流传并成为最畅销图书之一的《致加西亚的信》:“……多年前我还在基层工作的时候,我就曾经多次向身边的青年人郑重地推荐过《致加西亚的信》这本书。这本书说的是一个叫罗文的美国陆军中尉,受美国总统的托付,历经千难万险,最终把信送到了远在巴西岛上的加西亚将军的手上,从而帮助赢得了美西战争的关键胜利。罗文中尉,他有千条万条理由送不到信,如果转交他人也未尝不可,那么,他就不叫罗文了。他送的是一封信吗?不是,他送的是一个战士的信誉,送的是美国国家的命运。这个送信的传奇故事之所以在全世界广为流传,主要在于它倡导了忠诚、敬业的精神,体现了人性中光辉的一面……”
千人万眼翘首以待的中午十二点终于到来了,科长不得不非常遗憾地结束了他那自我感觉十分良好的授课,夹起皮包去和主办方、邀请方共赴丰盛的午餐去了。学员们一下子都解放了,大家都兴高采烈、欢欣鼓舞,因为科长从九点半一直讲到十二点多,中间根本就没安排大家休息和上厕所,这憋坏了不少人的膀胱和大脑。憋膀胱大概可以忍,大不了尿裤子就是,可是憋坏了脑子就不好办了,以后整个人可能都会废掉的,这事想想就可怕。
出去上厕所的路上,桂卿终于逮着机会和时为俊套近乎了,尽管他自己也感觉这未免有点市侩和庸俗了,但是作为曾经的同事,哪怕只是一起工作过几天的同事,他依然认为很有必要去和人家打个照面。“时哥,最近调到哪里高就了?”他恭恭敬敬地问道。
“哪里也没去,还是在台办。”时为俊勉勉强强地回答道,脸上颇有些敷衍和不耐烦的神情,很看得出来,他对桂卿并不感冒,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
桂卿虽然第一时间就敏感地捕捉到了时为俊的心态,但是他只能强忍住心头的不快,并努力保持最初的谦和与恭敬,因为他得表现得比对方有素质才行。他笑着补充道:“那好啊,当个台办主任也挺好的啊,恭喜你啊,时哥。”
“好个屁!”时为俊不屑地回道,言语中隐约透露出他对这次提拔并不太满意的意味来,“台办这种烂单位,有个鸟意思?小张,要是叫你来,估计你都不想来。”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听了这话心头一愣,他还搞不准时为俊是对他有意见,还是对台办这个单位有意见,所以才说出上述粗话的。不过有一点大约是肯定的,那就是时为俊好像并不太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有什么瓜葛和交集。“可能和咱这样的人在一起并肩行走,有点丢人家科级干部的身份吧,毕竟人家现在是崭新崭新的副科级干部啊。”他默想着,然后悄悄地和时为俊拉开了一段距离。
时为俊对此也未做理会,或许这正合他的心意。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9章

吃饭的时候,桂卿和凤贤又坐在了一起,这样的话至少能在填饱肚子的时候有话可说,有话可听,不至于太无聊了,像刚才听课那样受洋罪。
同桌吃饭的还有一位非常精致小巧而又典雅漂亮的年轻美女,她和桂卿斜对着坐,很是扎眼。这位美女身材苗条,个头中等,明眸皓齿,长发飘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煞是性感撩人,耐人寻味,每一根长长的睫毛上都仿佛挂满了说不尽的风韵和光彩。哪怕只是匆匆扫视过两眼,也能轻而易举地判断出,这位美女一定是一位久享鲜衣怒马、烈焰繁华的公主。她衣着华服而打扮入时,高贵而又骄傲,光鲜亮丽而又冷艳动人,令桂卿不禁有些炫目和惊心,逼得他竟然不敢直视,只能悄悄借着往远处看的时候偷偷瞟几眼,显得非常不过瘾,不能尽情饱览这份近在咫尺的天然秀色。
他本来打算瞅准机会主动找几句话和这位美女聊聊的,聊什么都行,因为他不想让凤贤认为他在和女生打交道方面一点本事都没有,他想借此机会在凤贤面前挽回几分薄面。可是还没等他想出来合适的话题与眼前的美女攀谈呢,凤贤这小子饭还没扒拉几口,就已经捷足先登地和对过的小美女聊了起来,搞得比兔子还快。而凤贤这家伙聊起天来,似乎从来不考虑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都是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算是开头说错了,他也能在后来的交谈中把前面的错误改掉,他向来都是在持续不断地修正自己的错误中砥砺前行的。
见凤贤如此,他索性放弃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转而专心致志地听起凤贤卖起嘴皮子来。听的同时,他猛然想起凤贤以前说过的一段话来:“你不要把和大人物、大美女说话当成一种负担,那完全没有必要。你在和他们交谈的时候,脑子里只要这样想就行:他们都是狗屁,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说句到底的话,老子又不指望着你吃,指望你喝,我干嘛要怕你啊?我干嘛要前怕狼后怕虎地顾及着我说得对不对,好不好,合适不合适呢?你喜欢和我聊就聊,不喜欢和我聊就拉倒,对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说的话特别恶心人好吧,你不乐意听那是你的事,和我有个屁关系啊?要说恶心那也是你觉得恶心,而不是我觉得恶心!”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显而易见,美女有时候也是寂寞的,也是无聊的,也是有眼无珠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渣男追到那些所谓的美女?因此,凤贤找的这个聊天对象好像非常乐意同他这个大马猴交流一下,以便解解闷、开开心,多知道些下九流的东西。从他们时断时续、发癔症般的谈话中桂卿得知,这位美女叫武蔚然,是今年的选调生,和蒲艳萍属于同一批考选的,目前在北沟乡党政办工作。
“北沟乡,又是北沟乡,多好的共同话题啊,我居然没有好好地利用,真是太可惜了。黎凤贤啊黎凤贤,这小子真是个人才,仅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这么快就和一位完全陌生的美女认识上了,确实不简单。关键问题是,他家还是田成县鲁夫镇的,而不是青云县北沟乡的,噢,上帝啊!”桂卿有些酸酸地想道,都忘了武蔚然的美貌和妩媚。
正当不知道该如何进一步感想的时候,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咦,刚才我好像看见苏庆丰和武蔚然说话来着,难道他们之间也互相认识吗?”这想法只是一闪而现,并未持久,因而也不值得记住。
