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案十一附篇 庐州的战功 5—11—F—17

在不公平的大环境下，岳飞只能尽力去争取做到公平。当然，合理的方法不是靠虚报战功把兄弟们吃的亏补偿回来，而是尽量将立功的机会给他们，让他们能有升迁的机会。对这一切，岳家军中的将领应该是心中有数的，所以在这次东援淮西时，岳飞以徐庆为主将，牛皋并无二话。
牛皋是一个胸襟开阔的好汉，扪心自问，自己的战功与徐庆相比的确不如，但官阶却高出了二十几阶，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岳飞的《庐州捷报申省状》看，徐庆、牛皋带了官兵二千余人，在庐州城下一战击溃了以伪齐军为主的敌兵，战斗过程也不是如有些史料中所说的那样顺利，而是从申时（15:00—17：00）转战至酉时（17:00—19:00）。击溃敌军后，又追杀了三十余里。
在现存史料中，《宋史*仇悆传》的记载于此基本相符，并且更为详细，还记录了徐庆也是舍命死战，一度坠马遇险，几遭不测。
战后，岳飞将奇功给了徐庆，牛皋毫不介意，正是因为他早有谦让之意。徐庆升为武功大夫，又据《宋史*牛皋传》载，牛皋在庐州之战中升为中侍大夫（宋武阶官第七阶，正五品），他们两人在武阶上仍差二十阶之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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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岳飞 《庐州捷报申省状》
据统制官徐庆、牛皋申：“部押人马，前来庐州。到本州安泊未定间，有番、伪贼兵逼近州城，遂躬亲率所统人马出城，迎捍斗敌。自申时转战至酉时，其贼败走，大获胜捷，杀戮贼兵三十余里。除杀死并斩首级外，活擒到番、伪贼兵八十余人，夺到马八十余匹，枪、刀不知其数目，贼马走透前去。
飞契勘元差徐庆、牛皋等将带官兵二千余人前去庐、寿、濠州、天长军以来，掩杀贼马。今到庐州城下，逢贼战斗。除在城内及在城南下寨官兵更不开具外，今具接战实立功官兵五百四十六人，分为等第，谨具申尚书省并枢密院，伏乞照会施行。谨状。

疑案十一附篇 庐州的战功 5—11—F—18

纵观岳飞和岳家军的事迹，虽然他们得到的是不公平的待遇，但并未因此而“消极怠工”。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岳飞对国家、朝廷的困难是极为体谅的。只要可以避免宋人自相残杀，只要可以减轻战争带给百姓的负担，以高官厚利来策反伪齐将领、招安盗贼就有利国利民的一面，自己因此吃亏就不值得斤斤计较，而要以国事为重，以大局为重。这是难能可贵的。
还有一个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岳飞始终坚持着正大光明之道，谎报、夸大战功在当时可谓是司空见惯，岳飞即便像刘光世一样时不时来些“故事新编”，赵构和朝廷也只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会给他任何惩罚，甚至连说破都不会。
对此，岳飞难道不知道吗？绝不可能！但是，岳飞坚守着一个军人的原则，他要立的功名，不是靠投机钻营窃取的虚名，也不是凭位高权重获得的浮名，而是真正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而成就的流芳百世之名。
什么样的统帅就会带出什么样的军队。
毫无疑问，岳飞是他的军队的核心和灵魂。刺在岳飞背上的“尽忠报国”四个字已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志向，他的价值观念深刻地影响了岳家军的将士，甚至决定了这支军队的价值取向和精神面貌。

