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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四老憨总起来说还算是哥四个当中过得比较顺当的一个,最起码他有个收入不错的工作,尽管这份工作既充满了危险,也非常辛苦,他还娶了个不憨不傻的老婆,尽管这个娘们既任性又自私,既愚蠢又霸道,而且长得还很意外,同时他还有四个孩子,尽管前三个都是女孩,第四个男孩也不是多么机灵。尽管全村的人不管老幼都叫他四老憨,但是他媳妇王秀荣却一口一个“老半熟、老半吊子、老七叶子”称呼他,而四老憨似乎也特别乐意他媳妇这样称呼他,好像这样喊他就等于给他从头到脚挠痒痒一样。大家都说,这两口子真难造化,生得怎么就那么对乎呢?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正如有了天公就要有地母,有了白云就要有黑土一样,既然北樱村有了这个叫四老憨的人,那么他的老婆王秀荣被大家叫做“四老妈妈”也就显得很自然了。
“噢,四兄弟,是你啊?”面对四老憨愣头愣脑的一句问话,张道武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于是他就问道,“怎么起那么早,吃饭了没有?”
“二,二哥,你别慌说那个,”四老憨结结巴巴急赤白脸地说道,仿佛这话已经憋了一整夜,再不说出来就要摆弄死他了,“我说,你这屋框子盖得不,不,不对啊。”
“什么,不对?”张道武疑惑不解地问道,“四兄弟,怎么个不对法?你说说啊。”
“就,就是不对呗,”四老憨憋屈了半天,最后终于放出来一个响屁,“你占了俺家的地方了,就是多占了俺家的地方,那不是吗?东边,就是东边,二哥——”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屋框子后边东半部分。
张道武连忙跨过两道践脚墙,然后顺着四老憨指的地方看过去,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多占了他家的地方。桂卿非常敏捷地也跟着他爹跳了过来,准备一看究竟。张道武过来之后,搭眼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原来以前的老屋都不兴垒践脚墙,全是用石头直接摸地盖起来的,一口气垒到屋顶为止,而现在盖的房子因为都要建践脚墙,所以就不得不在原来地基的基础上往两边扩了一些。按理说,尽管践脚墙往两边扩了,但是等主墙垒起来之后,其实还是和原来老墙的位置是一致的,所以并不存在侵占四老憨地方的问题。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为了防止引起四老憨家的误会,张道武和薄春英还是坚持把践脚墙的北沿紧贴着老墙的北沿盖,这样一来的话,等主墙垒好之后,实际上是闪出了一大块空间的。同时,为了使整个房子稍微按逆时针旋转一丁点,得到的阳光尽可能多一些,西边更是让直接让出了15公分的距离。尽管千算万算,反复考虑了很长时间才下定了决心这么做,但是令张道武薄春英两口子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建筑队的人在干活的时候,还是并没有严格把握好分寸,最后把践脚往北垒挪了1公分左右。就是这微不足道的1公分,使得四老憨家抓住了把柄,认为张道武家侵占了他家的地盘,尽管等到在践脚墙上边垒砖的时候,其实新的屋墙不仅不占四老憨的空间,而且还往前让了很多很多。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张道武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把这个道理仔仔细细地给四老憨讲了好几遍,结果四老憨油盐不进,还是坚持说这个屋框子盖得不对,必须得重新盖。最后没办法,桂卿又把他爹的意思给提纲挈领地总结了一遍,然后给四老憨重点强调道:“四叔,就算是东边的践脚墙占了恁家1公分的地方,可是真正的主墙垒起来,让出了6公分的沿子之后,还是往南边退了有5公分啊!更何况西边,光践脚墙就让了15公分,到最后主墙垒起来之后,实际上是让了20公分,将近一个墙头的厚度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反正是等房子盖好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恁家的地方不光没少,反而还多了一大块呢!再说了,你现在看着东边的践脚墙往北偏了1公分,等恁家回头也盖屋垫院子的时候,也是得抬高院子,到时候就直接给垫底下了,根本就看不出来什么了。”
还没等桂卿和四老憨解释完,就见一个妇女像只长期受到非人虐待,终于有机会获得自由的纯种藏獒一样,“呼啦”一下子从四老憨的堂屋里蹿将出来。她一边奔走,一边大声嚷嚷道:“不管恁怎么说,俺就是不信那一套,说什么也不能让人占俺家一丝一毫的地方。恁想欺负人,门都没有,我告诉恁……”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5章

来人正是四老憨的媳妇王秀荣,她中等身材,个头不高,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棉袄棉裤,蓬头垢面且不洗不漱的样子,一望而知就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不久。待急急慌慌地跑到三个男人跟前,那对棉袄里包裹着的颤巍巍的大奶子还没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就气呼呼地抢着道:“噢,恁说恁西边让了有15公分,这个我也承认,可是一件啊,我让恁让了吗?啊?我就问一句话,我让恁让了吗?别说15公分了,恁就是让15米,让15里,给俺有半分钱的关系吗?走到天边我还是这句话,恁让多少我就要多少!别管多少,那都是恁自己想让的!恁吃亏,恁活该!我赚便宜,我应该的!”
张道武父子听了四老妈妈这话,虽然都觉得她说话的态度非常野蛮霸道,但是她摆出来的理由还是挺充分的,所以眼下他们两人确实也没什么合适的话能去反驳她,于是就不约而同地暂时选择了沉默。
四老妈妈见状,以为此举一下子击垮了张道武爷俩,所以兴奋得就像是守了十天十夜才抓住了一对偷情的男女一样,乐不可支得意忘形地继续叨叨道:“我不管恁西边让不让的事,我就单说东边,东边你一丝一毫都不能占俺家的地方,别说正墙了,就是践脚墙也不行。哼,我自己都觉得我就够讲究的了,啊,不然的话,我一个小草棒子,一个小沙粒子都不让恁往俺院子里落,一点滴水都不让恁留,我看恁还怎么盖这个屋!”
四老憨毕竟是个大老爷们,此刻他也觉得自己家娘们说的话有些过分了,确实拿不上台面来,于是就转过脸去训斥道:“你看你,这都是扯哪去了!你再恶,你反正是不能不让二哥家盖屋吧,他还等着盖好屋,然后娶儿媳妇呢。再说了,那个什么,最后实际上,还不是咱占二哥家的地方多嘛,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想想,人家西边让出来一个墙头那么大的空呢。”
“我呸,你个老半熟!你个半吊子货!就知道冒七叶子腔!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四老妈妈满嘴唾沫星子,一说话一跺脚,手指着四老憨的额头骂道,“你懂个屁啊,就在这里瞎嚷嚷!我告诉你,媳妇和宅子,还有庄稼地,一星半点都不能让人!从古到今都是这个理,你白当了一辈子男人,其实狗屁不是!什么事要是指望你,奶奶个腿的,就没有办不瞎的!啊,我早就拿铁条划好印了,我就知道人家得占咱家的地方,哼,我早就准备着了!噢,想绕我,连门都没有!你们今天要是不把这个墙给我扒了重垒,我说什么都不愿意恁……”
四老憨尽管也怕媳妇,但是被四老妈妈这么当众羞辱,也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就等她的叫嚷声稍微减弱了点之后,小声嘟囔道:“你光说不能让,不能让,人家二哥不是把西边让出来了吗?你划印子也不能光划一个窝啊?”
