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事你也别在心里过于责怪恁弟弟了，”忠良又劝道，正是一番好意，“说难听话，要是搁我身上，说不定我比他做得还差劲呢。我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哈哈。”
“话虽这样说，不过我还是不能原谅他。就算人家骂的话再难听，再不入路，他也不该先动手打人的。因为他这一动手，他就已经不占理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被动，你说是吧？”
“嗯，那没错。”
“不过事已经惹起来，躲也躲不过，那就只能去面对了。然后俺娘知道对方喊来一大群小痞子的情况之后，直接就出去找他们了，这比坐在家里等着人家打上门来要强些。”
“那婶子肯定吃亏了。”
“最后肯定是这样的结果呀，”桂卿又是一脸悲凉地说道，心里其实已经难过得无以复加了，“俺娘心里肯定也明白的，她出去就是去吃亏的，她这是用一个人的危险去换全家人的安全的，要不然还能怎么着啊？”
“唉，恁弟弟这个人头脑确实太简单了！”忠良低头叹道，然后又问，“那婶子最后怎么样了，伤得厉害吗？”
“伤得倒不是很厉害，”桂卿因为怕在忠良面前丢人，所以就有意地把母亲的伤情说小了，其实伤得并不轻，“就是左手有一个手指头被秦超这孩子的媳妇给咬掉一大块肉，然后头皮上被秦超的娘揪掉一大块头发，连着点头皮。”
“那还叫伤得不厉害？”忠良惊讶道，很是心疼和关切的样子，让桂卿颇为感动，“谁要是敢这样打俺妈，我一定拿刀子弄死他，我才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的呢。”
桂卿无语，心绪很不好。

“那帮小痞子呢，他们没动手吗？”忠良又问。
“好在那帮小痞子到底也没参加，他们应该是觉得一大群人打一个农村妇女不好看，要不然就是怕真弄不好得出人命来，不好收场。”桂卿淡然地回道，心里觉得特别难受，比当时还难受。
“哼，也是。”忠良点头叹道，又自饮了一杯。

