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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权转载】《清平》 by Fishh (现代架空 HE)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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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见了也不再多话,兜了些桂皮又挑了几味料就跟着吴邪他们两人一起奔杂货摊子的方向去了。

倒是吴邪,走了一会儿后心里又觉得方才那味料应该买上一点回去试试的,想来应该是滋补益气的佳品,尝试下也许会有新发现。但看看时间不早了,要买的东西又多,也就作罢。

这个点集市上卖生禽的摊子已经不多,但吴邪惦记着炖鸡熬汤,好不容易在外沿找到一家,于是挑了一只肥瘦合宜的让店家给收拾利索后装了袋。

待付了钱,吴邪边接过袋子边问胖子:「晚上就先不吃鱼了,先炖鸡,要不要忙完了过来一起吃?」

胖子闻言一乐,刚想说好,却见一旁张起灵抬眼看向自己,忙打了个哈哈道:「这可是你专门备给人家小哥的,我去蹭吃多不合适……那个,估计晚上也得收拾到挺晚,还是算了,改天吧。」

吴邪也就点点头:「那改天,下次我自己备上蘸料去你铺子里,狠狠吃你丫一顿。」胖子答应的豆花管饱可是绝对忘不了,他琢磨着等空了带着小哥去上几趟,吃个够本再说。

「好说,好说。」胖子笑得一头汗,心说祖宗只要你能让你们家这位别再随便用冰冻目光扫射,吃多少都随你。

之后三人又路过了几处摊铺,瞧了几番没再看见什么需要买的,吴邪便领着张起灵拐过了弯,停在了一处摊子边上。胖子四下里扫了一会儿没见着有什么可淘换的,也跟着凑了上来。

「小哥之前不是说要买衣服,可以来这边看看。胖子你还有没有需要买的,今次好像是枕巾买一送一了。」吴邪扫了眼摊子老板正在兜售的成对捆好的打折枕巾,招呼了下另外两人。

胖子扛着鱼竿弯腰瞅了瞅:「哟,巾面上绣的鸳鸯啊,绣得倒是挺不错,就是不太适合你们俩,要是一对鸳就贴切了。」

吴邪这才留意到枕巾上的图案,脸上直烧:「死胖子注意点,大街上呢,嘴上少没遮没拦的。」

胖子仰天长叹:「唉,这年头说实话犯法啊。」转脸见吴邪似乎真有些急了,忙又转道:「我暂时不缺这些,你自己添置吧,家里多了一口人多备点总没错。」

吴邪想想也是,便不再理会胖子,转头对张起灵道:「这家虽然摊子小了点,但东西一直还不错,价格也公道,我和胖子一般都是从这边买。小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一次买齐得了,省得到时再跑一趟。」

张起灵点点头,走到摊前也不挑,面不改色地拎起一打内裤就准备付钱。

吴邪定睛一看,他娘的这花色怎么印的还是小黄鸡,于是忙道:「小哥,你不再挑挑了?这……」想象了下张起灵顶着一张酷到掉冰碴的脸穿着这样内裤的场景,吴邪心头不由鲠了下,这情形似乎怎么想怎么不对。

张起灵低头看看,却道:「挺好。」

吴邪想了半天,没能再憋出来半个字,只得点头。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胖子暗笑不已,心说果然是两只童子鸡,天真这面皮实在太薄了,还得慢慢来啊。

眼见东西已买得差不多,三人也溜跶回了街口,胖子看了看日头便跟二人道了别。三人分成两路,准备各回各家。

回到镇子的这一片上,路上的熟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吴邪不敢再时不时牵着张起灵,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石板路上。

胖子拎着兜篓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眼垂着头默默跟在吴邪身后的张起灵,暗道这俩小年轻目前差不多也就是个拉拉小手的阶段,估计接下来想要有进展是难了,没什么外部助力的话这得耗到什么时候。不由有点后悔方才的劝阻,琢磨着之前是不是本该推波助澜下,让两人如愿也好。

但转念又想到了些别的东西,不由叹了口气。而今乐事他年泪,谁又说得好来日。于是在斜阳下甩了甩空头鱼竿子,往自己铺子折去。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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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在集市上逛得有些久,回到院子时天色已全然暗了。折腾了一天,吴邪也懒得再做饭,两人于是在厨房里找了些面点,又烧了个蛋花汤随意对付了。

之后吴邪也就没再推车出去开摊,晚饭这一茬他算是误工了,不过倒也没什么所谓,反正偶尔一次偷偷闲也挺好。不过之所以无所谓,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好风景」看——

檐角暖色的老式电灯下,张起灵正在将鱼分篓。比起吴邪每每收拾鱼时的手忙脚乱,张师兄干起活来很是利索,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制住鱼身和鱼尾,鱼被一尾一尾地丢分在大小不同的盆子里。

两只篓子很快见底,而张起灵衣角袖口上看起来仍然干干净净,几乎没怎么被鱼尾甩湿。吴邪倚在堂屋的椅子上托着腮看着,心说这家伙果然什么时候也都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跟他的画一个样。

即使是释放情绪,张起灵也总是喜欢用安静的方式表达。吴邪忽然就想起相熟的画馆老板说过的「寄至味于淡泊」、「境生象外」的话。眼前的人虽然什么都不说、情绪也不形于色,却别是一番滋味。

那些没有被道出的东西,大抵都积蕴在了画底,因而那些笔触虽然安寂却能动人。吴邪想,依自己这么个繁琐的性子,大约就是再怎么练也画不出这样简而有味的画吧。

两人到底是各方面相差太多。大概也是还放不开的缘故,吴邪觉得性格方面虽说是互补,但当自己也安静下来时,气氛往往就有点沉了。这时候往往一紧张就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不由叹口气,也不能总是东扯西扯谈些吃吃喝喝的吧。

其实当初壮着胆子把人迎回来,吴邪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件事算是毫无头绪。当时只惦记着胖子那番「管他黄道黑道阳日阴时,只要看对眼了,甭管什么时辰都合宜」的说辞,倒是一鼓作气了,静下来后却有些退缩。

只是寻常那般过日子倒也罢了,可吴邪这个年纪,该懂的也都懂了。人总是这样,过了一个坎,还有另一个坎在前头等着迈。张起灵想来是知道他的顾虑,两人默契地不提。吴邪就想着也好,毕竟还早。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小哥这个什么都隐忍的脾气也是让人心疼。或许对张起灵本人而言这些也并不算得上是隐忍,但他这个样子,自己难免总有些过意不去。

吴小贩正耷拉着脑袋趴在椅子靠背上满肚子心思来来回回,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猫叫。他抬起头,见警长正从屋檐上轻轻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摆了摆半卷的尾巴。吴邪走过去将黑猫揽起来,刚要像平时那样在后背上挠两下,却发现它前爪的小白手套被染成了红色,不由暗暗一惊,忙抱过察看起究竟是哪里受了伤。

黑猫有些躁动,在吴邪怀里不停地扭着身体,吴邪只好向院子里张起灵那边招呼了一声。张起灵也看到警长来到了院子里,开始并没在意,继续分拾着钓来的鱼,听到吴邪喊自己便搁下鱼篓,洗了手走了过来。

吴邪见张起灵已经走到跟前,让出了座位,「小哥,警长好像受伤了。你帮我抱住它,我看一下。」

张起灵点点头,坐下伸手稳稳抱住黑猫。吴邪在警长面前蹲下,抬起它的两只前腿看了看。左前腿的关节处在流血,似乎是被咬伤的。他看着伤口直摇头,起身去房里取了剪子纱布和棉球回来,用剪子将纱布铰开,又倒了一碗煮开的水。

黑猫已经不再挣扎,乖乖地缩着脖子不动,一副讨巧的样子。吴邪看看安静下来的警长,又瞅瞅一旁不声响的张起灵,在它脑袋上抚了下,然后低头开始处理伤口。

用蘸湿的棉球大致清理了下伤口后,吴邪见已经不怎么流血,于是接替张起灵抱过了警长准备包扎。拿起裁成一片片的小块纱布,吴邪想起张起灵今天画了好几页底稿,于是道:「今天的画都还没有整理吧?小哥先去收拾吧,我替警长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张起灵看了下没什么可帮忙的了,于是扫了眼吴邪怀里蜷成一团的黑猫,点点头拿起搁在桌上的画板去了里屋。

吴邪目送张起灵进了屋,垂下头点着黑猫小巧的鼻尖道:「肯定又出去疯了吧,上次已经都吃了苦头,还没记住。」以前也有一次警长跟其他地方游荡来的猫一起混过几天,后来大概是玩闹间不小心受了伤。吴邪记得那时是伤了耳朵,不过只是抓伤并不严重,隔了几天就好了。但这次警长受的伤不算轻,咬痕很明显,而且有些划开。

黑猫乖乖地将前爪搭在吴邪手边,歪过头用耳朵蹭了蹭他的袖口。吴邪一边心疼地用纱布包扎着,一边考虑着要不要在院子里给警长搭个窝。

小家伙天天晚上不知道跑哪儿去胡闹,偶尔受伤回来自己看了还是挺揪心的。吴邪想着反正平时也经常喂,不如直接看在身边算了。毕竟这么久了,都有感情,万一哪天要是见着警长吃了苦头,或是忽然不见了也难免牵挂。

吴邪是个特别念旧的人,胖子总打趣说他不忍不舍太多了,跟个姑娘似的。而他也总是笑下就过了,并不当回事。

那时不觉得,可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感触一下子深了很多。吴邪看看眯着眼卧在自己怀里的警长,不由想到要是哪天小哥也出了什么意外,或是不见了,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虽然现在想不出,但肯定比眼下这份担心要严重许多。

心情复杂地将覆在警长前腿上的纱布系好,吴邪抱着黑猫放到了厨房菜柜旁一只垫了稻草的篮子里。那几个篮子原本是装鸡蛋的,眼下已经用空了俩,吴邪挑了只大的,又添了些不太毛糙的草,将警长暂时放了进去。

喂了警长一点以前剩下的鱼干,他又给它顺了顺毛,关上厨房的门回到了里屋。

卧室里,张起灵正守在小桌边专心辨着画。吴邪回味着方才的心绪,停在门口对着灯下的背影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着步子走过来伸手抱住了他。张起灵被吴邪忽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愣了下,几页画纸从指间漏了到地上。顿了片刻,他丢下手上的那沓纸页回拥起怀里低着头的人。

感受到张起灵的动作,吴邪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望住眼前的地面再没了下文。

张起灵觉察他的走神,低头顺着视线看了过去——展在地上的习作落在了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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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站直身体从张起灵怀里退了出来,怔怔看着地上的习作。

石桥上,少年正从一际的翠色间信步走来,周身阳光流转。细腻的笔触和明净的影调晃然入目,用心的刻画透露出画作者本不可对外人道的心思。

「你说你……」吴邪的声音略微低落,叹息一般。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对方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捕捉了这一切。

画面中熟悉的明朗场景让他的眼睛有些发涩。这家伙…果然什么都自己按捺着,而如果自己没有向前迈一步,那么轻易的一个顺水决定就可能让两人再无交集。

差一点,这个人所能带走的、所能拥有的,就只有一幅画。

惦记多久了呢。吴邪对上张起灵的眸子,想要微笑,眼角却有些湿润。这家伙什么时候都淡淡的,却最是让人心疼。半晌,他才缓下心绪道:「总是这样,不累?」

似乎是在问眼前的人,却又不止是在问他。张起灵看住他,缓缓摇了摇头,刚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被眼前的人抱了个满怀。

所有预想好的言辞一瞬间在唇边消散。吴邪伏进张起灵的怀里,双手紧攥着他的袖口,十指全部陷入了深叠的布料褶皱。

不知该如何去化解这一切,惟有用力拥抱。张起灵种种的过往他无法探究亦无意探究,但从今而起的每一寸路,他希望可以从旁相随。

而这样的念想,他不知张起灵也曾有过。之所以在洞悉后希望携手与共,说到底都是在心疼对方一个人那样过日子。自己行路终归是苦,有知心人相伴,再艰难的旅途也能化苦为甘,得解几分。人生在世能遇见这样的人实是不易,彼此也格外珍惜。

还好。吴邪边想边抬手抚在张起灵的侧脸,自己终归是幸运的。他阖上眼,仰头向将欲俯身的人迎过去。张起灵眸光晃动了一刻,低下头挨近吴邪的唇,同时双手摩挲过他的后背。

又是夜风习习。被催动的呼吸在室内流转起来。然而还未等这一吻落下,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两人有些尴尬地停了下来。张起灵顿了一会,松开怀里的人取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号码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吴邪见他只盯着屏幕并不接起电话,轻咳了下,问道:「小哥,怎么不接?」

张起灵这才按下通话键,高昂的声线立刻从听筒中传了过来。

「哟,哑巴,最近忙什么呢?」电话里的家伙嗓门不小,即使没有开免提,一旁的吴邪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被称呼为哑巴的人为免变成聋子,将话机从耳边拎远了些,答道:「古镇写生。」

对方马上一副原来如此的语气:「我说怎么最近都不见你,原来跟着老头子出门了。这老家伙都没告诉我一声,打他电话也不接,害得我这几天满学院办公室好找。」

「有事?」某人明显没有心思在这个时候进行一番长时间通话。

对面的人闻言顿了下,语调颇有几分调侃:「还是这么言简意赅,一路上肯定钓不到漂亮的小姑娘。我说你啊,不改改你这闷脾气怕是讨不着媳妇儿了,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张起灵不等对方说完直接摁断了电话。

被晾了一会儿正专心「旁听」的吴邪只得在旁边尴尬地笑笑:「小哥…要不咱们收拾下准备睡?」

张起灵刚要点头,短时间内变得聒噪的电话铃声就再度响了起来。面色不豫地接起电话,张师兄开口就问:「还有事?」

「今天怎么这么着急,难道耽误你‘办正事’了?」这句话刚落,对方的尾调立刻又上扬了几分,「莫非真有情况?快跟我说说怎么把人家镇子上的姑娘骗到手的,下回我也去试试。」

听完这番话,一旁的吴邪都不由叹了口气,这家伙的脑补能力怎么能比胖子还强呢。

张起灵懒得再理会他:「没要紧事先挂了。」

「别介,你现在在哪儿呢?」一听张起灵要挂电话,话筒里的人立刻换上了「我有正事」的语气。

张起灵报了地名。眼下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

「那地界在哪……」对方不以不知为耻,虚心求教。

「S省和G省交界。」

「…这山头还挺远。」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在盘算些什么,停了一会儿才道,「你在那里还得住段时间?」

「嗯。」

「成,过两天我去一趟,你负责给我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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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桌前,吴邪站在一旁的灯下看着张起灵蹙着眉挂上了电话,眨着眼睛等他开口。

