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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44章

主房的东边,是一个大房间,张道武和薄春英在那里休息,西边则被分成了两个独立的小间,前边那间桂卿住,后边那间桂明住,三个内门都开向堂屋,形成彼此联通而又相对独立的格局。桂芹的房间则在东边配房的南边那间,有独立的房门对着院子,北边那间是锅屋,用来烧火做饭。
晚上,伴着桔黄色黯淡的灯光,意气风发满脸喜气的桂明用右胳膊紧紧搂着温柔可人的凌菲,躺在薄春英为他和凌菲专门准备的崭新的被窝里,情意绵绵地说着悄悄话。农村的房子到底是冷,好像四处都能进凉风,凌菲的心里很是不大舒服,不过好在有男朋友在,倒也暖和多了,不像一开始,伸不开手脚,屁股也凉了。
“不管在哪里,还是男人受人重视呀!”她叹道。
“呀,你怎么会发出这种感慨呢?”他伸直右胳膊,然后再回过弯来,腾出手指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大大咧咧地问道。
“哎呦,疼死了,你轻点!”她像一只脾气暴躁的小猫一样,囊着秀丽的鼻子道,好像那鼻子是冰做的,一碰就要碎了,“你看看,我刚来那天,也没见你爸妈去饭店叫菜,怎么你姐夫一来,就从饭店叫菜了呢?而且还搞得那么大一桌,到晚上都没吃了。”
“喔,你说这个呀,”他憨厚地笑了,看不出真假,“你也太搞笑了吧?那行,我问你,要是第一天你来的时候,也上这么一大桌子菜,你能吃得了吗?难道你想当猪啊,你看你胖的!”
“哼,这还没结婚呢,就不知道疼老婆了啊?”她把身子向左边一番,抬起粉拳就打了他的胸脯一下,然后咬着银牙笑嘻嘻地骂道,“我看你将来也是个不中用的货色,压根就不能指望的,不能将身家都压在你身上。唉,我算是看错眼找错人了,白白浪费了我这满腔热情和大好的青春年华啊!”
话音未落,她便在被窝里用蜷起双腿,用膝盖紧紧顶住他的腰胯部位,让他很是难受。她就是要这样。
“好了,好了,别闹了,行不行?”他说着,便把身子向右重重地转过去,把她的招数悉数都给破解了,同时让她的玉腿定在自己的肚皮上,那是一个两人都感觉比较舒服的姿势,虽无趣,倒实用,他们试过多少回了,已然不陌生了。
“你知道吗桂明,”灯光下,她笑道,“我最喜欢你的肚皮了,又柔软又有弹性,太性感了,嘿嘿。”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这个迷人的女流氓,难道我身上除了肚皮,就没有更好玩的地方了吗?”他问道,很有才华的样子,“这世界不是缺少好玩的东西,而是缺少发现好玩东西的眼睛!”
“你才是流氓呢,臭流氓!”她回击道,乐不可支。
她的骂声迅速激起了他的斗志,尽管这是清冷的寒夜。他把自己侧着的身子猛然抬起,往右一翻,想要压在她身上发挥一通,也不怕晾了汗,得了感冒什么的,猛得要命。
“你别光顾着自己痛快,”突然,她一把将他推翻过来,冷笑了一声后道,“我问你,我这回没来事,你知道吗?”
“嗯,会有这事,怎么这么巧?”他一下子惊呆了,她的话就像一根带钢筋的水泥大棒一样,差点把他击晕。越是勇猛的动物,被击昏之后越是倒得地动山摇的,吓死人的。
“你说呢?”她露出了些本性。
“哎,不对呀,咱两人不是一直都很注意的吗?”他落寞地问道,似乎是想耍赖的样子,“而且为了这个,我都不知道牺牲了多少不该牺牲的快活啊,你也一样,不爽!”
“哼,你别在这里装疯弄傻了,”她随即刺挠道,有点寒心,“你忘了,有几回就在个悬崖边上,你嫌麻烦,就没戴,然后直接就弄了,我说了,你也不听,就是拧筋,就是愣。”
“不会吧,怎么那么巧?”他又是那句,讨厌得很,“我的乖乖来,可要血命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嗤,这事哪有那么准的呀?”她训道,挺着烦烦的一张小脸,有些白,亦有些黄,“我都给你说了,一定要小心,你就是不听,非要逞那个能不行!这下你满意了吧,我看你怎么办?”
“怎么办?”他猥琐地笑了一声之后,又毅然决然地说道,“大不了咱两人领证结婚就是了,多大的事,就难倒了我!”
“你放屁!”她突然坐起身子来骂道,“我说嫁给你了吗?噢,我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和你结婚了啊?你想得倒挺美!房子车子那些事咱先不提,就说说我这次来你家过年的事吧,我问你,桂明,你爹娘准备给我见面礼钱了吗?到底准备了没有?你给他们说了吗?我怎么一点也没看出来他们有这个意思啊?”
“哎呦,小菲菲,你找事是不是?”他故意黑着驴脸唬道,希望能把她刚才的话给吓回去,这显然是白日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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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稀罕呀,怎么成了我找事啊?”她非常鄙夷地说道,像看西洋猴子一般看着他,使他瘆得要命,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吃人的狐狸精,“噢,我一个大闺女,没皮没脸地跟着你跑你家来,还这么没羞没臊地跟你一个床睡觉,也没避讳开,难道说我不该得到点什么吗?退一万步讲,就是我不提,你们一家人能好意思厚着脸皮不给吗?你说说这是什么事,能说得过去吗?”