疑案十一附篇 庐州的战功 5—11—F—19

另外，还有几个问题有必要做一下简要的说明——
1、《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称徐庆以奇功“自武功郎径迁武功大夫、开州刺史，而皋止进二官。”武功郎至武功大夫有八阶，不止是“升五官”；又据《宋史*牛皋传》载，牛皋在庐州之战中升为中侍大夫（宋武阶官第七阶，正五品），比亲卫大夫高了四阶，也不止是“进二官”。这很可能是他们在收复襄阳后有过升迁，而史料阙载所致。
2、牛皋本是留守于襄阳的，至于他是怎么被调来东援淮西，史料无载。按理说，他的军队应该不会和他的一起行动。（襄阳总共才留下了2000多人，不可能再抽调兵马），也就是说，徐庆为主将是较为合乎情理的。
3、《三朝北盟会编》中称“淮西人以为恨” 实不足为据。岳家军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不论是对岳飞、牛皋还是徐庆，正常人的正常心理都只会是感激不尽。纵然认为岳飞赏军功有些不公，也绝不至于到“恨”的地步（当然，如果把此处的恨当作“遗憾”来解，则还合乎情理），更何况，徐庆在庐州城下也是出生入死。
4、从《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与《宋史*仇悆传》的记载差异上看，刘光世利用牛皋、徐庆的庐州之捷给自己的部下谎报战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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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中兴小纪》
是月，金增兵复来，悆尽发戍军千人以拒之，无一还者，遂求救于京西制置使岳飞，飞遣统制官牛皋及爱将徐庆以二千骑造庐。既见悆，金驱甲骑五千且破城矣。皋与庆以从骑出城，遥谓金人曰：“牛皋在此，尔辈胡为见犯？”乃展帜示之，金众愕然。皋舞矟径前，敌疑有伏，即奔溃。皋率骑追之，敌自相践死，余皆遁去。

疑案十一附篇 庐州的战功 5—11—F—19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称“当时，淮西宣抚使刘光世也派遣统制官张琦到了庐州城下，还派遣统制官靳赛进兵到了慎县”，而《宋史*仇悆传》不仅根本未提到刘光世派兵来援，并且记载了张琦以武力胁迫仇悆弃城在前，王德含羞喟叹“庐州危急时我们不发一兵一卒，敌军已经遁走我们才来”在后。
两书的记载必有一则失实。
李心传的《建炎以来系年要录》是以《高宗日历》、《中兴会要》等官史为基础，参考其它资料而撰著的。在庐州之战的记述下，李心传注明是“以徐梦莘《北盟会编》、熊克《小历》参修”，但不论是《三朝北盟会编》还是《中兴小纪》都没有言及刘光世派兵救援庐州。
显然，李心传应该是在《高宗日历》（今已亡佚）等官方史料上看到了刘光世派遣张琦的记载。关于这一点，李埴的《皇宋十朝纲要》可以作为佐证。
李埴于宋宁宗庆元三年（公元1197年）任秘书省正字，庆元六年为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秘书少监、起居舍人。他与李心传是同时人，他撰著的《皇宋十朝纲要》主要依据南宋官史，其中对庐州之战的记载也称“岳飞派遣统制牛皋、徐庆，刘光世遣统制张琦会兵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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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皇宋十朝纲要》卷二二
金、齐之众合围庐州、知州仇悆固守，岳飞遣统制牛皋、徐庆，刘光世遣统制张琦会兵赴救，破之于城下。

疑案十一附篇 庐州的战功 5—11—F—20

如果南宋官方史料中记载了刘光世派兵参战，那必定是来自刘光世的奏报。
按《皇宋十朝纲要》的说法，张琦似乎率军参加了庐州之战，而李心传则未写明张琦、靳赛是否与金、伪齐军战斗。这说明李心传对刘光世的兵将在庐州之战中的真实表现持怀疑态度，觉得兵可能是派了，但硬仗却是牛皋、徐庆打的，张琦是捡便宜去了。
李心传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淮西本来就是刘光世的防区，仇悆陷入险境已不是一、两天，他刘光世怎么早不派兵救援？为什么等岳家军赶赴庐州时他们才动？是不是又像岳飞收复襄阳时那样，派一支“援军”远远地跟着岳家军（相关事件请回顾《疑案十*争夺襄阳》），形势有利就上前分功劳，形势不利就溜之乎也？
或许，李心传觉得此事并无详细考订的必要，所以才在这段纪事中用了较为模糊的笔法。
但是，如果我们多参阅一些史料，就会发现《宋史*仇悆传》的记载应当采信。王之道《相山集》中《论庐帅久任状》有这样一段话——
去年冬，敌虏入寇之时，诸将逗留，不肯赴援，群吏侧目而视，都打算逃遁；而仇悆能死守孤城，甚至在统制官张琦以兵劫持时，仇悆也丝毫未曾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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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相山集》卷二二《论庐帅久任状》
伏见淮西安抚使仇悆沉静有谋，刚方不屈。当去年冬，敌入寇，诸将逗留，莫肯赴援，群吏睥睨，咸欲逃遁；而乃能死守孤城，至统制官张琦劫之兵，曾不少变。