张起灵撤下手机后看了眼屏幕上的日期时间,顿了片刻,转过身对吴邪道:「今晚…早点休息。」接连两通电话折腾完,两人早已没了方才的心思。关于黑眼镜的事他没再多解释,吴邪应该已经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听完他的话,吴邪点点头道:「嗯,明天还得早起。今天出了一天门,小哥也累了吧,我这就去打热水。」说着提步出了里屋。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底气,一时的劲头过去后就无以为继了,眼下的情形倒也替吴邪缓了一缓。很快他从厨房拎了热水壶来,两人各自洗漱后也就准备睡下了。

换好薄料衫衣在床上躺下后,张起灵贴过身来从背后轻轻拥住他,不一会儿呼吸开始变得绵长。黑暗中吴邪在被子下将手指覆在张起灵的手上,不禁又回想起之前相拥时对方的神情,缩回被窝里抿了抿唇角。


第二天一早,吴邪起床后就开始忙炖鸡的事,又是配方子又是用臼子砸干料,连带着张起灵也跟着忙里忙外地添柴舀水。

吴邪一直是用灶台生火,在大口锅里煮鸡,而不是像许多店家那样图省事用高压锅来炖,炖鸡的方子也都是认真抓取配齐,从不偷工减料。

先搁上葱姜在大锅煮沸后,他将鸡肉和汤汁分装在瓦罐中,加入备好的全副佐料,再次放回火上慢慢熬煮。这样慢工制出来的鸡汤香味浓郁,养分也都融入了汤汁中,十分益气且利于吸收。

出锅后吴邪先给张起灵盛了碗,说早起喝些暖汤对身体好,催着他趁热喝下。张起灵接过喝了几口,又将碗转了面,递了回去。

两人在桌前热气腾腾地喝了一会儿,吴大厨忽然想起来胖子应该也还忙着没顾上吃早点,于是又去前面街上喊了胖子来一起吃。

自诩美食家的王月半同志一听这等好汤品竟然真这么快就做出来了,心说那可是大补的好东西,遂连忙答应,接着拿只小木桶装了满满的豆花就跟着吴邪回了院子。当然,胖爷心里自然也不忘惦记着顺便去把玩把玩那方镇纸,所以格外殷勤。

回到吴邪的院子里,三人在桌前打了个照面。吴邪跟张起灵说了声,去厨房又取了几只碗,给胖子舀了碗鸡汤,然后将豆花配上卤子匀着分了。

半个小时后,喝得浑身热乎精神抖擞的胖子正蹲在院子里帮吴邪刷碗,一阵叩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你谁啊?」胖子边在衣服上擦了把手边走到门口敞开了门,盯着停在外面的人问。

「你是这家主人?」门外,一脸通缉犯相的家伙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胖子有些纳闷,往院子里探头:「天真,有人找你。」

吴邪也略有些奇怪,一般而言来找自己的人胖子都认识,这会儿来的会是什么人。他刚起身要过去,身边的张起灵就站了起来。吴邪抬头看看他的神色,脑筋一转:「小哥,是你朋友来了?」

张起灵点点头,往门口那边走了去。

「哟,哑巴。」门口的人看见从院里过来的张师兄挥了挥手,「这深静巷子可真不好找。」

「怎么今天过来了?」张起灵在门口站定,看着黑眼镜手里的皮箱皱起了眉。这家伙竟然连夜赶过来了,究竟能有什么事。

「我来度假。」戴墨镜的家伙耸耸肩,「每趟去学院都能被那些人烦死,继续呆在家里的话画廊的人又要跟着我这暴脾气受累,不如出来透透气。」

张师兄听罢没什么表情。这人瞎扯的本事一流,没必要听信他的说辞。

从刚才起就杵在门口的胖子在这两人间左左右右看了几番,审时度势后趁着这会儿冷场的工夫开了口:「远来是客,咱先进来再说?」

张起灵闻言从门前让了开,转身回了屋前吴邪的身边。黑眼镜扫了一眼张起灵的背影,咧了咧嘴,拖起箱子跟着进了院子。

暂搁下行李后,几人在四方桌前坐下。张起灵向另外两人简短地介绍了下自己在学院的搭档,接着就又缄口当起了黑眼镜口中的「哑巴」。

吴邪心细,打过招呼后看了看日头,问是不是还没吃早点,要不要先喝点汤。

黑眼镜瞅着他笑得一口白牙:「还没,那麻烦你了。」

吴邪忙摆手,道:「不麻烦的,你是小哥的朋友,在这里随意就好。」

黑眼镜“嘿”了一声,乐道:「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果然民风淳朴啊。」心下想的却是这大概就是哑巴今次拐到的“小媳妇”了,似乎有些出乎意料呢,然而偏也又合情合理。

吴邪不知细里,冲他笑了下,又看了张起灵一眼就起身回厨房温汤去了。

黑眼镜守在暗色的墨镜后将吴邪离桌前的那一眼瞧了个分明,心下又确定了几分。不由暗自笑开,心说枉你哑巴张百般遮掩,到头来还不是被爷一眼看穿。

大概他这得意有些明显,此番心思刚落,张起灵就像有感应似的瞥了一眼过来。黑眼镜见状冲他扬了扬眉,用口型传达了几个字过去。

张起灵看着黑眼镜那句不着调的“小嫂子不错”再次拧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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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吴邪照旧起了个大早。

麻利地洗漱完,吴邪生起炉子开始忙里忙外地备起了早茶。昨晚晚饭前跟黑眼镜说好要管他早饭的,尽管张起灵似乎不太待见那家伙,但也不能怠慢了人家。

往常的早饭吴邪就吃得较为讲究,现下来了客人,更是打点得细致。虽然这客人吴邪自己看着也不太顺眼,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一样也不能缺。毕竟是小哥的朋友,又专程赶了那么远的路来,作为地主,款待一下是起码的。

待底料备得差不多了,吴邪看了看钟点,先支起油锅滚了些香芝麻团,出锅后换上瓦罐煨了鱼片粥,接着又特地煮了平日里常常被省略的烫红茶。

如果不是时间不够,吴邪大概还会再做点儿粉果。粉果的裹皮有些类似虾饺,晶莹剔透的,但比虾饺用料丰富一些,馅里可以放入叉烧、笋肉、虾仁、冬菇等,可蒸可煎,风味与虾饺也不甚相同。

鉴于粉果做起来较麻烦一些,吴邪决定改天闲了时仔细蒸上几屉。这倒不是为了迎客,而是想着小哥大概也还没吃过,该适时弄些与他尝尝。

随想的工夫里,瓦罐里的香味不知不觉溢了出来。吴邪低头瞧了瞧,见已经煮开了便熄了炉火,取出柜子里搁放着的洗净的瓷碗边盛装边隔着窗子喊正在里屋收拾东西的张起灵准备洗手吃饭。

不多时,昨夜才清过的桌上又摆满了温热的碗盏。新炸出锅的团子小点色泽诱人,配了还滚着的鲜粥,只是看看都觉得暖胃。

黑眼镜打着哈欠摸进虚掩的院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满桌香气四溢的景象。他扶了扶因打哈欠而有些下滑的镜梁,看向正端着碗从厨房往外走的吴邪笑了下:「还好,没摸错门。」

吴邪不知怎么接他那话,就道:「来了,快趁热吃。」说着拉过椅子示意他坐下。

张起灵这时也洗过手出了屋来,见黑眼镜已经到了并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只挨着跟他一起在桌边坐了下来。

吴邪向两人分了筷子,然后端起粥碗默默坐在了离黑眼镜较远的桌角。黑眼镜见状一乐,本想说点什么,但看另外两人均吃得闷声不吭,也就作罢,埋头继续跟哑巴抢起了盘子里所剩不多的麻团。

收拾碗的时候吴邪询问了下张起灵一会儿出门的打算,两人默契地无视黑眼镜的问东问西,决定迟些时候去远一些的河滩口看看,那边离山近水也多,是写生的好去处。

黑眼镜看看眼前的形势,知道这次是绝对掺和不进去了,耸耸肩表示接下来只好自己去镇子周围转一转找找乐子了。

待吴邪整理好厨房后,黑眼镜那边已经晃悠着出了门。吴邪站在院子中间看了看头顶的晴天,想了下,迅速替自己跟张起灵洗了几件单衣,分摆在墙角的晾绳上挂好才叫上张起灵带着画板出了门。


沿着小镇的河堤一路走来,风光很是宜人。

微云之下和煦的阳光中,两岸的古朴建筑给人以一种清新之感。中轴线一样的界河将古镇划分开来,精巧有致的坐镇布局从中一览无余。

张起灵第一天来时就已经注意到这些,但那时还没有今日这般的安宁心情。

他侧头看了看身旁提溜着篓筐哼着小调儿的吴邪。有这个人在身边,大概看到什么都会觉得有所不同吧。

两人很快就走出了镇子的范围,脚下的石板路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河泥底子的鹅卵石小道。地势随着山势的逼近渐渐拔高,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到远处对岸荷塘里采莲的小船。

吴邪视力还算不错,顺着耳边时断时续的船歌声望过去,依稀能够看到甲板上戴着斗笠的船家在一片碧色间潇洒地撑船。不由想到眼前情景若是落到小哥的笔下,想来又会是一幅「解闲共荷听棹歌」的宁静画面。

闲下来的时候,两人一同或是于舟中相对摘莲,或是并肩在塘边静静坐着,伴着水中的青莲锦鲤,听桨声棹歌,共朝露夕阳。那时吴邪心底总有所期冀,这样恬静的日子也许就在未来的某天。

而今坐拥,忽地有些不可置信。却并不是不相信对方。而这么为难自己又是何苦。

又多心了。吴邪笑笑。自己总是这样患得患失,不能安之。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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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一盏茶的工夫,沿岸的滩涂渐渐宽阔起来。渐向水域的鹅卵石过渡带旁,泛着浅金色的细软沙滩与波光盈动的河流相融,如同交汇的金色和碧色织带。

吴邪看着近在眼前的沙滩不由拽着张起灵加快了步子,走到河边后轻快地对张起灵道了句「小哥你先画着,我去摸蚌」然后脱了布鞋就往河里跑。小时候他也经常在河边独自玩耍,但从不敢下到较深的水里去。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河水的喜爱,所以即便是在长大后,平日里只要闲下来吴邪也还是喜欢到河岸这里来吹吹夜风蹚蹚水。

张起灵看着那个奔向河水的轻盈背影,在不远处的鹅卵石岸上放下画具,支起板架开始在心中构思。

眼前的人如同夏天的河水,只是看着就已清凉浸润,也因此会想去绘下更多属于他的光影,放在身边。然而画毕竟只是画,有多少也都不够,还是能够陪在身边的好。他边稳匀地调着色边想。

另一边,不知自己已再度成为画中人的吴邪正将细编的篓子挎在肩上,一步一弯腰地沿着河岸挑着个头较大的蚌壳,不知不觉间就顺着地势走向了水量更沛的下游。

不远处的宽阔河面上传来船桨拍打流水的声音,乍听之下甚是热闹。吴邪抬眼看过去,原来是一些外地游客在搞自然漂流。筏子里身着救生衣的人们七手八脚地划着桨,顺着已不再湍急的水流一路而来。

游客们挥棹的姿态花样百出,吴邪不由联想了到仲夏时节的龙舟赛。每年端午前后,镇上就会挑个晴朗日子举办传统的龙舟赛,全镇的人都会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因此每逢那个时节,枕着古河的小镇都可闻擂鼓冲天,粽叶飘香。

想到这里吴邪不免回味起以前婆婆包的蛋黄鲜肉粽和枣泥豆沙粽。婆婆手巧,无论是拌馅还是腌肉都好过自己太多。那滋味太妙,自己包的总也不是从前那个滋味。而且这些年往往也都只自己一个人包粽子,煮了也是自己吃,最多再给胖子送点去,无趣得很。

不知道明年有没有机会跟小哥一起包粽子呢。吴邪看着沉浸在欢笑中的男男女女,溜了一会神,再回头时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张起灵停下画画的地方有段距离了。低头瞅了瞅半满的篓筐和河滩零星散布的小蚌仔,吴邪决定还是先收工,毕竟把小哥一个人扔下着实不太好。

穿过沙滩后踩着鹅卵石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回来,吴邪捧着手里装着河蚌的竹筐给张起灵看:「小哥,今天咱们吃这个吧。笋尖鲜蚌豆腐煲,用自家的料酒做底,怎么样?」

画板前,张起灵停下手中几乎未蘸颜料的笔点了点头。他没吃过河蚌,心下觉得有些新鲜。

「之前就说要给你做蚌肉吃,但家里只有风干的,滋味不够好就一直没拿来炖。」吴邪见张起灵点头便继续道,「今天可算弄着新鲜的了,不过不太多。小哥别介意,晚上咱再补点别的鲜货。」这几年野生食材里连河鲜也越来越少了,再这样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得到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搁下那支因半天没点彩有些发***刷,拿起一只蚌端详了起来。

温煦的阳光下,微微沾了水渍的贝壳上有着精雕般的纹路,层叠的圆转线条透出细致的美感。自然界总是有那么多美好自在的东西,心也往往因此更为贴近。张起灵将河蚌摆在一旁的地上,执起重新蘸了油彩的画笔回到画布前,不一会儿画面上就浮现出那些如刻的线条。

吴邪见着他之前的举动,好奇地过来偷眼。张起灵提着笔也不遮掩,由着他瞧。

画卷上三三两两的河蚌散落在鹅卵石滩间,似与水中波痕相呼应。微微沾染了雾汽的后景中是挽着袖子弯腰捡蚌的人,而吴邪对于方才自己被记录下来这件事全然不知。

一想到小哥之前一直在画自己,他不由不好意思起来。只在不知觉间经历的话其实倒没什么,但如果有能够留下来回头去看的东西,感觉似乎就不一样了。转念回想起两人独处的那些时光中自己的表现,吴小贩就更想捂脸。张起灵面上则仍是一派淡然,不疾不徐涂抹着。

待这一幅绘稿收工后,日头升得更高了些。张师兄拭了拭额角懈下心神,看看坐在岸沿树下叼着绒草坐看天光的吴邪,又望了望不远处的青山,觉得还是别浪费这大好的天光。再者眼下家里还蹲着个不速之客,他也没心思回去听那人唠叨。

两人凑到一堆坐下又歇了会儿后,吴邪听了张起灵要进山的打算,拎起已不算轻便的篓筐点点头:「现在进山还来得及,不过得快点,晌午前得赶回来吃饭呢。」之前没想过要走那么远,他也就没准备餐点,不由心说要是早想这茬就好了,大概现在两个人就可以野餐了。