他一看,她这回说话绝对是认真的,完全不是此前两人闹着玩的时候说话的意味,于是就不由自主地心虚了起来。他知道,她在来之前是和他谈过这事,但是都被他嘻嘻哈哈地给糊弄过去了,来家之后他也没给爹娘说起这事,一个字都没有。所以啊,女朋友临阵这一逼宫,他就开始睡不住了,戏没法演了。
“你看要不这样吧,不管什么事,咱等明天天明再说吧,好不好?”他陪着笑脸,低声下气地说道,“反正咱两人过了年才走,机会多着呢,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
“哼,这几天我就看你的表现了。”她冷冷地回道,只是脸色稍微转好了一点,不再冷若冰霜得不近情理了。
“我怎么就那么贱呢?”他扪心自问,同时又懊恼自己,为什么就不能鼓起勇气,把给她见面礼的事如实地告诉爹娘呢,“我就是再惜乎他们,这见面礼钱是万万少不了的呀!不过凌菲,她这样闹,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啊,我这正着急着呢。”
“你放心,宝贝,我一定好好表现!”他强压心中不快,努力装作高兴的样子,道,“我觉得,既然咱不小心怀上了,那干脆就生下来得了,你以为如何啊?多少人想生还生不出来呢。”
“我呸!”她红唇一碰,娇憨而又霸道地说道,“我倒是想生呢,可问题是你现在能养得起吗?我们两个要什么没什么,自己都还没过上像模像样的好日子呢,拿什么来养活我肚子里的这个苦命的孩子啊?你发癔症是不是?你的脑袋被驴踢了,是不是?”
“我怎么就养不起了?”他有些气愤地说道,倒真犯了驴脾气,“我小时候,家里那么穷,那么苦,我们姐弟三人不是一样长大成人,而且还都考上了大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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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别再提你小时候的事了,我的两个耳朵都快听腻歪了,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啊?”她厌恶地抱怨道,就知道他不会说话,也不会哄人,“穷日子,苦日子,谁天生就喜欢那么过啊?还不是没办法了才那样。但凡有一点可能,谁不想着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啊?那些张嘴闭嘴就说什么苦难是人生的一笔财富的人,不是穷光蛋就是脑子有病,总之就是胡扯,不负责任。”
“嘿嘿,我就特别佩服你这种不甘于平庸的勇气和态度,好,有前途!”他无可奈何地笑道,败得狼狈不堪,了无新意,“至于新鲜的玩意,目前我还没想好呢,呵呵!”
“哼,那你就慢慢地想吧,我这就告诉你娘去,说你把我的肚子弄大了,我看她怎么办?”说着,她就要起身穿衣,“她就是不疼我,不关心我,她总不会不关心她的孙子吧?”
“干嘛呀,你还真去说这事啊?”他一听这话,又看见她的举动,马上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就下意识地一把拦住她,焦急万分地接着问道:“黑天半夜的,这都几点了?再说了,你能不能小声点啊?俺哥还在前屋睡觉呢,要是让他听见的话,你就不嫌丢人现眼啊?这么点事,值得吗?”
“这有什么呀?”她带着嘲弄的语气,故意提高声音笑道,“怀孕是天大的好事啊,让我给你生个大胖小子,给你爹娘生个大胖孙子,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呀。再说了,你也说了,有多少人想生还生不出来呢。你看看我,多好的土地啊,你随便一枪,轻轻松松地就打中了,对不对?”
“对,很对。”他承认。
“哼,你不觉得你找我,很值吗?”她有些骄傲了。
“值,值,太值了!”他哭笑不得地说道,“我真是修了八辈子的行,才找到你这么好的女人啊,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你!”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她突然压低声音,瞪着一双美丽动人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他问道,好像那眼睛里有她期待的答案,而实际上,不说她也知道,都是徒劳的。
“当然是真心的,不信你摸摸我的胸口!”他毫不犹豫地说了个瞎话。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害怕了,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学会说瞎话了。他没有意识到的是,他是在认识她之后才渐渐变得这样的,而从前他从来没干过这事,他没有那个心思。
“世界上第一句谎言一定是男人说的,而且一定是在女人的逼迫下说的。”他想,好像和她在一起让他变聪明了点。他的女朋友虽然不是特别凶悍,但是他已经开始有点哲人的味道了,这或许是一枚硬币的另一面,因为他藉此可以成长得更快了,也可以说是傻得更快了,如果成长就是变傻的话,亦或是反过来,变傻就是成长的话,反正这二者之间区别也不是很大。
“我偏不摸,”她挺着脖子咬牙切实地说道,然后又在昏黄的灯光下斜楞着媚眼赤裸裸地挑逗着他,那个弓身紧紧搂着她的大男人,“有本事你摸我的呀,你不是就喜欢摸吗?”
“小贱货,你是麻将吗,要我摸?”真是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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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摸就别碰,滚啊!”她的牙都露出来了。
“滚你个头啊,看我不弄死你!”他顿时逞起匹夫之勇,装作恶狠狠的样子道,“你别忘了,你已经中标了,我反而可以肆无忌惮地摆弄你了,哈哈哈!快,让明哥哥爽一把,我是最怜香惜玉的,保证可以既让你过瘾,又能饶你不死!”
“嗯,小愣熊,来呀,”她纵情地笑道,脑子里又想起了华玲,“你把床晃得更响一些,吱吱呀呀的,把你爹娘和你哥哥都闹醒吧,让他们都听听,我看你有几个色胆!”
他伸出左胳膊,一下子把电灯拉灭,然后又是一个狗熊翻身,让开肚子,把她压在身下,张开大嘴把她的樱桃小口给包住了,不再让她猖狂。熟悉的动作不用旁人教。
“为什么要拉灯?”她欲拒还迎地反抗了半天,终于抽出嘴来喊了一句,“怎么,你不知道灯影里看媳妇吗?”
