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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抬头看看天空,仿佛天上有钟表一样,接着道:“反正现在这个点,去县人事局恐怕也不一定能找到人,不如咱弟兄俩先找个地方去填饱肚子要紧,我请客。”
“哪能呀,我请我请,”宪统连忙应道,“车站西边小区大门里有一家饭店,辣鱼做得不错,咱去尝尝。”
“那行,就去那里。”桂卿道。
说着,他便先去厕所清理那个美女留下的纪念品了。想到这些纪念品即使不被哕出来,最后还是要进厕所的,他不觉又笑了一下。他出了厕所便和宪统一起向汽车站西边不远处的小区走去。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0章

桂卿和宪统踱步进了汽车站西边那个旧房翻新的小区大门,没走几步就到了一家小饭馆,门头上挂着“特色辣鱼”的招牌,里里外外到处都是油乎乎脏兮兮的,油腻中透露着一种因为生意一向都好而不拘小节的独特自信。
桂卿点了一份特色菜辣鱼,宪统随后点了个风味茄子。桂卿又觉得两个菜少,面子上不甚好看,便又加了西红柿炒鸡蛋和洋葱炒肉两个菜。谁料宪统赶口却说他不吃肉,桂卿只好又把洋葱炒肉改成了洋葱炒木耳。岂料宪统又赶口说他不喝酒,桂卿说实在不行就少喝点,喝点啤酒,这么大热的天,解解暑。宪统依然坚持不喝,和个老处女不想随便找个男人将就过日子似的,桂卿见状也只好点了一瓶冰镇啤酒自己喝。他心想,宪统不喝也好,最起码省钱,他从来不喜欢勉强别人,无论是什么事。
辣鱼是事先做好的,这是惯例,直接装上盘子即可,因此立马就被端上桌了。桂卿想给宪统倒酒,宪统挡住不让倒。桂卿见对方确实不像是在客套,遂不再强让,自己斟满一杯道:“说起来咱哥俩缘分不浅,都是一个县的,报考的又是同一个单位,表面上虽然是竞争关系,但也是朋友关系,希望我们以后能成为同事。来,为了我们这个难得的缘分,干一杯。”
“好的张哥,”宪统倒也灵活,遂回道,“那我就以茶代酒,来敬你一杯,希望我们两个都能考上。”
言罢,他抿了一口茶水。
据说,啤酒要大口地喝口感才好,因此桂卿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心中着实凉快了不少。他到底是年轻,心里总想着要豪爽,对方越是不喝,他越是要痛快地喝,以示区别。
辣鱼是用鲫鱼做的,虽香辣鲜嫩美味可口,吃起来却极费精神。桂卿因此道:“据说张爱玲平生有三恨,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三恨红楼未完。想来这鲫鱼和那鲥鱼应该是近亲,都是好吃又多刺,我这个人最怕被鱼刺卡着了,以前吃过亏,你就多吃点吧。”
“我是不吃肉的。”宪统笑道,高洁得有些过分。
“怎么,鱼肉也不吃吗?”桂卿问道,有些不解。
宪统点头应了一声,继续高洁不已。
“你是从小就不吃,还是后来慢慢不吃的?”桂卿接着又道,好不知趣,“你不是回民吧,竟然有这个爱好?”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我哪是回民啊,”宪统赶紧笑道,脸上都是放不掉的尴尬和无趣,“我以前吃肉,后来不吃了,戒了。我也不吸烟,不喝酒。我劝你以后也不要吸烟、喝酒、吃肉,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人生不长,要保养好身体才对,才是正道。”
桂卿心中略有诧异,觉得对方这话不像是年轻人该说的,想宪统和他年纪相仿,学历相当,居然隐隐一副出家人的派头,开口还没几句呢即谈起养生之道,还不惜好为人师地向刚刚熟悉的人推销其价值观,便猜测其中必有缘由,因而有意问道:“这个身体当然要保养的,不过我觉得那应该是中年以后的事情,现在最要紧的是锻炼好身体,先打好基础才能谈到以后保养的事。咱都看过电视剧《济公》吧,游本昌主演的,里面不是也唱了嘛,说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在我心头坐。那济公又喝酒又吃肉的,而且吃的还是狗肉,不是照样参禅悟道打抱不平吗?所以嘛,我觉得喝酒吃肉只是一个形式上的东西,并不一定会耽误保养身体啊。保养身体和适当地喝酒吃肉并不矛盾,人没有必要刻意地难为自己,凡事做得太过了就不大对了。当然了,烟还是少吸的好,这个我是很赞成的。”
宪统笑而不语,似乎不愿意和桂卿争辩,仿佛那样会显得他的道行不深,不过他在喝了一口茶后,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于是抽空笑道:“我以为有些内容,就是要通过形式来固定,才能养成好的 惯,才能成功地破除人身上的惰性。比如小孩,生下来谁愿意吃苦受累,谁不贪图享受?就得通过后天的锻炼和培养,来强制性地让他养成好的 惯,照你看来这些强制性的措施不都是形式上的东西吗?一个人,如果连形式上的东西都做不到,那又怎么能够真正做到‘佛祖在我心头坐’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竟然一时语塞,觉得宪统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因此他很难回答,便低头喝了半杯啤酒,等着一道菜上来了,才好意思拿起筷子让宪统吃菜。