第66章

“当时我还没赶回家呢，”桂卿换了个语气道，“在电话里我一听说这个情况，知道俺娘被人打了，我的心里就稍微好受点了，就不像刚开始那么担心了。
“什么意思？”忠良皱眉问道。
“这个事我是这样看的，”桂卿缓缓地解释道，“他们既然把俺娘给打伤了，别管怎么说至少他们心里憋着的那口恶气先出来了，那样的话，至少临时先不用担心他们的报复了，对吧？至于这事以后怎么发展，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个缓冲的余地了。
“你说得对，要是婶子不出面和他们接触，后边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后果谁都难以预料。所以说，要是这么看来的话，婶子受点伤也是值的。”
“要不人家说，吃亏是福，吃亏是福，只有我们这边实实在在地吃亏了，他们那边才有可能心里平衡，才能暂时不找我们的事，我们才能有机会从长计议，慢慢地想想办法来化解这事。后来等俺娘和他们撕扯完了，我正好也赶到家了，我就直接打110和120，一边报警一边送俺娘到医院。”
“他们原来没报警吗？”
“肯定报了，要不然秦超这孩子怎么去的医院？我报警的目的就是要留下证据，至少以后的事在派出所和医院那边都是明的，别到时候说不清道不明的，又吃了亏。”
“那110去了吗？”
“你听我说呀，”桂卿继续满足着忠良的好奇心，同时也借此宣泄着自己积郁已久的情绪，“通过这次报110我才明白，有些事真不是咱想象的那样，也不是电视演的那样。我把当时的情况和110一说，110直接反问我，下午不是出警了吗？我说这不是傍黑晚又打了嘛。110直接很不耐烦地地问我，打成什么样了，出人命了吗？我说没有，就是有人受伤了，我就是把这个情况反映给你们。结果那边劈头盖脸就咋呼，和吃枪药了一样，问你们打一百回架我们也出一百回警吗？然后直接就又问我，你说吧，你想怎么着啊？搞得好像我和个神经病似的，有多难缠多立愣一样，弄得我心里很无味，我报警的目的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他们这是说的什么话？”忠良义愤填膺地说道，想来他也没怎么报过警，“你报警肯定是想寻求帮助的，或者让他们知道这个事，他们竟然问你想怎么样，那让你怎么回答呀？再说了，他们这些接警的人经验丰富，什么事都见过，咱平常老百姓多少年也报不了一回警，这两者之间根本就不对等嘛，他们这样反问有什么意思？能解决什么问题？首先态度就不对嘛。”
“就是呀，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桂卿颇感委屈和气愤地说道，“原来我还以为110都多热情，多替老百姓考虑呢，其实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然后我就和和气气地给他们说了，我不想怎么着，我报警的意思就是给你们说这个事。报不报警是我的事，出不出警是你们的事。然后那边就是说了，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然后就把挂电话了，也没说来也没说不来。”
“他们肯定也是嫌麻烦，反正又没出人命，他们才懒得往恁庄上那个山沟里来呢。再说了，下午他们都安排出过一回警了，你想想他们还想再跑第二趟吗？”
“这就是一个教训，”桂卿有些偏激地说道，这一刻像极了一个农村的肉头孩子，“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指望外人谁都没用。然后第二天我紧接着就买东西到医院去看望秦超了，他当时不是被120拉走了嘛。”
“你还去看他？”忠良的眼睁得比牛蛋还大。
“对，就得当孙子去看他，这是争取主动，尽量减少不必要的障碍和麻烦，为后来彻底解决这个矛盾打下基础。你别管这个事怨谁，最后谁的责任大，我都得去看他，至少在外观上来讲这说明我们这边是讲究的，是没输掉这个大理的，而且确实是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来处理这事的。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态度问题，而且派出所最后处理的时候也得考虑这个情况。另外去医院的时候，我也把好话都给说尽了，该赔不是的赔不是，该道歉的道歉，他们说什么难听的我都听着，我不和他们打也不和他们骂，我就只拿好话供着他们，这还能有什么错呢？”

“他们那边肯定不会想着去看婶子的。”忠良撇嘴道。
“那是当然的了，他们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这边自己觉得理亏，或者感觉害怕了，所以才去看望那孩子的呢。其实呢，就是我们这边占理，我们也得去看望人家，别管什么事都得先把握主动权，这样才有可能，当然也不一定，把双方之间的冤仇给化解掉。要不然的话，你说都是一个庄上的，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们总不能天天防着他们家报复吧？”
“那你们也能报复他们呀！”忠良幼稚地说道，“什么事都是对等的，他们给你们下黑手，你们就给他们下黑手呀。”
“我的哥唻，狗能咬人，人却不能咬狗，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是狗，它不怕犯法，而你是人，你怕犯法，明白吗？这就是为什么千百年来好人干不过坏人的真正原因所在，因为坏人他没底线啊，他什么绝户事都能干得出来啊，你好人能行吗？他敢杀人，你敢杀人吗？好吧，咱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敢杀人，那他要是报复你的孩子的话，你能报复他的孩子吗？你肯定不能呀，因为你没有他那么残忍，你也没有他那么坏，你有底线。只要你还有底线，你还有人性，你还有顾虑，那你就已经输了，因为你玩不起。坏人也就是仗着你玩不起的，所以才敢在你面前嚣张的。另外，我一直坚持认为，宁可让我们恨别人，也绝不能让别人恨我们。因为，我们恨别人，我们能够控制自己，约束自己，不去干出格的事，但是别人要是恨我们的话，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对方到底会干出什么事来，那我们就会一直处于一种难以把握和预测的危险当中，谁知道对方在什么时候以一种什么方式来报复我们呢？就像你刚才说的下黑手的问题，他们随时可以给我们下黑手，但是我们被黑了之后，怎么就能确定是他们干的坏事呢？既然不确定，又怎么去报复呢？这种事总不能靠瞎猜吧，总不能去伤及无辜吧？”
“嗯，有道理，”忠良略微沉思了一下，然后彻底地服气道，“经你这么一说，有些事我想想我也觉得后怕，看来以后我还不能那么硬皮，那么和别人恶打呢。”

