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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河湾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郭河湾

郭河湾是鲁西南一个小山村,位于古城滕县城东南方向7、8里远的地方。
滕县县域南北长46公里、东西宽45公里,总面积1485平方公里。地处山水之间,北、东、南三面环山,西面滨湖,地势从东北向西南倾斜,依次为低山、丘陵、平原、滨湖,有“一水三山六分田”之说。
东北部的山区多有泉水溢出,初为小溪,数条小溪出山后汇流成河,顺地势由东北流向西南。滕县境内大小河流近百条,其中流域面积超过190平方公里的河流有5条,从北往南依次为界河、北沙河、荆河、郭河和薛河。
郭河是流经滕县县城东--南的一条古老的河流。古时称郭水,最早见于《春秋》。它发源于滕县水泉公社老梅洞村,经桑村西直至东沙河公社。在东沙河公社驻地西北折向偏西南,向西南流了大约有十多里路的样子,又一次改道往西,然后绕个弯继续往南流至南沙河公社,由南沙河曲曲弯弯向西,在西岗公社满庄处和荆河汇合,最后流入微山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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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孙守喜
1、孙守喜自入社以来就是郭河湾村支部书记,这书记一当就是二十多年。现在不像以前,国家提倡改革开放,政策时刻在变,自己有些跟不上趟,该让位、该歇歇了。
孙守喜是位革命伤残军人。上个世纪淮海战役打响以前,他参了军,参加了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由于在打仗的时候勇敢,敢打敢拼,参军一年后在部队入了党。1949年在江南的一次战役中负了伤,被炸弹弹片炸断了右肋2根肋骨,荣立二等功,据说身体里还有未取出的弹片。伤愈后怀揣着二等革命伤残军人荣誉证书回乡务农。自1956年入社后他理所当然地成了村支书,一干就是20年。村民们时常看到老支书背着手、向右歪着身子,在村子里转悠。
孙守喜认不了几个字,在治理村子上没什么招数。每个生产队有队长,一年四季春耕夏播、秋收冬藏,什么缴公粮、社统筹、村提留他不懂,自有大队会计陈恒谋和各个生产队安排。公社统一给家家户户都安装了广播,公社里有什么事,通过公社广播站传达。一年中大队似乎没什么事情,他这个支书也就没什么事情。一、二十年来,郭河湾几乎没什么变化,郭河湾村的日子平静得像一碗水,波澜不惊。谁家的闺女出嫁了,谁家盖房子给儿子娶媳妇,谁家又添了人口,如此而已。这里日子虽然贫苦,但民风淳朴,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情几乎没发生过。
村子里的街道纵横交错,弯弯曲曲、高高低低。街道两旁排列着高低不一的土墙草房,整个村子黑压压的一片。只在村子的西北角有一片十几间老式高大、青砖包面的瓦房。站在村子外高处向西北望去,成片青黑色的瓦房在阳光下闪着油亮亮的光,气势不凡、鹤立鸡群,俯视着整个村子——那是过去本村大地主陈冠峰的家。解放后,大瓦房一部分分给了穷苦社员,东院宽敞的房屋成了村子的小学校。1948年快要解放的时候,陈冠峰带着2个大些的儿子跑到台湾去了,家里留下了个头不高、颠着小脚的老婆和3个年纪小的儿子。
陈冠峰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他的结发妻子。别看他老婆个子不高,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识文断字、极有主见。她的大名没人知道,村民背地里都叫她山鸡,不知道她这个奇怪的外号是怎么来的?!趁着天黑,陈冠峰带着两个大的儿子往南跑,没跑多远,心中实在舍不得偌大家产,爷仨又跑了回来。陈冠峰心想,我平时没做什么坏事,对待村民也不错,还不至于犯了死罪。他老婆见爷仨回来,破口大骂,你们想死跑外头死去,别在我跟前碍眼。你们三个不成器的东西!你们要是不跑,我这就死给恁看。老婆说着站起来,就要撞墙。陈冠峰叹口气、跺跺脚,背着包袱转身和两个儿子没入夜色之中。
解放后,他们家理所当然地成为群众专政的对象,哪一次运动都少不了挨批斗。文化大革命时,他老婆和村子里其他几个成份不好的人成天挨斗,子女也成了黑五类(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简称地富反坏右)。文化大革命闹腾得紧的时候,陈冠峰的老婆头戴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着坏分子的牌子和七八个黑五类游街,他们在村子里抬不起头来。每年到了五一、十一、春节的时候,或者公社里大队里有安排,五类分子就要到大街上、大队部里打扫卫生,到西沙河(村民们 惯上把郭河称作西沙河。)里拉沙铺路。黑五类干这些活是白干,不给记工分。大队里一年要开好几次批斗会、忆苦思甜会,要教育广大的贫下中农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要时刻绷紧阶级斗争这根弦。要记住新中国的好,感恩共产党带来的幸福新生活。每逢这时候陈冠峰的老婆和其他7、8个五类分子跪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接受贫下中农的批斗和再教育。开会的台子在大队部西墙中间位置,由土垒成,呈覆斗状,大约七八十公分高,台面两丈见方。这个土台子用途多,开会时当 台;竖起杆子扯上银幕可以放电影;年节的时候,搭上篷布、左右后围上席子等遮挡物,就成了戏台。