“噢,在大家都争着抢着要和美女套近乎的时候,不去搭理她也许更显得有风度一点吧,”他转念又想,迂腐得近乎可笑,“或者至少能显得更特立独行一点。总之,做人有点个性总比随众趋同强多了吧。你们越是够着舔着去和大众眼里公认的美女搭讪献殷勤,我越是岿然不动、自成一体。哼,自欺欺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啊,似乎还别有一番乐趣可以自娱,哈哈。”
摸排完了武蔚然的基本情况,又接受了全桌男性感谢、嫉妒、排斥的目光洗礼之后,凤贤又和她聊起了鹿墟市公务员招考的事情。这是一个由选调生话题自然而然地牵扯出来的又一个绝佳话题,满桌的人都可以轻松自然地参与进来,因为毕竟大家对这个话题都很感兴趣,就像和一群羊讨论怎么吃青草,和一群狼讨论怎么吃鲜肉一样。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这个星期三,也就是后天,24号,就要进行笔试了。今年4200多人竞争160个职位,大概算下来平均26个人竞争一个职位,很激烈,也很残酷。”凤贤扒拉了一口米饭之后道,生怕自己的话掉地上摔碎了。
“是很激烈,能考上确实不容易。不过这里面也有很大的偶然因素,能考上的也不一定就强,考不上的也未必就差。再说了,公务员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职业,只是很多人还没看透而已,或者因为没有更好的出路,所以才赶着往体制内挤的。”武蔚然不急不缓地说道,既全面又中肯,一点都不偏激。只要公主肯屈尊纡贵张开金口,那么就不愁找不到继续聊天的话题了。
“很对啊,最对了,”凤贤随之附和道,舔得越发起劲了,“刚才胡铮科长不是讲了嘛,现在的公务员报考热,和当前严峻的就业形势有很大的关系,也和市场经济发展的滞后程度有关,并不就一定意味着大家都是多么想进入这个围城。噢,对了,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围城,和婚姻非常相似,外边的人想进来,里边的人想出去,都一样。”
听到这里,桂卿才记起并确认,上午讲课的人既不姓王,也不姓李,更不姓张,而是姓胡,叫胡铮,很搞怪的一个名字,想记不住都难,尽管有些恶心人。
“一个骨子里平庸乏味的人想要叫人记住,真是太难了,尽管他当着什么鸟科长。那厮甚至还不如凤贤这个人有意思呢,至少凤贤是一个令人过目不忘的鬼才、奇葩,而不是一个乏善可陈的无聊之徒。”他口是心非地暗自叹道,脑子已经被眼前的美女搅和成了一锅烂粥。
同时,他借着凤贤说话的空,终于发现了武蔚然身上的一些并不显眼的缺点,比如她的颧骨未免突出了些,她的嘴唇未免扁薄了一些,她的额头未免宽阔了一些等。这些出乎意外而又饶有趣味的发现,很大程度上削弱了他对她的恐惧和敬畏,仿佛皇家公主从高高的殿堂上往下走了几步,而自己从最低洼处的台阶又往上迈了几步。一定要将她身上的光环减少一些,再减少一些,他心里才好受一些,不然真是如芒在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为难得很。
“这就叫干一行恨一行,很多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从事自己的老本行,就是源于这种心理。”他终于鼓起勇气插话道,然后就觉得这话实在不怎么高明。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其实呢,干什么都不容易,干什么都有遗憾。这就好比找对象,无论你找谁,也不管你怎么挑,到最后无非都是一个字,后悔。”他又莫名其妙地补充道,仿佛有人非要他如此不可,矫情得要命。本来他还想说一下那个白玫瑰和红玫瑰的话题的,但是考虑到不能显得过于卖弄了,便及时地住嘴了,仿佛这住嘴也能赢得人家好感似的。
听完他的话,武蔚然淡然一些,未作任何评论。对于他这种不算太出格的勉强归于惊人之语的谈话,她听得太多了,况且他这种论调和话语在她眼里除了要吸引她的关注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她也知道及时住嘴,尤其是面对不喜欢的人。
“我看也不尽然吧?”凤贤嬉皮笑脸地反驳道,仿佛此举大有乐趣,比和美女聊天还有意思,“比如很多当官的,就和别的大部分行业的人不一样,他们的子女从总体上看还是从政的多,就算是不从政,也多是靠着权力的庇护从事着有关的行业,即使跑一百圈,还离不开那个磨盘。”
“这个,我就不甚了解了。”桂卿适时谦虚了一下,并且对凤贤的话比较鄙视,因为这厮就几乎是说人家武蔚然家里是拉磨的驴了,他有些不高兴,吃了点不相干的醋。
当然,纵然他想不谦虚恐怕他也没那个本事,因为像他这种从穷山沟里爬出来的土豹子,撑破天了又能有多大的见识呢?充其量也就是个披着假冒伪劣文明外衣的野蛮人而已。说话偏激、看问题执拗、办事认死理,是他这种人的普遍毛病,也许一辈子都难以改变,所以世上才有“一夜可以产生一个暴发户,三代也培养不出一个贵族”的说法。
而武蔚然显然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这一点几乎毋容置疑,因为连他这种社会经验并怎么不丰富的人都看出了点端倪和征兆,凤贤怎么会看不出呢?这小子显然就是故意的,他明白这一点,所以更生气了。
“是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任何人的任何选择,从本质上来讲都是一个利益最大化的行为,尽管对这些行为在主观认识上或者客观评价上可能有着完全不同的认定和评判。”武蔚然侃侃而谈,风流万种而不自知的样子。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但是,”她突然又肃容正色道,“个人的最优选择,未必会天然地实现或引起集体的最优选择,有时候可能恰恰相反,会导致集体的最差选择。比如,一群所谓的聪明人,当他们集合在一起的时候,很可能会做出非常愚蠢的决定。这样的例子真是太多了,数不胜数。”
她的话显示了她良好的思辨和表达能力,展示了她具有不同凡响的见解与看法,令满桌的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啊,我替这位小妹给大家翻译一下,”凤贤嬉笑道,“她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人人都自私自利,都光想着自己,那么就算某些个人得到了短暂的、眼前的、巨大的利益,那么也不可避免地会使集体的、长远的、根本的利益受到损害。我这样讲,能不能表达你的意思呢,小妹?”