“好你个老龟孙,你个老半熟,”四老妈妈是真疯了,直接骂道,“世界上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吗?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俺娘们被人家欺负,啊?你个老王八蛋不光连眼皮都不带翻一下的,还变着法地气我!好,你个老龟孙,以后你搂着恁娘过去吧。”
四老妈妈说着说着,又是哭又是闹的,搞得四老憨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张道武父子听到这里,也不禁为她的口不择言而偷着乐了起来,但是又不敢明着笑出声来,因此只好努力憋着。有人硬要演戏,那就看呗,不然还能怎么着啊?
正当四老妈妈哭闹的时候,薄春英一步赶到了,当她在三两分钟之内就弄明白事情原委之后,也跟着好言好语地劝解起四老妈妈来,因为把垒好的践脚墙再扒掉重来,毕竟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就连四老憨都感到有些意外,这个四老妈妈是死活都不同意张道武家的说法,坚决要求把践脚扒倒重建。四老憨本来以为媳妇也就是闹一闹,出出心头的气也就罢了,岂料她竟然动起真格的了,于是也感到有些不好收场了。他深知,她任起性来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她同自己单位那些大大咧咧地煤矿工人完全不是一种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一放坚决要求拆掉重建,一方苦苦哀求就这样算了,于是两家的纠纷自然而然就陷入了僵局。桂卿见四老妈妈是老妈妈跳河,尖脚(坚决)到底了,不禁有些恼怒,于是转而柔声细语地对着四老憨道:“四叔,是不是俺把践脚墙都拆了,再往南挪半米,你就满意了?”
四老憨一时吃不准桂卿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就胡乱应付道:“那行,你让多少都行,只要你想让!”
等他突然间有了一种要打胜仗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之后,又在潜意识认为这样很没有道理,于是就心虚地笑着补充道:“哪怕你让到南大路我都不问,哼!要是那样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行,四叔,我再问你,”桂卿忍着笑意继续问道,“等俺家的主墙垒起来之后,那空出来的地方,是谁家的呀?”
“那当然是恁家的了。”四老憨随口答道,连想都没想,同时还为自己的机智和大度感到特别骄傲和自豪。
“噢,那既然是俺家的,”桂卿把脸一板,然后义正言辞地说道,“那我就告诉你,你以后不能把恁家的墙头越过俺家的地方接过来。”
四老憨先是愣了好大一会子,没搞清楚桂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等他转过弯来的时候,突然像受到了很大的侮辱一样,异常气愤地说道:“噢,好你个小贼羔子,你在这里绕我,是吧?你觉得我真憨,是不是?”
他一边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说着,像憋了好大一泡尿似的,一边吹胡子瞪眼,像凶神恶煞一般猛扑过来,就要对桂卿动手。
薄春英见状,一把将桂卿狠狠地抓过来,非常机灵地侧过身子,使劲把他往身后一推,然后厉声吼道:“四老憨,你想干什么!怎么的,你难道还想动手吗?!”
四老憨被薄春英这么一喊,又见她两眼放出母狼般恶狠狠的光芒,不由得胆怯了起来,进而不受控制地愣在了离薄春英很近的地方,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他扑过来是要干什么的。他虽然一点都不怕桂卿,甚至连张道武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但是内心里却有些忌惮薄春英,因为他毕竟还知道有句老话叫“好男不和女斗”。
桂卿被他母亲这么一拉一推,又听见娘这么一吼,立马就明白过来,要是真动起手来,他根本就不是四老憨的对手。愤怒、懊恼、沮丧等情绪如潮水般,瞬间涌上他的心头,使他极其深刻地意识到:“没有绝对实力的愤怒其实毫无意义。我的命,肯定比四老憨这种人的命值钱,和他打架绝对不是一桩合算的买卖,甚至是极端愚蠢,极端错误的。我刚才这样去刺激他,实在是没有必要,也太不值了。凭我的脑子,完全可以有一万种办法对付他,我为什么非得选择这种方式处理呢?任何可能引发直接动手的策略都是下策,尽管我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进而他又想起自己以前关于打架方面的一些认识:“如果我比人家强,那打架就是我欺负人家,而欺负别人,我会觉得是恃强凌弱,于心不忍;如果我比人家弱,那打架就是我自己找挨揍,而找挨揍显然是非常傻帽的;如果双方势均力敌,那么打架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而如果出现了两败俱伤的结果,那么这个架就打得更没有意义和价值了。”
想到这里时,他就更觉得刚才的举动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大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意味,继而又感觉,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啊,也配用这种比喻?因为四老憨既不是兵,他也觉得自己委实称不上什么秀才,要仔细考究一番,自己倒是颇有几分蠢材愚夫的气质。
“哼,我想干什么?”四老憨定了定神之后,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说我想干什么?噢,讲理讲不过你们,难道说打架我也打不过你们吗?我别的不行,就是打架敢拼命!”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哎呦,原来你四老憨就是靠打架过日子的,怪不得满庄子的人都不敢惹你呢!”薄春英不失时机地讽刺道,同时把身子往前挪了挪,“你厉害,你管,俺一家人都打不过你,行了吧?”
四老憨仔细一看,薄春英并不比自己矮多少,而且一副大义凛然且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其中还带着无穷无尽的心机和智谋,于是就有些认怂了。他挠了挠头皮,呆着个憨脸嘟囔道:“谁指着打架过日子,谁指着打架过日子?我又不是那种死不讲理的人,哼。是小卿这孩子说的话忒气人了,要不然,我才懒得理他呢。”
“怎么的,他说的哪个地方不对?”薄春英寸步不让,继续高声吼道,“有本事你给我说出来!”
