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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哎呦,哥来,想不到你对这玩意还挺有研究的啊!你还有什么心得体会吗?干脆这次都奉献出来,也让弟弟我跟你学着点啊。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呵呵。”桂卿奉承道,希望凤贤的狗嘴里能突出更多的象牙来。
凤贤正正嗓子回道:“好吧,反正我这张嘴闲着还是闲着,在贤弟面前卖弄一下想也无妨。说起这为官之道,核心的一条,就在于让能决定你命运的人满意。那么谁能决定你的命运呢?当然是上级了,至于同事和群众的影响等等,我只能说一声呵呵了。注意啊,我不是说这些东西不重要,我可没这样说啊。那个,要想获得上级的认可和赏识,你首先得搞清楚人家的用人之道,你把他的用人之道摸透了,然后再下功夫往那个‘道’上去靠拢、接近,自然就离提拔重用不远了。你想,是不是这个理啊?”
“你这个歪不理听起来还挺对头啊。”桂卿鼓励道。
凤贤骄傲地戏谑道:“岂止是对头,简直就是真理。你听我给你娓娓道来,谁叫恁哥我好为人师呢,哈哈。咱经常能听到一些人在各种场合庄重地宣讲,我们的路线是任人唯贤,而不是任人唯亲。这话听上去确实是冠冕堂皇、有模有样的,不禁令人肃然起敬,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现实中,不仅任人唯贤排不到前头,就是任人唯亲也要往后排呢。咱先说这排第一位的‘任人唯上’吧,也就是说,要仔细领会上级的意图,上级让你安排谁你就安排谁,明白吗?否则上级一不高兴,你的位置就坐不稳了,那就更别说想要继续进步了。这排第二位的就是‘任人为帮’了。现在的官场,局面复杂,斗争白热化,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实际上都在下边使绊子。如果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官场上混,不弄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在前后左右帮衬着,想干什么都干不了。不仅干不了事,连这个官位也坐不长久,很快就会给人家撬掉了。等你把上边打点好,再把前后左右的人都安插齐整了,就可以做第三步了,那就是‘任人唯钱’。为什么呢?因为‘钱’比‘亲’重要,‘亲’毕竟还是别人,‘钱’可是揣进自己腰包里去的。这排第四位的是‘任人唯拍’。官位坐稳了,钱也捞到了,就该弄几个拍马屁的人围在身边享受一下了。陈毅都说过,谁不爱马屁,颂歌盈耳神仙乐。你可别小看拍马屁,这可是一门大学问,不是谁想拍就能拍得好的。要是弄不好拍到马蹄子上,那就是自找恶心了。但是如果拍好了,拍出水平来了,被拍的人那真是其乐无穷啊。这么给你说吧,这玩意就跟抽大烟似的,上瘾!排第五位的是‘任人唯吹’。现在的GDP增长率,是官员最大的也是最主要的显性政绩,这里面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吹起来的。到了报GDP数字的时候,各县各乡的头头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都不愿意先报。为什么,先报了你就没余地了。比方说你先报你那块儿GDP增长是11% ,我就报11.5%,我今年的政绩就走到你前头了。有人喜欢GDP增长快一点,但你又不能太离谱,太离谱就闹笑话了,人家也不高兴。当然喽,如果你是个死心眼,实际增长多少你就报多少,那人家就更不高兴了!你这是在拖人家的后腿嘛!人家也想要进步啊,是不是?所以说,‘任人唯吹’这一点也很重要。排第六位的就该是‘任人唯亲’了。咱们中国人讲究亲情,把各方面都打点好了,亲朋好友也该照顾一下,要不也显得太没人情味了。太没人情味肯定是要挨骂的,就算别人不骂,光自己老婆就能把你给骂死。那到了第七位,才轮得上‘任人唯贤’。但是这里边还有个讲究,那就是你这个人再有本事,也不能是刺头儿,也不能动不动就给人家提意见,当然是反对意见。如果你动不动就给人家提意见,人家的指示你不听,人家决定的方案你也不执行,动不动就有自己的想法,甚至认为自己的想法比人家还高明,那就对不起了,你再有本事人家也不会用你,也不敢用你,即使迫于某种情况当时用了你,事后也要想办法把你拿下来,管你什么咸(贤)还是淡!”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高,高家庄的高!”桂卿佩服道。
“关于这个‘任人唯亲’,我还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即使是亲人,也不一定就能捞着好处,或者沾上什么光。你比如,有的当官的可能出于好心,想办法提拔了自己的亲戚,可是往往到头来就是这个亲戚给自己抹了黑,搞得自己跟着丢人现眼,受祸害,从而在官场中给自己埋下了不定时炸弹,最后可能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恶果。所以呢,你不要一看见谁和谁是什么亲戚关系、朋友关系、同学关系、老乡关系等,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们的关系就一定铁,其实真实情况还真不一定。也就是说,官场根本就没有什么天然的亲密关系,一切都是围绕着位置和利益转,就是一个娘的,要是发生了厉害冲突照样翻脸无情。反过来讲,只要是价值取向、利益导向一致,没有关系也能攀上关系。说到底,当官的人还是和自己最亲,其他的都是斜撇子,都是闲情。当然了,自己的亲闺女、亲儿应该例外,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自然和别人不一样。”讲到此处,凤贤已经有些唇舌发干、口吐白沫了,他的两个嘴角堆满了黄白色的渣子,胃浅的人见了肯定会心翻的。
