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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城往事》(长篇小说连载·新作)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上一楼,即296楼的内容重发——


阿芝正式成为宋家儿媳妇后,被宋家下人私下里叫作白人。这不是阿芝长得有多么白净,也不是恍兮惚兮或没有经历不长脑壳的人,而是一个多余人,或者吃力不讨好的人。在下人和诸多三角城人眼里,宋家的各个媳妇,虽说同处一座大院,日日饱食无忧,过得相当舒坦,但很少与其他女人往来,特别是媳妇之间,要是阴人郎中在她们死的那天,随便提到哪个女人,问她们之间关系如何,她们要么气呼呼地说阴人郎中吃饱了饭没事干,尽问这些没名堂的话,要么一脸茫然,勉强答一句:“只是认识,打过招呼,在一起吃过饭,一起去看过老爷,别的就不打清楚了。”阴人郎中要是还问:“吵过架打过架吗?”她们用最后一丝力气,把脑壳想大了,也想不起来,也有想起来的,说吵过,打过,但几十年了,谁都不放在心上。如果阴人郎中说:“她们都死了,现在轮到你了。”那媳妇兴许会说:“这个我倒是知道,死人嘛,是大事。现在我死了,她们也知道,高兴得就跟她们活过来一样。”阴人郎中感叹道:“都说我阴,但跟你们这些宋家的各路太太比起来,你们才是真的阴,活得这么恓惶,到了阴间却一个劲说,我那婆家,可是一顶一的大户人家。”
但阿芝到了宋家之后,情况似乎有了些许的改变。包括各路太太在内,宋家人一改老死不相往来或见了面互不搭理或冷语相讥的作派,恍若对人生在世等有了许多心得,看得开看得远了,便在三爷跟前晃来晃去,或几个女人人一起去来,眼对眼嘴对嘴地说一些属于女人的事情,男人则无话找话,说一些地方上人事,实在是无话可说时,便抽烟,直到嘴巴抽麻木了,才散去。三爷尽管不相信一夜之间宋家人突然醒事了,但至少看起来像一家人了,这让他感到欣慰。
阿芝闺房先是在宋家大院第四进,靠近围墙,处于东西两座碉楼之间,毗邻围墙西北角的长工、家丁和丫鬟住房。那是三间连在一起的一层歇山式砖瓦房,原本是宋家小姐的住处之一,小姐们出嫁的出嫁,死的死,房子一半多闲置着。嫁到宋家的太太们,一来就随男人住上了楼房。阿芝属于例外。对此,宋家人皆心知肚明,虽说不至于成天对着她拿脸拿色,却也不会太过亲近,宋家大院只不过是客栈,这个眉目之间总有一股冷煞之气的女子不过是一个来去匆匆、无根无蒂的旅客,只是这个旅客居住的时间较为长久罢了。但没多久,阿芝就被大老爷请回了大老爷的宅院,此乃后话。
披麻戴孝的日子很快结束,阿芝得以穿上自己喜欢的衣服,出落得标致清丽,人见了,没有不侧目或停下脚步的,三角城的男人自有三角城以来,就有看稀奇热闹屙嗜好,尤其是看美人看得连自己姓啥名谁都不知道了,看着瞅着,跟着就要干傻事。阿芝自然也成了他们戳戳点点推推搡搡揣揣摸摸拿拿捏捏的对象。但宋家却不一样,三爷年事已高,基本上是自己一个人占用送家人在清明中秋和除夕聚会时的大厅用膳,四个太太先是跟自己的娃娃在一起用饭,但她们每个都只生了一个儿子,这四个儿子后来分别成家,有了子女,便不常与她们进餐了,最近一二十年,就彻底分开过日子了。眼见三爷早已对她们的身子失去了兴趣,四个女人感到恼火和悲哀,却毫无办法。即使三爷偶有兴致,分别跟四个太太行房事,但他那散发着臭味的玩意儿也只是坚硬片刻,就软了下去,姑且不说四个女人和一些被他瞧上的姿色姣好身段诱人的丫鬟感到扫兴,连他自己都感到荒唐,没意思,久而久之,那东西一年下来都难以坚硬几回,大多数时候维持着软弱无力的状态。当然,若是喝了一点补药,一口气吞下六七只鸡蛋,那玩意儿还是管用的。房事可有可无,但生活得继续,而且非常紧要。四个女人便约好,一日三餐在一起吃,说是女人自有女人的活法,但她们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吃饭,也就是做做样子,充其量是不要让自己显得过于寂寞,落到被人嫌弃和被下人议论讥讽的地步,每餐从头到尾,四个女人都是各吃各的,以前吃饭声音很响,如今却很小,如果是干饭和点心,就会听不到声响。伺候她们的丫鬟私下都说,那是四个胖观世音在吃风屙雨。有时百无聊赖了,在放下碗筷时,四个老女人又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叽叽喳喳地聊起天来,有时也会提到当年初嫁到宋家时的情景,都说三爷年轻时候的那根棒子,硬过象牙,长过猛张飞的丈八蛇矛,搁在那河的船上,船都得沉。一席话大家都咯咯咯咯地笑将起来。丫鬟要笑,但不敢放开笑,只好忍着,回到厨房或住处,才哈哈大笑不已。四个女人继续唠着。某天,她们都一直认为,吃药伤神,唯有多吃鸡蛋,方可补身子,还可以让那棒子坚硬无比。一时间“男人吃四只以上的鸡蛋可以打枪”的话便在宋家疯传,连刚过门的阿芝都听到了,觉得惊奇。很快,三角镇的男人都知道了,知道了就要他们的婆娘煮鸡蛋,煮好了立马便吃,结果被噎死的老男人就有几个,但年轻一点的逢了同类都在说,我连吃了六个鸡蛋,干他娘的,果真!老子从头到脚都是汗,冒烟,有劲,干得我婆娘就剩一口气了,哼哼,看她鬼婆娘以后还敢不敢说老子那宝贝疙瘩不威风。这也是后话。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未完待续。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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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三爷的四个儿子即便在轻狂张扬的年轻时候,也遵循并延续了宋家人之间彬彬有礼相敬如宾的风尚,四兄弟之间,若非大事,不轻易来往,成家娶妻生子之后,更是如此。随着年月的增长,也就是在被一律称为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之后,他们更是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但在一直关注宋家大院人事变迁的某些三角城人眼中,这种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大户环境,也只是假象,四兄弟之间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有人询问缘由,回答说,三爷老了,四兄弟终于成了孙猴子,从山底下蹦出来了。还问,你说的较量指的是要出大事吧?说说看,是什么大事?回答道,你没长眼睛脑壳,不会自己看自己想?问话者被刺,大怒,三角城街面上便有一场好斗。
三爷之后,宋家的男丁便对三妻四妾的家庭组合方式失去了兴趣,只有大老爷娶过两房妻室,但第一房跟他只过了不到两年,就患绝症死了,好在死之前,生了一个儿子,就是时下身体有好转的大老爷的大娃,小儿子宋大元便是后娶的大嗓门二房所生,可惜英年早逝,其余三兄弟都是一房妻室。这让官府大感惊讶,上报县府,县府更是惊乍了,派人到三角镇,到宋家,探实了,便嘉奖了三角镇官府和三爷,被说成是三角镇模范人物,实则是在讥讽埋汰宋家。官府在钱财方面,最忌惮宋家,在地方上的名声上,官府也不及宋家,唯独在男人婚事方面将宋家男人全看成了憨包傻瓜,其中有个官员还偷偷问过阴人郎中,宋家男人是不是裤裆里那东西犯了忌讳,只能生一个,以后就不举不阳,成了吊在房梁上的熏物了。那官员指的是旧时太监一进宫中,就得割去宝贝,放如小袋中,悬挂在住处房梁上,死后放在尸体裆部,算是有了一具完整的失身,到了阴间,不至于被人耻笑。