“所以说，有时候弱就是强，强就是弱，”桂卿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总结道，“有的人属于能而示之不能，有的人属于不能却硬要谝能，这里边的差距老大了……”
“看来我以前真是有点太锋芒毕露了，”忠良难得地谦虚道，“干什么事都愣愣歪歪莽莽撞撞的，也不懂得掩饰和伪装，既没有那么多心眼子，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有时候这个话吧，就看怎么说了，”桂卿有感而发道，他现在并不是太在意忠良的思想变化，“你现在能有这样的认识也不晚啊，朝闻道夕死可嘛。当然了，我这不是有意地要在你面前谝能，或者好为人师，我只是把我经历过这个事之后的真实感悟说出来，咱弟兄们之间交流一下子，好互相长个记性而已。”
“嗯，那是自然。”忠良道，然后两人又喝了一杯。
“还有一个事，”趁忠良不言语了，桂卿抽空又道，“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吧，唉，真是没法说。当时俺弟弟和他们打完架之后，110和120也都走了，俺庄上原来的那个大队书记，你猜他怎么给俺爹说的？”
“怎么说的？他不会是趁机说什么风凉话了吧？”
“哼，比风凉话还难听！”桂卿忍痛道，真真正正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那个大队书记叫陈向辉，他劝俺爹说，二哥，你看看，你看看，这本来都是没事的事，结果硬惹出一摊子事来。你说他一个小熊孩子，他说是你不让录的，或者说不是你不让录的，那又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呢？你这么大年纪了，你说你和他小熊孩子一般见识干嘛呀？你就当没有这回事不就完了嘛……”
“他娘个蛋的，这个老龟孙，世界上有这样劝人的吗？”忠良听后直接勃然大怒道，“这孩子，他这不是明摆着接着往俺叔身上泼脏水吗？要是想不开的人听他这么一说，那还不得窝囊死？他娘了个×的，他这不是火上浇油，有意地使坏吗？”

“这就是这些烂人可恶可恨的地方，外人表面上看着他是在劝人别生气别惹事，其实他是在煽风点火，有意地把事再给挑大。他就是摸清了，也看透了俺爹这种人的性格脾气，才故意说那个小阴风话的。噢，他奶奶个腿的，那个小混蛋信口雌黄血口喷人，把脏水往俺爹身上泼，然后唐建英这个王八蛋一方面不光明正大地找俺爹说开这个事，一方面还背地里到处宣传是俺爹不让录的像，坏了他家的好事，最后俺弟弟气不过了出面替俺爹伸冤，结果陈向辉这种千人×万人揍的龟孙，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借着劝架的机会指责俺爹，那个意思好像说是因为俺爹不明白事理，不会处理事情，和小熊孩子一般见识，所以才惹出后来这些烂事的，你说这事搁谁身上谁不急呀！×××的，我一想起这事就上火。”
“他这是骨子里看不起俺叔，所以才这样劝的。”
“对，就是这么回事，我也是这样分析的，你听他说话的那个意思就明白他是什么心理了。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其实一个原因就是，他这孩子打心眼里就觉得俺爹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随便设个套就会往里跳。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个狗×的仗着自己聪明，心眼子多，在那里谝能故意刺激俺爹，好让俺爹窝囊窝囊再窝囊，有火发不出，有气没地方撒，这样一来就容易走极端，容易说出来一些更肉的话，干出一些自己吃了亏结果还不占理的事……”
“歹毒，真××歹毒！”忠良继续狠狠地骂道，恨不能立马将陈向辉那厮捉来剁成肉酱去喂狗。