“我就喜欢在黑夜里狂欢!”他回道,毫无情趣。
两人很快就激情荡漾地进入了天摇地动的忘我状态,全然没想到腊月里那些喜欢在夜空中游荡的各路神仙,以及家里还没有睡熟的其他人。谁说冷天动地的不适合活动?那只是因为情绪没酝酿好。烈火燃起,烈焰腾空,还有什么不可以的,传说中的那些禁忌,都已经升上了天空,化作了虚无。禁忌就是用来打破的,只要敢。又有什么不敢的?不敢的都是些无能的人,都不值得唾弃。
她比他先到,这或许是肚子里孩子的功劳。
怎么从来不知道有这种妙处?他想,想不通,又问了她。她也想,却是极容易想通的,因为她随便拿出一点心来,就比他的大,骆驼总比蚂蚁强。他是比不了她的,永远,无论干什么事都这样,包括在床上。床下君子,床上夫妻,床上就得是夫妻,在这一点上他们做得尤其好,可以当典范被传颂万年。有些方面,他总是忘不了她,她也是,当然忘不了了。他们的战场,无处不在的战场,或许也有些小情小调铺陈在期间,起到点缀和衬托的神奇作用,放大了那份爱,肉体和精神的,都有,混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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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尽管山村的夜晚寂静而安详,只有偶尔几声狗吠声传来,但是桂芹和世林两人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他睡不着,是因为他实在适应不了眼下这种简陋、寒冷、令他望而生畏的环境。她睡不着,是因为她有太多的心事要想。
他们的屋里没有开灯,因此也更冷。
她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神秘、清冷、纯净的夜色,而他则是不愿意看到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除了她温润诱人且秀色可餐的身体之外,那几乎是他前半生所有的追求。
“我说,你爸和你妈也太抠门了吧?”他带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毫不留情地揶揄道,“噢,中午吃完的剩菜,也好意思拿出来让我们晚上吃,节约也不是这个节约法嘛。”
“剩菜怎么了?”她有些生气地反驳道,“这种天气,气温这么低,又坏不了。再说了,中午剩了那么多,难道直接扔了吗?你呀,不要想那么多,干干净净的就行了呗。”
“为什么不拿去喂猪呢?”他自作聪明地建议道,不过很快就发觉这话说得很没水平,因为晚上他刚刚吃过这些所谓的本该拿去喂猪的东西。
“有些菜,根本就没怎么动筷子,喂猪岂不可惜了?”她笑道,企图以色乱意,让他不再挑刺。
“桂芹,你能不能学着大方点啊?”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怪不得在咱家里,你就不太愿意扔剩菜剩饭,原来你这是遗传啊,就跟你妈一样,我算是明白了!”
“那你每次吃完饭,不管剩多剩少一律都扔掉的 惯,看来也是遗传喽?”她堵他道,随手撒了一把辣椒面。
“你为什么一定要针锋相对?”他恼道。
“我只是不想被你误会!”她回道。
“那是误会吗?”他急了,“那是事实!我说得不对吗?”
“是事实,行,那自然是没问题,”她语气坚定地说道,希望他能冷静一下,“但是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爸妈的心情,他们是农村人,没什么见识,不懂得那么多事情。”
“嘁,我怎么又成了不体谅你爸妈的心情了呢?”他继续急道,痴心不改的样子,“桂芹,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行为了,和八辈子没见过好吃头似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世林,你这样说,我并不生气,”她柔声细语地说道,如同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想要感化他,“因为你和我的成长环境确实不一样,我不能硬要求你怎样怎样。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注意,我觉得人还是宽容一点比较好,无论对谁。”
“张桂芹,你不要踩着鼻子上脸!”闻听此言,他一把松开原本搂着她的胳膊,十分恼怒地说道,“我问你,我怎么不宽容了?”
“我没说你不宽容啊!”她一脸惊恐和不解地说道,“我只是说,希望你对人宽容一点,没别的意思啊。”
“行了,你省省吧!”他不依不饶地说道,“你和你家里的人都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你不要想着怎么绕我,瞒我,我不是那种稀里糊涂的人!你们画个圈,我非得就跳进去吗?那是不可能的,我告诉你。”
她一时不明白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在愕然了好大一会之后,委屈地捂着脸哭了,半天没再说话。她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呢?有些话似乎不说也罢,不说更好。
“你除了会哭,还有什么别的本事吗?”他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说道,“我也不过也是实话实说罢了,值得你这样吗?哭天抹泪的,好像我有多坏,多无情一样,我就那么毒吗?”
虽然在黑暗中他已经毫无障碍地感受到她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而且内心的坚冰也已经开始融化了,但是因为一时抹不开面子,拉不下脸来,所以始终不肯低下头来再安慰一下妻子。
“她从来都比我要强大一百倍。”他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是离不开她,真是奇了怪了。
“你妈说,过了年要给桂卿盖屋,对不对?”他没话找话说,同时也是为了解释一下刚才那句气哭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相信,她能听得出来自己话里的潜台词。
“噢,弄了半天,原来是为这事啊!”她摸索着用床头的湿巾擦干眼泪之后,又用心理了理思绪,然后可怜楚楚而又幽怨无比地说道,“我还以为俺们一家人怎么得罪你了呢!”
“你弟弟盖屋,我这个当姐夫的,能一毛不拔吗?”他干脆把话挑明了,省得再和她猜谜语,怪没意思的。
“呃,这事嘛,我妈也就是随口说说而已,”这回她有话说了,情绪好了不少,“她又没指名道姓地让你掏钱。再说了,弟弟盖屋,当姐姐和姐夫的出点力支持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这,无非就是个多和少的问题,有那个条件,关系搞得好的,那就多拿点,没那个条件,关系搞得不好,那就少拿点,这有什么啊?你犯得着为这个事生气,使心事吗?”
“哼,你少给我灌迷魂汤了,”他说话更加不入路了,“叫你说,我要是拿少的话,我的脸上能好看吗?”
“世林,这大过年的,我指天发誓,”她只好咬牙剖心道,“桂卿盖屋,我不让你掏一分钱。”
“你不要硬充好人,”他恨恨地说道,就是不领她的情,不会她的意,“我又没说不掏钱,我就是烦你妈那个话,她凭什么在我跟前念叨这事啊?我是她闺女婿,又不是她儿子!再说了,我娶的是你,不是你所有的家人!从来都是一样的话两样说,她既然不会说话,那能不能学着闭嘴呀?”