“对,对,是那个理不假,”四老憨仍然不肯就此认输,继续回道,“不过,哼,这也忒憋人了。噢,恁把墙往南边挪,闪出来那么大的空,还不让俺接墙,那小偷不想进俺家就进俺家?就算小偷不进来,闪那么大的空,也不严谨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6章

“哎呦,四老憨,我告诉你,”薄春英乘胜追击道,“我要真是按小卿说的那样,把屋往南让半米,闪出空来就是不让你接墙,你也只能在那里干瞪眼!咱别说让半米的事了,就是现在这个样子,西头闪出来的空,我就是不让你接墙,我看你能有什么高招?噢,怎么着,你撸胳膊卷袖子的,支着架子还想打人?你看把你能的吧!你只要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今天非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四老憨一听这话,瞬间就觉得原本就捉襟见肘供不应求的智商此时更加不够用了,于是只好惶惶如丧家之犬般可怜巴巴地回头向他媳妇求援。四老妈妈虽然也不是个善茬子,但是和昨天晚上到张道武家闹事的二娘们刘莉相比,还是显得善良了许多,因此面对薄春英毫不退让的话语,她一时间也感到理屈词穷,无言以对。她默不作声地一腚坐在一块青石板上,脸憋得和个紫茄子似的,不住地长出气。她差不多也快要死过去了。
显然,薄春英的一席话,精准无比地击中了四老憨两口子的软肋,他们压根就没想到,薄春英还能想出来不让他们接墙头的点子来,确实够绝的。其实薄春英这话,也是受儿子桂卿的启发才想起来的,而在这之前,她都有些气晕头了。当然了,这回她之所以能够掌握主动,一举击溃对方的强悍和凶狠,其根本原因还在于两口子事先前谋划的那个主动让步的计划。桂卿尽管在娘的巧妙帮助下,避免了和四老憨的直接冲突,但他还是不能咽下心中那口鸟气,特别是对方那句骂他“小贼羔子”的话,极大地刺激了他,使他一直耿耿于怀,久久不能释然。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四老憨,觉得这头憨熊确实既可悲又可怜,既狂妄无知,又愚昧透顶,也只配被他媳妇当枪使,一辈子的贱命。
“行了,行了,我不给老娘们叨叨,我只给二哥说这事!”恼羞成怒的四老憨眼看着不是薄春英的对手,在沉默了半天之后,就把矛头调向了张道武,他觉得这个下台阶的理由还是很爷们的。
恰在矛盾有进一步激化的可能的时候,桂卿的大姑夫李福成,戴着个墨镜开着拖拉机,摇摇晃晃咯咯噔噔地拉着一车炮轰砂赶来了。李福成是个忠诚厚道而又圆滑成熟的人,平时总是笑眯眯的样子,脾气又极好,从来没得罪过任何人,好像和谁都能混一块去的。他家是文井镇杨树庄的,那里盛产炮轰砂,很多买不起清水沙盖房子的人家,通常都会买廉价的炮轰砂替代。李福成知道桂卿家盖屋之后,主动把免费送炮轰砂的活揽了下来,算是对二舅哥的一种实际支持。他只管办实事,很务实,从不玩虚的。
李福成是个稳重又大方,说话极有分寸的人,再加上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一脸讨人喜欢的笑容,所以他来了之后,很快就改变了当时的气氛,虽然两家的争执还在,但是至少双方说话的语气已经缓和了很多。
“二哥,二嫂,”他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就对张道武夫妇开口道,“这不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看这样吧,咱就费费劲,把这个拆了再垒就是,也麻烦不多少。这个活我包了,也不用建筑队的人出力,我保证干得又麻利又漂亮,一定能达到四兄弟的满意,恁放心吧,难不倒我的。”
“四兄弟,”言罢,他又把一张笑脸转向四老憨夫妇,继续劝解道:“我理解恁的意思,我觉得这个大妹说得很有道理。你别管谁盖房子,就算是平时感情处得再好,就是一个娘的亲弟兄们来,真到了关键时刻,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一点都不能马虎。所以说,这个家我当了,我这就扒,你放心回去吃饭吧,我保证到恁吃晌午饭的时候就弄好了,我在建筑队那也是干大工的。”
李福成说完这话,就从拖拉机上拿下自己干建筑队用的家什,开始拆起东边的一小段践脚墙来。桂卿见状,也跟着忙活起来,以显示自己家的诚意。四老憨两口子一看,李福成竟然真刀真枪地扒起墙来了,突然间就觉得有些无聊了,尤其是王秀荣,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转化得这么快,搞得她都有些不适应了。
四老憨不好意思地咧咧嘴,露出一口洁白的大板牙笑着对张道武道:“那什么,二哥,恁先慢慢干着,我回家吃饭了,啊。”
说完,他抬腿就回屋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四老妈妈一看,也二话没说,随跟腚也回屋去了。
过了半个钟头左右,四老憨两口子就出门去了,连看都没看墙拆得怎么样了。桂卿在爹娘的催促下,也赶着去上班了,尽管他多少还有点不放心。李福成见说话方便了,就停下手里的活,笑嘻嘻而又很认真地对张道武和薄春英说:“二哥,二嫂,当时她那个劲头,你没看明白吗?今天要是不拆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善罢甘休的。咱盖屋图的是顺利,不能和她生那个闲气,恁说对不对?有些事吧,你明知道是个亏,也得硬捏着鼻子把它吃下去。恁幸亏提前想着往前让的事了,要不然,哼,她非得让恁把北墙全扒了不可。”
“嗯,你说得对!”张道武两口子赞同道,心有余悸地样子。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这个四老憨根本就没打算说什么,里外都是他媳妇的意思,他也不过是应那个名,出来说两句堵堵他媳妇的嘴罢了。关键是他媳妇,这个人确实不好缠!可是呢,话又说回来,她实际上也没多少心眼子,并不是个多厉害的人。你没看吗?只要咱把石头一扒,孬好动动手,给她点面子,这事不也就这么过去了嘛。再说了,统共就是1公分的事,硬拆能拆多少石头呀?在我手里,根本就不是个活,咱干嘛非和她较劲啊?”
“行,让她闹一闹,找点事干,她心里也就好受了,这么看的话,也是好事。”薄春英道,既是安慰自己,也是劝解张道武。
“二哥,二嫂,还有一个事,恁得注意,”李福成缓缓道,“就是屋后头留水管子的事,他们家同意吗?”
“这个没事,我先前问他们了,”张道武小心地回道,这回倒是惊心了,“他们两口子都说让留。还有,四老憨也说了,以后他家还得拆屋盖屋呢。”
“留水管子的时候要注意,”李福成提醒道,“想着把最下边弯一下,别直着冲人家的院子,不然的话,下大暴雨的时候,能把他家的院子冲出大坑出来。”
“这个没问题,都想着呢。”
“后窗户,他们家让留吗?”
“也让留,也没说什么。”
“还有,楼檐子出来多少,和他家商量了吗?”
“哎,这个事还真没提呢。”张道武望望薄春英,有些胆怯和担心地说道。
“你看看,一点想不到都不行,”李福成又提醒道,“你觉得留10公分已经够短的了,可能人家还嫌长呢,你觉得留50公分够长的了,人家说不定还没意见呢,对不对?所以说,这事还得和他们通通气,咱犯不着因为这些小事闹不愉快。”
张道武两口子都点头同意,认为小孩他姑夫的话很有道理,确实有必要和四老憨商量商量这事。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四老憨两口子就回家了,同样也没注意扒墙的情况。张道武在和四老憨打过招呼之后,就走过去和他商量起楼檐子留多长的问题来。经过四老憨两口子一阵紧急闭门磋商,他们给出的一致意见是,允许留15公分的长度。张道武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协商结束后,张道武把结果通报给了李福成和薄春英。
“怎么样,幸亏问他了吧?”李福成笑道,“要不然,等你留完楼檐了,就算是你只留10公分,5公分,他要是不同意,硬逼着你砸掉,你也没法!”