张起灵低头看着吴邪手上的动作,在心里掂量了下竹筐的重量,伸过手要帮忙拎着,但吴邪没肯让他帮:「这点没什么,平日里的筐子都比这重多了,再说小哥的画板什么的已经够重了。时间不早了,还是快出发吧。」说完就起身沿着河岸上的鹅卵石带往山的方向步去。

张起灵看着他的身影,拎着东西跟了上。

考虑到陆路有些绕远,吴邪打算带着张起灵缘着河水继续向地势较低的山谷走。河的下游有一处较为平缓的地带,河水清浅透澈,吴邪打算带张起灵从那里蹚过河。

虽然这水路相对省时也不算难走,但还是有一点麻烦——由于水里都是过路的镇民往来时随手用河石砌的小墩子,有许多地方结构并不牢固,容易歪斜造成打滑,踩着过河并不是很安全。

迈过碎石再次走到水边,吴邪环视了下,对张起灵道:「这边我也已经好久没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些地方又被人踩松了。小哥注意点脚下,掉到河里的话咱可就得打道回府咯。」

张起灵站在过河的地方大致扫了几眼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形,于是拉住吴邪停了下来。吴邪不明所以,拽着他的手刚要问,却见原本跟在身后的人已经绕到了自己前面。张起灵试了试脚下的石墩,回过身道:「跟着我的脚步走。」说着将画板在背上负好,踩上了河石。

吴邪明白了他的意图,心下一暖,未再阻拦,跟在他身后牵紧了那只渐渐温热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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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的那边河的那边有一片绿竹林。

那里是吴邪跟张起灵接下来的目的地。张起灵在进山的路上听吴邪讲过这一带有竹林,于是提出去看看。竹子大多分布在山阴处,当地人称之为翡翠谷。虽然目前还称不上竹海,但已很是可观,其中多是野生的高大淡竹,远远望去如同绿色的波浪一般。

张起灵跟随吴邪在清隽雅致的竹丛间穿行,身心格外轻松。竹影斑驳,偶有微风,沙沙入耳,低如密语,又添几分怡然。心情渐佳的张师兄于是向身边的人靠拢了过去。

一片明丽的翠色下,吴邪看着挨过来牵起自己手的张起灵,心下也更加朗然,于是兴致勃勃开始解说:「这片竹子基本都是淡竹,发笋发得多。每年到季后都镇上市集全是卖笋子的,有的户家还会装车卖到城里去。我比较喜欢吃这个,如果得闲有时也会来挖些。」

张起灵点点头。他认得这种竹子,是容易生长较为高大的品种。竹竿坚韧,骨气傲然,入画倒是合宜。

又走了一段后,他停到路边,贴近竹丛细细观察。吴邪见他开始凝神便收了声,陪在一旁。

其实最初的时候张起灵是想以竹为主题构思参赛作品的,所以他决定提交国画作品。虽然平时他水粉水彩画得也不少,但总体而言还是国画更合性情。

国画是一种奇妙的所在,即便是最寻常的题材,也可于泼墨间流淌出不一样的意蕴。氤氲的线条静止之前,一切便仍有无限可知。这是国画为许多人所钟爱的原因之一。

墨竹是国画中常见的题材,也是许多画者的所爱,张起灵也不例外。因此他本打算平中见奇,用惯常的素材绘出己心所寄。

但来到这里以后,他改了主意。眼下,自己有更想要绘下的一切。这样想着,心底的暖意再度溢了出来。

不过既然景致上佳,也还是可以画上一画,攒着作为素材留待以后用也好。

张起灵又看了几眼,回到了吴邪身边。他没有立刻铺纸动笔,而是牵过一旁等候的吴邪继续向山里走。

他并不打算现场摹下,而打算酝酿一番。这是因为临画往往失之拘束,会造成线条的生硬。惟有通过细致的观察将竹意拢于心间,随心漫化,落笔时才能将沾染了心中墨意的翩然枝叶纳入毫端。大概那样的画,才堪称胸有成竹。待到跃于纸上,往往更具妙处。

吴邪不明就里,本想探问,但是转念一想小哥必有他自己的道理,于是缄了口乖乖跟着张起灵继续前行。

再往高处走阳光渐渐就能照到山间了,不远处的坡顶有一片樱桃林,是附近居民自家种的,长得很是茂密,只不过这个时节并没有樱桃,有些可惜。

樱桃不仅好吃,结果时还很漂亮。吴邪跟张起灵大致提了下这边果林的情况:「这边山里水土好,樱桃也甜,附近十里八乡就这一块山地上的樱桃最大最甜,而且樱桃都不打药,摘了就能吃,边摘边吃很过瘾的。不过眼下暂时是吃不到了,等再到了季节咱们喊上胖子一起来,他跟林主熟,到时随便摘。」

「好。」张起灵忍不住伸手揉了下他的头发。对方总能留心到那么多好吃好玩的。心下不由笑了下,「慢慢来。」

吴邪闻言却顿了一刻。蓦地意识到,最近自己好像时常在说以后两人要如何如何——似乎总有数不完的东西想要跟他分享,却不知道小哥会不会有那么多时间。

他抬手透过指缝仰头看向还算晴好的天光,得抓紧呢。一辈子本也不长。


不知不觉,时辰已接近晌午。在山间优游的两人也将深林间的山景观赏得差不多了,于是略一商洽,决定打道回府。

返到接近半途时,吴邪拎着篓子正跟张起灵讲诸如栗蘑之类的山间特产讲得起劲,忽然听得丛间传来一声不甚清晰的猫叫。他忙拨开眼前枝节绕到竹丛后去察看,却没见着半个身影。

大概是山上的野猫,所以见了人也就匿走了吧,吴邪想。然而那声猫叫却让他回想起了之前受伤的警长,不由暗道这两天光顾着小哥了,把小家伙受伤的事都给忘了。回去还是得尽快给它搭个窝,要不天天在外面野,自己也不放心。

张起灵这时已从后面跟了过来,见状询问怎么了。吴邪连道没事,大概刚刚听错了。两人正打算继续走,就见小径上来了几个头戴安全帽的人。

吴邪仔细辨认了下,从中认出一个人来。那人是前沿外街上的人,跟吴邪算得上半个街坊。吴邪便跟他打了招呼,顺带问了问是在这里做什么。

那人道自己现在正在这一片当林工,在伐木场里干活,这会儿要去山谷最里面给木材装车。

吴邪有些奇怪,就问:「最里面那些树不是镇上规划种植的用材林吧,怎么也能让伐?」

林工回答说最近镇里挨着公路的旧民居要拆掉一部分拓宽公路,正好他们倒腾木料的这一拨人都住那附近,不多卖些木头哪有钱再买房子娶媳妇儿。反正镇里最近搞建设财政吃紧,也拿不出像样的安置方案,对这件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吴邪闻言回过头去看那山,落入眼中的情景让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前由于角度问题和跟张起灵聊天的缘故,有些细节吴邪并没能全然留意到,眼下回望,却见不仅山沟最里处的植被隐约豁了一块,另一处略远一些的山峰上还正在采石,山体已经被挖得白了一片。凌乱突兀的缺口切断了苍翠的蔓延,破坏了群山的脉络。

吴邪半天没吭声,背起篓筐径自走了。

他知道镇上在搞旅游规划,要拆房子。也知道地方上要抓经济,不断扩大采石场雕刻厂规模,以招徕外省商户。可那些古而有味的檐角,宁静淡远的青山,就一定要成为代价么?

不是不知道,世上总有留不住的东西。而身处其间的人永远无法替旁人和自己判断更进一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可日子总还要继续,人们永远希望向前。何况就算自己用得再少,也还是在耗费着取于自然的一切。所以根本就不可能脱出其中的利害。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苦笑。但这并不能构成一部分人肆无忌惮的理由,没有人可以将这种占有视为理所当然。如果可以,宁肯自己日子拮据一点,也不愿意将那些美好的东西毁去太多。

山路回转处,他抬头看向云翳渐起的天。

风向似乎不对了。

吴邪回过头对身后跟上来的人道:小哥,早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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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真正预料到下一场大雨会在什么时刻降临。

吴邪看着天色本以为能够赶得及回去,结果快回到石桥的时候雨水倾盆而至。碰巧街边还剩个撑着塑料棚子卖竹筒粽子的大叔没有收摊离开,吴邪怕淋湿了张起灵的画,赶忙带着他钻进棚子躲起了雨。

卖粽子的大叔戴着个大框墨镜正坐在板凳上用粽叶扎竹筒灌口,动作不太利索,似乎有眼疾。

吴邪看着眼生,搁下篓子后问了两句。大叔回答说自己以前是在临镇干石刻的,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了,不能干刻工了,被那边的石刻场辞退后就跟着嫁过来的女儿一同迁了过来。老人家应该是很喜欢这活计的,往常除了上工的需要,偶尔还会雕些小玩意儿送给镇上学校里的孩子们,但后来无奈年纪大了实在干不了了,也就再没摸过刀了。

吴邪对那些小物件向来感兴趣,就问师傅以前都雕些什么类型的石刻。对方摸着手边拆竹筒用的雕纹石刀片,捋了捋漫长的回忆,从庙会上的十二生肖小像讲到集市摊铺里的莲纹石臼,又从被印社收藏的青田冻刻章聊到了私奔码头的石锚。

张起灵这时也已检查好了画夹,轻轻坐到吴邪身边并肩仔细听着。听老师傅提到私奔码头的时候,吴邪侧身跟张起灵咬起了耳朵,那是临镇的一处特色景点,相传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私奔的地方,素为人们津津乐道,好多游人都乘了竹筏木舟去围观。

看着对传说故事一脸向往的小老板,张起灵心中柔软了一下。眼前的人总是天真的,愿意去笃信美好。那个时候私奔是一件多么不得已的事,不仅一生都要漂泊于异乡,内心大概也要饱经矛盾观念的折磨。然而这一切的艰辛现在却都被时光淡化了,后世的人们为那些故事披上了美丽的幻想。

但或许吴邪不是不明白,换了是他,只怕心中也是宁肯去选艰难的那条路。

只要认定,就心无旁骛。张起灵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样天真,怎么护才好。

吴邪并不知张起灵所想,只是坐在他身侧,托着下巴继续专注于对方的描述。透过大叔愈发详尽的描述,他似乎能够看到那些活灵活现的物件一一从眼前掠过,心下不由惋惜这么好的匠人,手下的刀却再不能雕了。

被吴邪依偎着的张起灵亦有同感。民间有些东西正在流失,无论是能够触碰艺术内核的心,还是艺术家本身。而这种损失是当代社会中不可回避的,作为艺术生,他有着切身的体会。

吴邪在一片粽叶香气中叹了口气,琢磨片刻,待老人家停下回忆后看了看棚子角落的保温箱,道:师傅,麻烦给我多来几筒粽子吧。遇见这样的事情,但凡能想办法帮衬着点儿他就都会尽量帮衬下。

老石匠闻言乐着应了声,熟门熟路地摸出一打粽子,劈手将新竹做的筒身拆了开,甘甜的气息瞬间溢了出来。他将粽子用竹签穿过,随后麻利地用那枚石质刀片剜出香甜滋润的糯米,均匀地撒上绵白糖和黑芝麻。细密的糖晶和芝麻间,美味似乎不可胜收,吴邪看得直攥张起灵的袖口。

由于吴邪一次性买得比较多,老师傅就用自带的食盒给他收装了起来。吴邪忙推辞,老人家就道不要紧,现在咱都是一个镇上的了,等改天见面了再还就成。

吴邪想了下,点点头,说好,改天一定再来。

又待了一会儿,天色微朗,雨势渐小。吴邪瞅准时机,拎起东西跟大叔告了声别,牵过刚背好画板的张起灵就往棚子外跑。

两人顶着食盒沿着窄窄的巷檐一路小跑回到了家门口。吴邪在自家檐下停下步子扶着膝盖喘了会儿气,仰头瞧了会儿天光,然后挨过去替一旁盯着自己的张起灵拍了拍肩上和后背的雨水。

泛着晶光的水滴簌簌地下落,吴邪无意间一扬手,有几滴雨水溅到了张起灵的眉梢。他抬起手背轻轻拭了下,那光景正好。吴邪看得一乐,刚要开口打趣,结果被他抹了一脸水。

两人在门口你来我往地闹了一会儿,拉着手一起开锁进了院子。

然而出人意料地,门后竟早已有另外两人在此间候着了。

堂屋门口,黑眼镜正蹲在地上逗弄警长。警长眯着眼不理他,只偶尔甩下尾尖,作势驱赶。黑眼镜无奈,抬头冲着刚进门的两人笑了笑,接着又低下头去捉警长的白手套跟它击掌。

另一处角落里,雕木椅子上坐了个粉色的身影,原本正低头捯饬手机,听到声音后抬眼看了过来。

吴邪有些愣神,下意识地从张起灵掌中撤出了手指:「你们……」

「我进来的时候这家伙已经在了。」粉红衬衫不动声色地合上手机屏幕,转头对着一旁的黑眼镜抬了抬下巴。

吴邪却没有随着他的话去看黑眼镜,而是盯着说话那人的侧脸,不太肯定地道:「你是…小花?」

「不错嘛,还能认得我。」被称作“小花”的人笑着望过来,顺带扫了吴邪身边重新牵起他手的张起灵一眼。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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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倒好茶水,坐回自己位置上,打量起眼前各怀心事的几人。

堂屋里,气氛似乎比电视上的八方会谈还令人感到压抑。

解雨臣盯完张起灵又将目光落在黑眼镜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黑眼镜皮笑肉不笑地由着对方看,不时瞥一眼张起灵身边的吴邪。

吴邪凭直觉感到几人间的氛围似乎越来越不对,又往杯子里添了些茶,然而托着底座到底也喝不下,只如坐针毡地挨着张起灵。

天明明都不下雨了,怎么这屋里的空气还这么闷……谁能来告诉他眼前的情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吴邪使劲攥着手里的杯子把手,他都能觉出自己额头上冒的汗了。

他心下正郁结,一把敞亮的嗓音忽然从院前传了过来:「天真,你中午怎么没去开张?隔壁张大爷还问我呢,说他今儿没做饭想买你现成的都没买着。」

「胖子!」忽然听见胖子的声音,吴邪顿时踏实了几分,赶忙搁下茶碗,出门将人迎进了屋。

胖子进屋后也没细看来人,只道又多了个,不由惊喜道:「诶,又来了一个?」说着笑起来,「以后再开桌可不用愁缺人手了。」

「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就惦记着打牌?」解雨臣笑着开了口。

胖子这才认真瞧了瞧眼前的粉衬衫,不由得有些惊讶:「诶,解家小子!是你!你这是回来了?」小花的原名是解雨臣,解家曾是这一带的望族,早些年镇子上没有人不知道解家的名头。上次胖子见到他还是解家举家往城里迁的时候,当时他跟吴邪还去帮忙搬行李装车了。