@天三日 22826楼 2014-09-15 16:16:10
湖东兄，有没有考证过宋时的金留什么发型，和后金-清时一样吗？也是大辫子？衣服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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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发型，以前和吴歌兄一起了解过，估计金人是双辫，和清时不一样。衣服则肯定和清朝时有区别，详见《金史*舆服志》。

@天三日 22826楼 2014-09-15 16:16:10
金统治北方有没有要求汉民和其他民族，一样也留金的发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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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宗泽的奏章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的记载看，金对两河之民是下令“剃头辫发”的；
2、对伪齐境内的汉民则允许“服饰不改”；
3、海陵王即位之初，下诏“河南民，衣冠许从其便”。
4、金世宗时，又令河南之民全都“辫发左衽”。

疑案十一附篇 庐州的战功 5—11—F—21

该书卷一二中的《选将戍合肥札子》也称：“伪齐进犯庐州，正好朝廷所调遣的岳节使的军队赶到，与贼寇对阵，贼寇大感意外，十分惊骇，于是退却了。不然，合肥与河梁等地的百姓都将遭灭顶之灾！”
综合分析以上史料，不难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浴血奋战的是岳家军，不论当时是否有刘光世的军队赶到或接近了庐州，他们也没有任何战功可言。
事情的真相极可能是这样的：刘光世向朝廷谎称张琦在庐州之战时就已赶到城下，但还多少有点分寸，没敢明目张胆地吹嘘是和牛皋、徐庆一起破敌。刘光世这样做，可能出于为部下（也是为自己）“以功掩过”的动机——既然在庐州之战中效了力，那朝廷就不要再追究此前武力劫持仇悆的罪责了。
赵构和朝廷大臣们自然也会接到仇悆在事后的奏报，他们心中对刘光世的“故事新编”也大致有数，但觉得还不宜揭穿，刘光世奏报也就被载入了官方史料。
李心传、李埴依据官史，自然是不宜轻易地将此节删去；而《宋史*仇悆传》采用的可能是出自仇悆本人的“回忆录”之类的资料（原资料今已亡佚，无从查考），因此与南宋官方史料的记载有明显出入。
虽然没有铁证能否定官史的说法，但那种说法更为可信，明眼人一望即知。
淮西人真正恨的也只可能是趁火打劫的张琦、见死不救的刘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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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相山集》卷一二《选将戍合肥札子》
伪齐来寇，偶朝廷所遣岳节使兵至，与寇会，贼骇不意，遂却。不然合肥之民与河梁等无噍类矣！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1

绍兴五年，南宋发生的最重要的事件，在朝廷内是“再议和战”，在朝廷外则是岳飞到洞庭湖平定杨幺。
刘过的《六洲歌头》中有“定襄汉，开虢洛，洗洞庭”之句，足见刘过认为岳飞洗荡洞庭是一件了不起的功勋，堪与收复襄阳和长驱虢洛（下文写到岳飞第二次北伐时将详述）相提并论。
建炎四年三月，孔彦舟擒斩钟相后，起义军遭到沉重打击。当年六月，南宋朝廷任命程昌（上宀下禹）为鼎、澧镇抚使兼知鼎州，命他彻底扑灭起义军的残余势力。
然而，程昌（上宀下禹）剿匪却把匪越剿越多。
经过一年多的交战，杨幺的势力不仅未被削弱，反而大大增强，洞庭湖里出现了一支规模空前的“混编舰队”。
程昌（上宀下禹）绞尽脑汁，但最终还是一筹莫展。到了绍兴三年，随着其它的大盗贼相继被扑灭，声势越来越大的杨幺水寨开始引起南宋朝廷的严重关注。
绍兴三年六月，南宋朝廷派遣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神武前军统制王（左王右爕）出任荆南府、潭、鼎、澧、岳、鄂等州制置使，前后共调集了五万多人马，对杨幺展开大规模围剿。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2