“Wonderful!”武蔚然答道,笑得很美。
“Thanks a lot!”凤贤回道,笑得很惨烈。
“All these things are to be answered for。”桂卿把嘴贴近凤贤的耳朵,压低声音重重地说道。说完这话,他都想顺带着踢他一脚,好解解心头的恨。
“What?”凤贤一脸疑惑,他没听懂他的意思。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要偿还的,”他无聊又无趣地吓唬他道,“也译作,万事皆有报应,嘿嘿。”
“嫉妒,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桂卿,”凤贤在脑子转过来之后又得意地打趣道,“和美女嘻嘡几句怎么就会扯到报应上边来了呢?我看你的脑子不是生锈了,就是里边养鱼了,总之就是坏掉了。当然了,你要是愿意在里边栽花,我看也是可行的,可以开满五颜六色的花朵。”
“我看你是精力过剩,闲得难受,所以才口吐莲花、妙语连珠、摇唇鼓舌的,对不对?”桂卿针锋相对道,并且觉得对方就是一个男版花痴。
“嗤,把后边的那个成语去掉,”凤贤大大咧咧地要求道,像是脱了衣服在澡堂子里走路一样,前边的池子并不远,“我只享用前边的两个。”
“没问题,哥来,小弟遵命就是,有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呢?”桂卿故意大声说着,随即他又转而压低声音告诉凤贤,“见了个女的你就拔不动自己的腿,搭上个话把子你就把不住自己的嘴,你可真是人才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噢,叫‘怪人有怪癖,奇人有奇才’,对,就是这么个意思。”
“吃完饭我再找你算账!”凤贤狠狠地说道,然后就抬起猴头,仰起猴脸,继续和武蔚然调笑聊天。他们之间的会谈已经中断了一会,这让他感觉好像损失了好几百块钱似的,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饭毕,凤贤和桂卿随便找了个宿舍休息,闲聊。因为有一部分人中午没在食堂吃,并且晚上更是绝大部分不在这里住,所以四人一间的学员宿舍空得很。桂卿斜躺在一张单人床上,顺了顺胸中的气和腹中的饭,没话找话道:“刚才我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墙壁上有一首打油诗,写得挺好玩的,很有意思,不知道你看见没有?”
“什么内容?”凤贤直奔主题。
“男人四十花一枝,外强中干鸟先识。焦头烂额气吁短,正是媳妇上火时。”
“我靠!”
“怎么个意思?”桂卿问道,“深有感触是吧?”
“感触个鸟啊,我才刚三十浪荡岁,正是火力强壮的时候呢,根本就不知道‘不行’两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倒是你,桂卿,要抓紧时间了,有道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男人,最猛的时候,也就是二十来岁左右,你一不留神就会错过这个黄金年龄的,就像我。”
“你看你,煮熟的鸭子还嘴硬,你自己都承认了,男人二十来岁最猛,哥来,你现在都三十多了啊。你没听说过这句话吗?当年迎风尿一丈,如今顺风洒湿鞋。当年生吃牛筋不用切, 如今只吃豆腐和鸭血……”
“等会,别慌着捣蛋玩,让我给这位茅坑诗人续上一首。”凤贤突然嚷嚷道,然后迅速地从床上弹起来,在屋里迈起方步来,搞得自己和曹植似的。
“你又不是曹植,要作七步诗,似乎用不着站起来吧?”桂卿懒洋洋地讥笑道,“况且,你就是站起来,统共也没有多高呀,哈哈。”
凤贤并未理会桂卿的话,他边来回踱步边慢慢吟道:“谁家媳妇夜不眠,着急上火因软蚕。常忆往昔初伴郎,霸王威猛征战连!怎么样桂卿,恁哥我续得还可以吧?”
桂卿不禁笑道:“你个强人砍的,果然吟(淫)得一手好诗(湿)啊!恭喜你凭借此诗跻身茅坑诗人的行列,回头我给你写到茅房的墙上去,好不好?”