阴人郎中说:“什么差池都没有,他们裤裆里那乌龟脑壳比年轻时还雄。三爷估计是将世道看穿了,想透了,就教给了娃娃们,娃娃们多是读书人,脑壳灵光,眼界不低,也想穿了,多生一个跟少生一个一样,只要能传宗接代就行了。”
官员道:“你这不是说废话吗?传宗接代是男人本分,干不干都由不得谁,要是不听老人言,老人可以拉他们到祠堂用大板子打屁股,还是不听,官府出面,绑了,丢进班房,看他们还叫唤不!可这宋家的娃娃们,不按规矩出牌呀,又不是娶不到婆娘,他们随便扔几个小钱,就把那河填了。我看有差池,还是大差池。”
阴人郎中说:“真没差池。我常去宋家大院,哪个人气色怎么样,哪个人一看就病得不轻,哪个人裤裆里没有火只有臭水,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三爷是过来人了,不说也罢了,他那几个娃娃,真还是干事情的人,你们也看见了,买卖做得不必三爷差。有大事情做,忙,分不开身,哪还有心思再找婆娘?这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些,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那官员肚皮一凸,道:“宋家给你了不少好处吧,尽说他们的好话?他们顶天了,也不过是三角城这野蛮地方上的土鳖,能看透人事?不过,这世道不说你们这些在地上爬水里蹿的人看不透,连我们这些今天在这为官,明天又不知道要调道何方去的人都看不透,是啊,朗朗乾坤,竟然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确实得好生想想。”
阴人郎中说:“那你慢慢想,我还有病人要诊治。”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官员被呛,却没发作,抹了一把脸膛上闪光的肥油,要走开,转身却看见阿芝从码头上上来,身后跟着两个胖胖的丫鬟,便对阴人郎中说:“这女子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可怜!可姿色不错,只看一眼,我就快撑不住了,幸好我裤子的裆大,兜风,还兜宝贝。”
阴人郎中看了看朝宋家大院而去的阿芝,说:“她可是搞了阴婚的,不可随便说她,否则自身难保,裤裆再大,都不管事。”
官员一吓,脸上的肥肉便扯动了几下,油光就散开去了。他道:“去你娘的,啥阴婚不阴婚的?老子就从不信鬼,更不敬神。这人跟人确实不一样,有的人能干事,会做官,有的人就是天天揪着他们耳朵,敲他们脑壳,开不了窍就是开不了窍,一辈子受穷。即使把天上的神仙鬼怪全敬了,也还是做下人的命。当然,宋家人不欺男霸女,是有名望的,官府也看在眼里,记录在案的,但他们也没干下多少好事,你瞧他家老三,不是做人肉买卖吗?赚的都是油腻腻臭烘烘的钱。”
阴人郎中道:“这不关我的事。”
官员说:“这种事情嘛,按理说当查,也可以不查,就看他宋老三怎么说话了。古今钱好赚,但谁也不敢说大话,把天下的钱都赚完了。我看他是赚得太多了,撑着了,什么事情啥都不怕,就怕一个人独吞,还有那么多姑娘——”
阴人郎中塞了两张票子在官员手中,道:“那你还在我跟前废什么话!还不赶紧去快活,听说又来了几个鲜活,晚了就没你的事了,下次轮到你,都是回锅肉啦!”
官员眼睛笑成了两根细草,拍了拍阴人郎中的背,道:“还是你懂事,还会给老子说笑话,我瞧得起!以后遇到什么难事,找我就是。”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阴人郎中朝他后背猛啐一口,道:“可惜了老子的票子!”
一个声音传来:“嗨嗨,你一个人戳在这里,骂谁哪?”
阴人郎中定睛一看,立即拱手道:“原来是二老爷,失礼失礼!”
二老爷看了看那官员肥大的背影,道:“你敢骂官?”
阴人郎中笑了笑,道:“二老爷恐怕是听错了吧,你就是把你武馆借给我,帮我扎起,我也不敢骂官哪。自古这官有好的,也有坏的,不是都逮着谁就开骂,再说啦,谁有那个胆。”
二老爷道:“你敢骂官,有种!”说罢,便大步走去。
一个病人走过来,带着老练、害怕和幸灾乐祸的复杂神色道:“你恐怕要倒霉哦。”
阴人郎中整理着一沓药方子,头也不抬地说:“我清楚二老爷,他不是那种人。退一万步来说,即使他告官了,我也不怕,我能去阴间,还怕阳间的人?再说啦,宋家四个老爷,比三爷还精,又各自为阵,踏遍三角城没对手,不可等闲视之,更不可肆意妄自揣度其人品。”
病人道:“算了算了,我就说了一个字,你话就塞了一箩筐。赶紧把脉,下午我还要干活,回去晚了,我那婆娘要骂我几天。”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七七之后,阿芝虽说意识到了寡妇不好做,却还是将心安定下来,过上了轻松的日子,也渐渐看明白了宋家的情势,便开始厌恶属于大宅院的诸多不相干人事,尽量避而远之,实在避免不了,也尽快将事情做完,然后许迅速走开。对于宋家的人来说,这种情况实在不足为奇,几乎每个嫁到宋家的女人,前脚刚踏进宋家大院,后脚就要将她们带回娘家。规矩多,人多,人的心思也多且重,眼也更杂,但每个人之间,除了做事和必须要交待的话语之外,几乎没有关系,下人之间却例外,只要一回到他们简陋的房中,便是一番嬉笑打闹、甩色子赌钱的场景,极为热闹。但阿芝是宋家媳妇,自然得服从那些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但阿芝却感到自己并不太活泛和自在,因为她只能在宋家自由走动,要是出门,去街面上,去那河码头等地方,就得有人跟随,至少得有两个丫鬟陪着,即便阿芝年轻气盛,肆意发火,要赶丫鬟们走,丫鬟们却也忍得住,丝毫不为所动。
大老爷做了阿芝的公公,原本要好好显摆显摆做老子的权势,享受一番做公公的得意,无奈儿子死了,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尽管对外表现出承受得起,对别人得安慰不以为然,但一回到家中,就倍感难过。当一切都恢复正常后,他却对三爷便有了疙瘩,以为他对儿媳妇的管束太严,有失大户人家的脸面和度量。三爷说,自古女人乃祸水,不严加管束,假以时日出了差池,悔之晚矣。大老爷尽管对三爷的几个太太私下里以为阿芝是宋家灾星的说法也不是完全不同意,在大元刚死的那一段日子,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自己的那个大嗓门婆娘,更是将阿芝恨得牙齿痒痒,她对男人说,虽说死了男人,哪个当婆娘的都不好过,可她也不能把对老天爷的怨恨转到我们头上,现在更是不好打整,整天东跑西跑的,哪像个做媳妇的。但大老爷毕竟还是有脑壳的,时间一长,眼见一个刚过门的女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没日没夜地一个人过不说,连走动都得瞧长辈脸色,出得三角城都得有人跟着,不像是大话人家的人该过的日子,大嗓门婆娘原本是一个没主见的妇人,见男人改变了看法,看上去也不是装的,便也跟着改变了对阿芝的看法,有时也跟自己的婆婆,即三爷的大太太说几句阿芝的好话。