绍兴三年十一月，王（左王右爕）结集兵马，向杨幺发动了一次大规模地全面进攻，结果被杨幺一举全歼了王（左王右爕）的水军，统制官崔增、吴全阵亡，官军一万余人被杀。
经此惨败之后，王（左王右爕）彻底丧失了水上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幺轻船快舰出没于重湖，纵行攻掠洞庭湖一带的州郡。
绍兴四年初，杨幺的声势臻于极盛，其势力范围东起岳阳，西达枝江，北至公安，南至长沙。并因此引起了伪齐的重视，刘豫不断秘密派人到洞庭湖与杨幺及各水寨头领联络，相约南北对进，夹击荆湖北路，图谋共灭南宋，然后两家“共分天下”。
绍兴四年夏，岳飞出师收复襄阳六郡时，南宋朝廷命王（左王右爕）钳制住杨幺，以防他策应伪齐。当时，王（左王右爕）所节制的兵力比岳飞北伐的兵力还多，但是，就在岳家军以雷霆万钧之势连败金、伪齐联军之时，王（左王右爕）在洞庭湖又遭大败，被杀得闻风丧胆。
程昌（上宀下禹）、王（左王右爕）的表现让赵构和宰执大臣们深感失望，岳飞成功收复襄阳的消息一传到南宋朝廷，时任宰相的朱胜非立即提出把平定杨幺的任务交给岳飞。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3

绍兴四年秋，岳飞已经着手为南下洞庭做准备，但金、伪齐的联合南侵打乱了原定计划，岳飞奉命东援淮西，讨荡杨幺的事不得不暂时搁置。
金、伪齐退兵之后，此事立即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南宋朝廷委任张浚为都督，岳飞为荆湖南北路制置使，这是派出了当时最强的文武阵容。
绍兴五年三月，岳飞率领军援淮西的一万余人马，直接从池州出发，取道潭州西进洞庭湖。
接受命令时，岳飞心中并没有破敌的成算，但值此国家多难之时，身为大将，岂能畏难不前？
不少人都为岳飞捏了把汗——岳家军的士兵也大多是北方人，现在要打水战，恐怕不容易啊！更何况，程昌（上宀下禹）、王（左王右爕）四年多来屡战屡败，足见杨幺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角色。更何况，时间还异常紧迫，因为南宋不能不防秋，一到秋天，还必须把张浚、岳飞调回长江防线，防备金、伪齐再度南下。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入秋之前解决问题，否则就只能等待来年了。当然，来年仍然只能是春去秋返。
赵构和张浚其实也没敢指望在短短几个月内以武力荡平这支巨寇，他们寄希望于招安，因为只有招安才有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决问题。岳飞一军的作用，主要是对杨幺形成震慑，为实施招安、诱降创造条件。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4

然而，事情的发展令赵构、张浚失望——招安失败了。绍兴五年五月，赵构命张浚返回朝廷，为今年的防秋做准备。
正在这时，岳飞做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举动——请张浚暂留。岳飞表示，除去从潭州到鼎州路上的时间，他要在八日内击破杨幺。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在说梦话。张浚哪里敢信：“王四厢用了两年时间，结果还是损兵折将，无功而返，岳节使如何能在八日内破贼？”
但是，岳飞用实战诠释了他的那句名言——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在审时度势之后，岳飞已经思考出了破敌之策，并完成了准备工作。他于绍兴五年五月末正式对杨幺发动进攻。开战后，仅仅八天就擒斩了杨幺，仅仅十几天，所有的湖寇巢穴全部被荡平……
洞庭湖之战给后人留下了一连串的问号——
1、杨幺是如何在遭受惨重打击后再度崛起？
2、程昌（上宀下禹）、王（左王右爕）为什么一败再败？
3、赵构、张浚为什么对招安寄予那么大的希望？
4、岳飞究竟用什么办法一举剿灭了处于全盛时期的洞庭湖割据势力？
5、一支基本上都是北方人的军队是如何在水战中创造了如此奇迹？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5