“人家后楼檐子一般都留20到30公分,我本来打算留20公分,咱起心眼里也没想那么多呀。”张道武劫后余生般地笑道,脸上充满了孩童一样的喜悦之情。
“这叫先明后不争,提前堵住他的嘴,”李福成笑道,“咱问完他了,他以后就没话说了。”
上班的路上,桂卿猛然想起《增广贤文》里的一句话,“与人不和,劝人养鹅,与人不睦,劝人架屋”,他越琢磨越觉得这话说得有理。同时又想:“所谓六尺巷的故事,不过是一个劝人豁达向善的美丽传说罢了,既当不了真,又认不得假,一切还得看对方是什么人而定。倘若对方是个得寸进尺毫不相让的主,并且就喜欢踩着鼻子上脸的话,那么,还真不能无原则地一味退让……”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7章

桂卿家堂屋后墙上挂着的老挂钟,其年龄比桂卿还要大上个两三岁,那还是张道武结婚的时候,专门托人从外地买来的大件呢。这个老挂钟虽然走时已经不太准了,但是还顽强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不肯轻易下岗。它除了努力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之外,还肩负着给这个家庭增加古朴沧桑之感的重任,而且一直履行得很好。同时,这个老古董还是张道武和薄春英心目中的财神爷,也是全家人心目中的财神爷,因为它的肚子里好像装过这个家庭诞生以来的每一张存单,如果他们这个家曾经有过那些存单的话。
只有这个老挂钟清楚地知道,它肚子里装的每一分钱,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这里面到底凝聚了张道武两口子多少心血和汗水。那也许是卖了粮食换来的,如果粮食除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之外还有剩余的话,因为很长的一段年月里,他们家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的;那也许是卖了肥猪换来的,尽管有个别的猪曾经给这个家庭惹了很大的麻烦,比如蹿圈之后,跑出去祸害人家的菜园;那也许是卖了兔毛换来的,尽管有时候卖兔毛的钱还不够给兔子买饲料的,而通常这个时候是要往里面倒贴钱的;那也许是张道武拉着毛驴车接了一起大活好活挣来的,尽管一年到头这种机会其实并不怎么多;那也许是薄春英出去干零活,一点一星攒下的,尽管她并没有什么特长,和一般的妇女相比空有一身笨力气;那也许是桂芹曾经上交过的为数不多的工资钱,尽管她从来都没给自己留下几块钱享用一下;那也许包括桂明曾经寄过来的薪水,尽管爹娘一再叮嘱,要他不用挂心家里,自己挣钱自己攒着好结婚用;那也许是姐弟三人用上山扒蝎子换来的零碎小钱积攒出来的大票子,尽管他们都曾经被蝎子蜇过多次,却总是乐此不疲地去干这事;那也许是薄春英上山摘松斗子、酸枣子换来的钱,尽管她的脸、脖子、胳膊等被松枝和圪针划破了很多地方……
在桂卿心目中,那个老挂钟就是他们家的老天爷,全家人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全要看它的脸色了。至于那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他从来不敢去翻看,尽管这对他来讲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从来都不愿意看见那些想象当中的令他感到无比心酸无比难过的存单,他害怕上面的数字会变小,他害怕里面的张数会变少,他更害怕有一天他会在里面找不到它们的身影。多少年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太心酸太艰苦了,有时候其实已经到了搁锅断顿的地步。他无数次本能地想象着,里面的那些纸面发黄的存单,聚合在一起,最后幻化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金人,尽管理智告诉他,即便有小金人,那也不过是个极小极小的婴孩罢了,甚至也许还只是个未成形的胚胎,或者更残酷一点,那只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幻影。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不去翻看,不让神气从里面泄露出来,里面那些所谓的存单,或者存单聚合幻化成的小金人,就会像所有神秘的宝藏一样,终究有一天会给他一个天大的惊喜,尽管这一天从未真正到来过。
那里面到底有没有“小金人”呢?他相信是有的,只是它还需要时间去长大罢了,正如所有的孩子都需要时间去长大一样。但是,这一切毕竟不是完全虚无缥缈,绝对不可实现的东西,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确实曾经在无意中看见过,挂钟里面搁着的一张落满灰尘的土黄色的老旧存单。存单上面用极其漂亮的钢笔字手写着一个在他幼小的眼里略显庞大的数字。伴随着那张存单的,是一个红色的塑料本本,那是一个社员股金登记本,上面用蓝色圆珠笔写着一些数字。他似乎很清楚,那是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尽管它也被放在了挂钟里,尽管他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好事,几乎从来都不会发生,这就是生活。
或许,好事最终也许会发生,但是通常到那个时候,期盼它发生的人已经不在乎它是否会发生了,这更是生活。而生活自打他认识它那天起,就一直是这个样子,所以他早就 惯了,也早就认清楚其中的道理了。生活不给人以任何希望,人就不会对生活抱什么希望,这很公平,无论对于生活,还是对于人来说,都是如此。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家里的财经秘密,也是最后一次发现,因为从那之后他就不敢再去发现了。盲目的人,或者说是缺心眼子的人,其实才是最乐观最快活的,因为他们不知道生活的艰难和丑陋。比如二狗呆,他就是全村一致公认的第一逍遥快活的人,不然的话,他为什么天天笑呵呵的?
他不知道老挂钟能在盖房子这件事上,给这个家庭提供多少帮助,他也不想去知道,更不敢去知道,因为他已经被长期以来拮据、恐怖、叫人望而生畏,有时候甚至是令人严重胃疼的日子吓酥了骨头,摧残掉了灵魂。“过一天算一天吧……”他想,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稍微保持住他身上那非常稀罕的年轻人特有的斗志昂扬的精神状态,至于明天究竟怎么样,那绝对不属于他操心的范畴!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一个破衣烂衫自求不顾的乞丐,其实永远都不用急着去替万人景仰且大权在握的皇帝操心,正如他根本就用不着去为拆屋盖屋的钱够还是不够去操心一样。也许这个比喻十分不恰当,但是它却无比正确,因此眼下他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像传说中的愚公一样,撬一块石头是一块石头,运一车土是一车土,至于山能不能挖掉,何时被挖掉,对他来讲这并不重要。所以,他只要一有空,在处理完工作上的事之后,就一头扎进老家的工地上,逮着什么活都干,比一个最好的小工还要卖力。同时,他的生活也随之节俭到了完全不能再节俭的地步,尽管从小到大其实他压根就没怎么奢侈过,除了那次买劣质家庭影院之外。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如果不能开源的话,那就做好节流工作吧,”他就这样快乐地安慰着自己,并不觉得日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像二狗呆望着他的羊群一样,“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龙虎之辈在憋时的时候尚且如此难堪,何况我等猪狗蝼蚁之流?”