“修行的人分三种层次,”吃了一口屁味都没有的菜后,桂卿些许地不服道,“叫做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就是说,那些主动归隐田园,寄情山水,躲在世外桃源里修身养性的人只能算是小隐。那些生活在市井当中的修炼者,敢在复杂的世俗生活中磨练自己,算是中隐。真正达到了最高境界的人,即使在朝廷里当大官,一样能保持清远高雅的心境,而且还能利用手中的权力来为百姓做很多事情,并不比躲在深山老林的人对社会的贡献小。你就拿今天在公交车上发生的这件事来说吧,那个女的哕的时候飘了我一身,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和对方吵起来,你要是在山野田园里哪能有这样的机会锤炼心性锻炼意志?如果没有现实的考验,没有真正的磨练,又不能对别人有所帮助,那么这个跑到深山老林里独自修行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你说得也对,”宪统对桂卿的话慢慢有了一定的兴趣,觉得他说的也不全是虚妄之谈,颇有几分道理和意趣,因而略带勉强地接道,“凡是能在官场和市井生活当中修身养性的人确实是高人。不过呢,我觉得一般的人是很难达到那种境界,因为这个世界还是凡夫俗子多啊,真正的高人有几个?所以说,像我这种普普通通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恪守一些约定成俗的规矩比较好。我可以等以后层次高了,水平上去了,再去做中隐和大隐,你说是不是?”
“你像今天在车上发生的这种情况,”他笑着如此问过之后,不待桂卿回答便继续道,“要是搁一般人身上,那肯定早就急眼了,说不定还得打一大架呢。我看啊,也就是你这样的好脾气才能沉得住气,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可是有一点不知道你想过没有,要是你不小心哕了别人一身,别人能轻饶了你吗?”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一般情况下,”桂卿愣了一会,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个问题的难度和深度,然后缓缓答道,“要是我不小心哕了别人一身,我想别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能善罢甘休的人很少很少。你突然这么一问,我都不知道万一发生这种情况,我到底该怎么去做才能让人家原谅我。不过我想啊,正因为咱能预感到别人不会原谅咱,所以才必须要做到,坚决不去干光腚惹马蜂的事,哈哈。”
“我有一个亲戚,就是俺姨弟,”宪统不直接回答桂卿的话,而是低着头冷笑道,像是在回忆一件十分痛苦不堪的事情,“他比我大概得小十岁吧,去年的时候,他在街里的一个饭店干服务员,有一回他记账的时候,不小心把这个房间的一瓶啤酒记到另一个房间的账单上了,结果后边那桌被多记一瓶啤酒的客人发现这事之后,就不愿意了,就当场发飙了。你说,说来说去也就是两块钱的事,确确实实是他不小心记混了,结果人家什么话都骂他,骂得那个难听啊,唉!要不是老板舍着老脸硬拦护着他,也跟着低三下气地净说好话赔释人家,看当时那个情形那帮家伙肯定得动手打他。当时俺姨弟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好话说了一火车,人家就是不肯饶他。后来没法了,俺姨弟就说,不行结账的时候给他们打八折,人家不同意;又说给打五折,人家还是不同意;后来干脆说免单,人家还是不同意。他们不同意倒还罢了,整整三个多小时,各种你根本就想象不到的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往俺姨弟身上砸,一点情面都不留啊。那一桌子客人都是一个大家庭的,得有七八个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他们就那么逍遥自在地站在一边看着听着,就和看别人骂架似的,任由那个挑头的男的侮辱俺姨弟,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出来说一句同情或者劝阻的话……”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不是每个披着人皮的人都是人。”桂卿道,他本来想说“也不是每个人都生活在同一片海的”,但是仔细琢磨琢磨又觉得和这事不怎么搭界,便临时换了个句子。
“唉,当我们一心一意地要做个好人的时候,坏人不还是雷打不动地做坏人吗?”宪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轻轻言道,“除非你的实力足够强大,强大到能直接把这些狗娘养的砸趴下,否则的话,猪还猪,狗还是狗,永远都成不了人。”
“要不怎么古人说,君子乐得做君子,小人枉自做小人?”桂卿深深叹了一口气,用略带疲惫的神色认真劝道,“小人要是能倒过来替别人着想,那就不是小人了。所以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而且,最令人悲愤的是,有些真正的高尚者往往最后连个名副其实聊作安慰的墓志铭都没有。好人都知道,没经反省的人生没有意义,因此不断地反省和改进自己,但是坏人哪管这一套呀,他们就是可着劲地作,可着劲地祸害别人,可着劲地光图自己痛快,不问别人死活……”
“来来来,宪统兄弟,别的话咱就先不说了,咱俩再来一气好不好?”剩下的两盘菜也上来了,桂卿又倒了些啤酒,他借着刚才的热乎劲端起酒杯劝道,“既然你不喝酒,那就多吃点菜吧,咱不能光拉那些丧气呱,对吧?”