一、 杨幺再起

孔彦舟击破钟相之后，赵构朝廷命他将钟相、伊氏、钟子昂押送到潭州（相关事件请回顾《疑案六*穷海飞龙》）。
孔彦舟启程时，遭受他屠杀的鼎州城里还到处堆积着无辜百姓的遗体，街巷里散发着刺鼻的尸臭。孔彦舟的军队所抢劫到的钱财珠宝实在是多，多的有些东西都带不走了，所以鼎州官司库里留了些现钱、几千石米粮，另有一些富户家的钱物。
对于那些劫后余生的百姓来说，这些钱粮意味着生命。现在终于送走了孔彦舟这尊瘟神，他们企盼着灾难就此过去。
然而，这仍然是奢望。
孔彦舟一走，逃进了洞庭湖深处的杨幺等头领就出来了，起义军残部也亟需钱粮。十几个头领带领自己的兄弟来到鼎州城，当时鼎州已无太守，各州县官也大多被孔彦舟杀了，没被杀的也逃散已尽，没有人能领头和杨幺对抗，老百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城里剩下的有用的东西全都搬走了。
幸存的鼎州百姓只能一边在生死线上挣扎，一边盼望朝廷早点怕官员来，来为民做主。
建炎四年六月，南宋朝廷任命程昌（上宀下禹）为鼎、澧镇抚使兼知鼎州，希望程昌（上宀下禹）带着他那支蔡州兵彻底把杨幺等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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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
得旨，令彦舟押送潭州，将钟相等根勘，以正典刑。彦舟因此移军，起离鼎州前去。城壁一空，但有所屠尸骸，头颅相枕，填街积巷，秽气充盈。其官司库藏上有见钱将带不去，仓敖尚余米粮数千斛，以至富室钱物亦巨万数。
钟相余党多是龙阳县市井村坊无赖之徒，杨华、杨幺、杨钦、刘诜、周伦、全琮、杨广、夏诚、刘衡、黄佐、杨二胡、高癞子、田十八十余辈各为头领，占据龙阳县，分布于所居村分，置立栅寨。又集妖党，群来城中，尽搬官私钱物、仓敖米斛，用船装载，及打驾抽税场板木大小千片，各回巢穴。是时偶无太守，州县官多被彦舟所杀，或逃散已尽，莫适为主，容得水贼恣行讨虏而去。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6

程昌（上宀下禹）这几年来也是“转战南北”，当初从蔡州出来时，他就把大批的金银财宝带在身边；从东京城开溜时（相关事件请回顾《疑案六*穷海飞龙》），他不但依旧带着金银财宝，还多了一个尤物——妓女小心奴，是他任东京留守判官时收获的小妾。
程昌（上宀下禹）这次从公安县前往鼎州上任，他先命总管蔡州兵马杜湛率领兵众、官员、僚属从陆路去鼎州，自己则带着妻妾、亲随人员、护卫兵丁以及全部资财，乘船从公安县的油河出发，沿鼎江经龙阳县转往鼎州。
此前，他们在荆南府的监利县、公安县居停甚久，这些地方乃是荒索水乡，食物匮乏，让他们过了一段清苦日子。程昌（上宀下禹）的船队到达龙阳县城下时，船上的随行人员看到沿江乡村内有酒坊，居民家中还有猪、羊、鸡、鸭之类，这一下勾起了他们肚子里的馋虫，一个个跑上岸，争着去买。
当地的百姓能有多少酒食？又能有多少家畜？总不能全都卖光吧！再说，全都卖光恐怕也不够这伙人吃的。于是，强买强卖开始了，接着就是明火执仗地抢劫，他们见羊牵羊，见猪逮猪，看见鸡鸭到处抓，并和当地居民发生了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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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
俄有知荆南府程吏部改移充鼎、澧路镇抚使，将元自蔡州所带一行军马前来赴任。先自公安县发总管杜湛众兵官、僚属，取陆路来鼎州。次程吏部乘座船并辎重，暨随军官属及人兵、老小与避难百姓，舟船自公安油河水路经澧江安乡县石龟羌口，沿鼎口小江出大江，上水取龙阳县。至城下，缘舟船之行无次序，又久在荆南移治理处监利县，水乡荒索，无物食用，乍见鼎口江半道腊口市、阳城、丰水村乡有酒坊，村家有猪、羊、鸡、鸭之类，悉去争买，以至纷拏，渐行掠夺，遂成作闹。