“行,世林,你的话我马上忘掉,”她又哭着道,“我就当你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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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咋的咋的,我也懒得问你家这些破事!”他被她刚才那句话激得越来越野蛮无礼了,烦不胜烦,“不过我得声明一下,我根本就没喝醉,所以我说的不是什么醉话。我之所以中午喝酒,那不过是不想伤你弟弟的面子,是他非得要和我喝的。”
她没再理会他,而是轻轻地睡下了。
他见她半天没动静,就忍不住推了推她的肩膀,忿忿不平地说道:“噢,你就这么睡了?”
“你想怎样?”她冷淡地说道,也是要治他一下。
“想怎样?”他有些狰狞地说道,“干你呗,嘿嘿!”
“我没心情。”她犯了一般女人都会犯的错误。
“你没心情?”他讽刺着骂道,“老子还没说没心情呢,你凭什么没心情啊?你赶紧给我起来,快点,别不识抬举!”
“你想干嘛?马上就快过年了,你不要没事找事啊!”她头发散乱地趴在那里,嘴里又伤心又生气地说道,言语间还不忘关心他的身体,“再说了,这么冷的天,你着凉了怎么办?”
“哎呦,你还知道快要过年了啊?”他阴阳怪气地说道,狼心狗肺的样子,“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什么不用实际行动来庆贺一下过一年就少一年的新年呢?你看,就在你家里,就在你曾经的闺房里,我要好好地伺候你,让你高兴,让你满意,这有什么不好的吗?××,哎呀,想想这事我就兴奋得受不了。你这个小贱人,你快给老子兴奋起来,欢起来,好好地躺正了。我告诉你,别这个时候寒着个死脸惹我不高兴,懂吗?还着凉?这会子你倒是挺关心我的啊!谢谢你啊,我的贤惠的老婆。不过你懂什么叫‘小伙子睡凉炕,全靠火力壮’吗?难道还要我亲自动手吗?”
他一边肆无忌惮地说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一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培训学校的姜宁,于是越发地控制不住自己的疯狂和变态了。他那完全变了味道的邪性十足的欲望,就像马上就要决堤的洪水一样,不停地冲击着他点可怜的,由残缺不全的理智和发育不良的道德胡乱垒砌成的堤坝,把他折磨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他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必须一举拿下眼前的壮丽堡垒,才能稍微冲淡一下心中隐蔽很深的那个卑鄙念头。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是兽,就得吼,这是使命。
她又一次含泪任他摆布,不再憧憬第二天的太阳。
他在竭力冲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姜宁淳朴干净的脸蛋、挺拔饱满的乳房、紧俏灵动的臀部,还有那双清澈透明、充满天真和童趣的大眼睛,被窝里那点热乎气全跑光了,他也没注意到。
任何邪念都必须要付诸实施才能从根本上停下来。
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没有真正得到姜宁之前,他永远都是痛苦的,也只能是痛苦的,尽管这种痛苦十分令人不齿。他虽然披着一张精致漂亮的人皮,却拥有一颗丑陋不堪的兽心。就是这颗见不得阳光的兽心顽强地支撑着他,在这个美丽鲜活的世界里硬生生地活下去。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什么任何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尽管他的结发妻子就是一个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好女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46章

“真是深山出俊鸟啊,”忙活完之后,世林终于有闲情雅致发出一声神鬼难测的感慨了,“这话看来一点都不假,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浓浓的酒,入喉咙,进心头。”
桂芹的眼泪已经流过了,此时她的眼里只有空灵、浓重、变幻莫测的黑夜了,她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屑于去知道,神经病的话有什么可琢磨的?
“你说说啊,你三叔长得那么奇葩,七分人样三分鬼样,你三婶子怎么就看中他了呢?”他突然问道,饱暖思淫欲,淫欲满足之后思未知,“哎呀,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嗯,太有意思了,太让人浮想联翩了!”
“世林,你难道要挨个地把我们家的人都褒贬一遍,你才好受吗?”虽不愿意搭理他,可是有些话她还得说,“你别忘了,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咱能不能留点口德,有点素质呀?”
“大学生,大学生怎么了?”他辩解道,就是这样无耻,且总是很有道理的样子,“大学生就不能随心所欲地和媳妇聊聊天,说说知心话吗?况且我又那么喜欢你、疼你、想你,我爱你爱得都恨不能天天把你拴裤腰带上,你总不会没良心否认这一点吧?我要是不爱你的话,我会给你说这些话吗?”
“噢,那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褒贬俺家里的人?”她又忍不住冷笑道,“因为你是喜欢我、爱我,所以才这样的,对不对?还有,你摸摸你的胸口,你那叫说知心话吗?”
“你怎么理解,那是你的是,但是我问心无愧!”他口呲牙硬地说道,“要不是照顾到你的情绪的话,关于你三叔,其实我本来想说‘三分人样七分鬼样’的。”
“那谢谢你给俺三叔还留了几分薄面!”她心灰意冷且毫无生气地回敬道。她今晚已经不打算再和他交流什么了,她只觉得眼下这个和她同床共枕的人,还不如山野里的兔子、獾狗子、黄鼠狼子等动物通人性呢。
“我要是你三婶子,我要么离家出走,要么去找块石头撞死,反正是不会和你三叔老老实实地过一辈子的。”他一点也不介意她对他的反感和厌恶,继续恬不知耻变本加厉地说道。
“一人一个过法,你既不是俺三叔,也不是俺三婶子,你凭什么站在法官的角度,高高在上地来评判他们的对与错呢?”她本来是不想再搭理他的,但是听着他这么作践自己的婶子,实在是气不过,于是就义正言辞地反驳道,“俺三婶子要是不喜欢俺三叔,他们怎么能和和美美地过了这么多年呢?而且你看看,他们那一对儿女,张倩和张晨,长得和金童玉女似的,多好看,多懂事啊!我觉得他们一家人很幸福,很美满,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
“得了吧,”他仍然厚颜无耻地说道,心里充满了把她整个人都彻底看透了的自信和张狂,“就算是从你嘴里说出花来,我还是坚持认为,你三婶子这个好白菜,让猪给拱了,噢,不,是让猴给拱了,缅甸猴子,越南猴子!”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说一千道一万,”她替他总结道,“无非就是觉得俺三婶子配不上俺三叔罢了。”
“说得好,一针见血,一针见血啊!”