“谬夸,谬夸,”凤贤装模作样地摆手笑道,“愚兄岂敢当这茅坑诗人的雅号啊?我不过是貂尾续狗罢了,贤弟莫要取笑,莫要取笑才是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20章

说笑过一阵,桂卿重又提起卢广平的事来,因为他正要向凤贤问个明白呢,不然他会耐不住好奇的。
凤贤接过话头,缓缓开口道:“你刚才说的那句‘怪人有怪癖,奇人有奇才’的话很对,用在卢广平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我给你说,这家伙绝对是个奇才。前一阵子他就干了一件轰动整个青云县的稀奇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有?噢,对了,想来你也不会听说的——”
“咦,什么稀奇事?”桂卿逗道,“不妨说来听听。”
“也罢,待老夫给你从头道来,”凤贤咽了口唾沫道,眯缝了一下老鼠眼,道,“省得你老是个心事,疙疙瘩瘩的,总是不如适。话说这卢广平老师啊,对,是卢老湿,嘿嘿,这人长得比较率性和随意,看着也很成熟,走哪里都有人喊他大爷,所以说,一般人把他的年龄多猜个十来岁那都是很正常的。按理说一个男人长得丑点很正常,你比如我,对吧?但是呢,你只要有本事,长相也不是多重要的事,你再比如恁哥我吧,就属于这种类型,外貌上那点微不足道的瑕疵根本掩饰不住哥头脑里那份激情澎湃,活力四射的才华,对吧,贤弟?这个,你不会否认吧?你也没法否认。”
“那是啊,连猪八戒都说过‘粗柳簸箕细柳斗,世上谁见男儿丑’这话,更何况是你呀。”桂卿揶揄道。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与天蓬元帅心有戚戚焉啊,呵呵。刚才你提到的那首厕所诗里也说了,男人四十一枝花,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人年轻时丑点没事,等到三四十岁的时候,就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因为这个年龄主要就是看气质的时候了。但是对女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女人最美的时候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时候,一旦到了三十岁往后,特别是四十岁以后,那就是豆腐渣了,对不对?”
“那也是啊,连贾宝玉都说了,这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得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桂卿卖弄道。
“桂卿,你不要喧宾夺主嘛!”凤贤笑着斥责道,“好好听恁哥我讲就是嘛。嗯,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噢,豆腐渣,对。卢老师人虽然长得丑,但是一点都不耽误他猥琐呀,所以说,他耍起阴风来还是很能迷住一些无知女生的眼睛的,特别是那些本来就是鱼眼睛的女人。这么说吧,他老婆和他是大学同学兼青云老乡,是一个比他还丑一倍的女人,都丑到简直不堪入目的地步。”
“是不是丑到连你都下不去手的地步?”桂卿笑问道,“即便是天下没有女人了,你也不会去碰她?”
“去你的吧!”凤贤笑骂道,“不过基本也差不多吧,反正长得俊的人都很相似,而长得丑的人则千奇百怪,所以你完全能想象得到他老婆的样子,我相信你的想象力,这可能是你唯一的优点和特长了。”
“你这张烂嘴!”桂卿骂道。
“唉,你说男人最大的悲剧是什么?”凤贤又道,“女人最大的悲剧又是什么?”
“男人最怕没有钱,没钱生不如死,女人最怕长得丑,丑就生无可恋,对不对?”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哼,说得太对了,就是这么回事,所以我得夸你一下。卢广平家是农村的,家里应该是穷得日不聊生的那种,我估计他之所以上师范学校,也跟他这个家庭条件不好有很大的关系。而他老婆呢,虽然丑得都能把她的照片挂墙上辟邪了,但是人家里有权有势,条件非常好呀,这就没辙了。”
“我知道了,女财郎貌,是不是这个套路?”
“正是,正是,”凤贤肯定道,“说起来也是个悲剧,卢广平要不是穷怕了,他怎么会同意和他老婆那种女人搞对象呢?再说了,越是又穷又丑的男人,越是容易心高气傲走极端,办出来旁人不能理解的事情,对不对?而且,这种人还特别容易高估自己,特别喜欢自命不凡,总感觉自己是怀才不遇,遇人不淑,老以为是命运不公,老天无眼。所以呢,在上大学的时候,他虽然对他老婆的家庭垂涎三尺,没日没夜地惦记着,但是却对他老婆的肉身若即若离、反反复复的,一直没正儿八经下手,把生米做成熟饭,嘿嘿。”
“那后来怎么又成的呢?”桂卿问道,“总不至于有人硬按着他的头,让他去喝那盆水吧?”
“很简单啊,等到毕业分配的时候,他就明白过来这个社会是怎么回事了。当时,他老婆不费吹灰之力就分配到全青云最好的高中鹿苑中学了,而他呢,拖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最后才勉强分配到了北沟乡中学教初中。你想想,像这个事能不刺激他的神经吗?能不让他乱了步法吗?是女人重要,还是饭碗重要?特别是当女人和饭碗绑在一块,女人就是饭碗,而饭碗也是女人的时候。”
“你语无伦次了。”桂卿提醒道。
“不耽误事,”凤贤笑道,“我就是倒着说,你也能理解的。当然了,究竟实也是,这种事就怕和身边的人比,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后来,他老婆就直接给他挑明了,只要他愿意和她结婚,就找人把他调到鹿苑中学来,而且调来之后,只要他表现好,有那个上进心,还可以继续栽培他,比如让他先暂时当个班主任什么的了,然后再干级部主任了。”
“噢,我明白了,原来这家伙走的是夫人路线啊。”桂卿忍不住笑道,虽然这事一点都不好笑。
“按理说,这年月走夫人路线也不是什么丑事,只要他老老实实地按照夫人设计的路线走下去,别人倒也说不出来什么,可关键的问题是,这家伙是个龌龊至极,心里没点熊数的现代版陈世美啊,这就比较好玩了。”
“又出幺蛾子了,是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是啊,谁能想得到这家伙和他老婆结婚的目的,原来只是拿他岳父的权势当跳板,过渡一下啊。等他俩结婚以后没多久,他就开始对他老婆恶语相向、拳脚相加了,特别是他老婆给他生了个女孩之后,就彻底没好日子过了。平时这个家伙对他老婆非打即骂,从来不给她好气,恶得和狼似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他不是个东西,白眼狼一个。”
“那他媳妇就那么老实,任由他胡作非为吗?”桂卿问道,颇为不解的样子,“另外,他岳父岳母那边,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他们不是势力很强大吗?”