解雨臣笑了下。

「你小子可有好多年没回来过了。」

「是啊…这几年没再回来,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解雨臣也有些感慨,今年要不是学年计划提早忙完了,估计他也没什么时间回老家来看看。他看了看吴邪:「难得回来一趟,感觉自己都成客了。你可得尽好你这地主之谊。」

吴邪跟着笑:「没问题!难为你还记得我这院子在哪儿,还成,没摸错门。」

解雨臣笑道:「你们家门锁太有特点,想忘都忘不了。」当年他跟吴邪在院门前玩过家家,吴邪牵着自己“过门”时,透过顶在头上当盖头的枕巾缝隙,他总能看到门上那对古朴的门环。

吴邪听他提到门锁,倒没回忆起什么童年往事,倒想起了另一茬:「你们之前怎么进来的?」刚才他就想问,但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就没开口。眼下这么一琢磨,不禁有些耐不住,开口也就问了。

解雨臣瞥一眼黑眼镜,耸了耸肩:「我到院门口时碰巧看到这家伙在撬门,就顺道跟进来了。」真倒不关他什么事,当时他连手都没用掏出兜就直接进了门。

吴邪闻言立刻盯着黑眼镜上下左右地瞧。

一直跟猫玩得不亦乐乎的黑眼镜感受到吴小贩的视线扫射,终于抬起头,取下夹克上装饰用的铁丝,指了指道:「很简单啊。」

「这个我见过……那你们是怎么又把门从外面锁上的?」他不由好奇。

黑眼镜扶了扶墨镜,对着警长咧嘴一乐:「天机不可泄露。」

吴邪无语,又扫了眼他手里的作案工具,心下觉得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有通缉犯的风范了。说老实话,黑眼镜这个人其实还是很有趣的,虽然时常会让自己觉得尴尬,但总的来说,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吴邪不由挑眉,这人看起来似乎老是想诓自己,那么自己偶尔唬他一下也没什么吧?吴邪摸摸下巴,一边琢磨起今晚喂这家伙点什么膈应膈应他好,一边心说自己这也算“近墨者黑”了。不过不要紧,偶尔也要找点乐子的嘛。

坐在一旁又听着几人你来我往相互呛了一会儿,吴邪默默等胖子打完太平拳,然后撂下茶碗拽起人走向了厨房。

虽然晌午才过,但吴邪还是打算预先准备下晚间的伙食,家里一下子多了俩人,估计菜量得多添不少。虽然自己备大锅菜备惯了,但小炒什么的还是极少有机会一次性弄很多,提早些准备着总是没错的。

正在桌边端着茶碗出神的张起灵见他起身,一声不吭也跟了过去。

堂屋的另一角,解雨臣看着张起灵跟在两人身后走向厨房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撑起了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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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堂屋走到厨房门口,吴邪刚想跟胖子说什么,回头却见张起灵不知何时跟在了两人身后。

胖子是个有眼力的,当即道:「你们聊,你们聊,我铺子里还有点事儿,先回去一趟,晚点再来。」说着就奔门口去了。

吴邪只来得及向胖子的背影点了点头,接着转回头看向张起灵:「小哥。」

吴邪不知道他跟过来是有什么事,见他没应声,想了想问道:「中午人多,菜炒得匆忙,是不是没吃好?要不我再给你弄些。」偶尔开开小灶他还是很乐意的,何况对方是小哥。

张起灵摇头:「不用。」犹豫了下,又道:「刚来的人…你打算让他怎么住。」

吴邪大略想了下,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住旅店,家里住不开的嘛。」

张师兄闻言放下心来,点点头。

吴邪刚要问他怎么问这个,就想起来之前自己似乎答应过小花要尽地主之谊的事,不由笑起来:「小哥不用担心,小花估计也就来蹭几顿饭,不会总耗在这儿耽误你画画的。」

张起灵见他已有定论,自然也不多解释,主动走到一旁替他舀水准备洗菜。吴邪见了忙道不用,让他还是先趁着天色早收拾画作,要不等入了夜灯光还是暗些,对眼睛不好。

但张起灵坚持不离开,吴邪也不好再多拦着,于是转身走到水池边洗了个苹果递给他,尔后两人一同在灶前忙活了起来。

准备好晚上出摊要用的菜后,吴邪又顺手做了几个摆盘,算作几人的下午茶。

上桌前吴邪见院子里的衣服有些遮挡视线,才想起来之前都被雨淋透了,于是暂时收了放在盆里,随后拿了竹筷坐在了张起灵身边的椅子上。

茶壶冒着热气,溢出的茶香随风四散。桌上几碟小菜摆得齐整,看起来很是爽口。

解雨臣扫了眼自己手边的水晶糖蒜和老坛香椿,心中淡淡笑了下。

吴邪忙一边向几人分筷子一边嘱咐:「平时在城市里可吃不太着这些,快尝尝。」

「好久没吃到这个味道了。」解雨臣接过筷子道了谢,夹了一叶香椿尝了起来,「果然还是原汁原味的最好。」

吴邪也叨了一筷子,尝了下解释道:「这坛在窖里才放了不到两个月,算准备得仓促的,放久些味道能更好。」

「啊,那用不用再多放个俩月?」黑眼镜瞅了瞅眼前的碟子跟着开口道。

他这一举动看似虚心求教,实则插话找存在感,吴邪看得分明,心说可算寻着机会作弄这家伙了,于是凑过去用一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对他道:「再放那么久就成泔水了。」

黑眼镜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手中筷子似乎也要跟着嘴角一起耷拉下去。

旁边正举箸尝鲜的两人不明所以,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吴邪则在一旁优哉地品着自家的桂花糖藕不吭声。

顿了片刻,待围观人士收回视线重新专注于美食,黑眼镜也收拾了下略微复杂的心绪,重新拎起筷子,默叹连这小家伙都跟着自己和那胖子学坏了,这世道真是没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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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尝完小菜后,几人闲坐庭前又随便聊了一会儿。

喝茶的工夫里,解雨臣跟黑眼镜对话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寻常。吴邪见两人话中带话,犹豫了下:「小哥,你们…都认识?」

张起灵点头,口气却很淡:「在学校里见过。」刚追到手的人忽然多出个风姿绰约的发小,张师兄表示压力也还是有一点的。

「喔…」吴邪点头,心说既都是同学,为什么这仨人之间看起来似乎不太友好呢。

「张小哥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呢。」解雨臣看了他一眼,笑道:「听说女生那边人气旺得很。」

原本托着下巴坐在一旁听得悠然自得的黑眼镜忽然截住话头:「哪有花儿爷名气大,谁不知道花儿爷可是唱得一手好花旦,全校男女老少都为您倾倒。」

黑眼镜最后的腔调有些拿捏,吴邪听完这话立即一身的白毛汗,对之前解雨臣的那句话都没怎么留心。他搞不清楚几人到底为什么不对盘的,心里正想着该怎么接话缓和下气氛,就听得胖子那自带扩音效果的嗓门又在自家院子上空响了起来:「诶我说天真,你们怎么不等胖爷就吃开了?」

胖子进门后见三人在院子里摆开了桌,以不符合自己身形的速度与敏捷从院门口「嗖」地蹿了过来,扒在桌角上扫了一圈就开始嚎:「胖爷最爱的糖汁蒜瓣和桂花糖藕啊,明明平时你都舍不得拿出来的,解家小子一来这就摆开盘了,胖爷这么多年跟你这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咱可不带这么搞差别对待的。」

胖子这话一出,解雨臣和张起灵黑眼镜那边的针锋相对暂且就搁下了,几人都扭过头来围观忽然蹦出来的这头厚脸皮吃货。不得不说胖子专注救场三十年,现在已经修炼到无意间的举动都可以中途救个场了。

「平时你从我这儿顺的还少?」吴邪翻他一眼,起身去添了副筷子茶杯来,又搬了条板凳,回来接着道,「怎么没等你了,谁让你干活那么慢,等你磨蹭完黄花菜都透心凉了。快坐下吃,一会儿跟我去厨房帮搭把手去。」

胖子接过筷子乐了下,兀自坐下埋头开吃,再不管顾桌上的形势。

由于某吃货眼下只顾着专心进食没能继续插科打诨分散三人注意力,八仙桌另一头,刚消停了没几秒钟的黑眼镜又不嫌事儿大地开了口:「说起来,花儿爷这趟回来不打算顺便登个台,回馈下乡亲父老?顺便也让我们也跟着回味回味,再一饱眼福。」

吴邪听着皱起了眉,心说这家伙这口气怎么跟在调戏良家妇女似的,看小花的神情再这样下去怕是该生气了。他刚要开口替解雨臣挡挡,沉默了一阵的正主就自己开了口:「这话可就有意思了,之前我可从没见过您二位来捧过场。」

在校时解雨臣跟这两个人在私人时间里很少接触,虽然都是艺术类,但专业区别较大,本来也没什么机会产生太多交集。要不是两边的老师是多年挚友,他估计跟些家伙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现下这人摆明了是抱着目的睁眼说瞎话,四下里岔话题。

黑眼镜被戳破了也不急,仍然乐呵着:「我都是回去看录像,看得更仔细。」

解雨臣暗道还真能掰,但还是不显山不露水地笑了下:「那真是承蒙错爱了。」

吴邪端着茶杯坐在边上,越听越觉得眼前的气氛不对。这几个人说话语气都怪怪的,可自己又摸不着头脑不知该怎么再插话,吴小贩于是拽了正吃得起劲旁听得乐呵的胖子,起身对另外三人道:「…我跟胖子去厨房收拾下准备出工了,你们先聊,晚饭等我回来做。」说着扯起赖在桌边不情不愿的胖子,扔下仨不对盘的刺头就往屋里走。

转身刚进了厨房门,吴邪立刻抓紧时间发问:「胖子,你有没有觉得他们三个人之间好像更奇怪了?」下午的时候他就想向胖子讨教,但被跟来的张起灵打断了。

胖子本来还想继续抱怨自己没吃饱,听了这话愣了下,接着叹了口气:「唉,也就是你……」吴邪这回看不十分明白是因为他没往那儿去想,估计自己略一点拨他也就有谱了。

吴邪不知胖子叹的什么气,只眨着眼等他发话。

胖子心下盘算了一番,琢磨着怎么跟吴邪解释。论起屋里那仨,张起灵本来就闷蛋一个,那德行也没什么好说的。解雨臣则明显是不乐意自己发小被旁人拐带跑偏了,所以言辞间才夹枪带棒的。至于那黑眼镜是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就不知道了。

胖子心说解家小子那心思虽然能够理解,但现在跟天真多说也无益,遂想了半天才道:「也就你还能分出心去担心旁人这点事儿,甭太在意,估计那俩人也都只个嘴利好说,照了面话不投机半句多,等过几天皮条了自然会好的。」

吴邪听罢琢磨了下,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但又摸不清头绪,只得迟疑着点了点头。

胖子站在灶台前,拍了拍他的肩。虽然他不像解雨臣那样明显想要拆了两人,但暂时最多也只能这样了。就算自己愿意去支持吴邪的选择,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跟张起灵在一起还是难了些,解家那小子是明眼人,所以心疼吴邪的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他还是觉得如果只是这样就直接反对,未免有些因噎废食了。况且他始终相信两人以后的路还是有希望的,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就像他跟云彩一样,只要肯用心,生活就总有机会渐渐好起来。所以多余的话,也并不打算此时向吴邪提。

然而胖子没有说出口的,入夜后,某人自己却去挑明了。

傍晚跟胖子一起收工回来,在经历了一顿安静得出奇的晚饭后,吴邪将几人镜安排到堂屋的座位上吃饭后水果,自己拿了只水盆在院子里冲洗碗盏。

解雨臣就在这时跟了过来。「吴邪,」他站在壁灯的影子里认真看他,「你跟我说实话,你跟张起灵……」

「果然还是瞒不过你。」想想也是,小花心思那么剔透,怎么可能一点也看不出来呢。自己这个发小从来关心自己,又心细如针,吴邪心说只怕两人间的一切都被他看透了。

「你决定了?」解雨臣知道吴邪能明白自己在担心什么。之前考虑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他不能就这么看着。

「嗯。」吴邪轻轻点头。等到意识到不一样的时候,目光已经从那个人身上移不开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大概就是了。」当时心里只剩了一个声音——就是他了。被风晃动的灯光下,吴邪弯了弯眉眼,和多年前一样。「差不多…就是那样。」

解雨臣看着眼前依旧笑得天真的发小,心中百味杂陈。当年自己舍不得,怕影响他的安稳日子,到来竟还是没能避免对方走上这条更为艰难的路。

「你真的……」

「小花,你的好意我都明白。」吴邪看着他,眸光坚定,「无论以后要面对什么,我都不后悔。」

解雨臣安静注视着他,半晌,终于神色松动。也罢,只要这个人仍能开怀,不就够了么。

他隐去微涩的嗓音,笑着走近对吴邪道,如果那家伙欺负你了,别忘记还有我…们,到时肯定替你好好收拾他。吴邪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说你怎么跟胖子一个口气,活像嫁女儿往外泼水似的,俩混球少埋汰我。

尔后两人在夜风里又聊了些年少的趣味往事,直到吴邪有些困顿,便跟小花摆摆手,准备回屋睡去了。

解雨臣走到门庭间,回身看着那人走向堂屋的背影,默道好梦。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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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章必精分的窝…已经放弃吃药了…当年开坑时真的没想过一个萌要卖这么久 TVT ]


堂屋里,黑眼镜正捧着个苹果不知在跟张起灵笑些什么,见吴邪进来,扬着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冲他乐了下。吴邪略一点头,算是致意。

张师兄看看走到桌前的人,一副「没事快点走人」的眼神扫向黑眼镜。黑眼镜无辜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嚼着苹果道:「别急,我这吃完苹果马上就走。」

吴邪看了看正卖力啃苹果的黑眼镜,又看看张起灵:「小哥,晚上咱吃的糯米粽子,不太好消化,你也多吃点水果吧。」

张起灵回过眼,缓下神情:「嗯」。

黑眼镜刚吞下最后一口果子,看着张起灵的脸「嘿」了一声,抬手用袖子蹭蹭下巴,然后道:「得,我吃完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快聊吧,我先回了。」说着把核往果盘里「嗖」地一丢,哼着小调儿出了门。

吴邪在他背后暗道了声不送,然后回了身,听到院门阖上的响声后才对张起灵道:「小哥,今晚还整理画么?」类似的话吴邪已经问得越来越自然,自从两人同居后这样的对话似乎每天都能够在屋子里听到。