听着他自以为是地说着欺天的话,她不禁觉得浑身发冷,从脚心到头顶都透着一股凉气,于是她缩缩肩膀和脖子,往被窝里又滑了一下,想要找点什么依靠。
她气得都已经不想再生气了。
“哎,老婆,你说桂明和凌菲,他们两人般配吗?”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又冷不丁地问道。
她听了这话,尽管气得牙根直痒痒,嘴唇一个劲地打哆嗦,但她还不想在娘家和他翻脸,于是就强压心头怒火,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一个当姐夫的,就不要操那么多心了吧?他们般配不般配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是随他们的便吧!”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回脸解释道,“我是说,你弟弟心里也太没数了,说难听点,简直是不识好歹。那个黄汝,啊,我觉得挺好的呀,连我爸妈都觉得人家小女孩挺不错的,至少来说配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大家都看好的事,谁知道你那个愣头愣脑的好弟弟,硬是没看上人家。唉,我真服了他了,我都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想找什么样的,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吗?”她冷笑着提醒道,此刻她突然间想着要极力支持弟弟找凌菲了,就算仅仅只是为了和他唱反调,因为毕竟他的想法太恶俗,太没品位了。
“也许弟弟不想和黄汝继续下去是对的,”她又进一步解释道,很勉强的意思,“我只是他姐姐,究竟还是外人,不应该用我的看法来代替他自己内心最真实最直观的感受,尽管我比他更成熟,更有社会经验,尽管这门亲事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划算,也非常有利于弟弟以后的生活。”
一提到凌菲,他突然觉得这个在各方面都完全无法和黄汝相提并论的女孩身上,却深刻而强烈地拥有着一样黄汝永远都学不会的东西,那就是天生的狐媚和下贱,这会让人上瘾的。
“那种狐媚和下贱太有魅力了,”他继续搂着她的香肩和脖子,毫无节制和羞耻地幻想着,不受任何人间道德的约束和控制,“太令人着魔了,而且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里,融入到她身上每一个细胞里了。那种原滋原味原生态的,举手投足间无意流露出来的美,无时无刻不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内敛的放荡。那气息,那味道,连我都难以抑制内心的狂躁和兴奋,难怪她弟弟会毫不留情地放弃黄汝,转而投入凌菲的怀抱。”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古代的女人为什么要裹小脚?那绝对不是什么变态,而是一种独具韵味的美,一种凡夫俗子无法欣赏的美,”他忽然想到这一点,并且又马上就认定,“必须伤及女人的肉体,才能赢得她们的心灵和精神,否则就是懦弱和无能,或者,必须伤及女人的心灵和精神,才能赢得她们的肉体。”
“你再把《Bressanone》给我唱一遍!”他疯狂地意淫完之后,又蛮横无理地命令她道,好像他天生就拥有这样至高无上的权利一样,且不容别人剥夺。
“你脑子有水啊!”她恼了。
“对,你说对了!”他一边故意气着她,一边恶狠狠地说道,“我脑子要是没水的话,我能容忍你去和周政一起唱情歌吗?而且是在那种情况下,你自己觉得合适吗?”
此时的她已经气得浑身不断地颤抖,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任由躯体进行着本能的动作,就像一条被无知的小孩子砸断了的壁虎尾巴一样,没有神志,没有意识,只有痛苦。断了的尾巴当然是接不上了,只能被丢弃,然后慢慢地腐烂,变成泥。
一想到周政,他就感觉热血上涌,浑身亢奋,安全控制不了自己了,于是又翻身把她压在身下。这样做是能报复周政,还是能报复自己,他是搞不清楚的,只是觉得有些异样,自己喜欢就好。
次日晨起,吃过早饭,桂芹瞅个机会把薄春英和张道武悄悄拉到主房的西屋,塞给他们2千块钱,让他们再配上一点,好给凌菲当见面礼。薄春英当着张道武的面,诚惶诚恐地接过了那一小摞钱,然后又哆哆嗦嗦地转手交给了张道武。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敢也不愿去拿那个钱了,她在感到有些眩晕和恐惧的同时,下意识地觉得那些钱就像火炭一样烫手。这肯定是不寻常的,可惜她也没怎么在意,或者往深处去想,那有点难为她。
从里屋出来之后,当着众人的面,桂芹又拿出1千块钱来交给喜气洋洋的凌菲,且满脸含情带笑地说,那是她和世林给凌菲的见面礼,希望她能收下。凌菲杏眼含水地嬉笑着,扭扭捏捏地又推让了一番,才把钱放到堂屋里的茶几子上,算是收下了男朋友的姐姐和姐夫的一片心意,这是她应该得到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等姐姐和姐夫开车走了之后,桂明也背着凌菲找了个机会,偷偷地把2千块钱交给爹娘,让他们在初一拜年的时候,给女朋友凌菲当见面礼。薄春英又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桂芹暗地里给钱的事告诉了桂明,想听听他是什么意见,或者看看他有什么反应。二儿子一听这话,心里就更加高兴了,他一脸兴奋地建议道:“俺娘,那个吧,我看干脆给4800吧,这样也显得好看。再说了,北埠那边是大城市,咱这边给少了,凌菲她的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薄春英一听儿子的意思,也就没敢再开口多说话。其实老两口昨晚已经合计过了,他们是准备给凌菲2千块钱见面礼的,而且这钱,他们已经提前从唐建英家里借好了。现在既然这笔借来应急的钱已经省下了,那就留给桂卿盖屋吧,反正借也借了,总不能立马就还给人家吧,那样似乎也不好。
一个安乐祥和的春节,电视上都是这样说的,安乐祥和,就这样过去了,而春节恰是桂芹的生日,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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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初八正式上班。
刚一上班没多久,大家还没来得及给所有熟识的人都拜完年,政府大院里就迎来了第一支敲锣打鼓的拜年队伍。桂卿和大家一样,站在窗口往下一看,发现前面巨大的红色横幅上写着“河涯镇人民向全县人民拜年”的字样,就知道这是河涯镇的拜年队伍。
排在最前面的是高跷队,这支队伍由十二人组成,其中八个人扮演八仙,四个人扮演唐僧师徒四人,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高跷队走了一通场子之后,其中前边一个不踩高跷的领头汉子,抑扬顿挫地带着大家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年,
家家户户得团圆。
我们到此来演出,
先给大家拜个年!