第67章

“人家不觉得自己歹毒的，”桂卿鄙夷地冷笑道，“人家还觉得自己头脑灵活，会玩人，手段强，智商高呢。另外我很烦这事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陈向辉这个龟孙之所以敢玩这种小伎俩，敢耍这个小手段，还说明这孩子压根就没看起俺姐弟三人。他要是觉得俺姐弟三人很厉害，在外边混得很好，有权有势的，属于不能随便招惹的主，那他绝对不会说那样的小咬么话的。你想想，他怎么不去数落秦元停和秦超爷俩，或者去数落唐建英这孩子的，对吧？他为什么不指责他们没事找事，不会处理事的呢？其实你仔细分析这事，里捣外捣地把这事不断闹大的关键人物，不就是唐建英本人吗？他要是真想顾全大局并且息事宁人的话，那他干脆不提这个事不就完了吗？反正录像没录就是没录，也没法再弥补了。或者是，他不和秦超这孩子一般见识，随他怎么说，不也没什么事了吗？行，咱再退一步讲，实在不行，他要是真生气，干脆直接找俺爹，把这个事说开了，一个哈哈两个笑，不也没什么事了吗？他为什么反反复复地在别人面前宣扬这件事呢？其实从根子上来讲，他就是想把事闹大，想让俺爹栽这个面子，他就是想玩弄人的心理。可惜俺爹这个人心眼子太实，他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边的道道，所以才栽在这上面的。你刚才也说了，这是唐建英他个老龟孙演的一出苦肉计，为什么呢？因为任谁都得觉得，谁会在自己儿子的婚礼上故意把事闹大呢，对吧？其实唐建英还真是这样的人，另外他也不缺这个心眼子，他这一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两个字，玩人！”
“还有，在那天打完架之后，”桂卿继续怒不可遏地说道，依然是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唐建英这家伙不管走到哪里都把这个事挂嘴上，唯恐满庄上的人不知道似的。他到哪都是说，是俺爹有意地破坏他家的头条子喜事，鼓弄着俺弟弟在他儿子的婚礼上闹事的。他奶奶个腿，这孩子压根就不是个熊东西，把这样的坏名硬栽在俺爹头上，真是卑劣无耻到家了。”

“他怎么不说是秦超那孩子有意破坏他家的喜事的？他不怎么不说是他自己到处挑拨这个事的？”忠良连续问道，好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我看他和秦超家还不知道是什么关系呢！你看那个劲头，就好像他们两家事先扣好的点子，然后有意地联合起来绕恁一家人似的，你觉得呢？”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桂卿有些沮丧地说道，“从南京到北京，从古代到现在，谁不是趋炎附势地向着有权有势的人啊？谁不是嫌贫爱富，谁不是狗眼看人低啊？你看看那天那些去唐建英家喝喜酒的人，都是俺庄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一个都和巴结不上的样。就连俺小姑父那样平时傲得不撑的臭角，都里里外外地跟着凑热闹子，去帮那个人场，你可想而知别人都是怎么想的了。”
“现实社会中不就这个样子嘛。”忠良也是开悟了。
“唉，老话说得一点都不假啊，”桂卿笑着叹道，“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嗯，你说得对，不过他也不要能过火了，”忠良很豪爽地言道，预言家一般，“谁再管，谁也不能管一辈子，谁再低鼻，谁也不能低鼻一辈子，都说干牛粪还有发热的时候呢，何况是咱弟兄们，是吧？咱又不憨不傻的，以后还怕玩不过他这样的鸟人吗？”
“我是压根就不屑于和这种人玩，”桂卿颇有些自狂地说道，同时语气中又不乏气冲云霄的自信之势，觉得报仇雪恨的日子也不怎么遥远了，“那样太有损我的品位了，我只是看着像他这种无知无畏又无耻的农村瘪三在那里谝熊能，心里气得慌而已。你说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弱智呢？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那是，咱也不稀罕和那种鸟人玩呀，”忠良附和道，“不过好像哪个庄上都有那么一两个特别喜欢谝熊能的人，他们总觉得全庄上的人都不如他们聪明，都不如他们能，好像他们闭着眼就能把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给绕了似的，而且还坏得要命。”
“这就和哪个庄上都有那么一两个憨子或傻子，都有那么一两个老光棍，都有那么一两个小寡妇一样，哼哼！”
“我的乖怪唻，你说得忒对了，”忠良将大腿猛然一拍，然后兴奋异常地喊道，“来，咱弟兄们好好地喝一杯！”