改革开放后,1980年代初,陈冠峰和家里人联系上了,几经周折回到了他阔别已久的故乡,看到了个子矮小、身子佝偻、白发苍苍的发妻,和从未谋面的孙辈。是夜,年近80的他跪在发妻面前老泪纵横。他们爷仨跟着国民党的部队一路向南,最后渡海到了台湾。陈冠峰识字不多,在败退到台湾的人群中属于下等,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日子过得不甚好,他一直未再娶。带去的两个儿子都成家立业、在那边混得也是一般化。大陆改革开放后,两岸关系松动,陈冠峰多次委托回大陆的人打听自己的妻儿是否还在,几经周折和郭河湾的妻儿取得了联系,并执意从台湾回到了老家。此后,村民们经常看到他的老家的儿孙辈用轮椅推着他在村子里外转,不多久就去世了,活了85岁,终于了了他的心愿——叶落归根。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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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郭河湾位于泰沂山脉的边缘,属于丘陵地带。地势东南高西北低,村东3、4里远就是高高低低的山;村西北有一口大池塘,社员叫大坑,里面蓄满水,常年不干。大坑像一只葫芦,有二、三十亩地大,漂浮在村子的西北边上。上个世纪6、70年代,夏季的雨好像特别多,经常连阴,大坑里的水溜沿地满,成了村子里年轻的小伙子们天然的游泳场。那时的冬天也特别地冷,三九天大坑里的冰结的有20厘米厚,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子、姑娘、小伙子穿着厚厚的棉衣裤,在上面滑冰、抽陀螺玩。村里从东到西有两条主要街道,一条在北边,一条由东南弯向西北,夏季下雨的时候街道成了泄洪道,雨水从各家流出来汇集到街道上,从两个方向流向大坑里。大坑的西北角有一个出水口,出水口连着一条水沟,直通到西沙河。当坑里的水满的时候,就自然地向西沙河泄洪。
所谓的故乡,就是你祖辈漂泊流浪的最后落脚点。早先有姓陈的人家在此停住脚步,依河结庐、开荒种地、生儿育女,慢慢繁衍成一个村落——郭河湾。据老辈人说,大坑的地方原先是一座火神庙,谁修的、为什么祭祀火神?没有人能说的清。传说一个夏日的傍晚,太阳落山时天边起了火烧云,映的半边天火红。一会的功夫,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渐渐聚集在火神庙的上空,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半夜里平地起一个霹雳,震天地响,把周围几个村子的人都惊醒了。有人看到村西北火神庙的地方火光冲天,到天明村民们一看,原来的火神庙不见了,出现了一个蓄满水的大坑。村民们不明就里、颇觉神奇。后来有高人说,火神庙里出妖孽了,那妖孽遭天劫,被雷劈死了,不知真假。
1976年初秋的一天下午,管区在小王庄开秋季大沤大造土杂肥总结表彰会,孙守喜和本村的几个小队长、受表彰的社员一起开会。天空一片晴朗,太阳照在身上还有些热。场地上黑压压的约有200多人,几张桌子拼成的 台上,管区书记正在讲话,当会议进行到下午大约3点左右时,只见一名管区的干部急急忙忙地跑向 台,伏在管区书记耳边,不知说的什么。只见管区书记一下子站了起来,声音哽咽着说:我们伟大的领袖毛 他老人家逝世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此话不啻一个晴天霹雳,惊得人们目瞪口呆,会场一时鸦雀无声,人们感觉天空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会议不能继续下去,管区书记挥挥手,算是宣布散会,人们陆陆续续往回走。
听到毛 去世,孙守喜悲伤过度,觉得天塌了,心里真的比自己死了父亲还难过。他心里很茫然,以前从没考虑过毛 会死,自己一年年变老,毛 不会和平常人一样变老的。在普通老百姓心中,他是神,他不是万寿无疆么!他老人家去世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在开追悼会那天,按照公社的要求,村子的小学校停课,在学校大门口用青翠的松柏树枝扎起了一个大的牌坊,牌坊上白纸黑字写着一条大大的横幅:沉痛悼念伟大的领袖和导师毛泽东 逝世!在一间宽大的教室里设置了灵堂,教室的东墙上挂着用黑纱围着的毛 像。靠墙的地上放着几个花圈。开追悼会那天,全村的社员都来学校的灵堂里祭奠毛 ,40、50往上年纪的人个个满脸泪流,特别是老妈妈大声地哭叫,比死了自己的亲爹还悲痛,那种哭叫是发自内心的,不是装出来的。
共和国的创立者毛泽东的逝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同时,多灾多难的共和国揭开了他艰难地迈入另一个时代的帷幕。从此,中华大地开始了向现代化缓慢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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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毛 的逝世,让孙守喜感到心灰意冷,这是那个时代那些老革命内心的真实境况。孙守喜决意从大队书记位上下来,还缘于一起伤亡事故。孙守喜的本家侄子、大队团支部书记孙大志在去矿上拉煤回来的路上,被大队的拖拉机轧死了。
上世纪七十年代,郭河湾生产队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卖烟叶。入秋的时候,生产队就开始从地里劈{采摘}烟叶、上杆、上烤房、分等级叠烟叶,叠好的烟叶扎成把,用地排车拉到公社烟站里去号烟叶(分等级、称重量),按等级、重量算钱。
郭河湾共有4个生产队,孙守喜在1小队。那是1976年毛 逝世不久,刚入秋的时候,1小队用大队的拖拉机到矿上拉煤,预备炕烟叶。一起坐拖拉机去的3个人,拖拉机手陈福金,大队团支部书记孙大志和一个男劳力。
他们是上午去的,等办好手续装上车,已经傍晚了。孙大志和另外那个劳力坐在车斗里高高的煤堆上,由于劳累,孙大志打起了盹。当时的路况不好,大多数的公路是砂石路,坑坑洼洼的。拖拉机回到离郭河湾不到3里路的时候,一个颠晃,孙大志一头栽到了车轱辘下,好几吨重的车斗从他身上碾过,车咯噔一下,孙大志当时就没了气。等另外那人高喊停车的时候,孙大志已经躺在了血泊中。看见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孙大志,陈福金一下子瘫在地上。陈福金留下来看现场,那个男劳力跌跌撞撞地向村子方向跑去。
老支书孙守喜正坐在堂屋里喝汤(吃晚饭),1小队队长王裕震和男劳力慌慌张张地来找他,等断断续续地听完噩耗,他脑袋嗡地一声一下子空白一片,好大一会才回过神来。一个20来岁的大小伙子说没就没了,孙守喜接受不了,更觉得无法向孙大志的父母交代,呆坐在板凳上,两行热泪慢慢落下。人命关天啊!
呆了一会,孙守喜看看门外昏黄的灯光中的2个人。拖拉机和孙大志的遗体已经回到了村子里。拖拉机手陈福金在孙守喜堂屋门外耷拉着脑袋、打着哆嗦。
孙守喜放下碗筷,声音低沉地说,裕震,你去把陈恒昌喊来,咱们一起去大志家。陈恒昌是大队治保主任。
踏着夜色,孙守喜4个人来到孙大志家,他们几个人老远地影影绰绰地看到好像大志的娘正坐在门口,孙守喜心里咯噔一下:怕是老嫂子在等儿子回来?
大嫂! 大志的母亲没有听出老支书的声音有点走样。
奥,大兄弟,屋里坐。大志的母亲起身带着4个人走进院子,心里还犯嘀咕,怎么来了这么多人,别有什么事吧?!儿子大志呢?