说罢,他又非常严肃地饮了半杯。
宪统见两人谈得投机了,遂准备拉开架势和桂卿深入地交谈起来,不过他随后聊的话题却和前边的内容差别较大,他居然给改成神秘莫测不易衡量的所谓气功了。只见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容颜一扫方才的颓废郁闷之气,转而面带一丝高尚清雅的微笑,试探性地问道:“张哥上学的时候听说过商丽萍的澄宇青莲功吗?就是发源于长白山的那种气功,在全国都很有名的。”
“这个,还真没听说过呢。”桂卿如实道。
“张哥你要是真感兴趣的话,我给你仔细地讲讲,”宪统伸着脖子,有些做作地说道,“回头我拿几本书给你,没事的时候你可以仔细地研究研究,里面说的很多东西都会颠覆你原来的看法,会彻底改变你的精神世界,并且捎带着也会改善你的身体……”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1章

桂卿闻听此言,先是本能地吓了一跳,觉得宪统未免有些故弄玄虚和言过其实了,但是后来转念又一想,又觉得既然对方敢把话说得这么郑重其事神秘兮兮的,说不定这所谓的澄宇清莲功还真有点道道也未可知呢,倒不如先洗耳恭听,看看对方说的那玩意到底有什么玄妙可取之处,于是他便点头称是。
宪统见桂卿并不反感,便开始摆开架势,一改先前的保守敷衍之态,转而滔滔不绝地向桂卿描述起他对澄宇清莲功的各种认识,以及修炼此功带来的种种可喜的巨大变化。
桂卿耐着性子听他大摆龙门阵,偶尔插言询问一两句,最后总算大概弄明白了对方说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这所谓的澄宇清莲功,是一个叫商丽萍的中年妇女在95年创立的。宪统开口闭口称那个妇女为师傅,还尊敬得要命,让桂卿感觉很是不舒服。这个商丽萍师傅幼年经历坎坷,曲折离奇,最后在某仙师的点化下进入长白山深处闭关修炼数载,终于练就精妙无比且神通广大的澄宇清莲功。该功法既有固定的动作套路,又有所谓的心法意法等精神修炼技巧,既能使人不打针不吃药就可以治好高血压或糖尿病等疾病,又能使人开天目、增神识、去烦恼等,可谓包治百病无所不能,仿佛只要练了这等神功,就离羽化飞仙的日子不远了一样。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听宪统好一阵胡吹猛侃,也顾不得什么矜持和谨慎了,不禁暗暗发笑,但又不好意思戳破他,只好装作切磋求教的样子道:“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本书叫《超人张宝胜》非常流行,据说张宝胜这家伙能用耳朵识字。好像还有一个叫严新的气功大师,吹牛说当年大兴安岭的火就是他发功扑灭的。对了,以前还流行过一种叫香功的气功,听名字还挺吸引人的。你说的澄宇清莲功是不是也属于这一类的东西?”