“你说得很对,”桂卿加入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以使凤贤的观点更加完善,“一般情况下除了爹和儿最亲,愿意无条件地出力帮忙之外,别的关系要是没有好处谁会出那个头啊?要不怎么有句话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呢?不过呢,你看看影视剧里那些千奇百怪、你死我活的宫廷斗争,父子相残、兄弟相争的故事也是比比皆是。这说明一旦涉及到了重大的根本的利益冲突,再亲的关系也不行,真是爹亲娘亲都不如金钱和权力亲啊。就连开创贞观之治的李世民那样的伟大帝王,还干了杀兄灭弟的事呢。”
凤贤连连点头,倒是弄得桂卿有些心虚了,于是他便稍微停顿了一下,仔细看了一下凤贤刚才逞完口舌之快后疲惫可笑的样子继续道:“看刚才把你给累的,简直都快吐血了,你说你这么卖力地讲,图得什么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不图麸子不图面,就图个爽快,过过嘴瘾呗。”凤贤含羞笑道。他竟然还知道害羞,实在是稀罕,桂卿想。
稍后,桂卿道:“那个,你等会,我出去买几瓶饮料去,好给你老人家解解渴,不能把我们的世内高人给渴死啊。”
“都说用人有三化,”凤贤趁着桂卿准备出去还没出去的空,又开始啰嗦起来了,“也就是革命化、知识化和年轻化,其实还有最重要的一化没有提出来,那就是关键时刻要有人给说话(化)啊……”
“好话留着我回来再说吧,不要一下子哆嗦光了。”桂卿回头笑道,接着便出去买饮料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23章

从唐建华被逮捕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多了。
唐建华被抓,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青云县检察院向他借款时他没理人家的茬,但是如果仅以这种理由抓他显然是拿不上台面的,所以那边就想了个招,那就是从经济纠纷上寻找突破口,把这个不识抬举的家伙好好地收拾一下。生意人向来是经不起查的,尤其是像他这种生意人更是如此,所以人家要办他,那简直和玩似的。
唐建华虽然是一个典型的海西农村汉子,具有海西人所特有的吃苦耐劳、憨厚朴实、豪爽大方等优点,而且在待人接物、处理问题上也显得非常精明强干,但是说到底他毕竟没有什么太高的文化,小学没上完就出来混社会了,所以一旦真有人和他玩起手腕、耍起心眼子来,他还真没多少招数对付。他之所以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主要靠的就是能吃苦和讲信用这两条。如果硬要说还有其他的因素的话,那可能就是他平时宁愿自己多吃亏,也要和他认为够味的人交朋友这一条了。也就是说,他平日里非常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为了这个他当然也吃了不少亏。总之,从大面上来讲他确实是一个非常重感情、讲义气的人,江湖气很重,绝不是那种一头扎进钱眼里拔不出来的家伙。
任何优点背后都隐含着对应的缺点,这正如自然界有白天就会有黑夜,有高山就会有大海一样。唐建华的成功是建立在他重感情、讲义气的性格特点上的,而他之所以后来被人算计、栽大跟头、吃大亏,其实也是基于这一特点,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甘蔗从来没有两头甜。检察院想要扳倒这个响当当的硬汉子,让他知道一些他不能不知道的道理,就必须得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或者说他们需要一个充当反面角色的人物来做他们进攻的工具。很快,他们就如愿以偿地物色到了这么一个人物,那就是朱振业。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这个朱振业是青云县商业物资经营公司的经理,该公司原系青云县商业总公司的下属单位,并不具备独立法人资格。朱振业因经营资金紧缺,曾于1998年初向唐建华借款600万元,双方签有借款协议,约定借期为1998年1月15日至1999年1月15日,月利息为2.5%,到期后本息合计780万元。1998年12月,朱振业称正托人贷款,需用钱搞贷款贴息,又向唐建华借款20万元。至此,借款本金总计达到620万元,加上180万元利息,共计欠款800万元左右。
转眼间就到了约定的还款日期,朱振业表示,商业物资公司根本无力偿还借款。没办法,经过双方协商以后,唐建华于1999年2月又让朱振业补写了一张借条,上面写明:“唐借给朱800万元,一年内计息160万元。逾期不能归还时,利息每月每元三分计算。”结尾处朱振业签名并加盖公章,落款时间为1999年1月15日。
由于朱振业欠款时间过长,且他所在的商业物资经营公司一直无力还款,所以唐建华在向律师咨询后,于2001年4月持上述借条,以拖欠借款800万为由,将商业物资经营公司并朱振业告上鹿墟市中级人民法院。
鹿墟市中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原告与青云县商业物资经营公司所签订的借款协议合法有效,因该公司不具备独立的法人资格,应由其上级单位青云县商业总公司承担清偿责任,依协议经计算连本带息共计1420.7万元。鹿墟市中级人民法院于2001年5月25日作出民事判决,原告和被告在法定期限内均未上诉,该判决生效。