张起灵点点头:「先整理,然后起草下今天看到的竹子。」

「今晚就画么?」吴邪有些惊喜,他其实挺想尽快看到张起灵画的墨竹,竹子的韵致独特,总觉得这个人特别适合这个题材,着实惦记了一番。然而略一思量,又道:「今天出门走了这么久,小哥累不累,用不用明天再说。」

张起灵摇头:「已经想好了,打算画墨竹。」作画的感觉时浓时淡,难以握留,再晚些他怕那意境就淡忘了。

吴邪听了不再多话,取出刚刚专程去添置下的画毡子,走到里屋开始往桌子上面铺。张起灵看了看他,拎出墨瓶启了封,镇纸搁在手边。

「总觉得小哥更适合画国画呢。」吴邪坐到床边,看着准备挥毫就墨的人。

张起灵正揽起袖子,闻言顿了片刻:「以后多画些。」说罢提笔点染起来。

从前临摹过一幅墨竹图,原作真正称得上是“天趣淋漓,烟云满幅”。能绘出那样的作品,全仰仗于作者深厚的笔墨功力和对竹的深刻理解。首先是要爱竹,才能略得竹旨之妙。其次是功底,绘者所用的最扎实的笔法,往往是其人的写照。而那幅图的每一痕墨色都让他印象深刻。

张起灵思忖少顷,从竹子所依附的石头起笔,或依法而皴,或破势而出,纹理或凝或散,或绵或断,遂笔意构成石势,尔后以竹枝间于其隙,屹屹然仿若迎风昂扬。竿节枝叶,笔笔相应,虽置余隙,一气呵成。

待笔势息止,张起灵抬手起了镇纸。吴邪见他收工,挨了桌子来看。灵动的竹叶正恰如其分地随风缀在劲挺的竹竿上,宣纸间仿佛可以闻到秀逸竹枝上散发出的浓郁墨香。虽着古法,未失新意。画幅干净有致,布局清朗空灵。

入目的是静谧林海,落笔却是枝叶疏朗。吴邪看得说不出话来,歪着头心想大概这就是匠心所在吧,不知不觉间笔墨已化作竹石散落纸上。

张起灵在吴邪手边收起砚台,起身洗净笔后也坐下来再次审视起自己的画来。老头子总说他画如其人,但他自己却时无头绪。大概由于心里本没放什么东西,落笔过后才更为空落。

今次提笔,仍不时惦着那个携了篓子走在竹荫间的灵秀身影,于是连竹叶迎着风的尖梢都俏皮几分,整幅画也因此生动了起来。

果然,画心还是与身边的人息息相关。张起灵看着身边低头凝神的吴邪,抿了唇线。

吴邪本来还在埋头专注于那幅画,忽然感到背后一暖,被人整个从身后拥了起来。

「…小哥?」被抱住的人一时有些无措。

张起灵闭着眼安静地俯身贴在他肩颈处,一动不动地揽着怀里的人。

吴邪耳朵有些红,僵了一阵没动静,半晌才道:「小哥,你教我画画好不好?」他向来喜欢看些个字画,时常想着若是自己也能画就好了,现下看了张起灵的佳作,更是心动,于是下决心开了口。当然,更重要的是起个话头还可以顺便缓和下自己眼下的紧张。

不等张起灵点头回答,窗外忽然传来「噗嗤」一声。

张师兄随即面色一冷,松开怀中面带不解的吴邪,抬眼扫了下窗台,静下脚步走到门口,从一旁的窗子底下拎出一个人来。

终于反应过来的吴邪站在原地看看被张起灵揪在手里的家伙,又瞅了眼紧闭的院门,心说这家伙果然是通缉犯的吧。

被定性为通缉犯的家伙仍然毫无自觉,咧着嘴对面前的两人道:「我说,这月色这么好,您两位就是这么空度大好春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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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椅间,吴邪捧了一杯凉夜茶,盯着自家窗纸上被戳出来的窟窿。

吴小贩对于自己被深夜听墙根这件事很是郁闷,更郁闷的是这听墙根的太没私德心,竟然随意破坏别人家里的私有财产。一边想着他一边扭头剜了罪魁祸首一眼,心说幸亏天气渐渐凉了蚊子也不多了,否则非治这黑眼镜立马给自己赔上不可,省得再影响了小哥休息。

罪魁祸首刚吃完一只梨,正拿了个香蕉剥皮,忽然觉得鼻子有点儿痒痒,试着打了半天喷嚏也没打出来,于是用袖头蹭了蹭,转身对一旁黑着脸的张起灵道:「这天见冷了啊,我出门时走得急,你这有多余外套没,先借我一件。」他是打算来偷窥两人起居生活的没错,但要是能顺带着再捞点好处那自然也是不介意的。

黑眼镜想得很美,但心情不佳的张起灵已打算无视到底。黑眼镜讨了个没趣,又看看一旁坐着的吴邪,摸摸鼻子没再吭声。这小家伙身子板小了些,他的衣服就是有富余也穿不上,直接免得问了。

三人各自茶水瓜果地盯着电视又沉默了一阵,张起灵开了口:「先回去吧,有事明天说。」每次画起画来时间都过得很快,眼下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了,他跟吴邪也该休息了。

「这么着急赶人啊,别介别介…」黑眼镜闻言一乐,「我就是晚上没事一个人在旅馆里无聊了想再来坐会儿蹭点能消夜的,反正你们俩也不干什么不是。」

吴邪刚喝下去一口茶,差点被他这话呛出来。他娘的有大半夜翻墙来串门的吗,没直接报警那都已经是给面子了。

另一头某人听完黑眼镜的话脸色更差了,不过很明显他跟吴邪的重点不太一致。

一心扑在水果上的黑眼镜虽不觉得自己失言,但也下意识感到眼下形势要不妙,于是扭转话题:「刚才哑巴是在画什么呢,起草参赛作品?」说着他扫了眼里屋,又看了看桌上的画具,心说这两人大半夜的光顾着画画,真是没情趣。

张起灵摇头:「习作而已。」本来确是想过以墨竹为题材参赛的,但之前已改了主意。

黑眼镜想了下,又扭头去看吴邪:「你刚才是说想跟哑巴学画?」

吴邪不知他为什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黑眼镜满门心思逗弄他:「哑巴虽然自己画得不错,但教人的水平可就差了点。不如你跟我学吧,你想学什么,我这儿包教包会。」下午的事儿他可还记得,不过倒不是惦记着报那一箭之仇,而是觉得小家伙挺有意思,想多逗逗图个乐呵。

「跟你学翻墙么?」吴邪翻他一眼,噎他一句。

黑眼镜一乐:「还有撬锁,要学不?咱手艺可是多得很。」

吴邪摆手:「谢了您了,您那都太洋气,我这小门小户的还是不学了。」真要学了指不定哪天就进去了。

「艺多不压身,多学着点没坏处,是不是哑巴?」黑眼镜说着看了眼张起灵愈发不豫的脸色,心下甚是满意,继续笑道:「不过嘛,你要是真只惦记着跟他一人学,倒也不是不成。」

「嗯?」吴邪心说这家伙怎么忽然转口风了。

黑眼镜深谙见好就收之道,「他要是能一直按我的法子手把手教你画画,倒也不一定教不出来。怎么样,你问问他答应不?」真把张起灵弄恼了,自己不仅接下来的乐子寻不着了,恐怕还得吃瘪,这赔本生意他当然不做。

「你没诓我?」吴小贩有些狐疑。这不怪他,是这家伙总给人感觉不太靠谱。

黑眼镜立刻拍胸脯:「当然没,不信你问哑巴,我的业务是很过关的。」

张起灵在一旁点了点头。

吴邪得到肯定答案后随即将其他有的没的该考虑的不该考虑的统统抛之脑后,抬头看向张起灵,希望他能答应配合。张师兄看着吴小贩的迫切眼光,略带无奈地点了点头。

急于求学的吴同学征得了另一当事人的同意后立马扭头盯向黑眼镜,恨不得让他现在就把高招吐出来,现场示范一下。

黑眼镜看着堂间夫唱夫随的两人,咧嘴白牙一亮:「乖,先叫声师傅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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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黑眼镜难得起了个大早,顺带赶了一场多年未曾赶过的早市。早市上各色货物齐备,黑眼镜拎着手里装得满满的袋子表示很是满意,又逛了圈琳琅满目的店铺准备打道回府。

头天晚上在吴邪家的院子里蹭水果吃到深夜,直到某人开始用冰冻视线撵人黑眼镜才晃悠着离开。今晨逛完早市后,好为人师的家伙又早不早地跑去报到了,全然不顾自己已经被两位主人划到了访客黑名单里。

黑眼镜边琢磨着今天怎么调侃两人,边哼着调子拎着兜子迈进院子,忽然发现自己并不是最早来签到的那位。他不由有些诧异,抬头瞧了瞧天边刚升起来的太阳,又看着坐在院子间长凳上的两人,顿了下,笑道:「今儿是刮的什么风,怎么两位都到得这么早?」看这阵仗,莫非是要跟他抢徒弟?想想又觉得不能,起码那胖子就不能是。

坐在左边的是解雨臣,眼下这位正低头摁着手机,没吭声。他平日里吊嗓子习惯早起,这会是来吃早餐的,自认没义务回答任何问题。

长凳的另一头,闻讯赶来的胖子接过了话:「刚才小哥给我打电话说天真感冒了,我来等着帮忙做早饭。」说完瞥了一眼黑眼镜。要不是眼前这俩蹭饭的他也用不着这么早就跑来,直接给天真捎些温热善补的就成了。

胖子话音未落,一侧的解雨臣就阖上手机看了过来。余下两人并未留意到,黑眼镜接着问胖子:「这么回事……那,小家伙呢?」

胖子看了下里屋的门:「天真应该这就出来了。」

黑眼镜点点头,心说今天看来是逗不成这俩人了。不过不急,时间虽然不多了,但总还是有,再等个一天两天也不算迟。

几人正琢磨的工夫里,张起灵跟吴邪从里屋走了出来。

胖子瞧见立刻丢下另外俩人凑了上去:「天真哪儿不舒服?我从老王铺子里给你捎了点风寒药,用不用现在煎上?」上次吴邪生病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他一向不生病,那时却高烧了很久,怎么也不退,把胖子担心得不行,因此这回一听见风吹草动立马就跑来看了。

吴邪站在张起灵身边,摇了摇头:「没事不用,先搁着吧,大概昨儿个在河边拾河蚌时吹风吹得久了点。」他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是感觉头还绷着,有些疼。

胖子闻言放下心,点点头,嘱咐了下要注意休息,接着略一琢磨,转身用拎着药包的熊掌握住张起灵的手:「小哥,要节制。」

此话一出,众人反应各异。

张师兄皱眉不语。黑眼镜偷乐不已。吴小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

解雨臣攥着手机站在旁边看着眼前的几人,终究没说什么。


鉴于吴邪眼下正感着冒,虽然状态还可以,但也不适合操劳做饭了。于是今早几人的伙食由胖子操持,胖大厨大手一挥:看胖爷给哥儿几个来上一道河鲜摊饼,保管比前街沿儿老李家的强。

胖子说干就干,他摸进厨房先拉出菜案,将昨日晚饭剩下的生河蚌切丝用热水抄了下,拌了点儿吴邪特制的料酒,又麻利地调好面糊抹匀了油,随后在一点点煎热的油锅里“兹兹”地摊起了香滑的饼子。

现摊的厚糊煎饼掺了适当的食用油,不仅香气四溢,口感也很是滑软,再配上滋味鲜美的蚌肉和新摘的嫩香葱,一上桌就受到了余下几人无声的好评,就连原本胃口不济的吴邪也跟着多吃了一些。

看着桌边的几人吃得不亦乐乎,胖子心下也很是快意,待吃完了饭几人在庭间休息暂缓,便大大咧咧地要拉着哥儿几个开上一局:「难得人手这么齐,天真你不舒服就屋里歇着去吧,哥儿几个走几圈!」

还未等其余几人开口,张起灵就先摇了摇头,理由很明确:吴邪不舒服,需要静养——而且,他想陪着他。胖子再看另外两人,也都兴趣缺缺——解雨臣的兴趣全在他手机屏幕上,黑眼镜的兴趣则全在并肩而坐的张起灵和吴邪身上。

难觅知音的胖子只得叹了口气,一边收拾起碟子碗筷抱着往厨房的水槽去,一边暗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么没追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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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昨儿个院子里上演的是缺了胖子的群口相声,今日桌前的那就是胖子自逗自捧的单口相声了。

虽然胖子心心念念的牌桌在众人的无视下没能支起来,但这货人来疯的热情还是没能被阻挡住。每日例茶的工夫里胖子端着碗热茶唾沫星子乱喷天南海北地侃着,生怕冷了场子似的。席间的另外几人各怀心事,本也没什么热络的心思,吴邪率先回房休息后更是连撑场面的心思都没有,最后索性晾了胖子一人在那儿。

解雨臣一向知道吴邪虽然看起来好说话,但决定了的事情却是从不轻易改变的。今日饭后他在座位上便只喝着茶,不再跟另外两人针锋相对。反正已没有必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起灵始终没什么开口的心思,盯着里间的房门径自发呆。黑眼镜则独自坐在一旁出神,不知在想着些什么,间或看看手里的袋子,对着空气淫笑半晌。

阖满家子只一个王胖子在滔滔不绝,全然的包打听风范,整座镇子近日来的趣事都快被他数一遍了。

半晌,胖子自顾自说累了,停下来左瞅瞅右瞧瞧:「诶我说,昨儿个一个个都那么能说,今天怎么都这么老实,都被小哥传染了?」语毕见众人还是沉默,他放下手里的茶碗端起茶壶不客气灌了一口,继续环视桌边,希望能找出个志同道合的:「胖爷就是贯口再多也该甩完了,你们好歹也来个救场的不是。」

「真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那么有心思贫。」终于有个接话的了,却不是桌上的人。桌旁几人回过头,只见吴邪正从里屋出了来,不过他却不是来救场的,而是来拆台的:「大家都不想说话,你也跟着安生会儿吧。」

「诶,吵着你休息了?那我小点声儿。」胖子挠头嘀咕着,他是怕这几人再弄得不愉快,才这么卖力——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用。