他觉得,一切都是软的,或者都会软下来的,包括激动人心的豪言壮语,感天动地的发誓赌咒,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刻骨铭心的爱情经历,生离死别的亲情故事等等,只有金钱是硬的,直到他承认它确实是硬的为止,它才肯轻动一下恻隐之心,不胜娇羞而又风情万种地把其温情脉脉款款动人的一面展示给他看,让他进一步坚定对它的信仰和崇拜。
抵御不了的东西,才会引起人们的仇恨,这简直是一定的。所以,他历来都十分注意去努力保持一种视金钱如粪土的精神境界,即便是在最好的情况下,也只是对金钱敬而远之罢了,从来就不敢奢望能够和金钱一近芳泽,或者有所暧昧,更别提什么去肆意糟蹋作践了。像尽情挥霍和浪费诸如金钱之类奢侈的东西,以及青春、欢愉、爱慕,甚至是悲情、惆怅、忧郁等,并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和条件的,为此他偶尔还会哼唱起迟志强那首早就落伍多年的老歌,《钞票》:

是谁制造了钞票
你在世上称霸道
有人为你卖儿卖女啊
有人为你去坐牢
一张张钞票
一双双镣铐
钞票人人对你离不了
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面对闪光的钞票
多少人儿去动脑
有人为你愁眉苦脸
有人为你哈哈笑
东奔又西跑
点头又哈腰
钞票你的威风真不小
钱那你把多少人儿迷住了
看那诱人的钞票
在我眼前直闪耀
姑娘为你走错了路呀
小伙子为你受改造
是因为被你迷住了心窍
钞票让人悲伤又苦恼
钱哪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人人都需要钞票
赚钱你要走正道
不要一心只为了钱啦
被它牵着鼻子跑
满脑子铜臭
你就会摔跤
钞票生活之中不能少
钱哪不要把它看成宝中宝

能在大俗的东西里听出大雅来,能在落后的事情中体会出新意来,何尝不是一种乐趣和幸事呢?对此,他总是不吝惜时间和精力,非常痴迷地去干一些在旁人看来未免有些矫情和迂腐的事情。或许,他还没来得及成熟,就已经开始衰老了,因为青春之光仿佛从未认真地照耀过他那贫瘠而又富饶的心田,生命之火好像从未尽情地点燃过他那愚钝而又敏感的思想居所。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怀念过去一切,是另外一种顽强的富有意义的生长,为此我从来不在乎别人怀疑、鄙视甚至是厌恶的目光。我没有足够的心气和精力去探索未知的新鲜领域,因为过去旧有的东西已经足够我品味和欣赏。”他曾多次这样想,并为此暗暗赞扬自己的执着和坚强。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他就是主宰一切的王,完全用不着为了讨好别人而扭曲自己,更不用担心会被旁人笑话和揭穿,因为他不会给予别人这种机会。
“和别人进行思想上的交流和碰撞,其实在很多情况下,是完全不必要的,特别是当自己的内心足够强大和丰富的时候,特别是当对方毫无灵性和悟性的时候。因为万事万物都是我忠实的奴仆,其中也包括我自己,可以任由自己去推理、拆构、幻化、演绎等,所以根本用不着去依赖诸如金钱、名誉、地位等一切外在的东西,来维持个人精神和肉体的存在感。由此可以推断出,舍近求远地放弃内在的修为和升华,而去一味地去寻求外在的东西来肯定、提升、延缓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可笑和愚蠢无知啊。更为要紧的是,这样想其实一点也不疯癫痴狂,因为这是多么朴素而真实的道理啊,就像人要喝水吃饭才能活下去一样。”
对于他脑海里一些荒诞不经不可理喻的想法和看法,桂芹和桂明却从来都是不以为然的,尽管他平时已经在非常努力地掩饰自己了。姐姐和弟弟对人生的一些感悟,特别是对金钱方面的感悟,和他是不完全一样,或者说完全不一样。姐姐认为金钱是中性的,只是一种工具,一种媒介,人应该成为金钱的主人,去掌控它利用它,让它在自己手里尽可能发挥最大的功效。而弟弟则认为,金钱充满了无穷的魅力和法力,能带给人无尽的狂喜和欢乐,人应该尽可能多地拥有它,才能过上自己理想中的生活。
桂芹和桂明对金钱的不同态度,是不是也影响到了家里给他盖新房子这件事情,或者说影响到了何种程度,他不得而知,他也无意去了解此事。但是作为张道武和薄春英来讲,有一件事他们是非常清楚的,那就是为了帮助家里给大儿子盖房子,女儿桂芹支援了5千,二儿子桂明支援了3千。这两笔钱,焦干的票子,是年后由桂明抽空亲自送来的,并且他还特意嘱咐爹娘说:“俺姐说了,不让告诉俺哥我和俺姐两人给钱的事,省得他心里不好受,也不要在俺姐夫和凌菲跟前多说这事……”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8章

徐世林年后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了,无论对于他本人还是整个徐家来说,甚至包括桂芹家在内,这无疑都是一桩光耀门庭的美事,但是他却始终有些高兴不起来。
他高兴不起来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他的心太高了,总认为办公室主任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离真正的“官”还有一段距离,至于前面干的办公室副主任,那就更不值一提了;二是他对桂芹的不满越来越强烈了,几乎都快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职务升迁给他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快乐,完全让她给他带来的烦恼和郁闷给掩盖了。当然了,其实他内心还有一个难言的苦楚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那就是他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姜宁,而姜宁在进出徐家来找桂芹的时候,压根就没注意到他那道貌岸然装模作样的外表下包藏着一颗色狼之心。
他在当办公室副主任的时候,干的都是些迎来送往跑跑颠颠之类的工作,里面既有很大的油水,又不需要他太动脑子,所以他干得还是比较惬意的。至于像写材料之类的需要经常点灯熬油加班加点,甚至是撇家舍业全力以赴也未必能干好的苦活累活,他是从来不沾手的。他一边干着办公室里最轻松愉快的好活,一边却严重鄙视着同事中那个写材料的家伙,认为那人既迂腐可笑,又没有什么背景,还妄图通过辛勤劳作来换取仕途的进步,简直是朽木不可雕也。而等他混上了办公室主任的宝座之后,他内心深处那种对于老实而又没有背景的人的轻蔑和鄙夷就更加严重了。事实胜于雄辩,他的快速提升,尽管在他眼里这种速度并不比蜗牛厉害多少,和那家伙的原地踏步,已经足以表明两种截然不同的为人处事方法到底孰优孰劣了。他也许会意识到,自己在单位里或明或暗地受到的各种照顾,这里面其实有他老爹徐盛斗的潜在影响,但是他单位的领导和同事好像并没有觉察到他内心曾经产生过这些意识,尽管他理所当然地应该想到这些。
领导和同事们出于对徐盛斗说不清道不明,其实也无需说清道明的尊重和敬畏,而对徐世林所做出的各种宽容、迁就、让步和优待有加的行为,不仅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感恩和理解,相反还被他看作是理所当然应当所份的事情。在一次单位内部召开的组织生活会上,一位副职领导曾经专门把脸对着他,非常严肃认真而又苦口婆心地讲,年轻人在单位里工作,一定要扎扎实实任劳任怨地凭真本事吃饭,一定要甘于寂寞、敢于吃苦、乐于奉献、勇于担当,一定不要有揽功推过拈轻怕重等等,其实就是有含沙射影拐弯抹角地批评他、劝导他、点化他的意思。结果他对人家的一番良苦用心不仅浑然无知毫无察觉,而且待那位领导发言结束之后,他还不着边际天马行空地胡乱附和和评论了一番,气得那位领导暗地里直骂他,真乃朽木不可雕也。
无论是在单位里还是在家里,他不张嘴则罢,一张嘴就全是些陈词滥调老生常谈,不是拾人牙慧,就是鹦鹉学舌,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和思考,更别提什么独树一帜的真知灼见了,整个人简直就是一部往外不停喷话的机器,特别惹人讨厌。他说得不好,但是还特别喜欢说,只要逮着机会就旁若无人地大喷特喷,从来不知道给别人留点发表意见和看法的机会,更不会认真聆听别人发言当中精彩和中肯的地方,用以充实和提高自己的认知水平。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而对于自己那位才貌俱佳八面玲珑的妻子桂芹,他心里其实是异常矛盾的,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爱恨交织。人人都羡慕他娶了个好老婆,个别好事者还喜欢有事没事就夸夸他的这个优势,但是他心里对此却有着无限的酸楚和烦恼,只是因为他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他和她其实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尽管目前他们还睡在一张床上,吃着一样的饭菜。
他的提升和桂芹有没有关系呢?对这个问题,他曾经很艰难地想过,但最后却只能不了了之,因为这里面即使有关系,他也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去承认。既然答案是他不想看到的,那么就没有必要去翻开来看了。不过,既然仇恨和厌恶的种子已经种下,那么离破土萌芽的时候就不会太远了,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耐心和智慧去反思和检讨自己的言行,而总是在错误的道路上固执地前行。
对于她和周政的关系,或者说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他已经到了绝对不能容忍,必须要进行干涉和报复的地步了,尽管他手里并没有任何过硬的证据。其实,他那偏执和卑劣的大脑就是最好的证据来源,根本无需再去寻找什么客观的证据,况且她对他又没有半点防备之心,完全是在凭着自己一贯的秉性同周政交往。
“其实,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婊子!”他终于在一次酒后,狠下心来对她做出了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全面而又具体的判断和认定,“她是世间少见当之无愧的优秀演员,逢场作戏和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就是她天生的特长,虚伪、做作、狡诈、狠毒,这些特点放到一个女人身上本来就够骇人的了,偏偏她还那么有耐心有毅力,不管做什么事都有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这太可怕了,太没有道理了,我看着就想吐。要不是她还像从前那样那么性感撩人勾魂摄魄的话,哼,我早就一拳打死她了!一只披着美人画皮的狐狸精,一头野心勃勃的母狼!”