“唉,兄弟,魔鬼要和你跳舞,你只能等到曲终鬼散啊,天下的事莫不是如此,因此总是好人吃亏啊。”凤贤叹道,仿佛这事即便落到他身上,他也没有什么高招对付。
“是不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对,就是这么个意思。其实这个家伙就是个口蜜腹剑、两面三刀,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人,他舔得了腚眼子,下得了黑手,媚得了上又欺得了下,绝不是个一般二般的人。一旦他得了势,有了权,入了道,他就对当初提携帮助他的岳父一家恩将仇报、恨之入骨了,而且报复起来那手段之卑劣,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你想都想不到。”
“难道比《呼啸山庄》里的希斯克利夫还为人所不齿?”桂卿问道,“世界上真有这么多无耻的人吗?”
“有过之而无不及!”凤贤语气肯定地说道,而且只是针对桂卿的第一个问题,“千百年来,中国人有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可以被打,可以被骂,但是不可以被骗。中国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别人欺骗,特别是被自己的亲人欺骗。所以说,在中国,最可恶的坏人不是小偷,不是强盗,不是那些杀人放火的家伙,而是骗子,骗子最该千刀万剐。”
“确实,骗子是最不能饶恕的,”桂卿捧哏一般回道,但笑容里也带着几分悲凉和愤恨,当然还有一些同情,“也不该被饶恕,因为被骗的人实在是太窝囊,太委屈了。”
“扯远了啊,咱再回过头来继续说他岳父一家吧。等他老岳一家慢慢第回过味来,明白是自己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感觉到窝囊和憋火,恨自己当初怎么瞎了眼,糊了心,办了那样的错事,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啊。你想想啊,他们老两口知道自己的女儿长得丑,所以才精心挑选了一个老家是农村的长得很一般化的凤凰男来当女婿,而且还屁颠屁颠地帮助他调到城里来工作,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儿亲自相中的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卢广平是个喂不熟的狼羔子啊。”
“你永远都不知道无耻的人到底能有多无耻,”桂卿突然感叹道,仿佛一个悟道的高僧,“因为无耻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除了无耻他们什么都不会。”
“闹到后来,离婚简直成了他老岳一家人的奢求,因为这个三孙子说什么也不和他老婆离婚。他就那么耗着,拖着,从精神到肉体无休止地折磨着他老婆,顺便折磨着他的岳父岳母,谁也不能怎么着他。直到有一天,他把他大姨子家的闺女的肚子给搞大,这事才算有了根本性的变化。”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21章

“天下竟有这事?”桂卿不禁诧异道,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要是能干出这事来,那骂他是禽兽都是对禽兽的侮辱呀,哎呀,这真是无敌了,我的老天呀。”
“不错,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确实该下地狱,去过过刀山,下下火海,让疯狗咬烂他的腚。他大姨子的闺女就是他外甥女啊,是当时他老婆坐月子的时候去他家帮忙的,结果一来二去地就被他给玩上了。哎,对了,也就是两三个月头里,这家伙居然真和他外甥女结婚了。我靠,这孙子真他妈是个人才啊,连我都自叹不如!”
“衣冠禽兽!人面兽心!人伦丧尽!”桂卿骂道,搞得有多正义似的,惹得凤贤差点笑死。
“你还有什么好词,一块都说出来吧。”凤贤笑道。
“算了,骂这种人,别脏了我的口。”桂卿回道。
“其实啊,咱也用不着太义愤填膺的,”凤贤道,“这叫武大郎玩夜猫子,什么人玩什么鸟,他那种无耻下流的人,还能干出什么光明正大的好事来啊?”
“幸亏不是找的他的学生,要不然,那影响可真是恶劣透顶了。”桂卿发挥着自己的想象道。
“哼,你太乐观了,兄弟。有道是‘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你想想啊,后来这种人居然还被提拔了,而且当的还是鹿苑中学的副校长,更要命的是这种人居然还和我们这些正大光明、儒雅温良、善良老实的人一块参加青年干部和新任科级干部培训班。你说啊,和这个比,他娶他外甥女的事是不是就显得无所谓了?”