不料那个经常感叹在世的日子业已不多的老女人,瘪着漏风的嘴,薄薄的嘴皮费劲地翻动着,喘着气将她狠狠训斥一顿,儿媳妇就是婆婆的丫头,牲口,不严加管束,还得了?即使她事情都做对了,你也不能说对,要是她错了,你就用荆条抽。婆婆不是熬出来的,而是横出来的。大嗓门女人原想顶撞一句的,意思是你再横,敢惹三爷吗?却还是忍住了。回来跟男人说起这事,男人道,娘没几颗牙齿了,嘴巴关不住风,但舌头还是很灵巧的,骂人的功夫不减当年。你也是,明知他们几个老人不待见阿芝,却偏偏跑去跟她们说阿芝,还说好话,娘没拿黄荆条子抽你,是你踩狗屎走大运了,不是我糟蹋你,你就是不长脑壳。女人大声道,你狗日的长了脑壳,猪脑壳,耳朵比脸还大,那你咋不到爹和娘那儿去刷刷牙腔,说句公道话呢?他们就是不拿人当人呢。大老爷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到不舒服,便侧了身,长了肥膘的肚子立即便堆在了床上,双腿一曲,碾盘似的屁股对着女人,嘴巴朝着墙壁,瓮声瓮气地说,以后就别白费心机了,好找骂,他们是真的老黄牙,脑壳不打褶子了,阿芝可怜,过年过节的,多给点钱财,平时不拿脸色,就对了。话是这么说,但一大早起床,被那河上升起的太阳浑身上下扎了个通透,便将枕边的话忘了。阿芝也懒得搭理宋家上下不停地嚼舌根,她觉得那些衣着光鲜、细皮嫩肉、斯斯文文的宋家人就是一个个在高墙深院中怪声怪气地独来独往的鬼魂,下人们不像鬼,却被鬼魂们支使,办事却极为迅捷,就跟她某几次跟她亲娘在省城县城看到的机器一样。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二老爷在宋大元死后的第一个中秋节回到宋家大院的时候,阿芝身上的白衣服已经脱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活脱脱的带着几分妖野之气的美人,身子该凸的部位,极其明显地凸着,该凹的地方,凹着,要把看它们的人的眼珠子给活吞了。日日在宋家大院跟阿芝麻打照面的宋家人和下人,在二老爷一声压低了音量的惊叹中,也像是刚认识阿芝似的,眼光粗鲁而飞速地在阿芝身上上下左右地到来扫去拍来拍去,发出啪啪的声响,然后变成擀面杖,在阿芝身段柔软饱满处恣肆地碾着、压着、滚着,却仍不解渴,手上偏偏又没茶水,只好将口水一口口吞下,肚子胀了,也不停止。所有的男人都痴呆了,傻了。阿芝那张脸涂抹了满月清雅的光辉,散发着勾人心魄的气息和魅力。男人们便想,要是在这个妖人的脸上亲一口,即使脸上有毒,亲完了就死了,跟阴人郎中立马到阴间去,也划算。
宋家年年都要过中秋节,节前两三天就派家丁知会在三角城的宋家各路人马,务必在中秋之夜回家过节、赏月,或看戏。有时远嫁他乡的女儿中也有在中秋或正月初二回娘家来的,一见到娘,先是双臂朝身体两边一伸,将手中的东西扔掉,扑过去抱住老女人就是呜呜呜地大哭一顿。过完了节,必须得离开了,女儿便又拉着娘的手,从大院走到街上,再到码头,手都不松开,母女便又是一通抱头大哭。三爷见不得女人哭哭啼啼,因此迎送女儿的场合,都见不到他,便让出嫁的女儿们心生怨恨,说他心硬。四个太太也这么责备过三爷,说生女儿才是福,生娃娃也就是摆设。三爷呵斥道,胡说八道!我们刚刚把她们养大,就被媒婆一撺掇,给了别的人了,跟我们当爹做娘的没关系了,这是福气?大太太说,你就只看到我们做女人的嫁给你们男人,没看到我们女人命苦,娘家婆家都要顾上,两边都是老人,都是爹娘。四太太说,大姐终于说了一句人话。要是不三爷在场,大太太的巴掌就扇在四太太脸上了。三爷看见二太太三太太在一边阴笑,便道,你们是不是把吵架也当成福气?二太太听出了三爷话中意思,便打圆场道,老爷不高兴了不是?大姐的话可是在理,老爷你也说得在理,这生儿养女,都累,但累得划算呀,儿女都是爹娘心头的肉,生下来都是福。四妹是直肠子,说话不会拐弯,大姐是清楚的,你大人大量,往开处想。尽管如此,后来过节,女儿们还是要提着大包小包礼品回来的,跟她们的娘照旧是见面时大哭,离去时哭得更凶。当然,这些情形多半出现在中秋春节时期,绝大部分时间里,宋家人还是将她们忘记了,不仅仅外来人,即便送家人自己,都经常性觉得宋家从来都只生男丁。
阿芝在中秋这天早上给三爷请安之后,便顺便问了句几个姨妈今天是不是要回娘家来,三爷眼睛拉得很低,喉咙里咕哝了几句,阿芝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她婆婆,即大太太在一边说,爷爷要吐痰了。话音未落,三爷下巴猛地超前一伸,脖子瞬间拉得很长,青筋暴突,被人在下巴处套了绳子猛拉似的。在他脑壳看起来即将脱离身子的时候,只见他嘴巴突然裂开一条缝,舌头从嘴巴后面猛地超前一顶,一口痰便从舌尖上飞出,不偏不倚地射在阿芝脸上。大太太还没回过神来,三爷的第二口痰又从嘴里子弹一般射出去,再次击中了阿芝的脸。几个老女人闻讯而来,见到这情景,都以为阿芝会受到惊吓,被臭痰臭晕,大哭大叫着跑出去的,没料阿芝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不惊不乍,不恼不怒,用手绢将脸上的口痰轻轻擦拭干净,跟几个老女人问过安,就退了出去。在退身之前,她看到了三爷得意洋洋地张开嘴时露出的獠牙,心里道,是狼牙。几个老女人问清楚了原委,也就不说话了,三爷也不想多说话,便要她们出去。她们刚走到门口,又被三爷喊住了,说今天是中秋,大事小事你们都得盯紧点,入夜赏月前再来叫他。几个老女人对过节都感到有心无力,本不想再跟着众人凑热闹的,但老东西发了话,便互相看了看,道,那就再过一次吧。说罢,她们的三寸金莲不快不慢地挪动,到了门外,叫来丫鬟,令其将大老爷等人叫来,将过节的大小事宜安排了下去。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未完待续。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大老爷骑着一匹驴从距离三角城十里许的盐场回到宋家的时候,二老爷还没从阿芝的美貌中挣扎来。大老爷瞥了瞥自家这个从小就跟自己对不上眉眼儿的兄弟,再看看旁边一群捂住嘴巴极力抑制住不笑出声的丫鬟,一些站在院墙边指指点点的长工和家丁,便回头仔细地瞅着二老爷,一时搞不明白他愣怔在阿芝门外到底在干啥,便跟他打了个招呼,将皮鞭在空中用力一挥,皮鞭便发出清脆的声响。二老爷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唐突了。他的唐突其实是从走过宋家大门那一刻就开始的,在大院转悠那阵儿他就隐约感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当他走到戏楼下面时,那种意识不到却始终萦绕在脑壳和心里的感觉便达到了高峰。那时,阿芝正从戏楼一侧的木梯上下来,他先是听到木梯被踩时发出的咚咚咚的声响,偶尔时嘎吱嘎吱的怪叫,这些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但不熟悉的时走下来的女人。阿芝见是他,便站住了,不冷不热地叫了一声“二爹”,就朝宋家大院第三进的大门走去。带着武馆里的混小子们在三角城黑白两道滚打摸爬多年的二老爷自然有一身的眼力、痞子气和胆气,当即便被阿芝的美貌和气质所吸引,不管旁人诧异的眼光,直溜溜地跟了进去。其实这并非二老爷是第一次见到阿芝,只是之前几次回宋家大院时,阿芝正为死鬼宋大元守孝,浑身上下素帕素衣素裤,又不常在众人跟前走动,而二老爷一年中也难得回来,即便回来,也是行色匆匆,急着办事,事后屁股一拍又马不停蹄地离开,阿芝的相貌身段,自然就没加注意。这天离开武馆时,他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将旁边一个过路的女人吓得浑身打战,一条母狗在惊吓中极速转弯时摔进路边水沟中,送他出来的一个年轻人便笑着说,二老爷今天你要交桃花运。他说,要是你真说准了,回来给你发赏钱,还有一颗大烟丸。果然,一回到宋家来就瞅见了一个一直待在离自己眼皮不远的地方的美人,他大惊失色,既懊恼,又亢奋,还得意洋洋地寻思,宋家就是宋家,藏龙卧虎不算啥,金屋藏娇才是真宋家。