本来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经济纠纷,虽然在一般人看来数额比较大,但是对于多年从事建筑行业的唐建华这种人来讲,根本就伤不了他的元气,所以他也想当然地认为,官司打赢之后剩下的事无非就是执行的问题了。可是谁也没料想到,就在他索债诉讼胜诉两个月之后的7月21日晚上,一幕离奇的怪剧发生了,他在参加自己老三唐建英家的温锅晚宴时,突然被青云县公安分局拘传了。分局的人除了让他老老实实、原原本本地交代清楚借钱给朱振业的事情之外,还不断地警示他,问他还有什么其他隐瞒不报的事情吗。他自认为官司都已经在鹿墟中院打完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就如实地讲清楚了借钱的完整经过及数额、利息、借期等关键问题。他觉得只要自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来龙去脉说清楚,公安很快就会放人的。但是出乎他和他家人意料的是,在他如实招供之后,仍然被分局实施了刑事拘留并将其直接关进了青云看守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在唐建华刚进去之后没多久,唐家的人就开始到处打探并多方进行活动了。以前,这位名震青云县的暴发户从来都没怎么和公检法司的人打过交道,所以也就不知道他们这帮人的道行。而平日里,唐家弟兄们不管是老一辈的还是小一辈的,只知道享受金钱带来的满足和快乐,压根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的局面,以致于多年以来他们形成了一种非常浅薄、庸俗和愚蠢的认识,那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是万能的”。他们这一大家人的思想意识之所以还停留在这样低级的认知水平上的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平时遇到的那些小问题、小麻烦,基本上没有用钱摆不平的,无非就是花钱多和花钱少的问题。他们特别迷信金钱的魔力,认为一切事情都能用金钱开道,似乎只要钱到了,事就一定能办成,如果事情办不成,唯一的原因就是给钱给少了。但是这一次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唐建华碰到大麻烦了,因为他们头一回意外地发现,“钱老爷”竟然开始不管用了。无论是唐建华的二弟唐建英、三弟唐建国,还是他的大儿子唐星伟、二儿子唐星强,他们这些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手里拿着大把的钞票却找不到地方花,整个青云县有点头脸或者有点活动能力的人一听说是唐建华的事,居然没有一个敢接他们的招。在唐家人上蹿下跳、左突右冲地瞎忙活了一阵子之后,他们才多少领悟点门道出来,那就是有人是铁了心地要收拾唐建华,所以现在找谁都白搭。平日里那些在唐家吹牛×日大蛋、一个比一个能、一个比一个管的家伙们,此时全都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了,没有一个人敢出窟去帮助他们家活动活动这事。家里的顶梁柱倒了,就像天塌了一样,偏偏这个时候唐家人所有能想到的人事关系全都指望不上了,说起来也颇有几分凄凉。谁能想得到,这位青云县响当当的所谓首富之家,一时间竟然陷入了上天无望、入地无门的绝境,只剩下听天由命、任人宰割的份了。
8月6日,唐建华以涉嫌经济诈骗被正式逮捕。这个消息不亚于在本来就乌云密布的天空里突然炸响了一声惊雷,彻底把唐家的人震晕了,就连一向刚强无比、自信满满的硬汉唐建华也被这个响雷震倒了。他像一头 惯了在野外称霸山林的雄狮突然被引诱着关进了黯淡无光、凶多吉少的铁笼子一样,吃不下、睡不着,心忧如焚,焦躁不安,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想咆哮,可是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对象;他想解释,可是人家要听的根本就不是他要讲的;他想求饶服软,想要死个明白,可是人家要么是十天八天不理会他,要么奉送给他的是无穷无尽的冷漠和鄙视。铁打的汉子也架不住这种无妄的牢狱之灾啊,所以他在一天严似一天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之下,逐渐地就有些绝望了。他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不会承认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诈骗罪名,亦或是比这更悲惨十倍,即纵使他忍受不了这非人的折磨而想尽快认罪伏法而求之不得。或许必须得等他受尽各种凌辱和欺压之后,躲在黑暗和幽冥之中的另一方才容许他低头认罪。他大概要等到对方心头的恨慢慢消解,对他实施的惩罚已经足够了,或许才有可能重见天日吧,谁又能猜得透人心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唐建华,这位在青云县本土一点一点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地地道道的农民企业家,被关进看守所已经半个月了,他凭着自己多年来混社会所形成的敏感嗅觉,已经多多少少意识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这个铁血汉子一旦猜到自己蒙冤的背后原因,就更加感到悲痛、愤怒不已,他那火爆、耿直的脾气根本容忍不了这种肆无忌惮地强加在自己头上的莫须有的罪名。