刚进屋门,陈福金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低声哭泣。大志的父母预感不好,大志的爹孙守才问道,怎么了这是,裕震、福金,大志呢?大哥,你别急,你坐下,我慢慢给你说,孙守喜看着本家兄弟,心里忍住悲痛,缓缓说道,大哥,大志没了!老支书简略地说了情况,话音未落,只见大志的娘干嚎一声,一下子背过气去,扑通一下从凳子上出溜到地上,慌得身旁的大闺女蹲下抱住他娘,用大拇指掐他娘的人中,屋里顿时哭声四起。
孙大志的尸体运回1小队队院北边靠近养牛棚的两间屋里,放在凳子支起的簙(用秫秸编织的用来铺床、晾晒东西的用具)上,簙下的地上滴答了一片血水。
毕竟孙大志死于意外,没有人为因素,孙大志的爹娘没有过分地纠缠。在大队给予一些补偿后,把孙大志安葬了,安葬的花费由小队出。在农村,刚交21岁的大志已经是大小伙子,1米7多的个头,膀大身宽,正是替父母出力顶家的时候。家里正张罗着亲朋给他说媳妇,在村子前面靠近路的地方,父母给大志要了一块宅基地,麦草和泥挑墙的三间屋,已盖到四沿齐,就差上梁盖屋顶、上门、窗了,预备给大志娶媳妇成家。
遭此变故,屋子就此荒废,几经风吹日晒,土墙上长满了荒草,有的地方被雨淋得坍塌,变得豁豁齿齿的。村民们时常看见大志的父亲孙守才黄昏的时候微弓着背,一个人来到这破败的屋前,随意地坐在地上默默地流泪。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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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受此打击,孙守喜一蹶不振,忽然觉得身体不行了,整天提不起精神,自己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每逢阴天下雨的,身体里未取出弹片的地方隐隐地疼,近期的疼痛好像比以前大了?!他不想再当大队支书,应该让年轻的、头脑灵活的人来挑这幅重担。一天上午,太阳挂在东南的天空,晕晕黄黄地,显得有气无力似的。他一路顶着凉风,到公社向王书记辞职。公社驻地在南高庄,偏西南方向,趟过西沙河往南再穿过3、4个村庄就到了。
从郭河湾到高庄公社不过6、7里路。沿郭河两岸分布着十几个村庄,村庄的规模都不大,多数500—600口子人,一个村子挨着一个村子。像郭河湾也就不足700口子人。这6、7里路,一边走一边歇,孙守喜走了将近1个半钟头。
公社书记叫王彦国,一个40岁上下、书生模样的中年人,见面给人一种沉稳、宽厚的感觉。看着一脸悲苦、身子骨瘦弱的孙守喜,王彦国没有坚持,他让孙守喜推荐继任者。在来公社之前,孙守喜已反复掂量了人选。四个小队里的干部,他认定1小队的会计陈恒繁是最合适的人!郭河湾4个生产队,就数1小队搞得最好,那是因为小队会计陈恒繁。
接过王书记递过来的一杯热水喝了一口,孙守喜慢慢地说,陈恒繁从小就跟着家人做生意,人聪明头脑灵活,和咱公社里烟站、经管站里的人都熟络,是搞生产、搞副业的一把好手。别看他不是小队队长,春种秋收、地里场里,大事小事队长都找他拿主意。其他3个小队副业上的事,也大多是找他出主意、想办法。有什么难题找他解决。我对他知根知底,我不会看错人。
听了老支书慢声慢语的述说,王彦国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当孙守喜找到陈恒繁,说到公社王书记那里提议让他接任书记时,陈恒繁显然愣住了。他没想到孙守喜会挑选自己。陈恒繁在1小队当会计时,孙守喜曾多次劝他写个入党申请,都被他以多种借口拖了下来。陈恒繁推托道,老支书,入党还不是个形式!入不入党我都听你的,我都以实(实在)的干。
解放前郭河湾是高庄公社有名的穷村,该村有三多:出去要饭的多、打光棍得多(娶不上媳妇)、马子(土匪)多。解放后生活安稳了,出去要饭的少了,但是依然穷困,村庄面貌和村民的生活直到改革开放前变化甚微。
在农村,生产队是一个基层经济单位,小队的干部还有实权,大队干部除了能多领工分外,没有什么特权,不像现在的农村,为当村长书记争破头。
孙守喜见陈恒繁面有难色,说,你不要推托了,你的本事我知道,你想看着咱全村老少继续受穷吗!我一没文化二没本事,我当了十几年的支书,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日子还是那种日子,没什么变化。现在不比过去,政策时刻在变,我跟不上了,只要你答应了,其他的事我替你办好,你就等公社的文件吧。当了近20年的支书,老支书在郭河湾还是有些威望的,可以算得上一言九鼎。他说的事就板上钉钉,实打实的了。
见老支书主意已定,陈恒繁不再说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天已是深秋,一天午饭后,陈恒繁从家里出来,沿着村中坑洼不平的街道上了村东。郭河湾人多地少,肥沃的地仅占全部土地的四成,集中在村子北边。村东是半山坡,村西大片的土地是临近西沙河的荒滩。夏季山洪爆发,从东北方向奔流直下的洪水每每淹没村西的土地,因而这片地含沙多,土壤条件差,种庄稼收成少的可怜,得不偿失,大片的荒滩上荒草丛生,成了村子放牧牛羊的好地方。陈恒繁一个人从村东转到村北,在秋天的黄昏里站在村西的河岸边,默默地审视他出生、成长的这块土地,心中想着自己即将是这片土地的领头人,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片土地在自己手里变个样!
天渐渐黑了下来,陈恒繁转身往回走,踏着黄昏走进自家的那条胡同。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第二章 陈恒繁
1、陈恒繁能当上郭河湾村书记,是老支书孙守喜定理推荐的结果。孙守喜认为,陈恒繁是郭河湾的能人,他能给郭河湾带来变化,让郭河湾的社员们过上好日子。
别看陈恒繁才40来岁,人生经历却很丰富,经历了比常人多得多的坎坷曲折。他所经过的人生磨难,在整个高庄公社也是为数不多的。
他兄弟姐妹4个,2男2女,他是老大。家里一直不很富裕,靠祖上留下的几亩山岭薄地难以糊口,父亲陈文忠农闲的时候靠肩上一副挑子、两个箩筐东奔西走,赶集贩布、贩粮食,挣点零钱贴补家用。
22岁那年,二妗子把自己的外甥女说给陈恒繁,就是他老婆王丽英。他看王丽英个子不高,也就将到自己的肩膀,不过模样还算周正,就同意了。人家只要不嫌弃我穷,我哪还能挑三拣四!