“大哥放着好马不骑,偏偏骑驴,你就不怕那蠢笨的畜生把你拉到那河里去?”二老爷干咳了几声,装出啥事都没有的样子,对大老爷道。其实他根本就没看到大老爷骑的是马还是驴,但凭直觉,他这个讨厌自己比自己讨厌他还厉害的大哥这次是骑着驴回来的,两三年来,大老爷喜欢驴的习性三角城人几乎人人知晓,二老爷听说后,笑着说,老大一肚子驴性,不骑驴,对不起自己。二太太道,你这没大没小的话,到我这里就没了,他毕竟是大哥,即使以前你们有过节,但话却得好好说,烂牙腔的不应该是你。二老爷说,娘,我说着玩的,你就当没听见。二太太说,我长了耳朵,哪能听不见?二老爷说,那我不说了……大老爷虽说经管宋家盐场,但大多事后是四五天回来一次,遇上买卖清淡时,在太阳抖索着还没落山,其光芒在那河上铺了一层金粉玉屑,一些远出的驳船突突突地喷着一股股黢黑的浓烟,慢腾腾地出现在那河,停靠在码头时,他就已经到家了。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大老爷狐疑的眼光在阿芝的门上扫了几下,又将皮鞭在靴子上狠狠地拍打了几下,道:“当大哥的穷,买不起像赤兔那样的好马,只好骑驴走路,而且还要看各路商客的信函,如今买卖不好做呀。还是老二你本事大,拉了那么多人马,比得过赤兔马的良马听说都有三四十匹,不简单,连官府都得把眼珠安在鼻子上,瞧你出气!”
二老爷清楚大老爷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走着瞧”吗?那好,就走着瞧吧,嘴上却道:“三角城的人可以没有马骑,没有驴坐,即使没有汽车坐,也没关系,但却不能没有盐巴吃。大哥的盐场,可是连官府都不敢得罪的地方,从小你拿的都是我们宋家的大头,我这个当兄弟的,就只能捡你的剩饭吃,本事还是你大,你大呀。听说要不了多久,汽车也要开间三角城了,你肯定是第一个开汽车坐汽车的人,那还不是你治盐场有方,大洋跟着汽车轮子滚滚而来”说完,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房子走去。
大老爷又挥舞了几下皮鞭,啪啪啪的声音将几个小娃娃吸引了过来。大老爷却对几个家丁说:“你们二老爷最近肯定又遇到踢馆的啦,估计把那些自不量力的东西给几巴掌拍死了,得意着呢,说话砸得死人。”
听到外面的说话声,阿芝先是在门后听了一阵子,极力想搞清楚两个已经过了中年的男人话里的意思。当她从门缝里看到二老爷满脸黑气地走开后,便开了门,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爹”。大老爷鼻孔里哼唧一声,算是做了回应,便迅速回到自家屋子里去了。阿芝立马便明白了他们的话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时,一轮金黄色的圆月从东边尖耸的山头上露出了半边脸,三角城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股凉意从那河上飘来,从北边的山岭中飘来,从满月中飘来。好事者拿着弹弓对着月亮射,结果射在别人家楼上的窗户上,玻璃碎了或窗纸被砸出一个大洞,主人立即从冲出来,抓住那男子就一番劈打。家中有鞭炮的,便拿出来在巷子里街道口放,稀稀拉拉的,跟过年时的阵势比,弱很多。拉胡琴的则坐在自家院子里,一杯炒青,一本乐谱,一条趴在他脚边的老狗,一同进入了它技艺并不高超的乐声之中。一个妇人锐声呼叫娃娃回家吃晚饭,于是一个娃娃飞叉叉地从另一条巷子里跑出来,抓住那妇人的声音,冲进自家那巷道。炒瓜子、花生、南瓜籽、西瓜籽的香味在月亮升起时弥漫在大街小巷,红糖拌芝麻做的汤圆,也不只是在春节才做来吃了,时下煮在锅里,在沸水中翻腾着,芝麻的香味让路过者都要偷偷吞一口口水。最后拿出来的是月饼,跟瓜子花生桂圆等好物摆放在一起。于是,读书人便长声吆吆地朗读起了苏东坡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有独自坐在码头水上旅馆和三角城中客栈中的外乡人,默默地流着泪,或静静地想家乡,想心事,一方歇歇的月光落在地板上,竟然也被当成了月饼,起床小解或外出时,都小心翼翼地绕过,生怕将其踩烂了……
三老爷回到宋家的时候,天刚黑。他看到拴在马厩里的那头浑身黑毛,长着两只鸡蛋般大小的眼睛的驴,便明白老大已经回来了。他将自己的马交给随从,看到自己婆娘正在戏楼下站着,笑吟吟地朝她喊叫,便在肚子里说,这看起来秀外慧中的婆娘是想自己裤裆里那根棍子了。他走过去,挥了挥皮鞭,对女人说:“大哥这辈子就一个字:装!现在装得过分了,成了驴,骑着自己回来了。”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问好,远握!!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女人慌忙压低声音,眼珠骨碌碌地朝周围扫视一遍,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才道:“今天是过节,什么话都要想好了再说,少说为好,不说更好,历来哑巴都不招人嫌,不惹人恨,还活得长。大哥自有自己的活法,他装,就让他装去,我们自己的事情都顾不过来,还顾得了他?再说啦,他是老大,你这个做兄弟的,该让的,就要让,该恭敬的时候,就得恭恭敬敬,那是你做兄弟的本分。”
三老爷笑道:“你嫁给我,算是吃亏了。要是嫁给老大,那可是多威风,连爹都得礼让三分,我们几个做兄弟的,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女人脸色挂不住了,掐了男人一下,道:“又说这种打脑壳的话了,让人听见招笑,还说我这个做婆娘的没管好你。嫁给你是我的命 ,我得认,你也得认。”
三老爷道:“我何止是认!想当初你这双脚,差点就赶上娘她们四个的三寸金莲了,是你自己把你脚上的臭布给扯下来的,你才有现在走路的样子。都说男人脚大江山稳,你一个女人脚大,就是钱财不外露,家和万事兴,我看在理。我茶馆里里的伙计都说你是从省城来得,大家闺秀呢。”
女人道:“你招的那些伙计,到还是守规矩,不乱来,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三老爷道:“即使他们有那胆,我也给他们割了,省得一双双贼眼,天天往你身上瞅,浑身臭烘烘的就算了,眼睛里那光,也臭烘烘的,还发绿。”
女人道:“叫你说话小点声,你怎么又大声起来了?”