「没有…」吴邪摇头,「里屋听不清你说话,就是窗纸被开了个洞,蚊子太多,赶不净,蚊香正好又没了,睡也睡不安生,还不如出来透透气。」

一旁喝茶的黑眼镜顿时觉得有起码两道不善的目光钉在了自己身上。

胖子闻言后眼珠子一转:「想赶蚊子?听胖爷给你支个招!保管不用蚊香,假一罚十,杀一儆百。」

「嗯?」吴邪听不出头绪,不由好奇他能有什么高招。要知道胖子这人嘴上没谱,他的话吴邪一向听一半扔一半。

胖子倒是一脸自信:「你吧,先拍死个三两只,摆个不同造型挂在床头上,然后跟其他虎视眈眈的家伙放话,有胆子咬我,先麻利地挑个死法。这样一杀鸡给猴看,保证就没敢再咬你的了。」

这厢胖子的高论刚宣讲完,旁边就传来「噗嗤」一声。吴邪转身,见黑眼镜正搁放茶碗待要擦拭。他叹了口气,回头看着不靠谱的那位道:「谢了您了,您这招太高端,我可不像您懂那么多门外语,用不了这辙,麻利给我换个正经的。」

胖子一撇嘴,刚要再说点什么,一声猫叫就窜进了院子间几人的耳中。吴邪忙看了过去,果然是警长又来小院巡视了,他看着摆动尾巴迈步走近的黑猫不由笑了开,刚俯身到桌脚要将小家伙揽过来抱在怀里,警长却被人拎着尾巴提了去。

吴邪抬头,见拦下警长的是黑眼镜,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你感冒了,这个小家伙就交给我一会儿。」黑眼镜咧着嘴冲他眨眼。

吴邪见被人圈在怀里的警长今次似乎没什么不妥的反应,之前黑眼镜哄它玩的时候又还算尽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胖子瞧了瞧跟警长的绒毛尾巴玩得难舍难分的黑眼镜,偷偷对吴邪道:「这俩莫不是一个属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一身黑,怪不得这么投缘。

「有那工夫瞎琢磨,不如先想想今天拿什么下锅。」吴邪端了茶口气不善道。他头还有点疼,现下心头正燥。

向来以食为天的胖大厨听得他开口,立刻借机抒发了自己的建议:「今儿个想吃鱼,你这还有新鲜鱼没?」

吴邪点头:「有。」

胖子惊喜:「真的?」他可是记得之前钓的那些鲜货差不多都被吃完了,没吃完的应该也都做盒饭卖掉了。

「先拿你这胖头鱼下锅。」吴邪翻他一眼。

「……」胖子语噎,顿了片刻才又道,「得,胖爷不跟病号一般见识!给你买蚊香去了,好好歇着吧。瞧瞧什么叫以德报怨,好好学着点儿。」说完撂下茶碗准备开溜。他娘的天真心情不好时杀伤力可不比从前,再说人家现在有撑腰的了腰板更直了,他王胖子可不吃眼前亏。

吴邪目送着胖子以与身型不符的敏捷身手夺门而出,半晌回过头,端着茶杯的人仍坐在各自茶杯前练哑功,墨镜四处反光的家伙继续调戏着警长。

吴邪见状心下叹了口气,早知道不把胖子挤兑走了,这下可够闷的。虽然他现在头疼不喜欢吵,但这么沉闷换了谁也受不了。

不过他还正想着,打破沉闷的人就出现了。

解雨臣从正忙于逗弄警长无暇他顾的黑眼镜脚边的塑料袋子拎出个细长的物件,冷冷地问:「你买鞭子是打算做什么用?」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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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让你拿鞭子练画画?!」买了蚊香回到小院里继续签到的胖子听完吴邪的转述后那嗓门都快把屋上的瓦给掀翻了——鞭子?那黑眼镜怎么不拿去上吊用?胖子止不住地腹诽,完全不在意拿短鞭上吊其实有点短这个现实问题。

「还有这乱七八糟的都什么跟什么。」不一会儿胖子又发现了点其他情况,指着黑眼镜脚边装得满满的塑料袋子发问。看那袋子里似乎还有蜡烛什么的,他真想直接给那戴墨镜的家伙点根蜡烛送丫走。

「这法子大概……还是挺有用。」吴邪安抚道。反正贼船已经上了,靠不靠谱的就那么回事了,再说还有小哥不是,总归不至于太没边儿。何况刚才大家也都看见了,确实写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

听完吴邪的话,胖子差不多也顺了气,瞅瞅小院地面上还未完全干透的水痕,又看看一旁站得笔挺的张起灵,也没再说什么。

黑眼镜一直靠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说话的两人,也没开口辩解。半晌,见吴邪又抬眼看向他这边,忽然笑了下:「险峰走得多了,再怎么崎岖的路也就如履平地了。喜欢的话就好好练吧。」

吴邪听完他的忽如其来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小哥,你以前……一直这么练吗。」以对方的性格,想来日子再苦都不会对旁人提及的吧。

张起灵看过来:「没什么。」

习惯了总是没什么的。吴邪心里有些涩,低头又停了一会儿,重新抬起头笑着问:「小哥,今儿个换换口味,给你们做西餐吧。」过去了的不提也好,总之以后他会变着花样让眼前的人开心。

一旁的解雨臣闻言终于将落空的视线移了过来,开始重新打量起自己多年不曾时常接触的发小。黑眼镜也有些好奇:「西餐?」没想到这古镇上养育出来的素纸一样的小家伙还会这一手,有点意思。

「西餐。」吴邪肯定道。

站在桌前的胖子更是惊讶:「天真你小子什么时候偷学的?怎么以前都没见你做过。」

吴邪回他:「我看家本事多了,哪能都让你个奸商知道了,指不定哪日同行相欺,我可就吃大亏了。」

「那么缺德的事儿是胖爷能干出来的吗。」胖子一拍他肩膀佯怒道,「咱顶多也就正常参观学习一下,少拿你那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

吴邪听完不由笑道:「您那君子腹可真够有量的,怕是连宰相的肚量都不如您吧,是不是都快赶上天蓬元帅了?」胖子那肚皮阔得都快能撑下俩船了,还天天惦记着从他这儿踅摸吃的,吴邪心说德性,以后非得让云彩治他减肥不可。

胖子倒不觉得这话逆耳:「天蓬元帅怎么了,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再说了,我们家云彩那就是嫦娥再世,胖爷可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

吴邪听胖子又要开始念叨云彩,怕他会像往日里那样刹不住闸,立刻拦道:「得得得,您二位是绝配,成了吗。咱还是先准备着干正事吧。」他撑着头疼起来可不是来听胖子念经的,眼下还有好多活要干。

「那你说打算做西餐,主菜是要做什么?」胖子不情不愿地停下了之前的话题。

「牛排。」吴邪道。这个经典款式虽然看起来比较难以把握,但是对于擅长腌制和掌控火候的人而言就是小菜一碟了。

胖子想了下,问:「你从电视上看了又自己琢磨的?」

「嗯,咱以前不都一直看那节目嘛。」吴邪说的是一套美食烹饪类节目,他跟胖子一起追了好久,他一提胖子就明白。

「嘿,你小子还真爱钻研。」胖子乐道。他自己看的时候光顾着眼馋去了,很多细节都粗枝大叶过了,也没留心。

「还是不如你。」胖子那吃货当的才称得上是尽心尽力,吴邪做了个彼此彼此的手势,「当年您为了弄回个卤煮的配方,可是连自家的宝贝香炉都给置换出去了。」对于这种行为,吴邪只能说可敬可叹,敬的是不懈追求的精神,叹的是丫这买卖其实赔了。

胖子听着这是要旧事重提,隔着桌子搡了他一把:「不跟你小子贫了,你这没鲜牛肉了吧?一会儿我还得再回去一趟,给你捎点嫩的?」做牛排自然是越嫩越好,他寻思片刻,去哪家店心里就有了数。

吴邪想了想家里确实只剩下点牛肉干了,于是道:「成,还是要老牛家的,要肋眼。」牛师傅家的牛肉肉质特别棒,镇子上的人都认他家的货,胖子也熟门熟路。

「得嘞,还有别的要捎带的没?」胖子这采购当得可算是尽心尽职,自带提醒备忘功能。

「我想想…要不再打点鲜酱油来吧。」吴大厨努力琢磨着,「小苏打什么的倒不必了,我之前刚买的,黑胡椒粉和料酒也都有……对了,记得再买几颗洋葱回来,尽量新鲜点儿。」洋葱的话腌牛排和煎牛排时都可以用到。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胖子拍拍胸脯,「那您几位先聊着,我先撤了,天真你记得多喝点水。」说着见吴邪点了头就又奔门口去了。

一旁被晾了半晌的黑眼镜听完两人的对话,看了看怀里正在舔爪子的警长,忽然觉得格外有点饿,于是扫了眼没什么动静的张起灵,对着一旁的吴邪一通吩咐:「你小子先去休息会儿,晚点等那胖子回来了我让哑巴给你打下手。至于画什么的下午再开始练就成,你先好好露一手,这顿就当拜师饭了,可别丢了我这师傅的脸。哦对了,还有记得牛排多腌一会儿,我喜欢嫩的。」说完似笑非笑地又瞥了一眼被自己说得有些愣神的吴邪。

吴邪看看眼前疑似不知师德为何物,且高度近似吃货这种生物的某人,又瞧了瞧一旁道骨仙风一身正气不过目前正散发着寒气的张起灵,心说小哥一定是因为同门之间没得回避,才不得不跟这种人成了朋友...吧。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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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出门后,吴邪喝了会茶,又看着被黑眼镜挟持在怀里的黑猫舔起爪子,不由想起之前见警长受伤时打算让它长住小院的念头,顺便跟张起灵提了下。

张师兄向来是行动派,二话不说率领余下的俩劳动力准备在院子一角按吴邪的吩咐开工。从未有过窝棚搭建相关经验的三人整理了下院子墙角里堆放的可用的建筑材料,又从隔壁的木匠师傅家弄来了些压板木材的边角料,大致商讨了下,着手开始替警长搭猫舍。

黑眼镜负责主体框架的控制,其余两人负责搭板敲钉,吴邪目前还是半个病号,于是负责端茶倒水。

老话都道,三个臭皮匠尚且赛过诸葛亮,三个学艺术的家伙搞起来的东西虽然不像宠物用品店里出售的那么精致专业,但重在实用,而且美观上也着实是有保证的。

由于几人分工明确,配合整体上也还算默契,工程进行得比较迅速顺利。差不多过了二十来分钟,等主体结构大致弄好打扫完木屑后,吴邪站得远远的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黑眼镜用劈细的木条给小屋外观略做了点修饰,解雨臣则往小木屋里添置了个吴邪以前买回来放在堂屋里垫柜子的旧团垫,在午后的阳光中看起来十分舒适,整个小窝显得整洁而惬意。

「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吴邪赞完张起灵和解雨臣后对着总设计师由衷赞叹道。他也不想奉承这黑眼镜,但小屋建得确实挺好看的。

黑眼镜笑得一脸看不出谦虚两个字怎么写:「我在学院时兼修了建筑,平日里除了画画有时还绘图。」

「画画和绘图有什么区别么?」作为外行,吴小贩一派天真地问。

黑眼镜显摆未遂,嘴角抽了抽:「就当没吧……」

解雨臣抱着手臂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对话的两人,乐得看景。一旁的张起灵则又感受了下从猫舍略窄的门脸中隐约透出的哥特式风格,站着没吭声。

吴邪刚要继续问黑眼镜些他跟张起灵在学院里的事,胖子就从门庭间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他拎着大兜小兜杀回来,本想直接跟吴邪汇报今天买了好多新鲜货,结果就看到了院子里多出的摆设,转而讶道:「诶天真,这是唱的哪一出?你们几个怎么搭了个狗窝?」他才出去多大会儿工夫,这几人怎么手这么快。

吴邪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这是给警长搭的。」

胖子其实比吴邪懂养猫,道:「你这是打算以后把警长养家里了?可猫的话直接养在屋里就成了啊,你当警长是狗啊还撂在院子里。」直接在堂屋里找个地方摆个篮子垫上垫子不就成了吗,这费的什么劲是。

「可屋里没地方啊…」吴邪听了胖子的话后有些心虚,不过事实也确实像自己说的那样。卧室连着堂屋肯定是不行了,警长那么粘他,晚上要是不出去的话肯定得挠门,他不休息不要紧可小哥还得休息呢。厨房那就更不成,上次把警长安置在里面一晚上,第二天进去一看鸡飞蛋打的,着实让他收拾了好久。

胖子一边放下手里的袋子,一边道:「你晚上不把它关屋里睡觉的话它还不是得跑出去野,要养得管好啊。」养猫要注意的事项还很多,像家猫的定期防疫、日常清洁、配种问题这些都要注意,但胖子暂时都没提,天真必须先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想好要收养警长了说这些才有意义。

吴邪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会儿听胖子说起来才觉察自己做的多半是无用功,不由有些沮丧。

本来是因为怕警长再乱跑出去受伤什么的才打算替它准备个小窝,让这只到处惹是生非的小家伙能有个地方安稳呆着。但毕竟养就意味着要限制警长的自由了,现下想起来,发现实在有点权衡不好。想想确实也是自己一厢情愿了,一向自由自在的警长肯不肯住进他准备的那小地方都还两说呢。

解雨臣见吴邪神情黯淡下来,从堂屋那边走了过来,道:「没事,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这些重在心意,他这个天天爱替别人操心的发小容易顾虑得太多了。

吴邪看着解雨臣的神情,点了点头。转头又看到另一边正看着自己的张起灵,心下不由缓和了几分。也罢,住不住的,还是随警长自己的心意吧。

庭院间站在几人脚边的警长始终悠哉地晃着尾巴,歪头看着吴小贩从晴到多云后再度多云转晴的神色,又瞧瞧眼前的小屋,当着几人的面慢慢走了过去。

踱步到小屋门前的时候,黑猫大略试探了下,然后乖巧地从门缝钻了进去。吴邪见警长肯接近,不由心下一喜,屏气凝神地等待着警长的验收结果,生怕几人的大作被这只挑剔的小家伙嫌弃。

过了几秒钟,警长从小屋里探出小小的脑袋,冲着吴邪温温地「喵」了一声,随后又转身窝了进去,用毛绒绒的肚皮蹭了蹭身下的垫子,懒洋洋地翻身准备开始午睡。

从那天下午开始,警长大人正式入驻吴家小院。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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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置警长的事情顺利结束后,兢兢业业的吴小贩又开始操持做饭事宜。不顾胖子的劝阻,他坚持下厨包揽了这顿午饭的活计。

其实拜师饭什么的他倒不在意,最主要的是因为这顿饭也算是给解雨臣饯行。解雨臣在小镇暂住了几天,自觉没什么继续留下去的必要,于是准备告辞。吴邪劝说后见挽留不住,想着小花好不容易来一次,没住几天就又要走,说什么也不能怠慢了,便将餐点准备得格外用心。