王丽英的家靠近县城,与郭河湾斜隔着郭河,大约相距8、9里路,嫁到陈家那年她刚17岁。说起来她也是一个苦孩子!5岁那年娘得病死了,撇下姐姐、她、妹妹三个人,姐姐7岁、小妹才3岁。父亲第二年又续了弦,爹就把她们三个未成年的姊妹甩给了奶奶。不久,后娘有了小弟弟,她们姊妹就更不受爹的待见了。没了亲娘的日子是难熬的,在年迈的奶奶的呵护下,姊妹三个先后长大。
所以王丽英只要看着人还可靠就行了,日子在人过,男人家里穷就穷点吧,只要人把板可靠,日子就有奔头。莫欺少年穷嘛!在本家姑姑如簧巧舌的鼓动下,王丽英点头应允。
嫁到郭河湾的日子艰难但很平静,不久,陈恒繁有了儿、女,大女儿叫玲玲,8、9岁的样子,儿子叫小岭,是1958年大跃进那年下半年生的。不久,大妹妹也出嫁了。家里的变故发生在1959年,大饥荒发生后的第二年。
父亲陈文忠为了一家人的生活,儿子娶妻、闺女出嫁,东跑西颠的做小买卖,每天往返大多都在100多里路以上。每天天未亮就出门,老人家在外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做完买卖就往回赶,天再晚,他也要回家,到家的时候往往是后半夜了。1959年的春节,全家人围在一起等父亲回家,家里仅有一点地瓜干,没有面,母亲陈梁氏用白菜粉条剁了馅子,等老头子带面回来包饺子过年。年除夕,陈文忠及早往家赶,等到晚上约8点多,陈文忠才趟着雪回来。
雪下得大不好走,陈文忠放下担子说。他气喘吁吁,陈梁氏用毛巾抽打老头子身上的雪,从暖瓶里到了半碗热水递给他,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喝过水,老头俯身从筐子里拿出包袱,包袱里包着3斤左右的挂面。他把挂面递给陈梁氏,我从河西(指微山湖西,因微山湖和京杭大运河联通,故称)买来的。天晚了到处买不着面,好不容易在一家挂面房里买到的,把这个踹碎,凑乎着用吧。陈梁氏把挂面在碓窝里踹成面粉,和好面,包好水饺。第二天煮给孩子吃,就这样凑乎着过了一个年。
由于积劳成疾,父亲陈文忠病倒了。他是春上得的病,先是咳嗽,夜里睡不着,家里穷没有钱看病吃药,一直拖着,天气暖和后病轻了些。感觉身子好了点,陈伟忠又挑起担子,走南闯北。到了秋天,天气渐凉,陈文忠病又犯了,病情加重,鼻子流血,后来有些止不住,他睡觉那头的屋墙上有很多斑驳的血迹,是陈文忠夜里睡觉时抹上去的。实在撑不下去了,陈文忠借了钱自己拄着拐棍,去北边官庄找张老先生看病,张老先生60上下,是远近闻名的老中医,以用药精当、菩萨心肠闻名乡里。当时是11月天气,由于身体弱,陈文忠穿着棉衣棉裤。看病回来手里提着药,走到半路,身上有汗,坐在路边大树下歇歇,看到路边一家卖驴肉的铺子有刚煮好的驴肉,肉香飘过来,陈文忠咽了一口吐沫,一路来回地走,他有些饿了。时近中午,驴肉的香味馋的他不得了,他从怀里掏出看病剩下的钱,买了半斤熟驴肉,坐在大树底下吃了下去,吃完后口渴,自己忍着,订着凉风慢慢挨到家,喝点水就躺倒床上。久病的人身子虚,驴肉是大发物,哪能受的了!半夜的时候,陈文忠不住的叫唤,声音走了样,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陈梁氏吓得不知怎么好。不到天明陈文忠就去世了,享年51岁。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机械师比哈库 2018-11-26 22:30:40
坚持纯文学不易,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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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鼓励!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一会更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2、家里本来就不宽裕,父亲去世更像塌了天。为了安葬父亲,刚交22岁的陈恒繁向亲戚借贷。他许诺,春借1秋还3。东借西挪安葬完父亲,家里已是空空如也,外边欠了不少的债。又赶上荒年,一大家人家日子怎么过、债怎么还?!陈恒繁觉得在家乡实在混不下去了!自己才30来岁,不能这样困死,要出去闯一闯。至于到哪里去闯,陈恒繁心里没底。本家的外甥郭全喜前些天来串门,听他说,关外好混,地广人稀,成片成片的肥沃的黑土地,种啥收啥,地里的土豆都没人刨,现吃现刨,没刨的到来年化冻的时候就烂地里了。到处是用人的地方,你只要肯出力,很容易挣到钱。郭全喜家是1951年响应政府号召移民支边去关外的。他比陈恒繁只小4岁,论辈分,他叫陈恒繁大舅。
陈恒繁长这么大没出过远门。千里遥远之外的东北是什么样?自己想象不出来。真的要去闯关东!陈恒繁心里没底。
公公安葬完以后不多久,王丽英发现,陈恒繁经常去一个胡同的王全家。她当然不会疑心自己的男人会和王全的老婆有什么瓜葛,陈恒繁去王全家是去找王全。王全家在陈恒繁家偏东北,隔有一、二家。王全成家不久,遇上这样的年景,也是整天愁眉苦脸的,陈恒繁找他商量闯关东的事,陈恒繁想伙着王全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份胆量!
经过几天的深思熟虑,陈恒繁下决心去关外闯一闯。1960年农历2月份,陈恒繁在本家和亲友中中借了20来块钱,留给老婆王丽英5块钱,和王全一起闯关东,王全又把本家的侄子拉上,他侄子叫王国良。
闯关东那年,陈恒繁30刚过。
王丽英在昏暗的豆油灯下补衣服,不时地擦一下湿润的眼睛。第二天男人就要去关外,家里6口人,老娘、小姑子和小叔子,再就是王丽英娘仨,老的老小的小,日月这么艰难,男人不在家,往后的日子怎么办?!王丽英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缝完最后一针,打好线结,用牙咬断线。把衣服叠好放在蓝布包袱里。
陈恒繁坐在床沿上,心焦八滚的,默默地看她做针线活。
“听全喜说,关外地多人稀,只要肯下力气,比咱这里好混。等我在那里混好了,就把你娘仨接过去。”陈恒繁的声音有些低沉。
王丽英说:“我也不指望跟你去关外,我听说关外不是咱关内女人待的窝。你在那里安稳了,挣了钱别忘了俺娘仨。”
灯影里陈恒繁一身黑棉衣,上身黑棉袄,下穿大缅裆棉裤,用一根布带子扎在腰间,脚穿黑布棉鞋,头戴一顶五片瓦的黑布帽,灯影里 30刚出头的人看起来有40多,一个半截老头子。
天已蒙蒙亮,陈恒繁抓起包袱,腰里揣着东挪西凑借来的十几块钱。他用手摸摸还在熟睡的一双儿女的脸,背起包袱就要出门。王丽英站起来,趴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低声抽泣,不舍得让他走,他走了,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2个孩子,怎么过啊。
“我走了你也别担心,家里还有咱娘、咱弟弟妹妹。要是有一丝法,我也不会撇下您娘们出去。”陈恒繁鼻子发酸,用宽大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狠狠心,踏着朦胧的夜色,陈恒繁背着包袱出了大门。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3、在村口的大路旁,同村的王全小两口、王国良在等他。王国良25、6岁,因为家里穷,至今没有成家。他父母听说陈恒繁要去关外,几次三番到陈恒繁家,央求陈恒繁带王国良出去闯闯,好混个家小,成家立业。陈恒繁回望还在夜色中沉睡的村庄,土墙麦草房黑压压一片,他觉得自己这一走,不知前景是什么,茫然一片,他感觉两颊有凉凉的东西流下来,用袄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他向王全等3人招招手,两伙人汇合一处,一块走下西沙河土坡,从河底青石块铺成的路上,朝县城走去。和他们一块去关外的还有两人,一个是郭全喜、另一个是李文起。李文起是郭全喜同村的。4人约好在滕县火车站碰头,一块坐火车去关外。
郭河湾在滕县城东北约6、7里路。等他们赶到火车站时,天已大亮。
为了省钱,陈恒繁在滕县火车站花1块钱买了到兖州的车票。上车后找个座位坐下,不一会,陈恒繁在座位上打起盹来。
火车到德州车站,要出山东界了。
由于起的早,在火车哐当、哐当声里,陈恒繁坐在车厢里倚着包袱昏昏欲睡,正在迷迷瞪瞪的当口,车厢里响起了列车员的大声吼叫。
“查票了,查票了!”吆喝声把陈恒繁聒醒,从车厢的另一头来了个男检票员,正在挨个查车票。陈恒繁看到列车员离自己越来越近,心里思量着怎么办,不能让他查到,查到了,要么补票、要么被赶下火车。当列车员背对自己低头查看前一排人的车票时,陈恒繁不动声色地从列车员身后转到前边,前边是查完票的,他找个位置坐下,列车员继续往后检查。陈恒繁舒了一口气。
从坐车的时间判断已时近中午,陈恒繁从包袱里拿出煎饼、咸菜,就着打来的开水吃午饭,吃完没多久又进入了梦乡。迷糊中听到有人叫:“醒醒、醒醒,查票啦。”陈恒繁睁开眼,看到从车厢两头各进来一个查票的,一男一女,离自己近的是个女列车员。怎么老是查票,陈恒繁咕哝着,他问坐在旁边的人:“到哪了,同志?”