接着,旁边那些拿锣鼓家什的人就“叮咯咙咚呛、叮咯咙咚呛”地敲打了起来,给踩高跷的人助威。
高跷队耍了一通之后,划旱船的又上前来了。只见一名风流倜傥的男青年男扮女装,在花船上扮演俊俏无比的小花旦,另一名年龄相仿的男青年在旁边拿着一个船桨扮演老艄公。两人前摇后摆一唱一和的,互相不停地打情骂俏喜斗不已,惹得众人窃笑不止。只听两人绘声绘色惟妙惟肖地唱道:

一只小船靠江东,一个和尚一个僧,一个小妖精,哎哎咳哟,一个小妖精。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和尚?什么是僧?什么是小妖精?哎哎咳哟,什么是小妖精?
干妹妹,干妹妹,秃头的是和尚连毛的是僧,干妹妹是小妖精,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小妖精。
二只小船靠江南,一把票子一把钱,一把大银元,哎哎咳哟,一把大银元。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票子?什么是钱?什么是大银元?哎哎咳哟,什么是大银元?
干妹妹,干妹妹,软的是票子硬的是钱,干妹妹是大银元,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大银元。
三只小船靠江西,一只鸭子一只鸡,还有好东西,哎哎咳哟,还有好东西。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鸭子?什么是鸡?什么是好东西?哎哎咳哟,什么是好东西?
干妹妹,干妹妹,扁嘴的是鸭子尖嘴的是鸡,干妹妹是好东西,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好东西。
四只小船靠江北,一盘子高粱一盘子麦,还有花大妮,哎哎咳哟,还有花大妮。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高梁?什么是麦?什么是花大妮?哎哎咳哟,什么是花大妮?
干妹妹,干妹妹,高的是高梁矮的是麦,干妹妹是花大妮,哎哎咳哟,干妹妹花大妮。
五只小船水上摇,一个葫芦一个瓢,一个红樱桃,哎哎咳哟,一个红樱桃。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葫芦?什么是瓢?什么是红樱桃?哎哎咳哟,什么是红樱桃?
干妹妹,干妹妹,圆的是葫芦解开的是瓢,干妹妹是红樱桃,哎哎咳哟,干妹妹是红樱桃。
六只小船水上飘,一管笛子一管箫,一个香荷包,哎哎咳哟,一个香荷包。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笛子?什么是箫,什么是香荷包?哎哎咳哟,什么是香荷包?
干妹妹,干妹妹,横吹的是笛子竖吹的是萧,干妹妹是香荷,包哎哎咳哟,干妹妹是香荷包。
七只小船靠江沿,一双袜子一双鞋,一个小螃蟹,哎哎咳哟,一个小螃蟹。
干哥哥,干哥哥,什么是袜子?什么是鞋?什么是小螃蟹?哎哎咳哟,什么是小螃蟹?
干妹妹,干妹妹,软底的是袜子硬底的是鞋,干妹妹是小螃蟹,哎哎咳哟,干妹妹是小螃蟹。

桂卿正听得津津有味兴趣十足的时候,七只小船很快就都唱完了,下面却没有八九十了,不禁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总觉得心有不甘,于是就琢磨着要是有人能把这首旱船歌写够十段就更好了,正好凑个十全十美,也算有个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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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杂七麻八地随意想着呢,又见表演赶毛驴的两个人上来了,接替了划旱船的两个人。骑毛驴的是个男扮女装的农村花媳妇,打扮得油光水滑花枝招展的,很是妩媚娇羞,赶毛驴的是个农村中年汉子打扮,一副憨厚而又滑稽的样子。
赶毛驴的上来先唱道:

说黑驴,道黑驴,
黑驴长得有意思。
白嘴、白蹄、白肚皮。
盖花被,备花鞍,檀香木的驴驺棍……

他们主仆二人一挑一逗,互相配合,竭力地表现出花媳妇的娇羞可怜和不胜烦恼、小毛驴的倔强生硬和顽劣不堪、赶毛驴者的无可奈何和搞笑滑稽,引得众人纷纷开怀大笑,乐不开支。
随后,舞龙的、舞狮子的和一帮子老娘们组成的腰鼓队又轮番登场,纷纷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把向政府领导拜年的火热气氛推向了新的更高的顶点。
桂卿因为是头一年见识这种阵势,所以对这种拜年活动还不是很了解。其实从初八到十五,只要是上班时间,基本上每天上午都有大同小异的各路舞狮子、舞龙、踩高跷、划旱船的队伍到县委县政府大院里来拜年。其中的主力部队主要来自鹿墟矿务局所辖各大煤矿,青云县下属的所有镇街,以及县域内其他几家自认为比较有实力有头有脸的企业等。这些人只要一来,除了卖力地表演各自拿手的传统节目之外,当然免不了要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他们在给大家带来欢乐和喜庆的同时,也恰到好处地解放了所有上班人的精神世界,因为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种特别嘈杂热闹的环境下老老实实地办公,正月十五之前历来是不怎么办公的。
“看来今年焦化厂的人是彻底不会来了,拉倒了。”吕翔宇一边站在窗前看着楼前那帮花花绿绿又跳又蹦的拜年队伍,一边自言自语道,像个蹩脚的大神。
“焦化厂都破产个龟孙了,还来什么来!”刘宝库道。
“那些工人天天喊乎着要来要来的,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阳光明媚,一片祥和,他们怎么不来的?”渠玉晶带着一副看不到热闹急得难受的表情趁道。
“头年里听说他们去截火车去了,有没有这回事,翔宇?”刘宝库问道,这话原不该他问他的,应该他问他才对。
“那还能有假吗?”吕翔宇回过头来道,“上回闹得可不轻,连省里市里的人都惊动了,副市长武剑锋亲自到现场处理的,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那些人劝走。要不是县里临时想法给那些工人们一点过节的钱,这会子恐怕他们早就来县政府了。”
“武剑锋这家伙在青云当县委书记的时候,好像就没干出来什么名堂,怎么后来就当了副市长了呢?”刘宝库晕晕乎乎地说道,喝醉了一般,“他到底哪来的邪劲呀,这么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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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青云这个地方,”吕翔宇嘟囔道,“你就是条龙,最后也得崴在这里,栽在这里,更别说那些一肚子青苔屎的酒囊饭袋了。所以说,有些鸟人比猪只差不强!还有,你别看有的家伙干人事不行,跑官要官的本事可不差,要不然能当上副市长吗?还不是靠着出卖青云县老百姓的利益混上去的?”