“生活绝对比小说精彩一万倍。”
“这个观点,愚兄很是苟同,哈哈。”
“唉,算了,不提这个鸟人了,”桂卿岔开话题道,“气得我奶疼,还是说点别的改改口味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上次从李宪统那里得知卢广平娶他外甥女一事的时候,桂卿更多是把它当成一件市井小人的风流艳事来看待,而现在听凤贤讲了这么多背后的故事,他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对卢广平的愤恨和不屑有多深。他完全不能容忍这种烂事和这种无耻之徒,所以他不愿意再听下去了,以免脏了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这个狗血故事,几乎都能编入《三言二拍》了。可是,他越是觉得卢广平像苍蝇一样恶心,卢广平的 “光辉”形象就越是在他跟前晃悠:那人近一米八的个头,溜肩薄胸,头发偏长,鹰钩鼻子老奶奶嘴,獐头鼠目,神情猥琐,遇到陌生人时总是会表现出伸伸缩缩、不慷不慨的样子,就像一块发了霉的烂煎饼、长了毛的破馒头、生了青苔的死树疙瘩。那人最突出的特点就是那双硕大的招风耳了,像两片被激素催肥的黑木耳一样膨胀鼓囊着,使人不禁怀疑他的前生是猪悟能了。当然,那人的形体又同时提醒大家注意,他更有可能是变异的猿猴托生的,因为那形体时而卑贱地萎缩收拢,时而傲慢地振作发长,完全随着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可恶就是可恶,天生的,没法改变了。
“改口味?”凤贤问道,“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提拔起来的吗?我觉得一般人都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呦吼,还真让你说到点子上了呢。也是啊,他玩了这么一出闹剧,那岂不是把他老岳家彻底得罪倒了吗?那他又是怎么混上副校长的呢?”
“他到底是凭什么关系混上的 ,目前老夫还没侦查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应该不是靠他前任岳父这边的关系上位的,而是走的另外一个路子。”
“难道他又攀上新的高枝了?”
“万变不离其宗,大概就是那么回事,不然就不好解释下面这个故事了。”
“噢,下面还有插曲?”桂卿又来了兴致。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不是插曲,是正剧,说来非常好笑。有一回,县委书记孙三好到鹿苑中学视察,视察完接着就在学校大会议室里召开了全县教育工作会议。孙书记讲着讲着话,突然就来了这么几句,‘现在有些老师,啊,心浮气躁,急功近利,整天满脑子想的不是职称就是官位,根本就没把心思放到教学上去。啊,你再看看人家卢广平,我哪回来视察,哪回都见人家趴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在那里埋头写教案、批作业。人家从来不干那些虚头巴脑、华而不实的事,人家就在那里一心一意、默默无闻地搞好教学事业,耐得住寂寞,受得住清贫,稳得了心神。这样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的好干部,如果我们不去大力地选拔和使用,那么,我们到底要用什么样的人呢?难道我们要让那些投机取巧、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弄虚作假的人来领导,来指挥我们的教育事业吗?同志们,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不说恐怕大家都明白吧?我还是那句话,绝不能让老实人吃亏,让投机钻营者得意。现在,就有那么一种很不好的风气,就是有的人任劳任怨、恪尽职守、勤奋努力,但由于他们从不和组织讲价钱,不愿跑不愿送,不想找不会要,常常被当做螺丝钉拧紧不动。相反,那些擅长察言观色、阳奉阴违的所谓聪明人,平时作风不严、态度不严、组织纪律性不严,却总是工作没干多少而风头出了不少,各种各样的好处捞了不少。今后,我们一定要从点滴改起,从现在改起,立说立行,立竿见影,切实扭转这种不良风气!’然后,他老人家大手一挥,潇洒地把那个鸟头一甩,又接着去念他的稿子去了。”
“那后边的事就不用说了,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是啊,真傻子也干不了教育局长啊,或者说,不是假傻子怎么能干得了教育局长啊?所以,没过几天,教育局在推荐科级干部人选的时候,卢广平就顺理成章地脱颖而出,跻身新贵了,很是亮瞎了一些人的狗眼。”
“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故事,好像在《小小说》还是哪个杂志里看过的,是关于提拔一个小交警的故事。说是一个小交警,一脸严肃地拦了一辆违章的小轿车,结果那是市公安局局长的座驾,交警在司机的训斥下坚持秉公处理,罚单照开。处理完违章之后,局长接着就在后来的大会上公开表扬这个交警不畏权贵、严格执法,当场就决定提拔他为交警队一个什么职务。然后等晚上的时候,这个小交警跑局长家里问了句,三叔,我的事成了吗?哈哈,你说,卢广平这事和交警的故事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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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贤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并且觉得桂卿完全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无趣,失去了含蓄的意思。
“甄涣阳这孩子,你知道吧?”凤贤问道。
“知道,他不就是县教育局的局长嘛。”桂卿回道。
“想当年啊,他当鹿苑中学校长的时候,”凤贤就像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百事通、万事能”一样,煞有介事地说道,“铺天盖地的举报信都把各级纪委的信箱给塞满了,到处都是告他的人,而且县委也打算动他了——”
“那你要这么说,最后肯定是没动得了他。”
“屁话!”凤贤笑道,“要是把他逮了,他就当不了教育局长了。当时啊,不光县委要动他,就连市委那边也差不多都同意要动他了,这孩子眼看着摇摇欲坠的,马上就要不行了,结果紧要关头人家来了个鹞子大翻身,不光没丢掉鹿苑中学校长的位置,反而还干了教育局长,照样当人家的副县级,你说讽刺不讽刺,滑稽不滑稽?”
“那他还是上边有人。”桂卿笑道。
“那是肯定的,他上边不光有人,而且还很硬。你想想,这家伙本来都该进监狱的架势,后来不光屁事没有,反而还更上一层楼了,到底是多硬的关系才能这样扭转乾坤啊?”
“我以为,至少得是厅级以上的实权人物才能有这个能量吧?”桂卿趁着说道,然后又想起来另一个问题,“哎,对了,既然他当了教育局长,那岂不是同时又空出来一个校长的位置吗?”