“快到天津了。”
“哦。”陈恒繁的脑袋快速运转起来,思考着怎么应付查票的。
当列车员查到他时,他立即高声到:“你们不是查过了吗,怎么又查?”装作解上衣扣子,从内衣里往外拿票的样子,声音越来越高:“农村人出趟门可真麻烦,查了好几回了,放进去掏出来,你们不嫌麻烦我嫌麻烦。同志,你有浆糊吗?”女列车员问:“你要浆糊干什么?”“我把车票贴在额头上,省的你们查票我还得往外掏。”女列车员说:“好了好了,你别嚷嚷了,坐下吧。”不再看他的车票,继续查别人。
应付走查票的,陈恒繁悬着的心放下来,他转身看看坐在里边的王国良,还在酣睡。
火车厢里没有钟表,不知清起早晚(什么时间),在哐当哐当的车轮声里和迷迷糊糊中,绿皮火车出了山海关,这就是人们口中的关外了!陈恒繁透过车窗,看到窗外的景象和自己家乡大不相同,显得人烟稀少,地里没有种庄稼,枯草覆盖的土地广袤无垠,似有若无的小村落一闪而过,房子矮小没有院子,一家一户稀稀拉拉的,不像老家那样几十户上百户人家组成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陈恒繁心里想,不知道黑龙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绿皮火车像蛇一样在铁轨上爬行,陈恒繁从日出日落上算出,他们在火车上已度过了2天2夜。火车过了锦州,陈恒繁和王国良终于被查住,和30多个人被列车员往最后一节车厢赶,在下一个车站,这些逃票的人将被撵下车,在火车站货场里干活,等挣够了火车票钱,再放他们走。郭全喜戴着翻毛的狗皮帽子、脚穿大头翻毛皮鞋,一幅关外人的打扮,大剌剌地坐在座位上,列车员不查他。王全、李文起胆小,从家里出来带的钱多,买了全程的票。
随着人群往前挪动的当中,陈恒繁一只手使劲地拽着王国良的袖子,他脑子里想着怎么脱身。
当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的时候,陈恒繁用眼向后一瞄,看到列车员离他们老远,没注意到他俩,他一拽王国良从人群里出来,站到车厢连接处的靠近车门的地方,装作向外看风景。列车员走到车厢连接处转脸向他们大声问道:“你们怎么站在这里?”
陈恒繁说:“这里又没贴不让站的条子,我站这里还犯法吗?”
列车员被他噎了一句,一时找不出话来,一看这个农村的半截老头歪头瞪眼的不大好缠。稍停,对他们说:“别站在这里,不安全,回座位上去。”
等列车员过去,陈恒繁拉着王国良回到车厢里坐下。陈恒繁想,这样应付下去终究会被逮住,等车到了下一站,就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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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火车在一个叫北新的小站停下,车窗外漆黑一片。陈恒繁拉着王国良,提着行李急忙下了车。下车前陈恒繁对郭全喜和王全说,全喜,到哈尔滨后你就搭车回家,不要管我们。王全,你到站后在车站里等我们,别乱走,我们随后就到。
下了车陈恒繁打了一个冷颤,2月里的东北有零下十几度,比关内冷的多,自己的家乡从来没这么冷过。北新是一个简陋的小站,两间屋大的车站里空空荡荡,有几张陈旧的木联椅,屋里没有生炉子,蹲不住人,车站工作人员的一间屋里有炉子,不让旅客进。透过窗户,陈恒繁发现车站东不远处有一个屯子。他们二人提着行李从车站里出来,想找户人家借宿。
这时四周一片漆黑,现在看样子应该是凌晨时光。地上的雪没鞋口深,二人哆哆嗦嗦地向前走。北风不时地刮起,风打着旋转带起地上的雪,迷的人眼睛睁不开。陈恒繁朝四周打量,辨别了一下方向,看到不远处亮着微弱的灯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灯光处走去,王国良跟在后边。
灯光是从一户人家的白纸糊的窗户里透出的,二人气喘吁吁地来到这户人家门前,陈恒繁敲门。
砰砰砰。
屋里人问:“谁啊!”
“老乡,开门?”陈恒繁为了让人家开门,故意喊老乡。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巴掌大的缝,“你们是?”门内一个50上下的男人问道。
听口音,开门的人像是胶东那边的人。陈恒繁说:“老哥,我们是打山东来的,到这里投奔一个老乡,不想在这里错下了车,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外边没法站,麻烦你,我们想在你这屋里蹲一夜避避寒,天明就走!”陈恒繁平视着那人,说得很诚恳,
看着夜色里冻的抖抖索索的两个人,那男人迟疑了一下,说:“进来吧。”两人进屋后,东北男人给他们倒了两碗开水喝,又拿出家里的玉米饼子递给两人:“你们饿了吧,别客气,我老家也是山东的,咱还真是老乡。”
陈恒繁心头一热,真的遇到老乡了!两人简单地吃喝完,那人说,天还早着,你们上炕休息休息吧。两人坚持要在屋里铺地铺睡,那人死活不肯,硬把他们让到了热乎乎的炕上,陈恒繁感动得一个劲地道谢,关外人真热心呐。他们二人在靠近墙的地方躺下,长条的炕上还躺有别的人,至于是男是女,二人知道不需过问。
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这家人家简单吃了早饭,千恩万谢后来到北新车站,买票直达哈尔滨,这里离哈尔滨不远,买票花不了几个钱,没必要逃票了。
火车到哈尔滨时已是下午,出了车站,他们看到王全两口子在候车室里坐着,他们会合在一起,走出了车站。
车站外宽阔的站前广场上靠路边一溜有7、8家招聘用工的单位。各个摊位前人来人往,人不是很多,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有山西、陕西的、内蒙的,也有当地人,但大多数操山东口音。
陈恒繁、王全、王国良等人相跟着来到招聘点,挨个摊位看过去。有煤矿的、交通局的、林场的,还有招聘去西藏修公路的。
王国良指着远处那家招聘去西藏的摊位说:“大叔,那家条件好,报名后就给300块钱安家费!”
陈恒繁说:“傻孩子,就知道见钱眼开!去西藏修公路,有当兵的看着,3年才让回家一回。再说,那边不是咱这平地上的人呆得住的,弄不好,命丢那了,你去吗?”王国良吓得一伸舌头。
这时,蹲在不远处的6、7个人凑了过来,一个30来岁的人给陈恒繁打招呼:“大哥,你家是滕县的?”
陈恒繁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们是哪的?”