他一脸严肃地说着,然后用怒气未消的双眼环视了一下整个办公室,等心情稍微平复一点后又继续道:“恁知道武剑锋来现场处理工人闹事的时候,那么工人怎么骂他的吗?”
“怎么骂的?”渠玉晶不假思索地抢先问道,生怕吕翔宇的话掉在地上被风刮跑了,她追不上。
“那些工人嗷嗷叫地起哄,”吕翔宇笑道,看二行的就怕事小,“都喊着号子跺着脚,提着他的名骂他,回家搂大闺女睡觉去吧,那是正经事,别在这里瞎叨叨了!大伙都说,要不是这个龟孙在青云当权的时候瞎胡弄瞎摆活,焦化厂怎么会混到今天的破烂局面?嘿嘿,你说说,这些家伙骂得还挺鲜亮的啊,是不是,老刘?”
“那是,他们平时有气没地方出,这回可算逮着机会了,肯定得痛痛快快地骂几句啊。”刘宝库附和道。
“姐,你说武剑锋也是个憨熊,”吕翔宇骂道,“他在青云屙了一摊子臭屎,还好意思舔着个死脸把他闺女安排在北沟镇上班,这不是自找难看吗?焦化厂就在北沟镇的地盘上,他就不怕那些人工人急眼了之后,把他闺女给那个了吗?”
“吕翔宇,你喊谁姐的?”渠玉晶得意洋洋地问道。
“我那是口头语,骂人的,又没骂你,”吕翔宇非常不屑地回道,“怎么着,你还想占我便宜我,哈哈。”
“占你的便宜?”渠玉晶一脸的不可思议外加讽刺愚弄的表情,睁大眼睛对他道,“你也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吕翔宇甜不学的脸,笑道,“白里透红与众不同,还香喷喷的呢,不信你来亲亲啊。”
桂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他们胡扯,一边电光火石般地想起了在全县青年干部和新任科级干部培训班上见到的那个美女公主武蔚然,他凭直觉认为,那应该就是副市长武剑锋的女儿。为了进一步确认这一点,他瞅准机会向众人问道:“哎,武剑锋的闺女是不是叫武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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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是这个名!”吕翔宇拍了一下脑袋非常肯定地说道,“叫起来还挺好听的呢,那个小妮长得也不孬,白净的脸,眼睛大乎的,很漂亮的。怎么,你认识她?”
“恁说恁,啊,还大老爷们呢,”桂卿笑笑,刚想说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但是不认识,谁料想渠玉晶突然抢话道,“就在这里嬉皮笑脸地糟蹋人家大闺女?啊,还要那个啥人家的闺女?恁这不是丧良心吗?一群无法无天的家伙,秃子打伞。”
“去,去,去,你的耳朵怎么听的?”吕翔宇不耐烦地说道,简直是烦死了,又不好往深里说,“我是那个意思吗?我是说,武剑锋他怎么就不怕人家报复他的,我说要那个啥他闺女了吗?你没事瞎叨叨什么呀?再好的话,一到你嘴里也变味了!”
渠玉晶那里肯绕过吕翔宇,直接就发飙了,于是一场玩笑味十足而又针锋相对的嘴仗就不可避免的开始了,算是对院子里那帮舞狮子舞龙人的回应与配合,热闹起来真是热闹。
本来居高临下地欣赏免费的拜年表演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但是听着渠玉晶和吕翔宇、刘宝库的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桂卿的情绪慢慢地变得不再那么高昂激动了,甚至还些沮丧和颓废。此刻,他的脑子挂念的是家里初九就要忙活的一件大事,那就是在老家拆屋盖屋。要逮鸟必须先扎笼子,要娶媳妇必须先盖屋,这是走遍天下都颠扑不破的真理。他爹娘年前年后的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在家里操持着要把坐落在村子中间的老屋拆掉,给他盖一套新房好娶媳妇。给儿子娶媳妇是大事,怎么着也不能等闲视之。
他听他们杂七麻八地胡扯了一阵子,眼见着单位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和刘宝库说了一声,然后就回家了。
按理说元宵节之前,各个单位都不是太忙,既然家里有事,他是完全可以直接请假的,但是他总觉得不好意思,怕万一自己请假了,平时那些活就没人干了。他平日里最佩服的就是日本人那种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优良品质,所以总是竭尽可能去做到这一点。他盘算着,要想腾出点时间在家多干点活,就得每天先到单位点个卯,然后尽全力把手头的活处理完毕,再根据具体情况决定是不是回家帮忙。总之一句话,绝不能因为家里有私事,就盲目地给单位里其他的任何人增添任何麻烦。在后来家里盖房子的那一段时间里,他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单位里的任何人,同时也没耽误自己负责的任何工作,无论多忙,不管有多困难,他都咬牙克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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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桂卿在村子西头不远处下了小公交之后,就开始迈开大步往家赶,希望早点回家,这样就能帮着家里多干点活,尽尽心。
虽说春节已过,气温整体开始回升,天地万物都准备着要把积蓄一冬的生命能量尽情释放出来,但是毕竟那种百花盛开暖意融融的日子还没有到来,所以眼前的山野里依然还是一片萧索颓、废的景象。除了出入村庄的主路之外,在旁边几条通往各处的简易小路上,由行人踩踏和车轮碾压所形成的三条生硬的深沟,把路上枯黄凌乱的杂草齐整整地划分为两条长带状,一直向远处延伸下去,就像两条没有尽头的毛驴鬃毛一样。小路两旁随处可见碎石垒砌的各种形状的堰坝,顽强不屈地守护着村民那瘠薄的红山地。堰坝的缝隙里,往往长满了大大小小的酸枣和瘦骨嶙峋的野草,特别是那些带刺的酸枣树,在堰坝上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止了牲口和顽童对田地的侵犯。间或有几株桃树、杏树、花椒、核桃、大枣之类的果木,零星地点缀在田间地头,让人不禁对即将到来的盛春充满了希望和期待,因为有些枝头的花芽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开始日甚一日地膨大了。放眼望去,樱峪水库里那一汪蓝盈盈、灰蒙蒙、绿丝丝的水面上,倒映着微云浮荡的蔚蓝色天空,让人不禁想要投入它的怀抱,去涤荡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心灵。