宪统听完桂卿的话,不由自主地“嗤”了一声,险些把鼻子给气歪,却又不好赤裸裸地表现出来,因为那样会有损他这个高级修炼者的风度,就像是卖安利的人一听到别人说安利是传销就会大为恼火一样。和安利的忠实信徒一个鸟样,他心里不爽归不爽,但是在听完桂卿的话之后还是得好好地分享一下他的宝贵体验,仿佛有些话他今天要是不说,就等于是见死不救了,那是很不仁义的。他当然是仁义的,也是慈悲为坏的,岂肯弃大道大义于不顾,放任好友堕入地狱的深渊而不管不顾呢?所以,他接着对桂卿进行了一番训导和灌输:“张哥,你是因为没参加过商丽萍老师的带功报告会才这样说的。商老师的澄宇清莲功和社会上那些烂七八糟的气功不一样,她是一种纯洁、静谧、自然的修炼功法,她是通过你自身的慢慢感悟和一点一点的进步来激发你本身就具有的潜能和功力的,能让你逐步达到一个没有痛苦的若有若无的理想境界。到了那个境界那个层次,你没有什么想不开的,也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你会感觉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彻底开悟了。当然,这只是初级阶段,还有很多高级阶段比这更美好,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商老师说了,人本来就是天上的神,只是因为有了贪心和贪欲才堕落到人世间的,只要人肯下苦功夫修炼,就一定能重返上天。人生堕落了的佛,佛是觉悟了人……实话告诉你吧,在没参加商老师的报告会之前,我也是和你一样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在听了商老师的报告之后,特别是听了商老师带功唱的‘大悲清莲咒’之后,我算是彻彻底底地信服了。你不知道啊,当时那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有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灵魂在四处飘荡四处游走的感觉,那种对人生的苦难大彻大悟之后的无欲无求无所畏惧的超然状态,让我对人生,对自己的过去,对周围的一切,对将来的一切,都有了全新的感受和看法,我就像是活得了新生一样……”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还没听完宪统的长篇大论,桂卿的头就大了。他知道自己遇到什么人了,他的观点和对方的完全不一样,这事就算扯到天黑也扯不清楚。其一,这种信仰方面的事情是永远辩论不清的,这比家务事还难断,况且他又不是清官。从来辩论的结果都只会加强对立双方的观点,绝不会使不同的观点趋于一致。辩论无异于鸡与鸭讲话,最后只能是各说各的理,各生各的气。其二,对方口中所谓的商老师无非就是故意搞些看似玄而又玄神秘兮兮的东西来糊弄人的,根本就谈不上一星一点科学性。于是,他赶忙抽空岔开话题,引着宪统往招考的事情上跑,以避免不必要的争执。
最后,在对面试成功的美好憧憬当中,宾主双方结束了这场只有一人喝酒的午饭。两人在饭馆又磨蹭了一段时间,算算县人事局的人也该上班了,桂卿才结账走人。县政府离汽车站并不是太远,他们决定一边聊天一边走着过去,反正路两边都是高大茂盛的法桐树,不是太热。
和县政府的门卫又是一通解释,又是一通登记信息领条子的做法后,他们才得以踏进神圣的县政府的大门。人事局在政府大楼二楼的东头,其办公室也很好找。报到手续办得相当顺利,传说中的门难进脸难看的现象并没出现。这些公差未做刁难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大概从去年起,公家就不再包分配了,所有毕业回原籍的大学生到人事局来,无非就是挂个号,让公家知道有这个人罢了。
因为县人事局并没有在桂卿的报到证上盖上一个“请乡镇分配”的印章,所以出了政府大院他突然有了一种妓女想要卖身而找不到嫖客的感觉,好比一大堆沤了好多年的粪堆不能被撒到田里滋养庄稼一样,使他产生了说不上来的郁闷和无奈。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两人就要分道扬镳了,桂卿觉得终于不必再和宪统谈经论道了,终于不必再对其小心翼翼了,这样真好。在汽车站,他眼看着宪统坐上了回大塘镇的汽车后,才去存车处取了早上寄存的车子。出了汽车站,看看天色尚早,他并不想马上回家,而是打算到新华书店或者邮政局去逛逛。在家这段时间,他有点信息闭塞了,需要舒展一下耳目,了解了解社会的动态。
新华书店就在汽车站东边几十米的地方,他逍遥自在地走了进去。书店里没有空调,只有几台三角牌大吊扇半死不活地在天花板上“嗡嗡”转着,看书的人也不多。他转悠了半天,狗熊掰棒子一样翻了一圈,也没看中一本值得买的书,就出了书店,往邮政局那里骑去。
他在邮政局门厅了买了份《海西周刊》后,就坐到里面大家平时写信贴邮票的地方看起报纸来。《海西周刊》就是《海西晚报》的一周合订本,可谓物美价廉超级实惠,且看完之后还能擦屁股,显得非常划算。他抱着那份未来的擦屁股纸如饥似渴津津有味地看着,从头到尾连中缝都不肯放过。在充分深入地了解了国家大事和社会新闻之后,他看到了一则致富信息,是关于养殖冬虫夏草的。说是北京一家公司可以提供冬虫夏草养殖菌种和全套养殖技术,只需一两个人就可以在室内或者房前屋后搞养殖,技术非常简单,人家保证回收产品,收益稳定,机会宝贵,每份菌种只要88元。
他在家里闲了几天,已经深刻体会了毕业即失业的难言滋味,生活中完全没有方向和依托,心里不上不下的。他想尽快地找点活干干,以减轻自己愧疚无聊的心理。看到这则从天而降的致富信息之后,他心里灵机一动,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创业路子。他想,自己一个板板正正的大学生,搞点特色养殖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嘛,做起来应该问题不大。退一万步讲,就算对方是骗子,他大不了损失个几十块钱,反正也无所谓的,干什么事情不都得交点学费啊,他就当交学费了。他摸了摸口袋,所幸兜里还有张一百的票子,就起身到柜台前去邮寄养殖菌种的费用。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柜台里负责汇款的恰好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和陈向辉的大女儿陈芳年纪相仿,只是长得微黑略胖,脸上挂着几颗并不显眼的青春痘。她很随意地看了看桂卿的汇款单子,便隐约地皱起了眉头,然后把那张汇款单子在手里晃了一晃,问他道:“同志,你再想想,确定要汇这个款吗?”