那人说:“我叫李文起,是峄城的,我们几个刚到这里,还没找到单位。人生地不熟的,正愁不知怎么办呢?听口音知道你是滕县的,我们几个就跟着你了。”
陈恒繁想,出门在外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遇到事情相互有个照应,说:“行,出门在外多几个熟人是好事,你们就跟在后边。”
经过比较,陈恒繁觉得通北县交通局条件最好,他转过头对王全、李文起等人说:“你们看,他们那里管大米干饭,一天给1块7毛钱工资,住的地方有火炕。”
王全在心里算了一下,惊叹道,哇,一个月能挣50多块,这里的钱真暄(钱多容易挣)啊!
“大哥,你说去哪我们都跟着。”二人说。
他们一共9个人报了通北县交通局,报完名,每个人发一件藏蓝色的棉大衣。跟着招工的人,坐票车往通北县赶。穿上新大衣上了车,每个人心里感觉踏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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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关外
1、通北县在省城哈尔滨西北,大约有200里路远。是一个靠近林区的偏僻小县。县城破旧不堪,城里主要街道是用青石板铺的,有一、二十米宽,凹凸不平弯弯曲曲,街道两边散布着的建筑最高的是3层楼,那是招待所,大多数两层以下,像个乡村小镇。县城东、南、西三面开阔,周围零星地散布着村屯。从城里向北望去,是渐远渐深的青茫茫的原始森林,再往后就是隐隐约约的起伏着的山峦。在原始森林和连绵不绝的大山的映衬下,远处的村屯和近处的县城都显得那么渺小,人和城中来往的车马更觉得似蝼蚁一般。
一行人到了县城,先在招待所住下,简单吃了晚饭。县交通局里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干部模样的叫黄玉贤。他们把新招来的人聚到一楼的餐厅里,约有20来人,另一人先简单地介绍了交通局的情况和要去干活的工地情况。然后说,请黄处长讲话。接着,那个干部模样的人清了清嗓子,说,我叫黄玉贤,我在局里负责工地上的事。只听有人小声说,听说他是县交通局工程处的处长。黄处长继续着他的讲话:这里不比关内,俗话说,五里不同俗十里改规矩,你们刚来可能不 惯,慢慢就好了,大家一起干活,有什么要求直接给小李说,他指了下身旁的人,又说道,坐了一天车很累了,大家好好休息休息,让小李一会给大家做个登记,给大家伙发棉帽、棉鞋、手套,大衣已经发给大家了,明天在城里逛逛,买些洗漱用品,咱们后天去工地,干活的工具在工地上。老黄说,还有,你们大多数是从边远的地方来的,局里说了,给大家报销车票,明天各人把手里的车票,交给小李。
陈恒繁注意到了给报销路费的话,心里一阵激动。立马想到,抽空到全喜那里,把他的车票要回来,报销后寄钱给家里。后来陈恒繁报销了20多块钱,寄给家里10块,剩下的留做自己买生活用品。
工地在小县城北边30里处,靠近北边的山坡。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在深山老林里修公路,修成公路后往外运木材。现在天寒地冻的,先伐树清理路基,等春天开冻后再干土方活。目前的活不累,现在好招人,等春天的时候,用人的地方多,就不好招人了,所以林业局就早动手,在哈尔滨火车站把陈恒繁等人招来了。
工地上已有5个排的工人,一个排6个班,一个班12个人,加上正、副排长,一个排大约70多人,但是每个班常常不满员,有人吃不了这里的苦和累,跑路了。大多数的班只有8、9个人,因此每个排也就60人左右。因为在深山老林里修公路,每个排管一段,5个排拉了十几里远,像一字长蛇阵。那时候没有活动板房,他们住在大帆布帐篷里,里面生着大炉子,炉子里烧着木头,外面冰天雪地,帐篷里暖烘烘的,人在帐篷里甚至穿着单衣,一点也不冷。
躺在被窝里,陈恒繁松了一口气,闯关东第一步总算完成了。想起远在几千里以外的老娘、老婆孩子,他心里很难受。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两个孩子,他们怎么样了?爹撇下你们远走他乡实是万般无奈,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你们小还不懂,我不出来,咱一家人一个也难活。一夜翻来覆去,那种想念的滋味无法用语言表述,真像一口吃了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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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陈恒繁他们被安排在3排。排长是当地人,叫郭长林。3排加上新来的已有60来人,本地人外地人差不多各占一半。从关内来的有好多人吃不了这样的苦,干不长时间就溜号了,去别的地方再找活干。东北是老工业基地,大的煤矿、工厂到处是,有的是用人的地方,不愁找不到活干。修公路的工地由于经常有人跑掉,所以就经常需要招人。
3月的东北依然很冷,地没化冻,用洋镐刨土,一镐下去一个白点,震得手麻。陈恒繁他们被编成一个班,陈恒繁是班长,班里的人是跟着陈恒繁来的8个人,编他们为一个班,都是一个地方来的人好管理。排长郭长才没上过学,大字识不了几个,比陈恒繁大2岁,人很老实,甚至有点木讷。和黄玉贤有点沾亲带故的关系,被安排当了排长。他管理无方,整个工地上就他带的排管理最差,跟他干的人挣不到钱,经常有人跑掉。
陈恒繁他们按时上下班,跟着大家出工,按照划分的路段,清理积雪,用铁锨、洋镐、斧子、锯子等工具清除荆棘、砍伐树木。每天如此,转眼过了一个月了。
一天吃过晚饭后,陈恒繁去找郭长才要工资,到工地干活已经一个多月了,到了该发工资的日子。特别是他们这些闯关东的人,急需这些钱,老家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钱救命呢!
工地上两排用帆布搭的工房,郭长才、陈恒繁都住在住前排。到了郭长才住的帐篷,郭长才坐在一张半旧的炕桌前,正趴在马提灯下算账。
“老郭,账算清了吗?”
郭长才看着凌乱的桌子发愁,说:“老陈,账有点乱,每个人运土的土方量不一样,有的是斜坡,不方正,算不清啊!”
陈恒繁看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堆乱纸,上面用铅笔记着乱七八糟的文字、数字,字迹歪歪斜斜勉强能辨认。
陈恒繁问:“以前的账是怎么算的?”