“我告诉你，好戏还在后头呢，”桂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又徐徐谈道，“当天晚上俺弟弟不是让派出所的人给带走了嘛，然后我又不了解派出所的情况，也不知道人家会怎么对待俺弟弟，心里还怕他在里边挨揍，所以我就想找个人打听打听情况。我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一个能和派出所沾点边的人。后来我就想起政府办公室的李斌了，他媳妇不是李炎嘛，李炎在派出所干户籍警啊，对吧？虽然说李炎不一定管这些事，最起码人家是派出所的人，多多少少比咱了解点情况呀——”
“李炎，她？”忠良不怀好意地笑了，淫贱而又下流，乐不可支而又意味深长，“嘿嘿！”
“我这个人平时也是面子薄，从来都不想去麻烦别人，也极少去麻烦别人，”桂卿努力地想解释清楚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唯恐忠良有误会他的地方，“不过那天晚上的事，我确实也是没办法了，然后我就硬着头皮给李斌打电话了。电话这边一通，等我把事情简单一说，然后接着问他李炎在家吧，他直接就给我说了三个字，没在家，多一个字都没说，然后就等着我挂电话了。看他这个样子，我肯定是不死心啊，尽管我也不想麻烦人家，但是鉴于当时那个情况，我只能厚着脸皮再争取一下了。接着我就说，能不能把李炎的电话告诉我，我直接给她联系一下。人家这回倒是多说了一个字，她出去了。我问的是李炎的电话，他给我说她出去了，那个意思就很明显了，人家就是不想掺和这些事。我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也理解他的心情，不过我当时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对吧？我想和李炎联系的目的，也不是说我非要找她帮什么忙，办多大的事，让她犯难为的事我肯定不会干的，因为我和人家也没那个交情，我只是想向她了解了解，像俺弟弟这种情况派出所一般都是怎么处理的，他在里边会不会挨揍，我们都需要注意点什么，别的我也不奢求。然后我就又厚着脸皮问了一下，能不能把李炎的电话告诉我，我直接和她联系。结果人家还是那四个字，她出去了。再问，还是那四个字，她出去了。我一看这个情况，然后我就直接给他说了，我说我和李炎打电话的意思，并不是想让她犯什么难为，拖她办什么事，我就是对派出所的情况不大了解，不熟悉这里边的道道，想问问她像这样的事一般都怎么处理，好心里有数等等。结果呢，人家回答我的依然还是那四个字，她出去了。既然他一直都这么说，说到天黑还是那是个字，就算我再不要脸，我也不能硬打扰人家了吧？所以，我就和他客气了一下，我说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实在对不起，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他没再说什么吗？”忠良居然还不死心。
“他什么都没说，一个屁都没放。”