此时桂卿立马意识到,对方肯定是经常办理类似的汇款,感觉其中有诈,所以才好意地提醒一下。但是,在此情此景之下,他的脑子竟然短路了,不好使了,再加上他的虚荣心突然作怪,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人欺骗的,于是他就对那个女孩强调道:“对,就按那个地址汇款!”
说完这个硬皮话,他的心里虽然立马就后悔了,但是身子却仍然直挺挺地立在那里,和个雕像似的。他竟然还神情坚毅地等着对方尽快完成汇款手续好回家。姑娘的善意提醒不仅没能阻止他继续汇款,反而更加坚定和加快了他的错误选择。被人骗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明知道自己可能上当了,却拉不下那个脸来承认自己的愚昧无知和异想天开,只能任由骗局继续发展下去,直到最后完成,仿佛这个骗局就是人生一场十分重大的考试,无论答案对错,考得好孬,都必须认真填完交卷才行。
汇完款,他就神情落寞郁郁寡欢地独自回家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2章

毒辣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不留一丝情面,就像一个还能活一百年的心狠命硬的后妈一样。樱峪水库的水已经被连日的大太阳耗去了一大半,水面随着下降了很多,北边西边南边三面都露出了大片大片黑黑细细的淤泥,小孩子都去那淤泥里面挖泥鳅。一个个养鱼的围网也迫不得已浮出了水面,那围网要是加上顶棚,俨然就是一片飘在南海上的高脚屋了。
田野里的玉米、高粱、谷子、花生、棉花等庄稼已经快要旱死了,叶子都呈现一种罕见的灰绿色,形状也一点一点地皱缩起来,几乎是命悬一线了。菜园里的豆角、黄瓜、茄子、辣椒、脆瓜、面瓜等瓜菜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水灵,叶面上布满了大小不一的黄褐色的斑点,叶子边缘也出现了或轻或重的溃烂,如同被哪个雾症货用开水烫过一般。
村委会的东北角,也就是桂卿家的西北角,有一片历史悠久的空地,空地中间是一口石头垒砌的老井,井沿石上有很多深深的凹槽,那是多少年以来全村人唯一的饮用水源。如今,这口很少干涸的老井也马上就要断气了,水桶已经能够碰到井底了。
多年少见的春夏连旱,一天天把这个淳朴秀丽的小山村推到了一个滚热的鏊子上面,让它承受着愈来愈强烈的煎熬,这种煎熬根本就没有结束的希望。虽然眼前就看着水库,但是村集体却没有一台像样的灌溉机械能利用那片越来越小的水域,再加上村里绝大部分农地都分布在山坡上,灌溉难度太大,所以抗旱保苗的措施其实业非常有限。唯一没旱着的一点地就是靠近水库的那一小片了。
见这个天一点都没有下雨的意思,村里的人渐渐都沉不住气了,纷纷聚在一起商量着抗旱的事情。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酝酿和议论,最后大家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必须得求雨了。既然是求雨,就得有人出面来牵头操作这事。按理说村支书陈向辉应该领这个头的,可是他已经多少年不再热心村里的大事,提前享受起退休老干部的待遇了,可谓是“年三十过晌打个兔子,有你也过年,没你也过年”,所以大家也不指望他能出山主持求雨的事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据说伟大人物都是顺时而生且乘势而起的,又闻说时势造英雄,在北樱村抗旱求雨的历史紧要关头,有几个风云人物自发地挺身而出,热心地操持起这件于公有益于私无利的事情来。他们是秦家的老三、村主任秦元豹,唐家的老二、北沟乡前湾煤矿副矿长唐建国,北沟乡太阳能厂的厂长张道新,还有在北樱村地盘上开饭店的南樱村的田福安等。这几个人里面除了田福安是北樱村南樱村两个村的人物头子之外,其余的都是北樱村里的人物头子,说话办事一向敞亮,平时对大伙的事情比较上心,家里又都有几个小钱,所以不约而同地形成了一个抗旱求雨的民间领导小组。
这四个人的分工也很明确,村主任秦元豹主要负责舆论宣传这一块,他重点搞的是求雨发动工作和收集管理村民的自愿捐款,唐建国负责提供煤矿的有关设备来洗那口石头老井,张道新负责整个求雨仪式的统筹协调和直接指挥,田福安负责求雨参与人员的后勤保障工作,特别是要解决好大家的吃饭问题。