@暖风吹人醉 22837楼 2014-09-17 10:45:22
终于追到了，首先感谢楼主大才，带来如此详尽的分析，对于我们这些无缘一一读史料的人来说，通过楼主的眼睛，窥到 历史 的真相，是很幸福的。其次恭喜楼主出书，希望楼主坚持自己的写法，也希望本楼的完整版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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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和勉励！

@jlflyfox 22871楼 2014-09-20 16:37:18
湖东老师，能否抽空或者再开贴议下王安石。
说实话，现在有很多议论说改革派亡北宋，期望先生能解惑一二。
岳武穆，袁督师，王安石，现在老师在解惑第一个，也希望能把后面两个都能解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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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变法是一个大课题，不是抽空能完成的，要花大量精力来写。
宋史研究有两大核心——北宋研究变法，南宋研究和战。原计划写完《两宋之交》后的下一部书正是《北宋变法》。估计这部书有十二卷，也要写三年。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7

程昌（上宀下禹）的随行人员和护卫军兵可能在老百姓面前威风骄横惯了，欺负弱者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他们正在“教训刁民”，突然杀出来了大队的人马，个个手持兵刃，朝他们冲了过来。
程昌（上宀下禹）的船队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龙阳县附近的杨幺等水寨头领。他们探到除了为数不多的护卫军兵之外，船队并无专门的军队防护。于是，乘船队的随行人员和护卫军兵攘夺百姓之际，杨幺等派兵发动了突然袭击。
程昌（上宀下禹）的护卫军兵们打架斗殴算得是能手，但现在是真刀实枪地干仗，他们就没那么威风了。一来是猝不及防，二来是河道狭窄，难以施展，他们遭到了水寨兵将的一顿狠杀。
水寨兵将这回算是出师有名——制止官军抢劫，当然，光制止肯定不够，反过来抢劫船队是理所当然的。
程昌（上宀下禹）还算幸运，他的座船走在最后面，一听说前面被杀得大败，他慌忙弃了座船，带着老婆钱氏等家属换小船逃命。不过，他的爱妾小心奴却没能逃脱，原因是程昌（上宀下禹）的大老婆容不下这个姿色妖丽风尘女子，故而程昌（上宀下禹）把她安排在另外一艘船上。小心奴被水寨的小头领谢保义俘获，献给了杨幺，杨幺又把她送给钟子仪当“压寨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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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
水寨之人为见舟船之多，别无军兵防护，因争买攮夺食物，各持器械，乘势拦截舟船，声言官军劫虏为名，遽便众起行凶。河道窄狭，舟人不能措手，痛遭杀害，应随军官员、避难人民老小多被驱掠；又程吏部自蔡州与竭城人民、军兵南来之时，所带官司金银、物帛，及先在京城权开封府大尹日所得露台弟子小心奴同作一船载着，其小心奴姿色妖丽，其妻钱氏不容，所以顿在别船，尽为贼人虏夺，时水寨小首领谢保义送小心奴献杨幺，与钟相之子郎君作夫人。赖程吏部座船少后，方入羌口，知前船已失利，急弃座船，将眷属上小船，仅能脱免。