“我觉得不至于吧，”忠良发话了，纯粹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问题，“你和李斌都在县政府大楼里上班，差不多也算是同事吧，另外你虽然和李炎的关系不是太熟，但是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同学吧，他这孩子有必要弄那个熊样吗？他要是确实不想帮忙也行，咱也得理解人家，对吧？他直接把李炎的电话给你，然后该拒绝的让他媳妇直接拒绝就是了，那又有什么呢？难道说，把李炎的电话给你，就一定会把他媳妇给牵扯进来吗？说难听话，他也未免小心过度了吧？好像谁一找他媳妇就一定是给他媳妇添麻烦的，就一定是求他媳妇办事的，这也把人想得忒过分了吧？”
“行，人家愿意搭理我，那是情分，不愿意搭理我，那是本分，说到底我也不能怪人家。原来我一直对李炎的印象挺好的，觉得她这个人又善良又贤惠，又老实又漂亮——”
“那又怎么样呢？”忠良快意情仇地说道，满脸都是酣畅淋漓的炫耀之意，“原先还不是被我玩了！”
“你多牛了！”桂卿酸酸地说道。
“哼，原来我还打算生二胎的时候托她办户口呢，因为我一直觉得我和她的关系不一般，现在看来我趁早也别打她那个牌了。你想啊，她对象既然都是这个熊样的，那她又能比那孩子好哪里去？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应该是这样的事他们两人都经得不少，所以她对象才吓成那个×样的，你说是吧？”
“应该是这么回事，她对象肯定也是叫人麻烦怕了，不想什么事都粘自己身上，”桂卿嘿嘿笑道，“不过你不一样啊，就凭你和李炎的那种特殊关系，你说你还有什么事办不成啊？只要你去找她本人，保证随到随办，一点都不耽误。”
“听你这么一说啊，”忠良这回非常意外地疲软了，颇有些颓唐地说道，“我看我也犯不着去惹她这个浪娘们打那个嚏喷了，我还是另想办法吧。哎，对了，平时你和李斌的关系怎么样啊？是不是你哪里得罪他了？”

“老天在上，我敢对天发誓，自从我认识他之后，每次我见了他都是离老远就笑脸相迎，主动和他打招呼说话，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热情得要命。而且自从我知道了他是李炎的对象之后，我就天然地对他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觉得他也是一个像李炎那样的好人，感觉和他就和我的同学一样亲……”
“狼啊，喂不熟的狼！”
“不过说实话，他这孩子平时确实有点傲，我对他那么热乎，那么主动，结果他对我总还是爱理不理的。每次我给他主动打招呼，他都是昂着个熊脸看着天，嘴里似动非动地‘哼’一下就完了，整个一副犯不着理我的样子。当然了，我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些小事，反正他又没怎么得罪我。再说了，谁好谁带着，他愿意咋样那是他的事，我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这个世界什么人没有啊？”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啊，呵呵。”忠良说的话越来越黏糊了，水平也越来越高了，和平时几乎是判若两人，他喝多了。

@总是如此沉默 2019-04-08 11:37:18
v太高端。
-----------------------------
是吗？

第68章

周四，水务局领导班子在水务局大院召开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按照江海龙事先确定的意思，这次会议决定在政府大楼办公的所有工作人员全部都搬到水务局大院来，原来的办公室全部交出去。当然，至于那些退出来的办公室都交给哪些单位，则全由江海龙一个人做主了，他爱送给哪个单位就送给哪个单位，只要是那个单位的一把手和他关系好，并且那个单位离那些不要的办公室也不远。同时，这次会议还通过了一份《关于公布局领导班子成员分工和科室设置的通知》的文件。该文件不仅公布了局领导分工，还公布了所有中层干部的任职，同时还明确了绝大部分一般工作人员的归属。文件显示，江海龙直管财务和人事这两个科室，这直接推翻了以往的一贯做法，显得很是牛叉。文件还显示，朱正文任局团委书记，彭云启任局信息调研室主任等。张桂卿的名字没有出现在这份文件中，他既不是单位的中层干部，也没被分在任何科室或局属单位，就好像单位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样。
如同所有被某些人有意或无意忽视和无视的小人物一样，他本人当然也是在多日之后才知道局里竟然有这么一份文件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在事前或事后向他提到过这事，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曾经向他传达过这份文件。当他在一个很偶然的场合很意外地看到这份文件时，他的心里全是不可遏制愤怒和难以承受的委屈。毫无疑问，这份文件是柏为善这个小人一手炮制出来的，但是从程序上来讲却又是经过江海龙同意的，因此他既不能去找柏为善理论，更不能去找江海龙理论。如果他去领导那里反应这事，即便是最后有人出头承认这个失误，恐怕局里也不会因此再另出一份文件了。他不想惹麻烦，尽管不同的麻烦经常惹他。