三老爷道:“一回来我嗓子就痒,又吐不出痰来,不说话咋行?”
说话间,下来人报,四老爷回来了。只见四老爷的轿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宋家大院,两个轿夫一吆喝,众人便闪道一边去了,饺子从他们肩上滑下,被放到了地上。被美食养得白白胖胖,悬挂在粗腰上的碾盘一般的屁股始终欲坠未坠,手中经常拿着一小袋干炒货、嘴巴里始终不停地咯咯响的四老爷神气活现地从轿子里下来,先是将大院中的人扫视了一番,挺了挺滚圆的肚子,才跟人打招呼。小时候的四老爷是个瘦子,因肩宽腰长腿粗屁股大,一直是三角城人口中的谈资,加之贪恋口福,生性懒惰,便印证了三角城的那句民谣:“腰杆长,肋巴稀,长大了是个懒东西。”但在娶妻生子之后,尤其是在三角城开了几家买卖兴隆的饭庄之后,一段时间不打照面或外出办事回来的三角城人,都极为惊讶地发现以前宋家四兄弟中那根“竹竿”,竟然变成了一块硕大的面团,从头到脚的肉肥肥软软,即使不脱衣服,三角城人也能看到那只堪比那河中巨大漩涡的肚脐眼,说装半斤烧酒绝对没问题,便不停地感叹,毕竟是大户人家的人,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想胖了,随便几口山珍海味,就胖过去了,要瘦,不喝西北风,只吞口水,就瘦下去了,奇哉怪哉。
“三娃子,听说我们家出美人啦?”四老爷虽说从小被眼前这个秀气的男人贬谪为篾片,胖了后又被叫成团鱼,但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三老爷将带回来的东西交给女人,说你先回去,我跟四眼团鱼说几句。女人一走,三老爷便说:“你是说你内人吧?”
胖子拍打着将衣服撑得要破裂的肥圆的肚皮,走到三老爷跟前:“你说我是什么团鱼?没听清楚。”
三老爷打趣道:“你虽说眼睛好,不戴眼镜,可你那两只眼袋,就跟另外长出的眼睛似的,不叫你四眼团鱼,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摆龙门阵了。”
胖子满脸的油汗,使得他的脸显得更加圆润光滑。他摸了摸折成三叠的下巴肥肉,道:“算了,三娃子,从小你嘴巴就狡,长得又好看,跟婆娘一样,什么都占全了,我们几兄弟多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就不稀罕和你较嘴巴劲了。嗨,说正经的,这几天到处都在传,说我们宋家掉下了个仙女,还说是大元的媳妇。我不信,你听说过是谁吗?难道爹老得花了眼却也淫荡之风不减,又找了几个丫鬟,那美人就是丫鬟了?”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三老爷来了兴致,道:“最近这段时间从县城来试试手气的人很多,我忙得团团转,不晓得家里都出了什么人事,经你这么一说,我耳朵都竖起来了。要是真的来了个仙女,我是你三哥,理应先归我,实在不行,我出钱。”
胖子肚中胀气,便不停地朝前送肚子,就像只有肚脐眼才能放气似的。尽管胖,但他动作还是很灵活,几步就走到三老爷身边,用手背在三老爷肚子上拍了几拍:“我三哥?谁是我三哥?说得这么好听,谁一听心都会软。哈哈,不就是宋家三娃子吗?你瞧你干瘪瘪的肚皮,我拍了半天,都只拍道空气,谁把你肠肠肚肚地给掏了,喂野狼啦?婆娘们叫你一声三老爷,是她们嘴巴甜,毒是下在糖里的,才能杀人。也只有宋家的婆娘们看你顺眼,到了外面,谁稀奇你?在摸摸你这张花儿一样的脸蛋,哎呀,可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现在老了,不管用了,是一张老树皮了,你得认这个命。要是咱家真出了这么一个美人,说句不招你喜欢的话,你我只有等着,干着急吧。上头还有大哥二哥,但我敢打包票,他们也享受不到。你好生瞧瞧爹那鬼样子,要是阴人那老杂种不宣布他把我们的爹招到阴间去了,所有美人就只有他的份儿,出一个他霸占一个,出两个他抢一双。其实他也不是抢,他就抽几口烟,美人们就给吸过去了。看样子他不仅要成为天下第二个彭祖,还要做皇帝,什么美女都是他碗里的菜,荤菜。”
三老爷用指头在四老爷的肥肉上弹了几下,道:“那你只有吃素菜了,这对你身体有好处。我说你这胖人,感觉得到自己一直在下沉么?”
胖子不以为然地抖擞了几下身子,见身上的肥肉跟绫罗绸缎一般滑溜溜地抖出了波纹,便越发得意,道:“胖,是大富大贵的标志,三娃子你就没这福气。唉,我怎么出汗了?瞧瞧,活该我们兄弟几个大半辈子都没好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到了这把年纪,说几句话都累,还得想清楚了再说。今天这几句话累人,损身子,我要吃十天的鸡蛋,一只肥山羊,一箩筐江团,一百斤白米干饭,两斤人参,才能补回来。”
三老爷见几个丫鬟躲在一边指指点点,又见三爷屋子中的油灯亮了,他娘和几个老女人慢慢朝宋家正门外的敞坝走去,便说:“还是先过节吧,我们在这里叽叽咕咕,爹看见了,少不了又要骂人。我先走了,你忙你的去,你婆娘比我婆娘还耐不住。”
四老爷揶揄道:“三娃子就是三娃子,嘴巴从不晓得检点,有朝一日我在三嫂跟前奏你一本,看你下半辈子怎么过。”
好像是有意照顾宋家一大帮老态龙钟的人身子和精神似的,一到子夜正点时分,饱饱满满的月亮一闪一滑,就钻进一团巨大的黑云之中,不再出来,业已尽兴,或者业已筋疲力竭,两眼皮即使有新生的眼屎撑着隔着,也要黏合在一起的宋家人,趁机赶忙回房休息。
不料三爷怒喝一声:“岂有此理,我还没发话呢,就走啦?!”已经走过正门,进入大院的大老爷二老爷等,被自家婆娘死死拽住,气呼呼地悄悄骂老了几句,却又不得不装出毕恭毕敬的样子,重新回到敞坝中。
坐在一大堆中秋美食和一群年轻丫鬟正中的是三爷,站在一边殷勤伺候的,是阿芝。眼尖的人隐隐觉察出这情景中的微妙关系来,眼拙的人便在肚子里不停地诅咒三爷,盼着阴人郎中早点将他带走。
大老爷的婆娘轻声对大老爷说:“阿芝倒是适合做丫鬟,伺候爹一辈子。可她是我们的儿媳妇,过了门的,大元才死多久啊!这骚货,狐狸精,挨雷劈的!”