历史地图 洞庭湖一带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8

杨幺等水寨头领不折不扣地给了程昌（上宀下禹）一个下马威，这一仗，水寨兵将大获全胜，只有少数官员及其家属随程昌（上宀下禹）逃脱，其余几十名官员的家属或被杀或被俘，船队所载的金银、物帛也全部成了水寨兵将的战利品。
程昌（上宀下禹）狼狈逃回公安县，立即派人去杜湛那里告急，让他赶快回师来救护。杜湛慌忙火急赶了回去，到了公安县和程昌（上宀下禹）一商量，决定还是一起从陆路去鼎州赴任。
听说程昌（上宀下禹）又将到来，水寨头领杨华等人道：“程昌（上宀下禹）既然遭到过我们的杀掠，已经是结下了冤仇，不能让他来鼎州住着。”于是，他们派出头领杨广、杨钦，带着属下到鼎州城放了一把火，一连几日火光亘天，最后烧成了一片废墟，只有一个官户人家幸免于难，算是留下了一排稍微像样一点的房屋。
然而，放火烧城并没能阻止程昌（上宀下禹）赴任。程昌（上宀下禹）一行人马到了鼎州之后，就将那幸存官户人家的房屋作为治所，然后开始搭建茅草屋供官员、军兵、家属等居住，并招集流亡在外的百姓归业，慢慢恢复官司、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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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鼎澧逸民叙述杨幺事迹》
程吏部复回公安县，遗人告急于杜总管却拽一行军，马趋公安县救护。内程吏部、邵统制、刘参议、鲁签判宅眷得脱，其余官员无虑数十家老小，尽已陷没不存。
程吏部遂商议皆取陆路，自公安县由澧州来鼎州赴任。未到城间，杨华等言：“既是来赴任，已遭水寨人杀虏，必定与我们结冤，难以教来本州住坐。”遂发杨广、杨钦徒众入城，放火尽烧官私舍宇，火光亘天，数日不灭，止存乡官张待制宅一区。今府衙安静堂舍宇乃是旧屋。程吏部一行人马到城，即就张待制宅为治所。渐次打并街巷，分立官司舍宇，措置军马营寨，例皆茅草搭盖。次招集民户归业，及随军买卖经纪人住坐，即纠集武陵、桃源县乡兵、保甲，同军兵分头防守。

疑案十二 洗荡洞庭 正文 5—12—9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官军和起义军杀来打去，最终承担损失的还是老百姓。
程昌（上宀下禹）的钱粮、辎重几乎全部被劫走，杨幺等水寨头领是发了财，但龙阳县一带的百姓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现在杨幺等水寨头领又放火烧城，程昌（上宀下禹）来了之后，他和他的军队从哪里弄钱粮？除了取之于民没有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种途径。程昌（上宀下禹）是鼎州、澧州镇抚使，根据当时朝廷的规定，收取当地的税赋是他的经济来源，也就是说，一切损失只可能从老百姓身上补回来。
鼎州诸县大半都在杨幺等头领的实际控制之下，程昌（上宀下禹）能够收赋税的地方实在不多。当地粮价腾贵，一斗米值两千钱，单是蔡州兵的粮食供应就已经十分困难，而北边的澧州也需要出兵应援，一些县分也还必须调集属郡的峒丁和刀弩手帮助守御，这就使得程昌（上宀下禹）的军粮严重匮乏，有时一名士兵五天才能分得一斗糯米，有的士兵出卖妻子以自活。
程昌（上宀下禹）将情况奏禀朝廷，不等朝廷回复，他就把辰、沅、邵、全四州官司衙门中的钱财全部提取，作为赡军之用；又在鼎州的民户身上强令征收了和买、预买以及折帛钱六万贯，并且从此成为定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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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十一
乙卯，直龙图阁、鼎、澧镇抚使兼知鼎州程昌（上宀下禹）依前知鼎州、主管湖西安抚司公事。时鼎之诸县大半为寇所据，赋入绝少，米贵，斗直二千，而养蔡兵颇众。昌（上宀下禹）既辍兵北援澧州，又于辰阳新县边地要城列置诸寨，调属郡峒丁、刀弩手以助蔡兵守御，军粮屡竭，或五日才给糯米一斗，军人鬻妻子以自活。昌（上宀下禹）闻于朝，不俟报即取辰、沅、邵、全泗州诸司钱以赡军，又赋鼎民和、预买、折帛钱六万缗，自是以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