很快,被干旱肆虐得快要窒息而亡的北樱村就像是被注射了新鲜的鸡血一样兴奋非常,又好比一个庞大的蚂蚁窝接到了战争动员令一样忙碌不已,大人小孩手里都有忙不完的活可干,人人心头都带着对一场倾盆大雨的殷殷期盼。村里的大喇叭头子不时地响起秦元豹那洪亮的男高音,号召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唐建国已经亲自开车把煤矿的洗井设备拉到了那口老井跟前,忙着洗井前的准备工作。张道新则领着一帮老妈妈在老井前刚刚搭好的一个高粱秸秆棚子里,认真地叠着一大筐一大筐用来向天老爷行贿的纸元宝。同时,由于“自己的妈妈不下自己的神”的缘故,北樱村求雨不能用本村的神妈妈,所以他还安排人去小李庄请那边的神妈妈前来施法。田福安则在中午的饭点骑着三轮车把用几个不锈钢大盆装着的香喷喷的大锅菜、几大塑料袋馒头、三大钢精锅稀饭送到求雨现场,让大家吃了饭好有劲干活。桂卿也和村里的大多数青年一样,一边跟着看热闹玩,一边随时去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在老井的北边不远处,有一片废弃多年的石头院落,这些院落早已没有了屋顶,只剩下豁牙半齿大大小小的石墙,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的历史了。在一段破旧院墙的南墙根,立着一个粗陋古朴的石婆婆,这石婆婆面目模糊难以辨认,又缺胳膊少腿的,也不知道多大寿仙了。石婆婆跟前的红纸上摆着一地的干鲜贡品,前面放着一个大香炉子,里面燃着三只长香,两边亮着两根巨大的蜡烛。有几个老头正在石婆婆旁边和稀泥,他们和好稀泥之后,便向着石婆婆磕头下跪,一番虔诚的祷告之后,就把那稀泥向石婆婆脸上身上糊去。糊石婆婆的同时,一挂挂火鞭噼里啪啦响起,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火药味。大家都期盼着糊在石婆婆身上的稀泥能够激起她的火气,赶紧拼命上天为民请命,降下那宝贵的甘霖好解救万民。
这日午饭过后,求雨仪式正式开始。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感谢天涯。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先是号召力最强的张道新在棚子底下进行动员讲话,只听他稳稳地说道:“兄弟爷们,姊妹娘们们,大伙也都看到了,今年从春天到眼底下,老天只下了一丁点雨,基本上算是没下。别说咱北樱村了,就是包括咱整个青云县一带,也都旱得不行了,各处都是沟干河枯的没点水气。咱北樱村是山地,这回旱得尤其厉害,再加上咱村的水浇条件又不行,所以说咱只能好好地求天老爷发发慈悲,给咱赶快下一场大雨,下一场透地雨和救命雨……好了,下面求雨仪式正式开始,兄弟爷们,姊妹娘们们,都跪下磕头吧,心一定要诚,多给天老爷说几句好好,让他老人家多原谅原谅咱们。”
于是,所有在场的男女老少还没听张道新说完呢,就呼拉拉地跪下了一大片,各自在心中向天老爷祈祷着,有的人还虔诚地念出了声,唯恐天老爷听不见。
从小李庄请来的那位神妈妈在高粱棚下的供桌前也“砰砰砰”磕了仨头,然后就神情庄重地端坐在供桌东边的一把老式大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下起神来。大家全都在默默念叨之余,焦躁地等着神妈妈和老天爷的沟通结果。神妈妈施法之前已经喝了一大口贡酒,神仙未尝她先尝。此刻只见她咬紧牙关,尽管她牙齿已经很少了,闭目沉静了十几分钟之后,突然全身开始抽搐,嘴里不停地哼哼起来,嘴角也留出了长长的黏涎,一直垂到膝盖上。开头大家并没听清楚她嘴里哼唧的什么,过了好大一会儿才逐渐有点听懂她的话音。她嘴里每嘟哝一阵,在旁边为她打下手的桂卿的奶奶、秦元豹的娘和唐建国的娘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就忙着翻译一阵子,向大伙认真地解释一通,神情十分严肃。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通过几位老妈妈的翻译大伙才明白,原来这回的大旱是因为天老爷在天上看见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爱惜粮食,吃的没有糟蹋的多,他老人家很生气,所以才不让龙王爷下雨的。
大伙一听是不懂事的年轻人惹怒了天老爷,而谁家又都有年轻人,所有的中老年人也都是从年轻过来的,所以都赶紧一边不住地磕头,一边让神妈妈替大家给天老爷赔不是。
“麻烦仙姑再问问天老爷,什么时候能给这方土地下雨。”秦元豹的娘对神妈妈道,还是她的脑子好使。
只见神妈妈又是一通标志性的抽搐,嘴里的黏涎又流了一膝盖,含混不清地嘟囔了好半天,这回旁人竟是一个字都没听懂。神妈妈费力地睁开那双浑浊不堪的老眼睛,见大伙还不甚明白她的话,就气得闭上眼睛,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是三天吗?”旁边扶神妈妈的元豹娘赶紧问。
神妈妈摇摇头。
“难道说是三个月?”元豹娘又问。
神妈妈又摇摇头。
这回可把这帮老妈妈和地下跪着的村民吓坏了,元豹娘也惊恐不已地接着又问道:“我的个老天呀,难道说是三年?”