他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他已经感到有些不能呼吸了,他恨不能把监所的墙壁砸烂,把钢筋拧成麻花,好出去痛痛快快地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顺便找到冤枉他的那帮鸟人,把他们的脖子掐断。但是,前期鹿墟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公正判决又使他坚信,自己所无辜蒙受的不白之冤一定会有洗刷干净的那一天,而且这一天并不遥远,因为事情本身一点都不复杂,只要主审法官凭着自己的良心正常审理,自己最后就不难出来。再大的苦,他能吃,再重的罪,他也能受,但是对于黑白颠倒、指鹿为马式的冤枉和委屈,他却不能接受,一点也不能。
而唐家的人在得知唐建华被正式批捕的消息之后,才算彻底相信,多少天以来他们心底徘徊萦绕的那个幻想已经确切无疑地破灭了。他们终于明白并认可,这事远没有他们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让他们一家人更加恐惧和忧虑的是,据一位刚开始自认为脸面比较大,差不多能和检察院的领导搭上话的唐建华的多年老友透露:这回就算是唐家的人拿着现钱去找人家,就算是跪着求人家放人,人家也坚决不会同意的,人家放出来的话很明确,那就是非要狠狠地治治唐建华这个不识抬举的硬皮不可。
还是这位舍出老脸帮着唐家打听情况的老友报告说:“看来老唐在里边还没看清形势,还不知道吃的是哪丸子药呢。如果他在里边认罪态度好,尽快尽早地服软,认下这壶酒钱,恐怕人家也不至于这么下死把地要整他。我估计,依老唐的性格脾气,只怕他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他不会承认自己有问题的。当然了,也有可能他怕一旦认了这壶酒钱,给他硬安上这么一个经济诈骗的罪名,最后恐怕也判不轻,所以他才干脆咬住牙硬撑到底的。人家肯定以为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实际上,他的这位老友分析得很对,唐建华确实是这样想的,那就是坚决不能认栽。他认为,一旦自己撑不住,承认了这个经济诈骗罪,那么他这辈子就算彻底完了,因为对方肯定会在可能的尺度范围内顶格判决他的,这一点不言自明。所以他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要硬着头皮死扛到底,坚决不能被屈打成招,去认领那个硬安在他身上的罪名。他坚信,沉冤总有昭雪的那一天,况且他家里并不缺钱,万事都有活动的余地。其实他哪里能料到,正是由于他的“负隅顽抗”和“死不开窍”,人家已经对他动了杀机啊。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24章

既然已经批捕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提起公诉了。
公检法司四道关口,唐家人已经在前两个关口被封杀得死死的,就像被一头凶狠的豺狗咬住脖子的小绵羊一样,连一丁点松动和喘息的可能性都没有了,所以眼下他们只能把希望和目标转向第三个关口。迅速攻下法院这块堡垒是目前最最要紧的事情,胜败在此一举。至于司法那道关口,他们不愿意想,也不敢去想,他们现在只祈祷法院能公正判决。而任何祈祷如果要真正发挥作用,就必须给能决定正事的主烧香上供才行,这是显而易见的,同时也是必须的,恐怕就是智商是负数的人也能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一点。
所谓病急乱投医,在无数次碰壁和撞墙之后,唐建华的老婆陈燕蓉想起来一条比较蹊跷的路子,她认为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应该试一试。她隐约记得,以前自己家还在北樱村住着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村支书陈向辉和县法院的院长好像是两桥,也就是连襟。她想,如果能通过陈向辉这条线和院长搭上关系,那么唐建华的案子就有了一线生机和希望。虽然她这个从标准的山村妇女慢慢脱胎换骨转变而来的城里人,并不懂得什么“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大道理,但是她凭着对丈夫最原始、最深切、最本能的爱,和女人独有的直觉,坚定地认定这是一条切实可行的,也是在目前确实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唯一有点希望的路子。她在打定主意之后,就毫不犹豫地运作起来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如果说唐建华被抓进局子里过了几天就能放出来的话,那么对老唐家来说也不是什么多丢脸的事,因为对于一个农村出身的大老板来说,在生意场上发生点经济纠纷被公安局叫去调查调查也很正常。但是,如果唐建华最后被判上多少多少年的有期徒刑,进了监狱的话,那么问题就大了。他们老唐家不仅在北樱村这个小天地里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而且即便是在人情远比农村冷漠一万倍的青云县城,他们一家人的日子以后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所以,他们必须想尽千方百计,竭尽全力地尽快把当家的捞出来。