“和她这一大丛带刺的血色玫瑰相比,姜宁简直就是一枝开在山野里艳丽无比的桃花,每个花瓣上都滴着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每根纤细的枝条上都散发着深山泥土的芬芳,每一窝诱人的花蕊上都带着娇憨粉嫩的天然清香……”他经常这样痴迷地想象着姜宁,并进而确信她迟早是自己的女人,同时他发誓要成为她的第一个,最好也是唯一的男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比我更早地得到她,谁都不行!谁占有她,我就会杀掉谁,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件事情是我必须要干的话,那就是霸占姜宁!对,就是霸占,就是侵占,一点也不能温柔,必须强硬,还必须得有镇压和反抗,越激烈越好,什么怜香惜玉,老子不需要!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多好的诗句啊,多体贴人的诗句啊!”
“那是犯罪吗?也许是吧。但是,犯罪的尽头一定是彻头彻尾的狂喜和无以言表的高潮,不然的话,为什么一想到能够欺压她、撕扯她、凌辱她,我就会这么激动,这么兴奋呢?我快渴死了,我愿意付出一切得到她的身体,那美妙绝伦鲜嫩无比的身体!至于什么狗屁心灵,什么垃圾思想,还是留给那些蠢瓜和弱智去探寻吧!比如桂芹,她就特别热衷于这些虚无缥缈的烂玩意……够了,我真是受够了,我宣布,我正式开始厌恶和唾弃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娘家,她的身体,还有她所谓的思想和灵魂!”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在深醉之后,这样想的时候更多些,因为只有酒精能快速而直接地提高他的智商和思辨能力,使他成为把她撇开十八条街的伟大人物,一个万人景仰大众瞩目的伟大人物。
他,太需要那种能够彻底掌控一切自己最珍爱的东西的感觉了,而这种绝妙无比的感觉,绝不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的职位能给他带来的,更不是骨子里十分正统和坚贞的桂芹能给他带来的。能满足他那深不可测的欲海的,只有姜宁那鲜活的身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蠢人蠢起来真是可怕。
他也知道,在被邪恶俘虏的路上,他已经别无选择地彻底沦落了,而令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是,他并不打算采取什么措施来救赎自己。相比较而言,对于桂芹给丈母娘5千块钱的事,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他大动干戈的地方,尽管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只有确切无疑无可争辩的,令人极端唾弃和鄙视的,绝对真实而具体的犯罪,而且是针对姜宁的犯罪,才能有效遏制住他进一步滑向阴冷的罪孽之谷。对此,他本人的决心和意志并不起多大的作用,一切都是本性和天意使然,他必须要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他根本就没强大到能够认清这个道理的程度,或者说,他这样想和即将这样做的时候,与其说是他是清醒和有预谋的,不如说他是糊涂和无辜的。
是的,在这起看起来已经不可避免的犯罪行为里,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受害者。当然,他会天真而愉快地认为,这出悲剧的幕后黑手,恰恰就是看起来完美无瑕的,整天带着一副令人生厌的天使面具的桂芹,以及即便是素面朝天也总是显得温柔娇媚清新扑鼻,而又有着一点特别缺陷的姜宁。桂芹和姜宁就像是两个志同道合的没有一点怜悯和同情心的魔鬼一样,一个在后边推着他,一个在前边拉着他,亲手把他送进那万劫不复的地狱。他看见,地狱的火舌已经快要舔着他那胖乎乎圆墩墩的小白脸了,他全身的血液就要沸腾了,他的灵魂就要飞升了,他的意志从未如此坚强和亢奋过,成功就在眼前,不容他有半点闪失……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59章

有一次,徐世林离实现自己的宏伟目标只差半步了。
那天中午,他刚陪着领导喝完了一场酒,觉得头疼欲裂,就直接回家了,下午也不打算去上班了。恰好姜宁按照桂芹的安排,骑着自行车回家来取几本书,那几本书桂芹早上却忘记带了,现在急等着用。好时机不经意间来了。
姜宁用桂芹给的钥匙把门打开之后,心里不禁有些恐慌和胆怯,因为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单独打开桂芹姐家的门,尽管她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授权,而且她也经常到这里来,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她悄悄地把一双运动鞋脱掉,换上桂芹平时给她准备的脱鞋,准备走进书房去拿桂芹姐指定的那几本书。
其实在他开门的时候,世林已经听到声音了,他误以为是桂芹回来了,就故意没出声,想等着她过来,那样很有意思。他把呼吸声刻意调低了之后,又愣了一会,并没觉察到桂芹上自己屋里来,反而听到她去书房的动静,于是就忍不住坐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跟踪过去,想吓唬她一下。
他的外衣早就脱了,里面的羊毛衫和衬衣也脱掉了,身上只穿着秋衣秋裤,脚上还套着一双黑色的袜子。他头发有些蓬乱,醉眼迷离,虽然神志并不怎么清醒,但是却色心高涨,意趣盎然,准备抓住桂芹之后,好好享用一番,因为这种意外出现的机会平时并不多,而他又对此情有独钟。
等他悄悄靠近书房门口,意乱情迷地往里面张望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书架前站着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桂芹,而是他朝思暮想,恨不能生吞活剥的姜宁,他一下子就愣住了。
一个梦寐以求日夜期盼的好机会,就这么意外地降临了,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并没发行桂芹也一同回来的任何迹象,于是内心越发感觉有些震颤和狂热了。他的心脏狂跳不已,仿佛就要冲破胸膛,跑出来去狠狠地捶打天花板、地板和墙壁。一个接一个令人血脉喷张的幻想瞬间涌入他那狭窄拥挤的脑海,搅得他狂躁不安浑身冒汗,就像得了传说中的狂犬病一样,而且还是晚期。
“是直接扑上去,把她按倒在书桌上,还是把她抱住,然后再把她拉到靠北墙的沙发上?”他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而此刻他的脑力已经完全不够用了,根本就不能做出明智的令他自己满意的决定,于是他索性放弃这个问题,转而考虑下一个问题,“我亲不亲她的嘴?我好像喝了不少酒,嘴里肯定有味,她不会喜欢的。哎,早知道我刚才该刷完牙再睡觉的。噢,不过今天喝的是好酒,好酒都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应该不会多难闻,要是她也喝酒那就好了,嘿!”