神妈妈点点头。
张道新因为要里里外外操持大局,所以并没有跪到大伙中间去,此时他看众人都有些惊恐不已,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在略一沉思之后,就庄重沉稳破有心机地告诉那帮老妈妈:“麻烦恁几位有年纪的,让仙姑再求求天老爷,就说只要天老爷能在三天之内下雨,我们就黑猪白羊一样不少地给敬上,绝不说瞎话,保证算数。另外,恁再给她说,要是仙姑给天老爷说不上话,讲不下这个情,那明天咱们就去甘霖庙求雨,那边的稚顽大师本事大,实在不行就请他做法,反正东边不亮西边亮,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33章

自称和被称仙姑的神妈妈一听张道新如此说,便知道如果她再拿捏下去,村里就要另请高明不看她的戏了,所以她只好就着台阶往下走了。她在周围那帮老妈妈的请求下,又和所谓的天神费力地沟通了一番后说,天老爷看大家的心都这么诚,那些糟蹋粮食的年轻人也都知道错了,这回就先不惩罚大家了,他老人家决定,尽快让龙王来降雨。
众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纷纷磕头表达心意,有的人还把额头磕出了血印子。张道新听了神妈妈的话,顿时来了精神,也吩咐旁边的几个小青年赶快把火鞭点起,求雨现场立时爆竹声声,浓烟滚滚,比结婚办喜事还要热闹。
神妈妈下了神坛之后哈欠满天睁不开眼,显得疲惫不堪,仿佛刚刚打了一场恶仗硬仗。张道新给了她200块香火钱,然后开玩笑道:“你看看你老人家,坐椅子上忙活这一会,比高级干部一个月领的工资都高,你还好意思不帮着咱老百姓说话啊?嗤,你还三年不下雨,要真是三年不下雨,连你都得跟着喝西北风去。”
“哎呦,恁哥你真能嘻嘡,你知道我下一回神有多伤身子骨吗?”神妈妈搽干净嘴角的口水,颇带喜感地回道,“三天五天我都歇不回来,你说说我容易吗?要不是看着前后庄离得不远的份上,这点钱还真请不动我呢。”
“你看你看,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张道新并不打算在口舌上饶了她,于是又道,“求雨是给大伙求的,又不是给哪家哪户求的,求不下雨来,显得你好看吗?你只有这回求好了,大伙才更信你,更拿你当回事,你要不好好干,回头下岗了,就没人发你工资了,你也挣不着这个巧钱了。”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神妈妈也跟着咧开嘴大笑。她嬉皮笑脸地扑打扑打尚未完全干瘪的屁股,扭扭分不清肥瘦的腰肢,把香火钱收起,顺便把供桌上的整鸡整鱼装进一个大塑料袋子里。
旁边的小青年见她这样,连忙佯装震惊的样子上前拦住她,同时大声地喊道:“哎哎,那是敬天老爷的东西,不是给你的,你看你还吃惯了食是吧?顺手牵鸡牵鱼啊你……”
“滚恁奶奶个腿的,看天老爷给恁点好脸看了,是吧?”神妈妈边用手去抢那鸡那鱼,边贫死滥厌地骂那帮小青年道,“我才帮着恁庄上求完雨,恁这些小妻侄羔子就要卸磨杀驴……”
张道新和那帮小青年马上起哄道:“你说的你是驴啊,可不是俺说的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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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死人了一定要吹打一番一样,农民们从来就不缺以苦为乐和化悲为喜的精神,否则很多时候他们根本就活不下去。求雨仪式就这样在哄笑嬉闹声中结束了。
声势浩大亦庄亦谐平时很少见的求雨活动虽然结束了,但是洗井的人还没忙活完,这可是个苦活累活,一时半会干不完,大家都围过来帮着唐建国洗井或看热闹。
只见唐建国光着身子,胯上吊着一条鲜红色的三角裤头,脚上穿着矿上用的那种黑色高筒靴子,亲自下到井底去打捞砖头、石块和淤泥。大家都知道,即使在盛夏期间井水也是很凉的,站在里面时间长了能把人冰坏的。他坚持下井,说他比别人有经验,不要别人下去,众人只好依着他。等井里的水高了,大家就赶紧抽一阵子水,等水抽干了,他就赶紧往下继续清理,如此往复多次。
他的儿子唐坤和桂卿是村小的同学,在前湾煤矿干机修,这回也在井边帮着父亲洗井,并不时地和桂卿聊上几句闲话。井上的人一边插空忙着干活,一边继续聊着关于求雨的话题,热火朝天的样子也很和谐。
等到老井清理完工,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撤退的时候,但见西南方向不知何时已经涌起了大片大片浓厚的黑云,不多时便跟着刮起了呼啦啦的大风,天地昏黄飘忽闪耀之间,一场大雨眼看着就落了下来。然后,倾盆大雨就真落下来了。
久旱逢甘霖乃是大喜事,全村的人都高兴极了,纷纷跑到雨中去享受雨点的敲打。一些鸡啊狗啊,也跟着胡跑乱跳兴奋不已,都到雨里去免费洗澡。村里的人想不到求雨这么灵验,都感到很不可思议,桂卿也觉得是大家的诚心感动了老天,所以打心里感到畅快和轻松。
这场求来的及时雨瓢泼一般,逮着机会狠狠地下了个够,直到晚上七点左右才戛然而止,留下漫山遍野的蛙声来作余庆。