“你说对了一半,”凤贤微微一笑,言道,“校长的位置他是空出来了,可是学校书记的位置他还兼着啊。”
“噢,原来还能这么玩啊。”
“唉,看了吗兄弟,只要上边有硬人,你作得再厉害也无所谓,也没人能怎么着你,哼。”
“这说明,这家伙的气数还没尽啊。”
“伙计,你想想整个鹿苑中学有多少老师,有多少学生,有多少基建工程,每年又有多大的采购量?这里边的油水大极了,谁到了这个位置都是欲罢不能啊。你不在那个位置上,永远都不知道坐在那个位置上有多爽,有多过瘾。我给你讲啊,这里边是真有你想象不到的好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挤破了头,拼了老命,也要去当那个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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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贤你说,我们的格局和眼界是不是小了些?”桂卿疑问道,像个含水率很低的空心大萝卜一样,“闲着无聊净议论这些让人丧气的事,说些让人丧气的话,一点雄心壮志和远大目标都没有,不像个正儿八经的年轻人。”
“标准的屁话!”凤贤将脸一沉,很认真地驳斥道,“你我本就是凡夫俗子,市井小人,说准确点,就是好不容易才从农村爬着出来的芋头,地瓜,棒槌,你说我们要那么大的格局和眼界干嘛?我们有那个条件去奢望那些根本就会属于我们的东西吗?你想这些东西,就是纯粹给自己心里添堵,自己找不痛快,明白吗?老百姓就得活得像个老百姓,俗人就得活得像个俗人,别整天就整那些形而上学,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意思,也没用,还自讨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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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卢广平的光辉事迹,或者说是英雄壮举,就像是鹿墟市所有宴席上必不可少而又最能解馋的一道菜辣子鸡一样,既辣又咸,色香味俱全,让桂卿过足了寻究探轶的瘾,也让凤贤过足了显摆泄密的瘾。聊过卑鄙无耻、龌龊不堪的卢老湿之后,两人不知不觉地又谈到了上午讲课的胡铮科长身上。这么好的一块骨头摆在眼前,这两条狗怎么肯轻易放过?
“唉,仔细想想呢,幸亏我没跟着这位胡科长干,”桂卿道,“要不然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我觉得这家伙有点太阴险了,在他举的那好几个例子当中,他明明可以很轻松地给人家新人指出来人家可能犯的错误,可是他在那里就是默不作声,一个屁不放,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犯错误好落井下石,拿来当反面典型,这未免有点太不地道了。单位里的老前辈要都像他这样玩,那还不得把年轻人玩死啊?”
“他明明就是一个玩心眼子的小人,”凤贤赞同道,“却还在那里装腔作势地瞎叨叨,把那些狗屁一样的职场潜规则当成干事创业的金科玉律来供奉和卖弄,确实让人恶心,恶心得我都想吐。说他是个机关的老油条,老痞子,厚黑学的忠实信徒,我看真是一点都不过分。臭不要脸的家伙。”
“你作为一个机关里的老人,一个吃过见过的过来人,面对机关里的新人,你愿意帮就帮人家一把,要么是明着给人家指点指点,要么是背地里给人家交待交待,你要是不愿意帮就算了,也不至于心理那么阴暗,专门等着看人家的笑话,并把那些笑话拿来当反面教材来炫耀吧?”桂卿愤愤不平地议论道。
“谁说不是呢,”凤贤又道,“这种人说到底其实就是机关里的搅屎棍,而且还是那种特别能隐蔽,特别善于伪装,外人看起来貌似大忠臣的搅屎棍。这种人表面上是为了单位好,为了新人好,干什么事都打着为了公家利益的旗号,其实骨子里恨不能把别人都踩烂剁碎,都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才好受呢。这种人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不入路,两只眼睛净盯着别人的缺点和毛病看,憋咕憋咕地不吱声,其实心里坏着呢。当然了,对于职位比他高的人,比他有权有势的人,那自然又是另一说了。你看看,他从来没说过哪个领导有什么缺点,有什么毛病吧?”