郭长才说:“是副排长算的,他嫌活累跑了。”
“奥,”陈恒繁说,“这样吧,老郭,你歇着我来帮你算。”因为陈恒繁这伙人急等着领钱,所以他自告奋勇地帮老郭算账。
郭长才站起来挠挠头 ,坐到炕的边上。只见陈恒繁左扒拉、右扒拉,算盘珠打得劈啪响,,一顿饭的功夫就算完了。陈恒繁上过几年私塾,从小跟着父亲赶集算账,人又聪明,耳濡目染,记账算账对他来说算不得难事。
把全排人的工资单拿给郭长才,陈恒繁说:“按这个单子发,谁有不明白的找我。”
郭长才手里拿着工资单,看着他说:“吆!老陈,看不出你还是个文化人,这么快就算清了!不简单啊。以前就是副排长也得算2天呢。这样吧,我给连里说说,你当我的副手。写写算算的我不行,你帮帮我。”
到工地干了不满2个月,陈恒繁当上了副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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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月末、5月初,春天的脚步跑到了黑龙江,地上路边、背阴处还残留有积雪,向阳的路已变得泥泞。在林区的边上零散地分布着许多屯子,屯子里一家一户松散地分布着,有的屯子里大多住着朝鲜族人,民风剽悍而开放,对男女之间的事情看得淡,不像关内死气沉沉的。当地人生活艰难,男人一年到头在山里转,以打猎、采人参等为生,或者在煤矿里挖煤、在大工厂里干活,大多数男人大多数时间不在家。
工地上一个帐篷里住着天南地北的人,晚上躺在铺(方言 床)上,大多的话题是女人。一个说,我给大家讲个故事,说从前,有一个娘们大伏天到自家高粱地里拔草,当晌午头里,田野里寂静无人,这娘们热得不行,就把衣服脱了,光着屁股在地里干活。有一个走村串户卖席的人叫梁风,担着两捆席子正从路上走,听得傍边地里有个女人叫他:凉风快来,凉风快来。他心里想,我在这里还有熟人吗?把席子放在路边,循声找去。看见一个女人光着屁股坐在地上,正在喊凉风快来。原来高粱地里密不透风,这娘们脱光了还是热,希望能有凉风刮来好凉快凉快。卖席的人以为在叫他,喜不自禁,上前一把把女人推到在地,一阵吭吭哧哧把女人干了。女人哪能罢休,把卖席的告到县衙。县官升堂审问,女人和卖席的跪在下面。女人哭哭啼啼把经过说了一遍,告男人强奸她。卖席的梁风争辩道,老爷,小人担着席子在路上走,是她光着屁股叫小人过去的。县官对妇人说道,他是怎么强奸你的,待本县仔细查看查看。就把妇人领到旁边的一个小屋里,让这娘们脱了裤子,县官仔细查看了一番。这娘们那地方寸草不生,还是个白虎。县官咽了几口吐沫,和妇人回到大堂来,县官坐在高座上笔走龙蛇,写下判词,大声说道:是你光着身子喊的梁风,怨不得人家。我看也是恣极的,何况梁风卖席的!退堂!
这人说完众人哄笑。
另一个说,去年冬天,我们小队搞年终决算,小队会计需要加班。他为了不影响家人休息,就下到自家的芋头(地瓜)窖里,在窖里算账。冬天冷,他在窖里生了炉子。顶多加班到夜里10点,会计从芋头窖里爬上来进屋睡觉,第二天接着干。有一天,他媳妇天明起来,发现丈夫没在床上,赶紧起来找,她走到芋头窖前,看到窖口用东西盖着,女人拿开盖的东西,一股呛人的煤气味涌上来,她隐约看到窖底四条腿压在一起,两只脚丫朝上、两只朝下。女人心口扑通扑通乱跳,预感大事不好,找来邻居帮忙下去查看,街坊邻居闻听后,都赶来帮忙,有经验的人说道,看样子像是煤气中毒,叫人拿来梯子,有人找来鼓风机,先用鼓风机对着芋头窖口猛吹一阵,然后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用湿毛巾捂住嘴,下到窖底,窖底约有半间屋大,会计趴在女人身上,二人已经死了,女人是本小队的一个妇女,传说和这会计相好。
又有一个接口道,前几天我去担山屯了,发现了一个妈妈(乳房)大的,又白又柔软,两手揉着像面团一样,真过瘾!
又一个接着说,唉!关外的女人好是好,一沾上就像吸大烟一样——上瘾,挣的这点钱都撒在女人身上了。那一个接口说,男人活在世上,就是吃、喝、玩女人,要不,你挣钱干吗?说这些话的都是老工人,新来的哪知道这些事。新来乍到摸不清锅灶。
领到工资后,正当年的青年人按捺不住,离家时间长了,想女人的滋味很难受,就偷偷地朝屯子里钻。起先是一个人不经意间去附近屯子里办事,年轻的小媳妇遇见了一看就是关内来的生瓜蛋子,就主动打招呼、勾引。大哥,急急慌慌地忙啥呢,进屋里来暖和暖和。
男人左右看看没人,这是在叫我!跟着女人就进了屋。只要你进了屋,女人不把你口袋掏空,男人是出不来的。
男人尝到了甜头,夜里忍不住就向工友炫耀,说关外的女人不下地干活,脸白、胸大、皮肤好,性子还温柔,会伺候男人。不像老家的,衣服一脱,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像一头刮光了毛待宰的大白猪,听的一伙子人不住地咽口水,个个血脉贲张、老二坚挺。
王国良正当年,还没沾过女人,哪受得了这样的刺激!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往屯子里钻。和他好的女人叫韩英淑,26、7岁,个子高挑,显得比较洋气。她的家住在屯子的东南角,三间堂屋,一圈木栅栏围起的小院子。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大的女孩6岁,小的男孩才3岁。男人在离家30多里地的大煤矿上上班,一个星期回家一次,遇到大雪封路,有时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人家的女人不是白睡的,不到月底,王国良领的工资就全到了韩英淑的手里。他知道除了他,韩英淑还有别的男人,和他睡不是真的和他好,是图他的钱。她不是你的女人,她想和谁睡就和谁睡,你能管得着吗?王国良心里明镜似的,但他实在舍不得韩英淑的似水温柔。
好在工地管饭,吃饭不用愁。想去韩英淑家怎么办呢?憋了两天实在憋不住了,他就找陈恒繁借钱。同住一个工棚里的工友,大多数人的钱也都花在女人身上了。方圆十几里以内的屯子里的许多女人,在公路局发工资的日子里,人人收拾打扮一番,把自家的男人推出家门,专等上门来送钱的男人。
在工地干活间歇的时候,王国良凑到陈恒繁身边。还未开口,心里扑腾扑腾乱跳,嘿嘿一笑,以掩饰内心的慌张。大叔,这月的工资我都寄回家了,到月底还有好几天,你借我几块钱用。陈恒繁从身上掏出钱递给他,心想,你小子还挺顾家呢!国良,有啥困难啥需要,就跟大叔说,家里外头都不易,大叔能帮上的就帮你。
当天晚上王国良就去了韩英淑家。两个孩子被韩英淑早早地打发睡觉,坐等男人上门。王国良进门时带进一股寒气,韩英淑从凳子上起身关好屋门,王国良从背后紧紧抱住她,粗糙的手就从半开的领口往里摸,韩英淑打了个寒颤。死鬼,慌什么,爪子这么凉,冰死我了。把他的手往外拽。快上炕暖和暖和。看到她雪白的大腿,王国良就浑身打颤,趴到身上一阵狂风骤雨,王国良气喘如牛,在韩英淑真真假假的、压抑的呻吟声中,王国良像一扇墙轰然倒塌,碎成一滩尘土,瘫在韩英淑身上。一夜颠鸾倒凤,二人都十分满足,看着敞着胸脯躺在炕上的韩英淑,王国良觉得3块钱值。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王国良做贼似的从韩英淑家溜出来,口袋空空、一身疲惫地回到工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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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节应为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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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时间长了,工地上的人到屯子里睡女人的事传到了陈恒繁的耳朵里。一天陈恒繁起得很早,来到王国良他们住的帐篷里查看,王国良果然不在。陈恒繁找个地方坐下,等他回来。
天空还不甚明朗,王国良大摇大摆地回来了,猛一看陈恒繁正坐在帐篷里,当下就心虚了。
大叔,你起得真早啊。嘿嘿。王国良搓着手,不自然地干笑笑。
你个东西,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干吗去了?陈恒繁板起脸生气了。
嘿嘿。王国良浑身不自在,不知如何回答,抓耳挠腮的。
陈恒繁站起来,抬脚照他的腿弯子踢了过去,王国良网旁边躲开。
陈恒繁把他拉出帐篷,离开众人远一点,20好几的人了,要给他留点面子。沉声数落他道:你说你的钱寄回家了,问我借钱,你把给家里的汇款单给我看看!?