吴邪在厨房里操持的工夫里,解雨臣则在院子里替他的教学用品把关。

他跟胖子一起把黑眼镜那口袋收整了,里面乱七八糟的用得上用不上的被两人划拉着丢了大半,最后勉强留下了那条鞭子和一串石榴石的佛珠。只有这两个的解释听着还算说得过去,其余那些用途不明的物件,还是及时清理掉得好。

不过黑眼镜最终还是坚持己见把正要被胖子占为己有的几根红蜡烛给拦了下来,他一边从胖子正打算收拾走的手中夺过,一边乐呵呵地向几人解释:「…在不远处运笔时要控制着让火苗不能明显摆动,这不仅手得稳,气息也要稳。只有气息匀稳了,手才能真正稳下来。而且哪天万一停电,还能多个备用的不是。再者那边那个石臼,虽然粗了点……」

黑眼镜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解雨臣挑眉看他,最终还是没拦着,让他把蜡烛留了下来。胖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蜡烛还了回去,同时还不忘腹诽:买什么大红的,那么骚包,难道还打算闹洞房用吗。

其实当黑眼镜说完他余下的攻略后,淡定如张师兄都开始觉得有些不靠谱了。也不怪吴邪总是忌惮他,要不自己认识他多年,肯定也以为这是个江湖骗子。

黑眼镜则一边看着自己所剩不多教学用具,一边暗自替自己的钱包和费力不讨好鸣不平。其实手腕负重那一项,他本来是想买个铐子逗一逗小家伙的,但这小地方既买不到而且也不好解释,于是他就改买了沉甸甸的石榴石佛串子。这东西既美观又实用,持笔的时候戴着,很练稳劲。而且,如果哑巴抓紧时间的话,兴许还能在别处用上。

想到这里,黑眼镜嘿嘿一笑:「哑巴,别让小家伙光指着切菜揉面和馅什么的练手底下的功夫了。那些把式效果太差,得多教他点儿有用的东西,什么都试试。」

张起灵闻言皱眉:「你以前不是这么带新生的。」忽然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在诓他们,这里头有些法子他都没听过,说是对方新琢磨出来的又不像。

「我那是因材施教。你们家小家伙那么伶俐,触类旁通不是更好?教些死板的理论法子一来他听不懂,二来也束缚了他的思维,多不好。」某人理直气壮。

张起灵沉默。这一点黑眼镜说得倒是没错,吴邪的话,确实适合更加灵活的教学方案。

黑眼镜见他不作声,继续乐道:「这两天没事你就带着他用我买的那些家伙什儿练练稳劲儿,再锻炼锻炼定力,像钓个鱼什么的也行。噢还有,还得练准劲儿,我看他那有大口锅,可以往锅里下满水,让他用单根筷子从沸汤里面捞单根的面。再者我看小家伙不是喜欢泡茶嘛,没事儿也可以让他用一两的小杯就着大口壶隔空一米倒茶,记得不许倒歪了或是溅出来,否则不见效果。」

这茬说完,胖子这嘴上一向没谱的都听不过去了:「好家伙,知道的这是在练画画本事,不知道的得以为是皇帝选妃呢。」那么个苛刻的倒茶法要真练成了估计都能成仙了,谁还跟你这儿学画画啊。

「这还没完呢。」黑眼镜嘿嘿一乐,紧接着又噼呖扑通地说了一大串,有根据的没根据的靠谱的不靠谱的统统捋了一遍,让一旁坐着的三人着实听了个头昏脑胀。

如此这些个法子,吴小贩那厢能不能这般触类旁通暂且不知,但杵在一旁听了半天的胖子倒在缓了一会儿后渐渐有些心领神会:「诶…我忽然也有个主意了,我说,咱还可以没事搓搓三秒出牌的快频麻,而且码牌时让他叠罗汉,竖着来不许倒,保准能练稳头儿。」

解雨臣正在揉眉心,闻言横他一眼,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胖子那头还在自顾自地乐着:「三秒出牌,不仅想得要快,手更要快而准。这么一来既锻炼了思维又练了手劲儿,胖爷这招高明吧?」说着扭头看张起灵:「小哥,回头让天真试试,我这法子保管比他那靠谱有用!」

张起灵不置可否,旁边的黑眼镜听罢倒是立马开了口:「孺子可教,不如饭后我们就抓紧时间来两圈。」时间可不多了,作为忠实牌友,他也想在这好山好水的地方多来两圈。

张师兄这次摇头表了态:「吴邪还需要休息。」虽然没什么大碍了,但毕竟感冒还没完全好,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得,今天下午又得无聊了。」黑眼镜的语气有点惋惜,不过他转眼想到一茬,又精神了起来,「诶哑巴,我忽然又想起来个法子,来我告诉你…」说着附耳过去,悄声道:「你去告诉小家伙,没事自己多撸撸,也能有帮助,嘿……」

还没等黑眼镜偷着乐完,他整个人就忽然从椅子上向前扑去。在他脑后,张师兄正默不作声将胖子新买回来的菠萝丢回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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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师兄这一手颇为出人意表,几秒后原本不明就里的胖子重新端稳手中茶杯,心道哟嗬真难得诶,一向八风不动的张小哥今儿这脸色可跟天真家的锅底有一拼了,是不是得抓紧拍张照留个念。

一旁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黑眼镜嘴角直抽,哑巴竟然为了那么点事儿兜头给了他一下,手真黑。黑眼镜坐回椅子上摸了摸后脑,暗道有同性没人性,娶了称心的媳妇忘了搭桥的战友,这过河拆桥的速度也太他妈快了。

张起灵无视他的腹诽,就着庭院里的天光云影继续入定。解雨臣则倚在旁边桌上乐得坐山观虎斗,啜着温茶不作声地瞧好戏。

庭院间的几人正偷乐的偷乐、郁闷的郁闷,这厢厨房灶台前不闻窗外事的吴邪正一边用黑椒和苏打腌着牛排,一边琢磨着方才黑眼镜传授的法门。

吴小贩心说看那袋子里不老少的日用品(咳),黑眼镜其实是想告诉自己日常之中也可以有许多锻炼手法的窍门吧。就像自己平时收拾菜料什么的,其实也是可以借机练习手指的控制力的。比如抽芸豆的筋络时手就不能太轻,也不能太重,要稳定匀速才不会断。

正想着,那边将好戏看了个过瘾的胖子就溜过来查岗了:「天真,弄得怎么样了?」他怕吴邪一个人捯饬不过来,打算来帮个忙。

「差不多了,你又过来干嘛?」吴邪不想让他插手,端了盆子搁在一侧。

胖子见了心下明白,转道:「今儿个胖爷这可都三顾茅庐了,就这待遇诸葛亮都能请出山了,天真小诸葛您可不能偷工,一定得给我整顿好的。」

运筹灶台之间的那位一边用刀背拍打着牛排,一边点头:「放心,你今天弄的这肉不错,看我给你料理料理,整顿靠谱的,包你满意。」

胖子闻言乐呵了下,又看了圈厨房里摆得到处都是的锅碗瓢盆,问:「真不用帮忙?」

「不用不用,麻利支你牌桌去吧。」吴邪摆摆手赶人。

「能支早就支起来了,可你家那两位不配合,我跟那黑眼镜俩人又搓不起来。」提起这茬胖子就恼,天真不在,那张小哥宁愿发呆也不肯参加参加娱乐项目,连解家小子也是各种不伺候,这也忒他娘差别待遇了。

吴邪就笑:「又不是谁都跟你似的那么大牌瘾,别着急了,饭一会儿就好了。吃完回家忙你的去吧,省得在这儿干晾着。」

胖子哼哼了两声算是回答,吴邪见他还赖着不走,直接将人推了出去,关上门开始继续拾掇起没备完的材料。

之前胖子不仅买来了吴邪要的牛肉和洋葱,还带回来了一些西兰花和一大兜水果。水果兜子还放在外面,吴邪打算饭后再说,于是打理好牛肉后先把西兰花和洋葱洗净切了,洋葱可以炝下锅,西兰花则是准备摆盘时配着用,既搭配了营养又调剂了色彩。

家里没有橄榄油,吴邪用花生油代替,找出平底锅薄薄地覆匀了一层,待油热后先把洋葱丢进去翻炒了几下,随后将已拍打得质地软嫩的牛排也入了锅。

小火,勤翻。自家腌制的牛排如果想要保持住鲜嫩的口感,这两样工夫是必须的。吴邪站在灶台前一面用木铲子轻轻翻拨,一面查看着火候,不时用袖子拭下汗。

院子间的几人这时则已在胖子的带领下开始收拾桌子,他之前约莫着吴邪那边应该不会太久了,于是先领着其他几个吃干饭的把桌子清了,等着菜好了直接上桌。

不多时,鲜香四溢的嫩滑牛排就被吴邪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胖子一手一只碟子接过,乐呵地搁在桌上摆好。解雨臣在一旁负责发刀子和筷子,吴邪家里寻常用不到叉子,所以备得不够,几人直接用筷子顶替倒也乐得方便。张起灵和黑眼镜没被派到任务,老实地坐在各自座位上等着吴邪就位后开餐。

主食吴邪配的是手擀鸡蛋面,虽然跟意面还是有些差别,但口感很是劲道,配上黑椒酱汁后整体感觉也还不错。他将热面盛出装碟分好,然后入了席跟其余几人一起提了刀子筷子中西合璧地开吃。胖子边吃边不住夸他长进,吴邪听着也顺心,给他添了份牛排。另外三人各吃各的,但看得出也都相当投入。

饭后跟胖子一起刷完碗碟后,吴邪看了看时间,从灶台上盖着的平底锅里取出了还在温着的一小块牛排,装在了个小盆中端到了院子里,来到了刚给警长搭起来的小窝前。

这会儿警长还在自己惬意的新窝里眯着眼打盹,几人在院子里吃饭的热闹劲儿和香味都没能把它扰醒。吴邪想着现在警长也是小院的一份子了,今后更得照顾着它,再者今天它也算是乔迁新居,庆祝一下也不为过。

他看着眼前迷糊着的小家伙,伸手将它从舒适的小窝里抱了出来,圈在怀里轻轻挠了挠后颈上的皮毛,准备唤醒它喂食。眼下饭点已经过去好一会儿了,警长向来是一天三顿跟着吴邪他们一起走,最好还是别耽搁得太久,准时一点进食会比较好。

黑猫动了动尾巴,在吴邪的抚摸顺毛下渐渐转醒。吴邪见状将它放回了地面,然后将那块大小适中的煎牛肉递给了它,静静等着它开餐。警长撑着前爪蹬着后腿在地上慢慢抻了个懒腰,然后凑到吴邪手边,用小巧的舌头舔了下牛排,抬头冲吴邪轻轻「喵」了一声。

吴邪被它睡眼惺忪又急于解馋的样子逗得一乐,抬手照着黑猫后背上的油亮皮毛又呼噜了两把。

已休息妥当正准备离开的解雨臣站在相处和睦的一人一猫背后看了一会儿,淡淡笑了下,走过来拍了拍吴邪的肩膀:「你倒是一点都没变。」吴邪从小就喜欢跟小猫小狗玩,这边喂完那边喂,连捡回来的受伤小鸟也要照顾,解雨臣总是跟着前前后后地帮忙。

「哪能一点都没变,都这么多年了。」吴邪回过头看他,也笑了起来,「你真当我一点长进都没有啊?」

解雨臣看着他:「哪里都没变。」

「得了,」吴邪用力回拍了下他的肩膀,「回去以后记得按时吃饭,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好好吃,从小要不是我监督你,你这胃病肯定早就落下了。」

「你以后也多顾着点自己,」解雨臣道,「别总是把自己搁在后面。」

「我怎么没顾着自己了?」吴邪笑着,「怎么说我也比你强吧,你这家伙饭都不会做,还好意思来跟我说教。再说了我这开门做生意的,还用你担心?」他拍拍胸脯,「咱可从来不吃亏。」

解雨臣微笑回看他,没再开口。风渐渐起来,抬头看向庭院外的天光,仿佛摸不到边际。解雨臣不由垂了眼。

如果这个人真的能顾好自己,自己大概也不必心疼那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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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是乘下午第一班车走的。吴邪正好拾掇完家里琐事,抱着警长去送了他,回来的路上多少有点心不在焉,转进巷子口时不小心撞倒了路旁隔壁邻居支着的晾衣架子。

吴邪忙将警长放在地上,一边收拾一边却想起上车之前,解雨臣在客运站的候车厅里嘱咐他有空了电话联系,说是他电话随时在手边。只是镇子上目前还没什么大型的商场,吴邪自然也买不到像解雨臣手里那么洋气的东西,于是当时只道有空写信就好,然后向他确认了下地址,留着以后联系用。

解雨臣也就没再说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小花会不会介怀他的话。

收拾起衣服撑子拾掇干净后,吴邪叩门向邻居道了个歉,然后带着警长回到了自家院子。

眼下院子一片清静,庭间只剩了几张凳子,之前一直喋喋不休的胖子跟黑眼镜都已不见了踪影。

吴邪琢磨了下,胖子大概是回自己铺子忙活生意去了,而黑眼镜则应该是继续「体察民情」外出转悠去了。这是他自己的话,吴邪总觉这说法怪怪的。这年头又没有皇亲国戚这种东西了,这家伙哪来的架势。

把院里的凳子搁在角落摆放好后,吴邪安静地走近不远处的屋门,倾身过去时果然见张起灵正一个人在里屋执着笔修画。

吴邪从门缝瞧了一会儿,把揽在怀里后开始左挠右抓的警长往肩上抱了抱,刚准备转身去厨房,黑猫就窝在他怀里懒洋洋地轻轻叫了一声。

正在伏案的人直起身抬眼看了过来,面上是吴邪熟悉的安静神情。吴邪这时已不好再不打招呼就离开,便抱着警长走了过来,对张起灵道:「小哥辛苦了,我去煮茶。」

张起灵摇头,示意不用麻烦。

吴邪一时没话可接,只好凑过来看了看铺展在桌案上的东西,端详了一会儿,道:「这张习作以前从没见过呢,小哥今天下午新画的?」

张起灵搁下手中的笔,看了看他,开口解释:「之前预约给杂志的预览图,还需要修一下。」这份是商稿,画时手感一般,他一直搁置在画夹里,这次出来就带在身上,原本准备没事时修改。

「可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吴邪眨了眨眼。以他的眼光,真的觉得眼前的画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张起灵信手点出几处涂抹得相对潦草的地方:「这里,还有这里……」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改。

吴邪摸了摸怀里的警长,歪了下头:「小哥做事认真,总是精益求精,我就做什么都马马虎虎的。」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神情,认真道:「没有,你很好。」