“为什么单单把我给忘掉了呢？”他也在心里不断地反思和琢磨着这事，“要是他的小爹小娘也在这个单位里上班，他也会忘掉吗？我和他一个办公室里上班，他都能把我给漏掉，这不是有意的是什么？他把我给忘掉了，结果我还不能去找这件事，因为我一找倒显得我难缠，我没素质了，我不大度了。再说了，就算是我豁出去了，撕开脸皮去找他，他嬉皮笑脸地说他忘了，我又能怎么着啊？反正这个人从来都是拿脸都能当腚用，拿话当屁放。除了让别人看我的笑话，知道我被他绕了之外，我去找他能有什么好结果呢？人家大睁两眼地侮辱了我，末了我还得好声好气地去找人家商量这个事，我还不能生气，这都成什么了？这孩子也许就是看准了我不好意思和他翻脸，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自作聪明地整我的，要不然的话，他为什么没漏掉彭云启、渠玉晶、吕翔宇等人？”
至于要般办公室的事，他也是从池远那里才侥幸知道的。周六上午，一向和他没什么电话联系的池远突然打了他的手机，告诉他单位马上要搬家了，让他赶紧到办公室来。接到这个意外电话，他火速赶到政府大院的办公室，结果发现柏为善这厮正领着一帮工人在那里热火朝天地装修办公室呢。一看满屋子的木工板和工人们的那些动作，他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柏为善这厮打算将这间大办公室一分为二，以方便送给其他单位使用。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一个星期以前办公室的电话就不能用了，原来也是这厮把电话给掐了，把号码给调整到北院去了。当然，这边的电话即使被掐了也没怎么影响工作，因为就算是电话不被掐，柏为善也不大怎么到这边的办公室来上班的，特别是自从他知道江海龙不打算搬到政府院办公之后。一旦摸清领导的意图之后，这厮便义无反顾地彻底地放弃了政府这边的阵地，那个小脸翻得比翻书都快。

调整办公室当然是局领导决定的事，无论桂卿本人愿意不愿意，都必须无条件地立即执行，根本就没有丝毫犹豫的份，况且像他这种在局里无比卑微的小人物的意见又算个屁呀。关于这一点，他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尽管事实上他很有意见。不过柏为善这厮竟然连个招呼也不和他打，就直接带人在周末偷偷地分割办公室，这就有点太侮辱人，太过分了。
他不知道柏为善是否就此事和彭云启、渠玉晶事先打过招呼了，不过他猜测应该是事先打完招呼了，因为他看见这两个人的办公桌上非常干净，一看就是拾掇完的样子。他既不好直接去向柏为善验证这事，也不好向彭云启和渠玉晶落实这事，因而只能先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以便随时搬家。他估计，如果彭云启和渠玉晶事先知道这事的话，那也是周五的时候柏为善通知他们的，而那天他恰好被柏为善安排去新华书店会议室参加了县委县政府两办举行的为期一天的全县信息工作培训会。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令人感觉无比的恶心，无比的卑鄙，”他默默地想道，竟然不怎么生气了，因为知道生气也没用，除了显得自己无能和窝囊之外，“如果你打算认真思考它的话，所以才有人不停地教育我们，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我来看看办公室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我也好拿去玩玩，反正柏为善这个熊东西也不打算要了。”池远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笑呵呵地进来了，虽然依旧是一脸淫荡猥琐的老样子，八辈子也改不了了，但是因为他及时地给桂卿报了信，所以桂卿此刻对他还是颇有好感的。
“谁说不要了，哪个人说不要了？”柏为善把脸一正，极其严肃地说道，显然也对池远的话不满，“这屋里的东西都是重要文件，哪能随便让人拿呀？池远，你别乱动，我给你说。”