大老爷正要说:“不要乱说,是爹要她跟着的,说她心细,嘴巴甜,比丫鬟懂事,招呼也周到。”却听见三爷的声音从散发着月饼和烧酒香气的夜色中传来:“这个节算过了,就过去啦,都回去,都回去吧!”
宋家人这才陆陆续续回转身去。几个长工收拾着桌椅板凳,一群丫鬟则伺候着三爷和她那几个被三寸金莲搅得走几步路就要摔倒似的老女人,慢慢地进了宋家大门,通过戏楼,中门和中门后面的堂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未完待续。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中秋节之后,那河上吹来的风,已经没了夏日时的强劲,却仍饱含着泥腥气和野草枯萎时的清香味。寒意开始侵扰三角城,虽说白日暖意尚在,早晚却气温骤降,即便年轻人,也得多加一件衣服在身上。害有肺痨的人仍长咳嗽不止,身子弯成了一张硬功,不咳时迅速弹回去,嗓子一痒,立马又将身子收拢,力气不够的,就蜷曲着,侧躺在床上或地上,胸上作响,犹如一架破旧的风箱。鼻子不通的说话瓮声瓮气,嘴巴也得半张着,让气息畅通。,朵自小就有毛病的人一到秋天耳朵里就嗡嗡作响,让人用缠了棉花的竹签掏,耳屎没了,却仍然响,恨不能一刀割了,有的则将脑壳偏向一边,才能让下面那只耳朵的听力与另一只保持一致,不至于被人嘲笑谩骂都听不清楚。关节炎患者被一阵紧一阵的隐痛折磨得无法入睡,行走艰难,严重的膝关节越来越大,阴人郎中也没有办法,那些人只好每天用烧就搽,不停第按摩,但收效甚微。胃寒脾虚的人只能喝热水吃热饭热菜,稍微生冷的东西就会让他们肚腹叽哩哗啦,一天奔两三回茅坑是常事,因拉稀虚脱,死在茅坑里,或因虚弱而两眼发花,站起时站立不稳,一个后仰倒在茅坑里淹死的,年年都有。眼睛不好使的就长时间在有太阳的白天坐在三角城当阳的地方,闭着眼睛晒太阳,不去想眼睛何时才能好,也不稀罕来去者肆无忌惮的快活,人事见惯,不看为妙。打喷嚏的人多了起来,有的一记刚猛的喷嚏把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冲出去老远,别人笑,自己也乐呵,眼镜也在地上翻身打滚,还得得得地骑在一只螳螂的背上,到处飞,最后落下来,摔得粉碎,那人就一把抓下螳螂,塞进嘴里,咬都没咬,就屯下肚子,,结果屙了半茅坑的蟑螂幼虫。有时一记足以将人吓破胆的喷嚏却让一条体貌俊朗的狗朝那人猛扑过去,要咬那人的鼻子,鼻子咬不住,就咬下巴,下巴闪开了,就咬肚脐眼,到底是畜生,不晓得肚脐眼是凹物,但它还是迅速调整策略,咬裤裆,那男子赶紧护裆蹲下身子,鼻子最终还是被咬了,喷嚏却也治好了。有时一家人吃饭时,某某鼻子一痒,一个井喷式的狂放,将满嘴的饭粒菜屑喷到摆满了菜肴的桌面上,一家人的一顿饭就被他给喷掉了。有脚臭的人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嫌弃,他们穿上了布鞋,有钱人则穿上了皮鞋或靴子,随便哪儿一坐,翘起二郎腿,就是一副逍遥自在相,还指着别人的光脚或穿了鞋却不穿袜子的脚大呼小叫,说没鞋子袜子穿,就臭个明白,那些人也不好惹,回击道,懒婆娘的裹脚布,越长越臭,从娘肚子里带来的臭脚,捂得再紧,还是臭。
只有患了绝症的人一声不响躺屋中黑咕隆咚的床上,不受子女待见,连婆娘都不再愿意继续照顾下去,有了不中听的话,不好吃的饭菜,发臭的衣服裤子没不再勤洗勤换。好在这绝症患者跟三角城人一样,自小就学着长辈的习性,不轻易劳驾他人,也不轻易让别人麻烦自己,不轻易借回钱来让自己大手大脚,更不轻易借钱给别人,最终落得个钱财人情两空,还不能挂在嘴上,说是浅薄的“讨债者”,不轻易说别人短长,如果有人在自己背后飞短流长,也不轻易发作,他们坚信跟长舌妇尖嘴男一般见识,是自己看轻了自己,不轻易爱上一个人,连同那些值得信赖和爱的人,更不轻易接受即便是一条街面上的熟人对自己的好感包括爱情,不轻易将一肚子通到屁眼儿的话和盘托出,更不轻易相信别人在自己跟前的泡沫乱飞,等等。因此,这些看腻了无数个日出日落,走过了无数街道小路水道,见识了无数寒来暑往生老病死的绝症患者,除了偶尔不能忍受从自个身上某些部位散发出的强烈的异味外,他们基本上什么都能承受,不再思量自己消瘦得跟一个小孩一般体重的身子,不再抚摸凹若一个深坑的肚子,不再唠叨后人如何如何不孝,他们就那么心平气和地躺着,不再为家人骂他是在挺尸而愤怒,困了就睡过去,且希望就那么一睡不醒,清醒时就眨巴着眼睛,望着被炊烟、风、沙土和时间熏黑的房顶,慢慢等死。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未完待续。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每到秋天,阴人郎中每日诊治的病人虽说跟往常时节没啥两样,除了少数确实是活不过春节的危重病人之外,其他的无非是头痛脑热、拉稀拉干、咳嗽哮喘等病而已,阴人郎中望闻问切,尽心尽力。但毕竟时值秋天,秋燥秋凉等由时令带来的现象,因身体等原因,每个人的适应和感觉皆有所不同,阴人郎中亦然。同时,在宋家出现了一个守活寡的漂亮女人之后,阴人郎中以一个郎中和随意出入于阴阳两界的阴人的直觉,预言三角城将不会太平,宋家迟早会出事。他那个一年中半年在娘家过,半年跟他过的婆娘在清点完毕这日的诊治费之后,板着脸,耐着性子听他一通叽里咕噜,混沌的脑壳好像也开了窍,便接过话说,你才晓得这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要出事?我刚嫁给你这个废物的时候,就晓得了,只不过我忘了说。不是我糟蹋你,你砍脑壳的这二三十年来只顾给活人看病,连死人也要看,你自己都说了,连脉象都没了,气也断了,可你还撅着屁股看啥?把死人照顾得就差活过来了,却把我这个活人丢到不晓得哪个地方受罪去了,你就是一个挨刀砍脑壳的东西。你说说,三角城为啥不太平?宋家到底会发生什么事?