晚上,求雨工作领导小组的人和一些忙前忙后出大力的人都聚集在田福安的饭店里喝起了庆功酒,大家还同时商量着雨后给天老爷还愿的事情。由于天降喜雨,解除了多日来令人焦灼不安忧心如焚的旱情,所以大家纷纷开怀畅饮,没有一点顾虑。
正在众人酒憨耳热说东道西之际,唐建国提议道:“我觉得咱这回求雨之所以能成功,神妈妈只是起到一个传话的作用。雨能下下来,她当然有一定的功劳,但不是主要的。其实真正管用的,还是东边伏虎上甘霖庙里供奉的各位神仙菩萨,他们才是下雨的正主,大伙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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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桌上的人闻听此言,纷纷附和着表示赞同,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关键是那个神妈妈确实没什么威望。
秦元豹身材高大健壮,说话声音洪亮,一向喜欢出头,他嬉笑着对唐建国道:“老二,这一个桌子上就属你腰杆最硬腰包最鼓,等忙完这阵子秋了之后,你干脆费费心操持操持,领着大伙把甘霖庙修修,也算是积德行善,为咱这片的老少爷们办件好事,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出钱出力什么的,咱都没问题,你放心,什么事我保证第一个上就是,反正这是干的积德行善的买卖,怕什么?”唐建国非常豪爽地说道,“不过呢,不管怎么说,你大小也是个村主任,都说‘别拿村长不当干部,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对吧?你大权在握,我觉得挑头的还得是你啊。”
“行了老二,”秦元豹笑道,“你别在这里给我灌那个小迷魂汤了,这年月权不如钱管用,还是老头票子吃得开啊。你放心,只要你带头捐钱,我保证给你花好用好。恁三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姐来的,就是会花钱,哈哈!”
他刚言罢,众人大笑起来,随后都加入到到底如何整修甘霖庙的话题中来,毕竟描绘光辉前程的活谁都会干。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乏劲也都上来了,看看已是晚上九点多快十点了,就都各自散去了。秦元豹当然也喝了不少酒,从田福安店里出来时正在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兴头上。他家就在村子西头的儿庄那边,因此他回家必然路过张道全的代销店。他走到代销店门口,正碰见张道全在那里摆弄着卡拉OK,有个小青年恰好刚刚唱完。
见此空挡,他快步走上前去,很潇洒地往钱箱子里扔下了一块钱,然后从一个小桌上拿起话筒向众人表白道:“我,秦老三,这么多年来能在北樱村干这个村主任,都是大伙帮着我托着我的结果,我从心里非常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关心和支持。在这里,我给大家献上一首歌,表达一下我的心情,我的谢意,希望大家能喜欢,谢谢!”
几个闲人一片叫好,掌声呱唧呱唧的。
“张老三,”他又大声地喊道,“三猴子,先来一首蒋大为演唱的《敢问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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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一声之后,张道全利索地给他调出了那首经典老歌的画面。他两个手指捏着话题,运足丹田之气,声情并茂地唱起了蒋大为的代表歌曲。大家都没想到,村长同志还有这么一副好嗓子,等他唱完,都使劲鼓起掌来,要求他再来一个。
他借着酒劲,又满面春风地笑道:“感谢兄弟爷们鼓掌捧场,既然大家这么喜欢,那我再给大家唱一首《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也是蒋大为的老歌,好不好?”
众人齐声说好,都让他快唱。
自认为是老帅哥的村主任阿豹把话筒从左手抛起,又用右手接住,然后继续潇洒无比地唱起了雄浑高厚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自然,他的歌声又一次博得了大家的喝彩,随后他又唱了几曲之后,大家才肯放他离去。

楼主:苏晓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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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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