这天上午,具体怎么找陈向辉帮忙的磋商会议就在唐老三家里召开了。参加这个紧急会议的人主要有唐建华的老婆陈燕蓉、唐老二和唐老三弟兄俩以及唐建华的两个儿子,他们都在堂屋的橘黄色藤木沙发上坐着,如丧考妣一般。唐建英的老婆王秀丽拿着一个小凳子默默无声地坐在堂屋门口,好似一条温顺沉默的看门土狗。她那两个番瓜、芋头一般的儿子唐星顺、唐星利现在都还在学校上学,一个上高三,一个上高一。唐老三的大门口依然停着唐星伟常开的那辆线条优美动人的灰色蓝鸟轿车,仿佛他们要通过这辆轿车告诉乡亲们,唐建华没什么大事,他很快就会出来。
陈燕蓉知道,上午不是商量大事的好时机,但是她已经等不到晚上了,因为救人的事宜早不宜迟,一点都耽搁不得。这个大老板的结发妻子虽然身材矮小,估计也就是一米五左右,但是整个身体却长得相对饱满,看起来就像一个完全成熟的小粒品种的花生一样。她一头短发,由于无心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灰暗,头发下是一副小头小脸的模样,和她的身材非常相配。她整个面部都长满了灰褐色的盖脸沙,再加上头部比正常人要袖珍不少,所以使得那些苍蝇屎一般的盖脸沙更加拥挤和紧密了。此刻,千斤的重担压在她一人的肩上,她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外貌了,当然旁人更是没心思在意这些事了。
人都到齐了,也都安静了下来,陈燕蓉趁了几趁才开口道:“二兄弟、三兄弟,恁哥的事我也想了,来之前我也给你们说了,那就是只能去找陈向辉帮忙了,我觉得除了这条路之外,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两个:一个是咱家里安排谁去找他来说这个事,再一个就是,咱拿多少钱去?是直接给钱,还是给东西什么的?要给钱的话,给多少合适,怎么个给法?到时候他要是不收怎么办?”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说着说着,她的小眼里闪现出一种绝望和悲伤的情绪来,里面还参杂了许多迷茫、疑虑和不确定的成分。这个小小妇女的小小眼睛里显然容不下这么多的东西,因此她几乎快要流出眼泪来了。此前,她已经哭过无数次了,这回她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流个差不多了,不会再当着家族人的面流了,可是一旦张开这个口,她还是有些控制不在自己的情绪,心口处酸得要命,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唐建英重重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或者更有可能是一口黏痰,然后狠狠地用脚碾了碾这些恶心人的唾沫或黏痰,接着他才开口:“不行我去找他说这事,我平时和他的来往多一些,反正这事成不成的,我去比你们去更好说话。”
众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都没做声,只有他老婆王秀丽心头一惊,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这个农村中年妇女很好辨认,因为她基本上就是个大一号的陈燕蓉,或者说把陈燕蓉的身高、长相按照正常女人的比例直接放大,就是她了。北樱村的人经常开玩笑说,王秀丽和陈燕蓉这对妯娌俩真像是一个娘生的。她们两人的共同特点都是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毫无主见,也没有任何性格脾气,完全听任自己男人的摆布,从精神到肉体完完全全就是他们的附属品。她们妯娌两个的唯一区别就是,陈燕蓉的胆量要比王秀丽大很多,这正如她家的钱比她家的钱要多很多一样,真是钱壮女人胆。
说到她们妯娌俩,就不能不提一提唐建国的老婆牛家兰。和大嫂陈燕蓉、三妹王秀丽相比,牛家兰则完全是另外一种人。她凶悍霸道,野蛮粗暴,遇事蛮不讲理,家里无论大事小事全都得听她的,否则的话她一定会把家里搅得一刻也不得安宁的。她的口头语是:“恁不让好过,我也不让恁好过!”至于别人让不让她好过,这个评判标准又完全掌握在她手里,所以整个北樱村没有谁能缠过她的。俗话说“女人当家,墙倒屋塌”,唐建国家虽然是铁定无疑的女人当家,可是她家不仅没有墙倒屋塌,反而比村子里的绝大多数人家都兴旺发达,都火得不行,因此这个女人骄横霸道起来就更加理直气壮、有恃无恐、不留后路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牛月兰这辈子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就是,她的大饼子脸显得特别白,她觉得仅凭这一条,她就有足够的资本傲视整个北樱村所有的妇女们。村里人依照她对自己的这种言过其实的评判,送了她一个非常恰当的外号,大白脸。
幸运的是,大白脸牛家兰这只母老虎今天没来“共商国是”,这倒省了大家不少口舌。不幸的是,虽然她没能亲临会议现场进行指导,但是她身上的赫赫虎威尚在,这就导致唐建国即使不在她眼前,也不敢喘一口大气。按照唐建国揣摩出来的他媳妇对这事的可能态度,他是不应该出头去找陈向辉的,但是唐建英的话已经把他逼到墙角上了,如果此时他往后退缩的话,那就显得一点人味都没有了。所以,他狠狠心、咬咬牙,接着老三的话道:“咱大哥既然出了这样的事,别管外人怎么说,怎么看,咱弟兄们说嘛也得拼了老命去救他。所以说,我去找陈向辉说这事也行,就是不知道他给不给我这个面子,不知道我说话管用不管用。”
陈燕蓉“唉”了一声,叹气道:“按理说我和星伟娘俩去是最直接的了,也是最好的了,不过呢,要是这么直白地去找人家,就怕人家刚上来不敢接招啊。要是这么再揉搓揉搓半天吧,就怕要耽误事。我看要不这样吧,老三,你先去他家趟趟路子,探探他的口气,看看他什么意思,然后我再亲自去找她,你觉得怎么样?”