王国良低声嗫喏道,让我丢了。
陈恒繁气得用手指指了一下他的头:你20多了,还不知道正干(走正道)。你爹娘把你托付给我,咱千里遥远地跑到这里,不是来享乐腐化的,咱没那个本钱!嗯,你这身臭毛病跟谁学的!你爹娘还指望你有出息,在外挣了钱成家立业,咱老家里现在正闹饥荒,你爹娘和你弟弟、妹妹不知怎么样了。你就这样在这里胡来?!啊!你想想对得起谁。
大叔,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去找女人了。王国良低着头说。
当天晚上,陈恒繁把当初跟他来的8个人叫到一起,大家散坐在陈恒繁住的帐篷里的炉子周围。陈恒繁说道,我听说有的人到附近的屯子里找女人,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干这事?虽然才相聚几个月,陈恒繁在这伙人里头俨然是个领头的,个人威信逐渐形成,大家有什么事、有什么难题,不管大小,喜欢找他商量,陈恒繁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陈恒繁的目光依次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去,有的转过脸、有的低下头。咱到这里来是寻活路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你想想家里的老小,咱挣这点钱容易吗!陈恒繁说,从下个月起,我给咱们班的人到县城银行里每个人开个户头,我给你留点零花钱,剩下的钱都存到户头上去,存折就放在我这里,有急需的,到我这里来拿存折去取钱。
陈恒繁说这么办就这么办,没有一个人反对。
陈恒繁这么办,是为大家好,别到头来落得两手空空。可是王国良不能随便乱花钱了。没有钱怎么去找女人?他心里打起了算盘,我自个挣钱,自个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还要受你的管制,哼!听说煤矿上挣钱比这还多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不跟你干了!
当陈恒繁听说王国良到煤矿上下井挖煤的时候,对李文起等人说,他是大人了,我管不住他的腿,路是他自己选的,以后他怨不得别人。文起,你给老家拍封电报,给王国良的父母说一声,王国良不跟咱们干了。后来听说王国良又换了几个单位,再后来听说他从木材货场里爬运木材的火车想去西藏,结果从货车厢里摔下来,让货车轧死了。这个消息不辨真假,反正从那以后,陈恒繁、李文起等人没再见过王国良。
1960年的夏天来的有点迟,到了5月底土地才化开上面很薄的一层,挖土方的进展缓慢。为了尽快修公路,局里规定每天最低要完成多少土方量,超出的部分,按超出的土方量多给钱。
其他的排为了赶时间,天一亮就上工地,很晚才回来。陈恒繁这时升了排长,他让李文起当副排长。一天他找来李文起,说,咱们不搞疲劳战术,干活要讲究质量。你把6个班的班长找来,对他们说,每天反正就那些活,我不要求你们早出晚归,出工不出力还是白搭。你们只要把每天的土方量完成就行。从那以后,陈恒繁他们排的人等太阳升高了才去工地,天不黑就收工了。
因为几个排分段施工,不在一起,其他排的排长就向黄玉贤打小报告,说陈恒繁的人消极怠工,不好好干。起初,老黄不相信,他觉得陈恒繁不是没把握的人,他是从关外逃难来的,没理由不好好的干。经不住其他排的人三番五次地打小报告。黄玉贤找到陈恒繁。
老陈,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不要给我丢脸,其他排的人对你们有意见,说你们的闲话,
老黄,你别听那些人的胡唚(胡唚qin,方言 胡说),陈恒繁说,你到工地上去看看,到底是谁消极怠工?我带的人多出力多拿钱,是别人眼红吧!黄玉贤到工地上转了一圈,看到陈恒繁的排干得活又多又好,是几个排中完成土方量最多的,谣言不攻自破。黄玉贤无话可说。我给你说的意思并不是批评你,你不要往心里去。你要注意和其他排的人搞好关系,在一起工作,互相有个照应,对你今后有好处。
陈恒繁的排出工晚、收工早,到月底结算土方量的时候,干的最多,其他排的人有的连基本工资都拿不到手,陈恒繁有的班能领到手100多块钱,最少的也有70多块,在当时是很高的工资了。领了2、3个月后,局里就心疼钱,也是怕其他排的人意见大,局里要掌握平衡,要不,其他排的人不好管理,光指望陈恒繁一个排,修公路的活也干不完。黄玉贤找到陈恒繁,老陈,你们排的超的土方钱先兑现一半,和其他排差距大了,我也不好办啊。一是 要照顾其他人的情绪,二来局里暂时没这么多钱,先欠着你们的。
陈恒繁说,我是按照局里规定干的,出多少力就拿多少钱,跟着我的这些人,大部分撇家舍业的,不容易啊。
老陈,你放心,公家不会欠你们的钱的。陈恒繁心里说,你不给兑现,我的活就干得慢点。一段时间下来,其他排的人有跑的、也有托关系找朋友挤进陈恒繁的排的,陈恒繁的排的人始终满员,没有一个跑的。
被人打小报告是一件很不爽的事!陈恒繁气呼呼地来到工地,李文起、王全等人问,大哥,老黄找你什么事?
奶奶地,咱晚出工、早收工,挣得钱还多,有人眼红,告我的状!
王全接李文起当班长。王全骂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告的黑状,不要让我查出来。当地人这是欺生!大哥,咱虽然在外,也不能任人欺负。
陈恒繁说,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不要惹麻烦,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们两个给咱的人嘱咐嘱咐,不要招惹他们,咱们走得正站得直,不怕他们说。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第四章 艰难时世
1、自打进秦家的门起,王丽英和婆婆陈梁氏的关系就不好。原因在于陈恒繁。婆婆不喜陈恒繁,自然而然地就不喜王丽英。如果王丽英性格别这么硬,懂得向婆婆弯腰,也不至于婆媳一辈子合不到一块。
在陈恒繁之前,陈梁氏生过2个孩子,一男一女,都没成人——夭折了。等生了陈恒繁,父亲陈文忠喜不自禁,恐怕他也不长久,就把小褥子裹着的他用布条栓在床腿上。不久,陈梁氏的乳上长了一个疮,比较疼。可是陈文忠不管这些,怕儿子吃亏,硬要陈梁氏用奶水喂陈恒繁,陈恒繁只要吃奶,陈梁氏就感到钻心的疼,自此,陈梁氏把仇恨记在了陈恒繁的身上。
楼主:乐淘淘哉  时间:2019-09-26 14:11:27
@城市田园生活 2018-12-26 06:17:45
支持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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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兄弟鼓励!

楼主:乐淘淘哉

字数:170069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11-15 03:14:25

更新时间:2019-09-26 14: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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