“呦呦呦，你紧张得嘛呀？”池远毫不知趣地继续和柏为善打哈哈道，貌似好得和一个娘的一样，“我又不是上恁家找宝贝，你抠什么抠呀？显得你多会过日子似的。”
“你干什么的你？”柏为善见池远抱起文件橱里的一大摞稿纸就打算拿走，一下子就急了，立马大声喊道，“公家的东西你也不能随便拿呀，你这算什么，和没见过的一样！”
“你看看你这个熊黄子那个抠门的样，”一贯脑子不大怎么好用的池远这回居然很巧妙地堵住了柏为善的嘴道，“我就是拿走十摞，一百摞，也不够你平时糟蹋公家的一瓶酒钱呀！”
“那你也不能这么明着大眼地拿呀，”柏为善迅速地去起身拦截池远，同时嘴里继续咋咋呼呼地喊道，好像有多爱惜公家的财务一样，“你这样个玩法，说难听话，那和偷和抢又有什么区别呢？我给你说，你不能这么玩，你这是成什么了！”

“噢，难道说你还打算让我黑天悄悄地来拿吗？”池远见柏为善挡住了他的去路，便停下来连威胁带鄙视地质问道，“就为了这几张不值钱的破稿纸，你吹胡子瞪眼的，有那个必要吗？”
“不值钱的东西你还看眼里去了呢。”柏为善的嘴里直接就哕出了这么一句他自己听了都会觉得后悔的话。
“你这家伙，你说什么？”池远显然是恼火了，把那黑塔般的身躯往前一压，对着柏为善低声地吼道，“我要不是手里抱着这些稿纸，我非把你拎腿扔窗户外边去不可。几张熊破稿纸，一分钱不值，你一个劲地嘟喽嘟喽的，和个鸭子腚似的，姐，你觉得有意思吗？你这家伙平时就差把单位搬恁家去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吗？我本来也不想说你的，你还在这里给我嘴嘴的……”
柏为善本来想在桂卿面前充当保护集体利益的道德模范的，结果被池远这么直白地一揭，直接就哑火了，再也不好装模作样了，只能任由池远把那一摞稿纸给抱走。
“他到底是什么人呀，”为了找回点面子，他一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就像被尿憋急了而又找不到厕所一样，一边不住地抱怨道，“桂卿你说说，他这是什么人呀……”
桂卿起初是笑而不语，接着又是欲语而不笑。他尽管表面上一副很认同柏为善说法的样子，但那只是场面上的表现，其实心里想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种东西，比较愉悦的东西。

按理说司机一般都是归在办公室名下的，但其实这回局里分工的文件同样也没有池远的名字，只是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点罢了。如果他知道局里的文件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的话，他肯定会把柏为善这家伙给撕了的。也正因为这一点，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告诉他有这份文件的存在。当然，对于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粗人来说，文件上有没有名字也许并不重要，但是有没有他的办公桌这件事就比较重要了，因为即使他再傻再愚钝，也会关注到这一点的。遗憾的是，文件中既然没有他的名字，现实中当然也就不会有他办公桌了，在这一点上他和桂卿的待遇其实都是一样的。好在现在还没到这一问题被直接暴露的时刻，所以各方暂时看起来还都相安无事，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既然没人正式通知桂卿调换办公室的事，那么从理论上说他还是得到老地方来上班，所以这天早上他还是准点到了政府大院。他本来还想着早来会打扫打扫卫生的，结果发现办公室的锁竟然也换成新的了，而他并没有新锁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