正当他毫无羞耻地沉浸在给他带来极端幸福和舒爽感觉的想象中时,他那沉重而又粗糙,像野驴一样的呼吸声已经把姜宁给打扰了。她像一头受到惊吓的年幼的小鹿一样,听到身后的动静猛一回头,立刻吓得尖叫了起来,手里的书丢了一地。
她,太单纯了,根本就没想到世林大哥会在家里。
“哎呀,吓死我了,徐哥,你怎么在家啊?”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的她结结巴巴地问道,脸上闪耀着一片鲜明的绯红色,额头处好像也冒出来不少细密的汗珠,他喜欢的汗珠子。
“咦,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又惊又怕地问道。他惊的是,她发现他之后的反应是如此之强烈,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由此他不难想象,如果自己霸王硬上弓的话,那么后果将会有多可怕。他怕的是,自己刚才幸亏没直接上去抱住她,否则这事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呢,尽管他这样控制自己,比一头撞死在墙上还难受。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和她各自解释着自己回家的原因,同时都再一次表达了被对方吓着了的强烈感受,有一种很稀奇的感受飘荡在屋里,说不上来的滋味,很浓,浓得直冲鼻子,又不像芥末,又不像洋葱。
虽然他在说话的时候已经知道,他的想法在今天注定是实现不了了,但是他很快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为下次的行动打好基础。随后,他的各种肢体动作就开始故意磨蹭起来,并且显得非常放肆和随意,丝毫都没有要退出书房到客厅去说话的意思,同时他嘴里的话也逐渐变得絮絮叨叨啰里啰嗦的,显得一点逻辑性都没有。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她虽然也敏感地意识到了目前处境的尴尬和危险,但是一方面因为她身上还完整地还保留着农村少女独有的那种羞怯和腼腆,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他的尊敬、恐惧以及盲目的信任等复杂原因,使得她并没有提出让他离开书房的要求。
他刚开始还穿着那身灰白色的秋衣秋裤,有些呆傻且有些疯癫地站在书房门口说话,后来就慢慢地走近了她的身边,好像他只是一只被花香吸引过来的无辜的蜜蜂或者蝴蝶一样,虽然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掩饰不住的痴迷和凶悍。
“我要是控制不在的话,那也只能怪你这个小妖精太迷人了,哼,一切都和我毫无关系!”此刻他还在为臆想中的疯狂举动激烈而徒劳地辩护着。
“天哪,我得赶紧走,这太可怕了,”她慢慢转身,缓缓蹲下身子,轻轻弯腰,悄无声息地去拿掉在地上的书,同时心里不断地祈祷着,“他像头恶狼一样,会把我嚼碎吃掉的,我必须得走,他身上的酒味太浓了……”
“你慌什么?”他一边紧紧盯着她那丰盈柔美的腰肢,一边有些玩世不恭地问道,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自信,“好像不用那么着急吧?她真急等着用吗?”
“不是,徐哥,路上我骑得慢,不能老是耽误。”她随口解释道,同时加快了收拾书的节奏。她听到他称呼桂芹姐为“她”,心里好生不舒服,认为对方侮辱了在她心目中一直都非常神圣高大的桂芹姐。为此她不肯原谅他,却也没办法。
“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吧?”他执拗而又轻蔑地说道,同时又把色迷迷的目光移到她左腮下边那块可爱的胭脂记上,“坐下歇会,喝杯茶,不耽误你的大事吧?”
“噢,徐哥,我怕桂芹姐着急。”她赶紧站起来,带着几分焦急的口吻回道,声音里埋藏着一丝隐隐的哭腔。她希望能用自己的诚恳和善良来打动她,使他能够放弃心中的不良企图,如果他真有那种企图的话。
“她只是看起来性子有点燥而已,其实根本就没多大的事,你早会晚会回去,其实无所谓的,我了解她这个人。”他轻飘飘而又恶狠狠地说道,同时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又冒出了两团骇人的火焰,而这火焰在刚才她蹲下的那一瞬间就已经重新点燃了。他从她的眼神和举动中隐约看出来,如果他进一步采取一些暧昧举动的话,只要不超出一定的限度,她是不会过于反抗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她并不想和他过多地谈论桂芹,再加上她手上的书已经整理好了,所以不得不像一条被困在网里的小鱼一样,去想法设法主动打破眼前可怕的局面,来寻找一条出路。她紧紧抱着那几本书,就像抱着一块能够保护自己的盾牌一样,同时眼睛透过他那令人厌恶的脸庞,向门口虚看过去,然后急促地说道:“徐哥,我得走了,桂芹姐还等着我呢。”
说罢,她便要侧着身子,从他身旁过去。
“怎么,难道你的眼里只有你桂芹姐,就没有你世林哥吗?”他轻浮放荡地挡住了她的去路,然后竭力装出一副柔和温情的样子道,“你这样可是有些不公平啊!”
“怎么会呢?”她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脸迅速地由红变白,整个人也越发显得急促和不安了,“你和桂芹姐对我都很好啊,我怎么会对你们不公平呢?”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吗?”他冷笑了一下,然后索性鼓起莫名的邪气,意味深长而又自我陶醉地说道,“这并不是说我这个人有多好,而是因为你太可爱了,懂吗?是你太漂亮了,太动人了,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喜欢上你的,你明白吗?姜宁!这不是我的错,这是你的错,你太迷人了……”
她本能地想要躲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早就把她的出路堵得死死的,然后趁机一把抱住了她,再也不肯丢手了。
“就是拿枪指着我的头,”他神魂颠倒地想着,同时暗暗给自己鼓劲,提醒自己绝对不能功亏一篑,“我今天也要得到她,这么好的机会,上哪去找啊,嘿嘿!”