引人郎中将一只凸肚,肚上刻着瑞兽、花鸟的紫砂壶嘴送进嘴里,吱儿吱儿地喝了几口,舒舒服服地吁了几口气,道,你耳朵比脸大呢,竟然也听我这个废物说话?我问你,我啥时候说过是宋家出事?出啥事?啥时出?说不上来了吧,就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他们宋家在三角城如何豪强,几十年都是头号大户人家,但也比不过整个三角城吧。你们这种神神叨叨的婆娘,嘴巴除了能吃饭吵架外,还有啥能耐?竟然胡说三角城这好地方拉屎不生蛆,这是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吗?你们见过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吗?你要是不嫁给我,哪里有三角城人的福气?你以为我不清楚吗?我老丈人丈母娘当初要你嫁的地方,才是鸟不拉屎,拉屎不生蛆的地方。老子就算是废物,但照样把你压在老子肚皮下面干,哼!
阴人郎中婆娘眼睛一横,叫道,啥我们你们的?我们是谁?好哇,你是不是跟那些婊子勾搭,干上了?你狗日的看起来老实巴交,原来是这种不要脸的货!说,今天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回娘家去。
引人郎中又喝了一口茶,惬意地咂咂嘴,冷笑道,说你是猪脑壳,你却不承认,你回娘家就跟赶集似的,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现在想回去,当然还是随便啦。虽说我绝不承认我是废物,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睁大你眼睛,看看我这种样子,除了你这个大屁股婆娘,谁要?即使我有几个钱,不早被你盯上了?我问你,前天我口袋里的两块大洋,长了翅膀,自己飞了?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你翻我衣裳,我真以为袁大头就是天蓬元帅,一会儿去摸嫦娥大妹子的脸,一会儿扛着九齿钉耙,飞过流沙河,跟那个不男不女的唐僧去西天了。我确实能挣钱,你别瞪眼,我说谎了?但那点钱,连宋家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饭粒残屑都比不上,三角城早些年的风尘女子和后来宋家三老爷的妓院中的野妹子些,伺候官老爷和宋家的人都还来不及,哪顾得上我这号人?
女人被狠呛,满肚子委屈和不服,但男人的话,仔细听去,在理,也舒坦,便叽咕道,这还差不多。说正经的,宋家真的要出事?啥事?你咋就看出来啦?
引人郎中站起来,哼起了一支小调,一边解裤腰带,一边故意将木板拖鞋在地上踏得吧嗒吧嗒响,像一头直立的猫熊一样,摇晃着朝茅房走去。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秋后第一个感到不适的是三爷,四个吃力地挪动着三寸金莲的老女人轮番伺候他,他都不满意,不满意,就越发感到头痛身重,四体乏力。
大太太泛着白眼对三爷说,我只小你四岁,八十六了,还得来伺候你,你就知趣吧。哎呀,把嘴巴闭紧,我闻不得你那臭气。
二太太坐在床边,不停地用手扳着三爷的嘴巴,一个劲地朝嘴里瞅,说,老爷的牙齿不洗都是干净的,都是新长的,用年轻人的牙膏,伤牙齿呢,还有你这两只獠牙,哎呀,就跟老虎的牙齿一样,不对,老虎的牙齿都比不上。三爷嘴巴一张,一口浊气朝她喷去。二太太说,老东西,你以为我怕么?哼,怕你就不是你婆娘,你这个又老又脏的狗东西。说罢,得意地笑了起来,三爷想笑,却没力气,嘴皮蠕动了几下,舌头和獠牙好像互相不买账,吵了起来,声音怪异。二太太说,要说就大声点,咕噜咕噜的,你磨獠牙呀!
三太太和四太太虽说自打进了宋家,不知多少个黑黢黢的夜里被压迫在三爷石板一般的身子下,差点被那根臭烘烘硬梆梆的玩意儿插穿了肠子,但都不说二话,尽心伺候。三爷自然是看在眼里,也认可了她们。另外,两人之间虽说貌合神离,且话语不多,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三爷调教出来的人,保持着宋家人以礼相待、相敬如宾、不咸不淡、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架势,但两人经常一起到三爷跟前问安,有时同时伺候三爷,让三爷忙得首尾不得顾,快活得恨不能再长一根臭烘烘黑乎乎的玩意儿来,也让两个女人见识他的能耐。这番她们看到九十一到就流露出苍老衰颓状的三爷,一说他身子骨虚弱,二说还是他身子骨虚弱,三说,没说的了,便手挽着手,迈着所有长着三寸金莲的老女人那种小碎步,到得三爷跟前,嘘寒问暖,按摩拿捏,三爷那根老棍儿,时常坚挺,她们便装着生气的样子,斥他老不正经,哪天死,也是脱阳死。三爷说,劳驾你们两个仙姑,累成那个样子,看起来比我还老,你们有这份心,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三太太说,老东西,还学会了在嘴巴里放糖,都不化了。药汤就让我来熬吧,这辈子除了丫鬟,还有谁想得起给老爷抓药熬汤,鞍前马后地伺候?四太太一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以为三太太话中有话。三太太确实爱这么说话,总要将她心里不舒服的事情或不让她快活的人,搁在话里头,隐含着说出来,除了不敢埋怨斥责三爷之外,她谁都敢说,包括片刻前还跟自己手挽手,彼此之间就跟亲姐妹似的四太太。四太太白了三太太一眼,用手绢不停地扇着因听了三太太的话而通红燥热的脸,道,三姐好孝心,好德行,好脾气,三爷不说,我们也都是看见了的,犯不着天天鼻涕一样挂在嘴巴上,还吱溜吱溜地吸得欢实。其实,三姐的意思我懂,无非就是说我这个做妹妹的没心没肠,好吃懒做,没有伺候好老爷。老爷,你可得说句公道话,这半辈子,该我做的事情,哪件我含糊过?啥时候偷奸耍滑过?我是那种做了芝麻大的事情,就要吹成南瓜那么大的人吗?三太太身子一扭,一双干瘪瘪的奶子鼓出一点点形状来,朝着闭目养神的三爷,脸却对着四太太,还堆上两三横笑意,道,哎哟喂,瞧四妹你说的什么呀?我哪里是在说你呀,我即使再不长脑壳,也晓得跟四妹你是好姐妹,不是亲姐妹,甚似亲姐妹呀。你想多了,想得太多了,我真没说你。四太太道,那三姐你是说谁呢?三太太说,我能说谁呀?老爷越活越硬朗,牙齿都长新的了,我呢?每天早上起来就犯嘀咕,这是活一天少一天啊,连喝稀饭银耳汤的力气都没有了,哪有心思说别人的?四太太还想说什么,却见三爷眼睛突然睁开,两道寒光噗嗤一声朝两人射来。两个女人嘴巴就紧紧闭上了,互相嘟了几下嘴。三爷将眼睛闭上,两个老女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但不敢说话,就连出气都不敢太急太大太陡,直到阿芝进来,两个人女人才咕哝着说话,一半是说给三爷的,一半是说给阿芝的,说着说着就朝外走,到了门口时,才有胆量说一声,好生伺候,我们改天再来。四只三寸金莲僵硬地跨过门槛,还不忘瘪着嘴巴对床上的老东西说一句,老爷,你安心歇息,明儿我们姐妹俩再来伺候你。三爷喉咙里咕隆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一见是阿芝,三爷的脸色很快便红润起来,片刻前还寒气逼人的两只眼珠,先是变得粗糙,随之便柔和起来,却很快被属于一个地方上土皇帝的粗鲁和蛮横所替代,面目生冷。令人惊讶的事,他裤裆里那根丑陋玩意儿却坚硬起来,让他的老气突然间淡了许多。
阿芝突然想起不久前三角城流行的四只鸡蛋砸坏婚床的段子,便想逗一逗老东西:“爷爷,早饭吃鸡蛋了?”