“行,就按俺大嫂的意思办,我先去打个前站。”唐建英大声道,既像个救急救难的大英雄,又像个不知轻重的二半熟。他之所以有意提高了声音说话,一个意思是要把脸面话说在明面上,好让大家记住他唐建英绝对不是不顾虑大哥死活的人,再一个意思就是给自己壮壮胆、提提气,也好借机弹压一下王秀丽的小心眼子。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王秀丽趁了两趁,才把她心里想的一番话勉勉强强地送出口:“叫恁三兄子去找陈向辉,这个嘛,也行,不过咱也不能空手拿白鱼啊,这个年月——”
“俺三婶子,”唐星伟突然插话道,也不顾王秀丽高兴不高兴,乐意不乐意,“这个你放心,事都到这个地步了,说什么咱也不能疼钱呀。”
他一边如此说着,一边就把脸转向了陈燕蓉,又道:“俺妈,我看也别拿什么东西了,干脆直接给钱吧,还是钱实惠,你看怎么样?二叔、三叔,你们看拿多少合适?反正钱我都带着了。”
听了唐星伟的话,他二叔、三叔脸上都露出了不少诧异之色。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出了这么一件天大的倒霉事之后,他们这个一贯摇葫芦摸腚、日马遛猴、没点正形的大侄子竟然如此迅速地老成稳重起来了,说话也不那么带尖带棱了,考虑问题也比较全面了,大哥的优秀基因好像一夜之间就注射、复制到了他大儿子的身上。“到底是大哥的亲血脉啊,上阵还是父子兵,打虎还得亲兄弟。”他们都这样想了一下,心里倒也热了一会子。
唐老三又想,索性把大局撑到底吧,于是他对着大侄子道:“要不这样吧,反正咱最后正儿八经求的人是他两桥,也就是那个白院长,陈向辉只是起个牵线搭桥的作用,所以我觉得拿一万块钱就差不多了。哎,大嫂,你看呢?”
未等陈燕蓉开口,王秀丽忍不住道:“星顺他爸,我觉得至于拿多少钱这事,还是听咱大嫂一句话吧,你别自己就当家做主了。虽说咱平时给陈向辉家你来我玩的,也没怎么断过,不过那都是农村小来小去的事,这回咱大哥的事可是大事,嘻嘡不得啊,不能像平常那样弄。”
唐老三一看,平时寡言少语的哑巴媳妇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变着法地反对他,不禁有些意外和气恼,外加他要借这个机会强化一下自己替大哥出头的英雄气势,于是就大声训斥道:“你个熊娘们懂什么,你给我滚一边去!”
这这一声怒吼,把王秀丽吓得一个屁没敢再放,就像平时一样悄没声息地赶紧躲出去了,如同一个极度老实、胆小的乞丐碰到了一头牛犊子样的恶犬一般。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唐老三见老婆知趣地躲出去了,便迅速转过脸来,没事人一样继续对他大嫂道:“俺嫂,你说说你的想法。”
陈燕蓉面露不悦道:“老三,你别那么恶啊,她三婶子也是一片好心,又没有别的意思,你回来好好地赔释赔释人家,啊。关于钱的事嘛,我看一万块就行,不前沉不后沉的,正好。不过你去的时候得给他说明,咱有情后补,绝对亏待不了他,别管到什么时候,咱都忘不了他的恩情。再说了,这事说到底还不是他媳妇当家啊。”
唐星伟马上从身后背着的黑皮包了抽出了一捆钱,直接放到堂屋中间的玻璃茶几上,然后阴着脸道:“三叔,这个事就交给你了,你先跑一趟看看情况再说吧。”
唐建英大度而又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就不要再提了,我心里有数。那个,我看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他家找他,看看他怎么说,然后回来咱再商量吧。”言罢,他拿起茶几上的钱,随手装进外衣口袋里,径直就出去了,院子里的大黑狗也没叫。陈燕蓉母子三人,像送天神一般把唐老三送出堂屋门和大门,然后才惴惴不安地回到屋里。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25章

唐建华长着一张标志性的狭长马脸,正如他大儿子唐星伟一样,而一奶同胞的唐建英却长了一张正宗的国字脸,这个差别很耐人寻味。作为中间过渡状态,唐建国非常符合逻辑地长了一张既不长、也不方的中庸脸形,算是填补了老大和老三之间脸部差异的巨大鸿沟。据说,拥有国字脸的人咀嚼肌都特别发达,促使他们成为一个标准吃货的硬件设备通常都发育得比较好。应此说法,唐建英非常热衷于吃喝,他是一个顿顿都离不开大酒大肉的人,特别是对于猪肘子、红烧肉之类的肥腻肉食和各种档次的白酒,有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偏好,大吃大喝起来通常让旁人震惊不已。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由此他也结交了一大帮子铁杆的酒肉朋友,其中就包括村支书陈向辉。陈向辉一向都是北樱村的权力核心,唐建英把能和陈书记一起吃喝玩乐当成无上的荣耀,因而经常乐此不疲、隔三差五地请对方喝酒吃肉,吃肉喝酒。
作为改革开放后一直霸占着北樱村支部书记宝座的陈向辉,他天然地拥有着一张举世公认的低等级干部脸,那种脸是在国字脸的基础上抹去了棱角之后的模样。大概是为了增添几分所谓的威严和庄重,进入中年以后,这张脸的主人刻意在下巴和腮帮子上留下了严格短于半寸长的胡须。他没有遵守绝大多数机关公职人员不留胡须的潜规则,这一招使得他在全乡所有村干部当中树立了一块牌子,形成了一种风格,也表明了他具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和气质。正如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一样,他几十年如一日地装模作样、虚张声势,终于使得他和他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他就是天生当村干部的命。古代皇帝们所一再强调的“君权神授”,到了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北樱村,就逐渐演变成了陈向辉所倾心描摹、刻意营造的“大队书记权天授”的套路,大有一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霸气和龙威。
北樱村这位天然形成的霸主,无时无刻不在用他的言行警告着所有在这块地盘上生存的人们:他,陈向辉,陈书记的权威是绝对不容许受到任何形式的挑战和轻视的。如果有人胆敢对他表示出哪怕一点点的不敬和怠慢,那么他早晚会让对方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常告诉自己,同时也是告诫别人的一句话就是:“总不能什么事都没个大小吧!”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当然,随着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他那种或明或暗地试图维护自己地位和尊严的努力一再受到各种各样的攻击和瓦解,尽管他从心里十二万分地拒绝、排斥和逃避这种不可避免的改变和侵蚀。正如春天来了,百花就会如约盛开,白天来了,太阳就会照常升起一样,他所进行的任何暗中抵抗、破坏、懈怠等,都注定是徒劳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天长日久,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最基本的事实:不饶人的不止是岁月,还有势不可挡、摧枯拉朽的社会进步潮流,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永远地霸占着强权地位不放。