她本来想着,如果他硬要动手的话,她就高声叫喊,可是当他真正拦住她,然后色胆包天地抱住她的时候,她突然又失去了叫喊的勇气,任由对方趁势将她压倒在身后的沙发上。那个无辜的玫红色的沙发因为不愿意目睹眼前丑陋的一幕,所以用金属短腿和地面之间刺耳的磨察声来向苍天发出最严厉的抗议。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流满了她那稚嫩鲜活的脸庞,同时她又在心里不住地咒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软弱,为什么会这么不要脸,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转而她又暗暗庆幸自己,到底还没有立刻昏过去,至少还知道一点羞耻,只要还有羞耻心,那就好办,就不至于马上沦为任他宰割的小绵羊。她进而拼命地警告自己,一定不能晕过去,否则的话一切就都完了,不仅她自己的清白全完了,而且桂芹姐对她所有关爱、同情、帮助也都跟着完了。她认为自己快要进地狱了,但是绝不能把桂芹姐带进去,那是不道德的,也是没有良心的,她绝对不能那样。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在极度的屈辱和悲愤当中,在漫天的惊恐和迷惑当中,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从前所经历过的,那些令她感到特别凄苦悲惨而又艰难万分的日子。她最亲最爱的大哥姜峰,前几年在北埠市某中专学校毕业之后,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留着本地发展,并没有按照大多数同学那样,回到青云县等待分配。结果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历尽千辛万苦,付出了外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好不容易才贷款买了套小房子并娶妻生子之后,却又不幸罹患喉癌。在确诊患上癌症之后,大哥仅过了个把月就撒手而去了,只给这个世界留下了一个破败不堪的,随即就陷入无尽深渊的可怜的家。她最亲最爱的妹妹姜静,则在大哥姜峰去世后不久,也就是她在鹿苑中学读高二的时候,因为用功过度和精神压力较大,再加上营养跟不上和休息不好等原因,结果在一天晚上看书的时候,一头晕倒在卫生间的地板上了。等她清醒过来之后,已经不可逆转地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女精神病患者,一天到晚只知道抱着一本英语书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念。大哥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撇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个年轻柔弱的妻子,撇下了白发苍苍悲伤欲绝的父母,撇下了永远想念他和挂心他的两个妹妹,同时还撇下了一屁股的银行贷款。妹妹原本是个吃苦耐劳品学兼优的好女孩,一门心思就想着好好上学,等将来考上大学参加工作之后,能够彻底地改变家庭的命运,结果却意外地成了精神病,连照顾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真是黄鼠狼子净拣病秧子鸡拉,越是倒霉的家庭越容易碰上倒霉的事,哥哥和妹妹都那个情况了,她自己却在一次严重的腿疼之后,又被县医院的庸医给误诊误治了,从而使他落下终生的残疾。尽管经过省城医院的精心治疗,她的病腿走起路来并不是特别明显了,但是这对一个正处在青春大好年华的漂亮女孩子来说,那也是一个相当巨大的打击了。
所有的心酸和痛苦都潮水般一起涌上她的心头,毫不留情地捶打冲击着她,一阵强似一阵,大有不把她撕烂、揉碎、碾压成粉末绝不善罢甘休的趋势。她的精神几乎就要崩溃了,可是她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去承受肉体上的欺凌和侮辱,而且她的感觉此刻居然还是那么的清晰和锐利。她就像一个已经吸入了足够剂量的麻药,马上就要进入昏迷状态,正等着进行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手术的病人一样,准备把一切都交给上帝了。可是就在此时,她却明白无误地听见一个柔和而又亲切的,诚恳而又坚决的女子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地响起:“姜宁啊,你必须要变得勇敢起来,绝对不能放弃任何的努力,哪怕这种努力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没错,这就是桂芹姐的声音,是桂芹姐曾经告诉过她的话,她完全能够确信这一点。一想到美丽大方温柔慈祥,视她如同亲妹妹一般的桂芹姐,她的心中立时就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和勇气。她觉得,自己必须有能力反抗徐世林的禽兽行为,彻底击碎他心中的非分之想,不然的话,她就对不起亲爱的桂芹姐。待想清楚了这一点,她一改手足无措惊恐不安,任由他摆布和蹂躏的境况,转而屈膝抬腿拼命击打他的下身,同时迅速抽出被扭住的双手猛烈地抓扯厮打他的脸和上身,很快就扭转了被动受辱的局面。
他在受到迅猛而强烈的反抗和随之而来的死命攻击之后,突然间就陷入了莫名的惊愕和迷糊当中,不得不停下那正在实施的罪恶勾当。他万万没想到她这个看起来一贯软弱可欺,没什么脾气的农村女孩子,一个走快一点都掌握不好平衡的瘸子,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仅仅是和自己的老婆萍水相逢的丫头片子,居然会有那么大的胆量和劲头反抗他。在被她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地抓挠和踢打了一阵之后,他那一度被色欲和狼性占领了的脑袋,也随即跟着变得清醒了不少。她那嘶声力竭的叫喊声和不计后果的激烈反抗,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和绝望,让他想到了如果桂芹知道这事之后的可怕下场。他当然是不怕她的,但是也得分是什么事。
就在捕食者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收场的时候,到手的猎物伺机逃脱了,书房门口的地面上,只留下几本凌乱不堪的书。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60章

最近一段时间,桂明晚上睡觉老是做梦,而且做的全都是些光怪陆离恐怖凶险的恶梦,搞得他不仅晚上休息不好,就连白天的时候也会显得恍恍惚惚无精打采的,像只病虎一样。
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状态,其实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首先一条,就是凌菲流产了。严格来讲,这次流产并不是他的主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不主张这样做。他的意思是,既然女朋友怀孕了,那干脆直接去领结婚,并选个日子结婚得了。可问题在于,她坚决不同意这么快就登记结婚,因为她认为,如果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不明不白地嫁给他,未免太过于草率和马虎了,或者有点太便宜他和他的家庭了,这是完全不符合她对自己未来结婚盛况的想象的,当然也就不合她的心意的。
“我的意中人就算不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他也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的”,她经常这样幻想着,并且拒绝接受电影《大话西游》这句经典台词里后边的那半句话,“我猜中了前头,可是我猜不着这结局”,她坚信自己既能猜中前头,也能猜中结局。
她的强悍和执拗之处不仅表现在她对两人关系的把握和拿捏上,还在于她非常成功地把这次流产的责任完完全全地推卸给了他。她使他确信,意外怀孕是他的责任,被迫流产也是他的责任,不懂得体贴和照顾她更是他的责任。她使他从灵魂深处认识到,他不仅是个罪孽深重的人,而且除了她之外,没有哪个女孩会如此迁就和疼爱他,对于曾经的所作所为,他已经无可争议地背负上了沉重的良心债,已经非常非常对不起她了。为了弥补自己的种种有意或无意的罪过,他必须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完全彻底地臣服在她的管理和控制之下,听从她的任何召唤和安排,不能有一丝一毫地违背和迟疑。当然,她把这种对男朋友的管理和控制,称之为关爱和呵护,尽管这种行为在事实上比奴役也强不了多少。
“说,你愿意不愿意做我的狗?”她经常会在床上盛气凌人而又千娇百媚地对他嗔叫道,“一条野性勃发生龙活虎的狗!一条听我指挥听我调遣的狗!”
“只要你愿意做一个那什么,我就愿意做一条狗,看我不咬死你才怪呢……”他这种头脑相对简单,四肢相对发达的人,哪里能经受住她这种赤裸裸的挑逗和撩拨啊,所以她每次根本用不了三两句话,就能使他迅速地达到血脉喷张不能自己的地步,从而全身心地投入到他自认为非常完美非常尽兴的对她的征伐或惩罚之类的活动当中去。他是很乐意这样的,别的也没意思。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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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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