“大奸若忠,美言不信。”桂卿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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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对,”凤贤咽了咽唾沫,连忙赞同道,“光从他自己举的例子当中,你就能够想象得到究竟有多少新人死在他手里了,而他居然还好意思舔着个×脸在台上大言不惭地痛心疾首、唉声叹气,说那些死在他手里的冤魂多么愚昧无知,不懂道理,没有眼色,多么可恶又可怜。你说啊,谁天生就懂得机关里的那些道道啊?特别是那些农村或者城里普通工人家庭出来的孩子,他们哪有那个机会去了解这些破规矩啊?他们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人生经历,你叫他们怎么去熟悉和适应这些鸟规矩?现实中,等这些新人心里明白过来,大概地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姐,黄花菜都凉了个妻侄。这个时候,一同进来的人家那些官宦家庭出来的子弟,还不知道已经飞黄腾达到了何种地步呢。”
“我觉得机关应该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所有的人都平等互爱,达到老中青结合的理想状态,搞好传、帮、带和良性互动。老同志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主要是把握好方向,指好路子;中间的同志年富力强,脑力和体力都正当年,要挑好大梁,当好骨干;小青年虽然没有多少经验和阅历,但是一般都富有朝气,敢想敢试,要向别人虚心好学,努力前进。在这样的单位工作,哪怕就是提拔不了,当不了什么大官,最起码干起活来舒心,不窝憋得慌啊!你说,人生本来就不长,干嘛要把心眼子和精力都消耗在那些烂七八糟的人际关系上啊?要都像胡科长那样活着,别说工作忙不忙的事了,光是怎么处理人际关系就能把人给累死!”桂卿说这话的时候心想,要是所有的人都像苏庆丰那样坦诚、热情和无私就好了,天下本没有事的,都是那些烂人搅和坏的。
“胡科长说,机关的主要工作就是两个事,办文和办会。其实呢,要按照他讲课的意思,机关的人整天干的就是一个事,那就是玩人,也就是斗心眼子,工作干得怎么样反而不重要了。你说说,他这种狭隘的思想算什么玩意啊?批判他我都觉得掉价,没意思。”凤贤愤慨道。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有些话他虽然没明说,但是其潜台词很明显,那就是一切为领导服务,一切让领导满意,这就是他所倡导的核心意思。其实让我说,他满脑子装的全是太监、奴才式的思维,他一门心思想的就是怎么围着领导转,他觉得只要把领导给伺候舒服了,一切就都OK了。在他整个讲话里,压根就没有怎么为老百姓服务,怎么给群众办事的内容。你说,大家都在一个单位里工作,一个锅里抹勺子,怎么有些人就比亲爹亲娘都难伺候呢?稍微有一点不满意、不如适的地方,就把人家打入冷宫或者挂起来,再不然就偷偷挖个坑,把人给陷进去,他在一旁冷眼相看。结果呢,把好好的机关单位搞成了悟道猜谜、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地方。像这种鸟人,你都能想象得到他面对群众的时候会是什么面孔吗?你能指望他心里装着老百姓吗?”桂卿继续发泄道。
“哎嗨,我给你说,这种孙子你别看他在自己人面前阴风阳气、古里古怪的,说不定在群众面前他们比谁都会亲民,比谁都会作秀呢。这些家伙,他们不光会设局、作戏,更会变脸、演戏。当然了,胡科长之所以这样讲,也不能说他完全没道理,他的人生哲学也不是凭空得来的。你想啊,你要想给老百姓和群众办点事,那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你得能在机关里站住脚啊,对不对?从这个角度看,我们确实应该感谢他,感谢他弄拙成巧地透露出这些无处不在的潜规则,硬道理,好让我们尽快地成熟起来,好适应现实,站住脚,然后才能好好地干一番那个什么事业,哈哈。”
“你说得也是,”桂卿附和道,“我记得我们毕业的时候,学院里请了一个知名的校友,也是水利工程领域的一个大教授,来给我们搞那个毕业报告。他当时就说,同学们,你们马上就要走向社会了,在此我送给你们一句话,那就是,官要做得越大越好,钱要挣得越多越好。我为什么要讲这么庸俗直白的话呢?那是因为,我相信你们都是有理想、有素质、有追求的人,你们一旦手里掌了权,有了钱,一定会更好地回报社会、回报国家、回报人民的,而不会像某些混蛋一样,纸醉金迷、腐化堕落、道德败坏。同学们,我相信你们会正确地行使好你们手中的权力,运用好你们掌握的财富,你们不要让我失望,不要让母校失望!当时,那位教授的话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今难忘。我们只有主动地去适应这个社会,并努力去掌握这些或明或暗的机关生存法则,才有可能在保住饭碗的基础上,有所作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教授这话说得倒挺实在的,高人啊。”凤贤叹道。
“我记得我们当时还有一个老师,长得特丑,他给我们上专业物理课的时候,有很多人不认真听讲,在那里糊弄着玩。那个老师就讲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学这玩意,这门课确实很枯燥、很无聊,而且毕业之后很多同学根本用不着这门学问,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认真地学好它。我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如果将来有一天你们在单位里实在混不下去了,无论是你个人的原因,还是单位的原因,你至少可以凭借你的真才实学去考研,从而光明正大地拍拍屁股离开你所在的单位。对于那些没关系、没背景的人来说,考出去几乎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则的话,单位的领导有一万种方法整得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当然了,官二代和富二代们请随意,你们爱听不听,我也懒得问……”桂卿乘兴又道。
“是啊,其实你仔细想想,虽然在以前的生活当中我们曾经看了那么多的书,听了那么多人的话,喝了那么多的所谓心灵鸡汤,但是真正能入心入脑、融入血液里的东西又有多少呢?”凤贤自问道,仿佛他脑袋里的所思所想,比他本人的身体要重许多倍,“真正能够在关键时刻指导我们进行正确选择,鼓舞我们奋勇前进的真理诤言又有几句呢?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就是这个意思……”
桂卿静静地沉思着,这就是他的回答,明确而直接,即赞赏和支持的态度,当然还有一些崇拜和敬仰。
凤贤又道:“刚才你提到的那位教授,他是从积极的、正面的角度来鼓舞你们、激励你们,他的本意和出发点肯定是好的,是为了他的学生的未来着想。可现实中呢,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你就拿着当官来说吧,首先你得胆子够大,该吹的敢吹,该夸的会夸,该讲的时候能讲,你要能睁着眼睛、昧着良心说瞎话还不带脸红的,对吧?其次是,你还得心细如丝、耳聪目明、又精又能,心眼子慢一点的你都可能被玩死。另外呢,你还得酒量贼好,关键时刻既能让领导喝好、喝到位,自己还不能喝趴下,出洋相,一切还得周武正王的才行。当然了,我说的这只是当官的基本功,入门的本事,其他的道道就更多了,有很多东西我也是一知半解,稀里糊涂。”

楼主:苏晓堤

字数:157304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评论数:199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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