“陈向辉会收下这个钱吗?他愿意跟着趟这趟浑水吗?要是他上来就一口回绝怎么办?因为这事毕竟他自己也当不了家,最终还得通过他的两桥来处理这事,人家不愿意帮忙也是正常的。虽说我也姓陈,可惜和人家不是一个陈,彼此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瓜葛。就是从老唐那边来讲,他平时好像和这个陈向辉也没什么过深的交情。唉,到底陈向辉是个什么态度,这个还真不好说。”唐建英走后,陈燕蓉满脑子里都在考虑这些问题。此刻,她甚至恨不得以前和陈向辉有些暧昧才好呢,这样的话也就不用犯这许多的难为了。照理说,农村老娘们和老爷们说几句话不咸不淡的骚话,打个情骂个俏,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可惜从前她没这样做过,特别是和陈向辉这种人。
她从前是看不起他的,觉得村支书算个熊啊。
她无心再和别人再多说什么话,一门心思等着唐老三归来,同时脑子里不住祈祷着:“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但愿老三能把事办成。老唐的老爷奶奶、老爹老娘,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唐建华平安出来啊。他要是不行了,我们全家可就垮台了啊……”
大约个把小时的功夫,唐建英就从陈向辉家回来了,等他一推开自己家那两扇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大铁门,陈燕蓉等人就撒鸡窝般迫不及待地从堂屋里涌出来,向他询问和陈向辉交涉的具体情况,引得笼子里的大黑狗又叫了起来。众人见唐建英步履轻快,面带喜色,和刚找完小姐一样,遂都把心里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知道这事应该有个七八成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唐建英高兴地向大家道来:“管,我觉得有门路,他把钱给收下了。只要他能收下这个钱,咱就有希望。我怕的就是他不收这个钱,那样的话就麻烦了——”
陈燕蓉赶紧追问道:“那他是怎么答应的啊?”
唐建英从容不迫地喘了一口气后回道:“走,进屋我再细拉。”
于是,他就像一个凯旋归来的勇士一样,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走进堂屋里坐下,然后开始详细讲述起来。笼子里的那条大黑狗好半天还是狂叫着,很讨厌,没点眼色。他把两腿叉开,拉开架势讲道:“我去的时候,陈向辉正好在家里,他媳妇也在家了。我一进家,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就笑着问我,来干嘛的?我就直白地说了,就是俺大哥的事呗,还得托托你和嫂子的关系,帮忙给想想法呗。他二话没说,又笑了。我一看,这事有戏,至少人家没给咱脸看啊。”
众人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又问他后来如何。
他接着道:“我把前后呱都给他拉了,包括请律师的事,还有律师的意见什么的,都给他说了。我觉得咱既然求人家办事,就不能遮遮掩掩的,是什么情况就是情况,这样人家也好帮咱想法,对不对?”
众人点头称是,他继续道:“这陈向辉也是个明白人,和我也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他一上来就把话挑明了。他说,这个事归根结底他当不了家,他只能帮着牵个线搭个桥,至于最后能不能帮上忙,能帮到什么程度,一切都还得看人家白院长那边的情况,这里边具体的道道他也说不清楚,所以也不能大包大揽地许诺什么。不过呢,大家都是一个庄上的,老亲四邻的,至于能帮到什么程度,他说一定尽最大的怒力,说什么也不能让咱大哥吃亏。我一听这话,你说,咱还能说什么?唉,一句话,人家确实够味。后来,临走的时候我把钱搁他家茶几子上边了。他见我把钱撂下,看那样当时就有点急了。他说,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吗?你觉得我这点忙都帮不上吗?我赶紧按住他的手,直接就给他说了,我说三哥,咱情是情、义是义,这回俺大哥的事,全仰仗三哥三嫂从里边帮忙出力了,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俗话说,大恩不言谢,三哥三嫂的恩情,咱以后再单补。这一万块钱,也不是给你的,你千万别当回事,你去白院长家也不能空着手去啊,对不对?这是一点心情,你要不拿着,我从此以后都不敢再托你办这事了。至于白院长那边,回头见面的时候我再另外安排,这个事说什么不能让三哥三嫂和白院长白出力啊。现在,俺大哥还在里边蹲着,他家的事我能当半个家,你放心就是。说完这话,没等他再推辞我就走了,他两口子也没再往外送。”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劳斯莱斯d 2019-03-19 15:43:56
然后多多更新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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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多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那具体怎么去和白院长碰头呢?”陈燕蓉问道。
“噢,这个问题他也说了,等他给他姐夫联系完,接着就给咱回话。他的意思就是,事情能办到什么程度,等和白院长见了面再说。”唐建英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咱就先等着呗,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他能答应领着咱去见白院长就不孬了,这已经是帮了天大的忙了。要不然,咱上哪和人家扯上关系啊,人家认得咱是张三还是李四啊。”唐建国跟着道。
“是啊,这次见面的机会来得不容易,说什么咱也得抓住,不然的话恁哥就完了,那些贼种能把他给摆弄死的。”陈燕蓉叹道。
“那还用说,大嫂。”唐老三随道。
“哎,对了,老三,你知道那个白院长他家里有几个孩子吗?”陈燕蓉仰脸问道。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怎么,你问这个干嘛?”