三爷像被木匠用杨木雕刻的右手从身子一侧缓慢伸了出去,阿芝装着很随便的样子,将靠坐在床沿上的半边屁股挪开。三爷嘴巴像被人用力一掰才勉强张开似的,随之两只尖利的獠牙就露了出来,白里透黄。阿芝见状,心里禁不住被什么东西给勾扯了一下似的。三爷的话从獠牙中间压了出来:“你该来伺候我!”
阿芝道:“四颗?”
三爷道:“我像大元那么大的时候,一口吞下十颗鸡蛋,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那四个奶奶都说我前世是鸡。”
阿芝适时地笑了笑,笑得恰到好处,笑意便像轻敷的胭脂一般,飘散出淡淡的香味,而胭脂本身却满含着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意义。三爷一时被这笑意给迷糊了,忘记了自己跟眼前这个女子的辈分差别。这一点,作为宋家当家人,三爷跟一个家丁和长工没什么不同,他也是在阿芝在宋大元七七之后后,脱下那一身素衣之后,才发现阿芝是个美人。他既兴奋,又生气,更是不甘,他多次回想现在跟自己一样眼看就要活到百岁的几个婆娘年轻时的样子,委实不敢拿来与阿芝比,还当面对她们说,女人老了,还不如男人。四个老女人多半也着恼,即使心里不快,也得回去后咕哝几句。三爷不清楚宋家的其他男人会如何看阿芝,有时会琢磨这样一个美人在宋家走来走去,包括她公行房事了,那四个老女人的干丝瓜一半的身子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即使是一些可人的丫鬟供他享用,他也是草草了事,他终究还是被宋家的大小事宜所纠缠,尤其是在二娃的武馆逐渐被官府所不能容忍的情形下,他更不可能将精力放到床上。三娃的赌场其实是跟那河边上那几条街的妓院是有关联的,但碍于身份,他自然也不能涉足,最大将三娃喊来训斥一番。当官府突然安静下去,似乎并未洞察二娃三娃肚子里的一根根下水,但他并不这么认为,更不放心,便差暗中给官府送去了大量银票和茶叶,力保宋家不受到官府侵扰的时候,阿芝出现了。虽然那个没有福气的孙子是她的男人,名分上毫无差池,但在美色面前,三爷一时间忘乎所以,露出了男人的本性,獠牙也从嘴里刺探出来,朝阿芝扑了过去。阿芝是半推半就,还是根本就不干,或者是有意投入老男人怀抱,不是三爷关心和感兴趣的,他只清楚,在宋家,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都是他的财产,只要他瞧上了,他就得得到,必须享受,至于对方是什么心情,什么脾气,什么姿态,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只有能让他下面那东西翘起来的美妙女子,才能使他青春再回,又一次将勃勃生气肆意展现在越来越逼窄的空间里,也只有这样的快活之事,让他感觉不到时间,或者说,没有年龄的差异。
三爷在这天就处于这样的情形之中。当那两只尖利的牙齿在亢奋中狠狠扎进阿芝圆润丰满的乳房时,他甚至都没听到女子的惨叫,看到她惊恐万状的眼睛,感觉不到她剧烈挣扎如一只被剥了皮却还在扭动的浣熊一般的身子,他只看到了美丽女子的各个部位,嗅到了一具年轻肉体天然的又带着一丝丝甜味的气息,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有通过獠牙狠狠的一咬,才能满足他。
楼主:罗锡文  时间:2021-03-17 03:53:43
【上面一楼,即497楼的内容重发。】




一见是阿芝,三爷的脸色很快便红润起来,片刻前还寒气逼人的两只眼珠,先是变得粗糙,随之便柔和起来,却很快被属于一个地方上土皇帝的粗鲁和蛮横所替代,面目生冷。令人惊讶的事,他裤裆里那根丑陋玩意儿却坚硬起来,让他的老气突然间淡了许多。
阿芝突然想起不久前三角城流行的四只鸡蛋砸坏婚床的段子,便想逗一逗老东西:“爷爷,早饭吃鸡蛋了?”
三爷像被木匠用杨木雕刻的右手从身子一侧伸了出去,阿芝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将靠坐在床沿上的半边屁股挪了挪。三爷嘴巴像被人用力一掰才勉强张开似的,随之两只尖利的獠牙就露了出来,白里透黄。阿芝见状,心里禁不住被什么东西给勾扯了一下似的。三爷的话从獠牙中间压了出来:“你该来伺候我!”
阿芝道:“四颗?”
三爷道:“我像大元那么大的时候,一口吞下十颗鸡蛋,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那四个奶奶都说我前世是鸡。”
阿芝适时地笑了笑,笑得恰到好处,笑意便像轻敷的胭脂一般,飘散出淡淡的香味,而胭脂本身却满含着一个女人对男人的意义。三爷一时被这笑意给迷糊了,忘记了自己跟眼前这个女子的辈分差别。这一点,作为宋家当家人,三爷跟一个家丁和长工没什么不同,他也是在阿芝在宋大元七七结束,脱下那一身素衣之后,才发现她是个美人。他既兴奋,又生气,更是不甘,他多次回想其跟自己一样眼看就要活到百岁的几个婆娘年轻时的样子,委实不敢拿来与阿芝比,还当面对她们说,女人老了,还不如男人。四个老女人多半也会着恼,顶上几句,道,话不得体,烂牙腔。三爷不清楚宋家的其他男人会如何看阿芝,有时会琢磨这样一个美人在宋家走来走去,包括她公公,不会吞下一条那河一样的口水,不打她的主意?自从年老体衰之后,他几乎就不经常行房事了,那四个老女人的干丝瓜一半的身子早已经不能满足他的欲望,即使是一些可人的丫鬟供他享用,他也是草草了事,他终究还是被宋家的大小事宜所纠缠,尤其是在二娃的武馆逐渐被官府所不能容忍的情形下,他更不可能将精力放到床上。三娃的赌场其实是跟那河边上那几条街的妓院是有关联的,但碍于身份,他自然也不能涉足,最多将三娃喊回来训斥一番。当官府突然安静下去,似乎并未洞察二娃三娃肚子里的一根根下水,但他并不这么认为,更不放心,便差暗中给官府送去了大量银票和茶叶,力保宋家不受到官府侵扰的时候,阿芝出现了。虽然那个没有福气的孙子是她的男人,名分上毫无差池,但在美色面前,三爷一时间忘乎所以,露出了男人的本性,獠牙也从嘴里刺探出来,一个纵身朝阿芝扑了过去。阿芝是半推半就,还是根本就不干,或者是有意投入老男人怀抱,不是三爷关心和感兴趣的,他只清楚,在宋家,任何一样东西,任何一个人,都是他的财产,只要他瞧上了,他就得得到,必须享受,至于对方是什么心情,什么脾气,什么姿态,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只有能让他下面那东西翘起来的美妙女子,才能使他青春再回,又一次将勃勃生气肆意展现在越来越逼窄的空间里,也只有这样的快活之事,让他感觉不到时间,或者说,没有年龄的差异。

楼主:罗锡文

字数:515544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5-16 08:23:27

更新时间:2021-03-17 03:53:43

评论数:1945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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