当他正满怀喜悦地一边往家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欣赏着满湖初春的风景时,突然发现右前方不远处有人在上坟。他心里疑问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大对劲,谁会在春节后十五头里上坟呢?那人虽然蜷着身子蹲在一座枯坟前一心一意地给老祖宗烧纸,但还是能很容易地辨别出他是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而且不像一般的村民那样,和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融合得那么协调,那么自然。显然,他要么不是本村的人,要么是很久不回本村的游子。
他忍不住好奇,又往上坟的人那里多走了几步,想要上前看个清楚。因为爷爷的坟头也在附近,所以他不仅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反而认为自己的行为很有道理,很符合当时的情景。待走了十几步之后,他才猛然认出,那人竟是唐建华。
“哎,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他呢?”他本能地起了疑问,但一时半会却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说,他被放出来了?”
不管他怎么想怎么猜,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眼前这个上坟的人千真万确就是唐家老大。他立即停住了脚步。他想,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那就没必要去打搅人家了。于是,他又朝那边匆匆地看了一眼,就又回到进村的主路上来了。这一路上,他怎么都忘不了唐建华那骆驼般长大的身躯以及那蜷缩着身子埋头烧纸和哭泣的样子,觉得那人好像就是他,虽然他没有人家那个本事,也和人家没甚要紧的关系。“对,他肯定是哭了,不然他的身子不会是那个样子,老是左右颤抖,上下起伏。”他默默地想着,进而鼻子一酸,接着又叹了一口气,不禁无限同情和可怜起这个高大威猛,甚至可以说是英气逼人的山村硬汉来。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进家之后,看见本村的周木匠正一个人在院子里忙着打门窗口呢,他就知道了,爹娘这会子肯定在老房子那边忙活着呢。因为电锯声很响,不方面说话,所以他向周木匠笑笑之后,并没有和他多说话,而是直接就帮着干起活来。
周木匠差不多和张道全同岁,个头不高,满脸粉刺,为人特别朴实厚道,多少年来都是村子里唯一的木匠,基本上家家户户都会用到他,算是北樱村里的小能人。只见他头上布满了白色的碎木屑,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一边的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秃头铅笔。周木匠看见他之后,咧着大嘴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就埋头用电锯破小料了。一个很神圣的工作,必须得拿出十二分的认真。
周木匠和他平辈,在家里排行老四,所以他喊他四哥。四哥这人性格随和,脾气柔顺,说话总是蔫蔫乎乎文绉绉的,他很喜欢和他聊天。等到电锯终于停下来,院子里骤然安静下来之后,他就和四哥不紧不慢地聊起来了。
“我要是不上班的话,真想跟四哥你学干木匠活啊。”他带着敬佩和羡慕的语气道,脑子想的却是木匠皇帝朱由校。
“你学这个干嘛,”四哥憨厚地说道,“不光又脏又累,有时候没活干了连饭都吃不上,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我觉得,还是在公家单位上班好,至少是旱涝保收,还风不打头雨不打脸的,多好啊!”
“上班有上班的约束,”他也随着笑道,“不像你这么自由,有活就干,没活就歇着。我觉得干这行很有意思的。哎,四哥,你知道吗,明朝有个天启皇帝,叫朱由校,他就特别喜欢干木匠活,而且干得还特别好,连当皇上的事都忘了。”
“噢,我也听说过这个事,”四哥回应道,“不过人家总归是皇帝啊,干木匠活那纯粹是消遣着玩的,当皇帝才是正经事。咱呢,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性质不一样,不能放一块比。”
“我这个人,”他边忙边说,似乎找到了知音,“天生就不喜欢和人耍心眼子,不喜欢搞人事关系,就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捣鼓点这,琢磨点那,我觉得这样才有意思。”
“大弟,你的脑袋瓜子这么好使,干什么不都和玩似的呀?”四哥笑道,也有恭维和羡慕的意思,“就说我干的这个木匠活吧,只要你愿意下功夫学,我保证你不用半年就能出师。”
“哎呦呦,俺四哥又开始日囊我了,”他这回知道谦虚了,“我哪有那个本事啊,我也不过是瞎能罢了,你才是真能啊!”
“唉,兄弟,恁四哥我也没能到点子上去啊!”四哥亦谦虚道,“你没听人家说吗,铁匠冒冒烟,顶木匠钻三天,我干的都是些笨活粗活,挣到手的钱寥寥无几,我就算图个快乐吧。”
“四哥,你肚子里货多,”他求道,有点娇憨的样子,“再给我讲讲,反正我闲着也挺无聊的,怎么样?”
“嗯,我肚子里那点东西,全是跟俺师傅学的,都讲熟腾了,你还想听?”四哥问道。
“行了,别谦虚了,快讲吧!”他催促道。

楼主:苏晓堤

字数:157304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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