“我刚才想了,咱找人家办这么大的事,拿三瓜两枣的根本没用,我觉得吧,”说到此处,陈燕蓉咬咬牙道,“咱干脆一步到位,直接送他一套房子,房产证上就写他小孩的名字,多好。他只要收下这个房子,多多少少地都得向着咱点,人家只要歪歪笔,咱就能少受多少罪啊。”
“我的娘唻,”一直躲在一边没说话的王秀丽忍不住插话道,“真吓人,直接送给他一套房子,他敢收吗?”
听见老婆竟然能说出来这样没出息、没见识的蠢话,唐建英的脸都臊得不知道怎样才好了。他张开就骂道:“你个熊娘们,我刚才熊你算白熊了,你赶紧给我滚一边去烧饭去,中午让咱大嫂和咱二哥都在这里,好再商量商量这事。”
王秀丽本打算应声就消失的,可是又怕再因为跑得快而被自己男人骂得更狠,所以也不敢立即就走掉,于是就在那里呆站着,和掉了头魂的鹅一样。
“星顺娘就是缺心眼子,”唐老三又道,“平时我都说她多少遍了,也没用。恁说说,现在这个年月还什么敢不敢收的事啊,只要你敢送,天下就没有不敢收的,他要是不收,那就是因为你和他还不够熟,他还不相信你……”
王秀丽此刻才真正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大合适,于是没等他丈夫抽空再骂她,就连忙顺坡下驴,颠颠地跑到锅屋里准备烧饭去了。
唐建国见状,忙对着王秀丽喊道,“哎,星顺他娘,你不要忙活了,一会我还是回家去吃吧,让俺大嫂留下吧。”
唐建英大声道:“哪能啊,都不能走!不光是吃饭的事,说不定一会陈向辉就来电话呢,咱还是等一等吧。”
陈燕蓉点点头,同意了老三的意见。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唐老二一看,也就不好再坚持走了,于是他就用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大白脸说了一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话筒那边传来一阵抱怨声,搞得他尴尬得赶紧挂死电话放下手机,然后接着道:“刚才俺大嫂说的那个意思,我觉得行。这回咱大哥的事和平常不一样,这回人家是铁了心要整他,咱找关系要是找不到老根上,不光救不出来咱大哥来,恐怕还有可能起到反作用,说不定会判得更狠,更重。你说是吧,俺嫂?所以说这个事,别说一套房子了,就是十套八套,只要能让咱大哥平平安安地出来,咱送出去多少都值。现在的问题不是咱想送不想送的事,而是人家愿意不愿意收的事。俗话说,菜好做客难请,咱怕就怕人家不收,那就难办了。另外一点,法院和检察院难道就不是穿一条裤子的吗?人家堂堂一个法院院长,叫咱苯心眼想,人家犯得着为了咱那点钱财,去和检察院的人对着干吗?”
唐建国一番话重又把陈燕蓉心里刚刚升起的大片希望给破灭了许多,使她再一次陷入了恐慌和绝望当中,仿佛刚才的那些所谓的希望都是水中月,镜中花,都是一场异想天开的虚幻罢了。她心里也明白得很:“咱这边确实没把握人家白院长就一定会收那些钱财,就一定会帮咱。人家和咱非亲非故、不这不那的,真没有任何理由把人家自己牵扯进来,去得罪检察院那些当官的。再说了,就像老二说的那样,检察院的人和法院的人难道就不是一伙的吗?自己花钱托关系找路子,人家检察院的人能闲着吗?人家甚至一分钱都不用花,孬好打个招呼就能和法院的人合起伙来,把俺当家的治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的。一点不假啊,自古以来都是官官相护,又有谁肯为老百姓主持公道呢?”
想到此处,陈燕蓉的脸上乌云密布,愁容满面,她的脑子里像是熬了一锅浆糊一样,一点也转不起来了。她只感到一股酸水从胃里冒起,并且很快就涌到了嗓子眼,把她恶心得十分难受,几乎支撑不住了。她有气无力地把身子倚在硬硬的沙发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禁失神发起呆来,神情特别凄惨、没落、无助。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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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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