「才没呢,小哥你就不用安慰我了……」吴邪淡笑了下,矮身将警长放在地面上,「一直都是得过且过…我自己其实也知道。」

警长落到地面后,回身看了看忽然撤了手的人,撒娇地蹭了蹭他的裤腿试探了下,但未能得到任何回应。一向聪敏的黑猫轻巧地晃了晃尾巴,便安静地离开了里屋。

张起灵扫了眼自觉离开的警长,见黑猫出了房门后,便将视线移了回来,落在眼前有些欲言又止的人身上。

「小哥…」吴邪垂着头慢慢贴过来,「小花走了。」

张起灵等着他的下文。然而心事重重的人却没有再开口,默不作声地抬臂抱了过来。

只有像这样抱着眼前的人,仿佛才不会失去。吴邪感受着周身安定的气息,慢慢阖上眼。如果可以,真希望能够把关于这个人的一切全部记下来,一刻都不被时光带走。

对于小花,虽然略有愧疚,但毕竟不同。但这一面却映照了太多。

其实一些事,不是想不到的。只不过仍在得过且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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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的低落情绪并没能持续太久。很快,陷入沉默的两人就被堂屋间传来的一声尾音上扬的「哑巴我给你送套子来了」扰了心绪。

心思纯良的某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看向一旁的张师兄:「小哥,他说什么?」

张起灵闻言暗自皱眉,并未作答。吴邪只当他也没听清,就没再开口问。

两人一起来到堂屋,刚走到座椅间的黑眼镜见了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的两人,不由扬了下眉:「居然早了,我还以为赶不上了呢。」他原本是想碰个「恰当」的时候赶回来的,结果眼下这么看是没能瞄巧。

吴邪不解:「什么赶不上?还有你捎什么回来了?」

「咳…没什么,」黑眼镜接着转头看了看他身旁的张起灵,「午饭后哑巴说他的毛笔之前没放好,有些劈,我就出去溜达了一圈顺带给他捎了个笔套来。得把那笔头拢一拢,要不毫端折久了回不去了笔就该废了。」他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大约十厘米跟锥形塑料管差不多的东西和一个绣布袋子,往吴邪手里一塞:「呐还有这个画轴套子,记得回头让他好好把那副墨竹先收起来,赶明儿我还得带回去交差。」

吴邪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你直接给他不就得了。」都当面了,干嘛还非得往自己这绕一下。

黑眼镜乐了下:「这不让你也跟着了解了解嘛。」虽然这小子看着不爱吃醋,不过凡事还是经过太座法眼的好,他可不想无端落个跟哑巴私相授受的「罪名」。

吴邪琢磨了下,倒没再去揣摩黑眼镜的意图,而是问道:「小哥,是不是在这没笔架什么的很不方便?」考虑到自己这小屋里比较简陋,吴邪觉得张起灵的毛笔大概因此才未搁妥折了尖,不过他这地方小桌子也小,就是有笔架也摆置不开。

张起灵道:「在宿舍里也这样。」他说的是实话,不过画具一般他都放在画室,并不经常带回宿舍。

吴邪只觉得他在安慰自己,心下又回忆了下之前的情形,明显感到张起灵作画时有些束手束脚。

见吴邪仍有些过意不去,黑眼镜也来打圆场:「你就甭惦记那些了,哑巴自有分寸,之前也是他自己疏忽。哎对了,今天下午你也甭着急练之前教你的那些了,麻利做顿好的,先犒劳犒劳我吧。」他大老远地跑过来帮着哑巴搞了这么多东西了,功劳苦劳皆有,就算小家伙不认自己这个师傅,也不能太怠慢吧。

吴邪这才回想起他之前的话:「你明天走?」

黑眼镜点头:「我先回去,还有点儿事。」其实已经兜着一筐事多呆了两天了,眼下考察也考察过了,围观也差不多过瘾了,蹭吃也蹭得够本了,是时候回去了。

吴邪下意识看了眼张起灵,但最终只是道:「好,你想吃什么?」

黑眼镜也瞥了眼杵在一旁的人,挠挠头:「倒也不用太麻烦,就着现成的来就行。」他也不敢太劳小家伙了,否则哑巴回头该找自己的麻烦了。反正之前那牛肉似乎还有剩,吃吃也不错。

「还有些竹筒粽子,一起吃了吧。」现成的主食就剩这个了,多撒点芝麻和白糖味道其实挺好。

「不想吃粽子……」戴墨镜的某人表示小时候贪嘴结果吃顶了。

「那给你炒饭?」吴邪随意想了下,「水果炒饭吃么?」家里现在大概除了牛肉就剩点菠萝了,最近一下子多了俩只会蹭饭不会买菜的,所以什么储备都消耗得很快。眼下多少还有些乏,既然人家都说不用太麻烦了,再者胖子下午也不一定再能带东西过来,那他也就想想法子偷个懒好了。

黑眼镜却眼前一亮:「炒饭不错。」这个他喜欢吃,也喜欢做。当然其实他也就会弄这个了。

听得这人竟然会做饭,吴小贩不由有些好奇:「你一般都做什么炒饭?」

「青椒肉丝。」

吴邪闻言暗道这家伙一定是蜡笔小新看多了吧,这不是经典款吗。虽然这两年电视上经常播那个动画片,但自己只是偶尔扫一眼,多数时间都在看美食和旅游节目。果然这家伙跟自己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

他于是想了想,道:「那咱今天换个口味——晚上就菠萝牛腩烩饭。」


又过了一会儿,胖子果然让吴邪的街坊捎了话过来,说是晚饭档子接了几桌大的,怕要忙不过来,回头就不过来了。

得信的时候吴邪正在厨房收拾着,于是顺手又翻了翻之前胖子带来牛肉跟水果,算了下份量准备淘米。想想晚饭稍微简单一些也好,最近光顾着给几人补了,吃得未免有些过。

吴邪在厨房的工夫里张起灵也没闲着,跟黑眼镜大略探讨了下那幅还不完全满意的荷塘图,便将画板搬到较为宽敞的院子里,开始继续着手改画。

待张起灵站定开始动笔修改画中荷叶的摇曳风姿时,吴邪也端了米盆也来到了院子里,一边淘着米,一边围观着张师兄在树下提笔的身姿。

他在一旁看着张起灵认真的神情,心下有些泛动。最早遇见自己时,这个人是不是也正用了这样的目光去描摹所见的一切。想着不由低头感慨,际遇真是奇妙的东西。

两人之外,已经回到堂屋拎着茶壶倚在座上自斟自饮的黑眼镜正兀自偷笑。庭院间各自凝神的两人谁都没注意到一旁的自己,他这黄雀也当得乐得自在。

黑眼镜看着吴邪心不在焉地淘完米又去拾掇菠萝,削完皮后开始切块分装,却将菠萝块搁在了米盆子里。他抬手灌了口茶,心说当年西王母把牛郎织女分两地隔离开那绝对是明智之举——恋爱中的人在一起呆着确实会消极怠工。瞧小家伙那神魂颠倒的模样,估计今晚炒饭里少不得得搀点沙砾子给自己磨牙了。

楼主:CandyStella  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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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档口,当吴邪把一大盆炒饭端上桌的时候,不止黑眼镜的眼镜有些跌,连张起灵都为这分量暗暗感到诧异。

「这么大的量?」黑眼镜扶了扶镜腿。

某人天真一笑:「这不你要上路了吗,这顿饭怎么也得管饱不是。」

黑眼镜听了嘴角直抽,小家伙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张起灵并未在意两人的对话,自觉从吴邪手里拿过饭铲开始分盛炒饭。不一会吴邪手边的碗就被他装得满满。

吴邪低头看看香气四溢的炒饭和对方流露出的关切,胃口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好。随后他在饭桌上强打精神配合黑眼镜调动着气氛,到底没再让黑眼镜自己一个人边吃边说放空箭。估计要是用胖子的话头,这也算是「临行关怀」了。

一旁大快朵颐的黑眼镜对美食很满意,席间不停地跟吴邪提起张起灵往日的一些琐事,意在让他加以了解。吴邪渐渐也听得起了兴致,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碗里。

干完饭盆里剩下的全部菠萝炒饭后,黑眼镜没立刻离开,难得自觉地替吴邪收拾了碗筷,刷完才溜达去了院子里吹风。

吴邪趁他收拾的空档里回屋休息了一会儿,打算晚些时候再去备明天要用的菜料。最近时常怠工,他自觉这几天自己已经偷工不少,实在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于是盘算了下明日的菜单,预备随后就去好生准备。还有练画的事他也不想撂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张起灵取了自己的画册和杂志,坐在堂屋里对照着看。考虑到眼下吴邪大概也在想东西,他也不想扰他清净。但坐在堂屋,心思却总不住地向隔壁飘拢。虽然眼下想时刻陪在侧旁,却又不想过多地占掉属于对方个人的时间。无论何时大概也还是应当给对方留予一定的空间。他强迫自己沉下心。

只是这一次,他不前往,旁人却不会由着他落单。

「小哥。」不一会儿,吴邪端着茶水又从里间走了过来。

「起来了?」张起灵正捧着册页,有些不解。刚刚吴邪的样子明显是想一个人静着。

「这几日经常自己呆一会就觉得闲不住,大概…被‘师傅’派了任务,完不成当日的搁在心里总是个事儿。」吴邪笑了下,挨着桌子坐下,将手里的茶碗递了过去。

「先好好休息。」张起灵接过茶,放回吴邪手边。

吴邪随手又推了回去,「那边还有备下的,我一会取来就成,小哥先喝着。」

张起灵也不再推辞,抬起碗沿配合地啜了一口。

「不烫吧。」吴邪笑着问,见他点头,又看了看桌上的册子,带了些好奇地问:「小哥在看什么,不画画么?我还想跟着来学点呢。」

「杂志。」张起灵搁下茶碗,拿起书递了过去。

吴邪抬手接过,先看了看封面的色彩:「这幅真耀眼。」虽然格外明丽,却不杂乱,读者第一眼看到后起码会被吸引着多看两眼。

张起灵看着他手指翻过扉页,认真看完目录的模样,仍有些移不开眼。

吴邪依序缓缓阅过册页的每一幅作品与评析。当翻到差不多中间的地方,他的动作停顿下来,很久都没有再翻页。

张起灵见状望了过来,想要看看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吴邪也觉察他的动作,于是指着眼前的页面解释道:「这一幅很特别。」

画面上,暗色的海潮边,一个年轻人站在一座灯塔的前方。漆浪滔天,卷裹着言说不尽的不名情绪。

「这幅?」张起灵问道,「想到了什么。」

「他的眼神……」吴邪用手指摩过画面上划破分野的探照灯光。人物目光中的情感并不分明,而光线下关于前路的那部分描绘被勾勒得那样明晰。难尽其详的对比之下,反生出另一种寓意。

他又看了一会儿,蹙起了眉:「这幅画让我同时想起血和雾。」胸口忽然有些闷。大概是因为那双看不清的眼睛。

张起灵微微有些惊讶,吴邪的描述无比简单却犹如直指般贴切。他看着这幅拥有着与众不同风格的作品,沉思良久。

就像以吴邪的性情似乎不该会去喜欢这些,但偏偏仍被吸引了那样,尽管自己从不画太过玄虚的画,但这并不代表他会过多反感。自己不去那样绘制并不代表不能够欣赏,毕竟很多时候,那样的匠心不是寻常可以有的。

这类画作,往往在看似紊乱斑驳的笔触背后,暗藏着血脉深处的历史遗迹,如不深入险境探潜,很难发现隐约其间的枝蔓与荆棘。而确实有一些没有专业经验的欣赏者同样拥有着过人的艺术直觉,能够捕捉灵魂的奇境,感知那些超于自然的情绪,获得不可多得的精神体验。

但张起灵又觉得这种天赋不用于绘画创作,也并不可惜。吴邪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看着眼前沉浸在画幅间的少年。拥有着小镇之中平和自由的生活,比起天天守在画室里执笔观摩偶尔才能出门写生的自己心境要不同得多。——不必受太多他人理念的沾染,外界是最好的老师。

与习惯性陷入沉思的张起灵不同,吴邪倒是搁下得很快。他转头看看张起灵散落在椅间的几本杂志,拿起来逐一翻了翻。其中有一册上面刊印了一些画展的宣传篇幅,吴邪看到后笑着道:「小哥你哪天要是开画展了,我一定大力支持你。」

见张起灵淡然摇头,吴邪继续道:「我是说真的,到时候我不仅会带着胖子去参观,如果可以我还想给你投资呢。」虽然自己攒的前目前还不算很多,但尽份心意问题还不大,想着不由又笑了下:「那可是我这几年攒的老婆本,还是有些分量的。」

张起灵听到这三字不禁抬头看了吴邪一眼,但终究没说出什么打趣的话来。他端着之前吴邪端来的茶杯,想了想,道:「要不要画一会儿?」忽然就有些想看眼前的人置画了。

吴邪略有些惊喜:「小哥现在不画么?」他本来就是想来求教的。

张起灵摇摇头,提起笔递过去:「你试下。」

「好吧,那我画画试试。」

吴邪在张起灵注视的目光下接过画笔。他在案前站稳,不由吸了一口气。虽然略带了紧张,但心中仍对落笔充满了向往和期许。而不轻易落笔,只是怕对那片素净的天地有所辜负。

张起灵在一旁安静看着。桌案白皙的纸面上,少年信手抹开的都是令人心生安宁的笔触,惬意从他指间流淌。原本张起灵一直觉得真正的「画如其人」其实并不多见,因为在经过严格的规范教学后,很多人都被技巧的条框所束缚,再难去恣意表现本心的色彩。

眼前信手拈来的人显然轻松拥有自由的方式。他凝视着纸页上毫不造作的色泽,唇角不甚明显地扬了几分。


堂屋外,黑眼镜站在门口灯下看着屋内桌椅间的两人。

都这个时辰了还有心思谈心论画,真是好雅兴。他歪歪头,不时超脱于己心外物,免被俗世与世俗过多打扰,这小子确实有这样的本事呢,倒是对哑巴胃口。

估计也就这样的心性,还能让哑巴上上心了。黑眼镜摸摸下巴,物以群分什么的,虽然对自己跟哑巴不适用,但对于小家伙,大概还是可以用上一用的。

老实说,看着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哑巴终于能有个看对眼的人,黑眼镜倒也替他安心了。只可惜有些东西,恐怕必须搁置一下了。

他想着,从夜风中走了进来。堂屋间的两人被脚步声打扰,同时抬眼看了过去。

黑眼镜迎着两人探询的目光,咧了下嘴,转过头对还未收笔的吴邪道:「乖,先睡去吧,我跟哑巴说点事儿。」

楼主:CandyStella

字数:185855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7-10-05 23:59:00

更新时间:2019-04-30 2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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