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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丽纯呢？”柳月问姚艳。
“家长带回了。”姚艳说。
“处理结果是什么？”
“本来是要开除的，幸亏范丽纯的母亲和我们班主任是大学同学，班主任带着她找到了校长，好话说尽，校长才同意改为停学一周，留校察看。她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姚艳也无法相信。
“没有开除就好。”柳月出了一口气，“她压力太大了。”
母亲把范丽纯带回了家，接着到菜市场买了几个她爱吃的菜，并没有再说她什么。范丽纯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望着窗外发呆。
父亲下班回到家，母亲简要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他。父亲听后脸色一沉，可也没有多说什么，还到范丽纯的房间叫她来吃饭，口气也尽量显得轻松愉快，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
饭吃得十分安静，大家都不说话。父亲打开电视，边吃饭边看中央一套的新闻三十分，母亲没有像平时一样数落他要专心吃饭吃饭。也许她是希望电视机里传来主播和记者的声音能驱赶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饭吃完了，范丽纯帮忙收拾碗筷，母亲没有拒绝，让她回房间学习，而是陪她一块收拾。
“妈，这些碗让我洗吧。”
“好。”母亲退出了厨房，来到客厅和父亲看没有看完的新闻三十分。
范丽纯家的客厅和餐厅连在一起，中间没有隔开，故坐在餐桌边也能看见电视。范家的饭点又总是赶上新闻，范爸爸习惯边吃饭边看新闻，为此没少受范妈妈的批评教育。
看完新闻三十分，范爸爸又转到广东卫视体育台看体育新闻，并冲了炒茶。
“别再逼她了，考成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范爸爸冲好茶，端了一杯放在范妈妈前面。
范妈妈没有反驳什么，她的内心深处极其矛盾。她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对范爸爸的意见不置可否，茫然的陪他看体育新闻。
“下午把丽纯独自留在家里吗？”范爸爸问。
“那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整天看着她吧，我们也有自己的工作。”
“她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要不要陪陪她？”
“让她自己静一静，好好反思一下。”说完，范妈妈起身走向卧室，脱下外衣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她在床上翻了几下，可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范爸爸喝了一泡茶，看完一场广东东莞银行对山东重播的比赛，就去上班了。过了不久，范妈妈的闹钟响了，她并没有睡着，麻利的起床穿上衣服，走到范丽纯的房间。范丽纯正在学习英语，在做高考模拟阅读理解。范妈妈满意的笑了，转身出门去了。
听到母亲关门的声音，范丽纯放下了笔，她一点也阅读不进去，更别提理解了。她看了一下桌角的闹钟，两点钟二十分了，王崇东应该去上学了吧？她起身来到客厅，坐在放电话茶几旁的一把扶手椅上，拨通了王崇东家的电话。
“喂，你好！”竟然是王崇东的声音。
“王崇东，你怎么还没去上学？”范丽纯惊叫。
“你别这么大惊小怪好吗？明天就要期中考了，今天下午都是改为自习课，自习课有什么好上的。”
“上课是能说不去就不去的吗？”
“这有什么，都高二了。你现在在干嘛？不会又在学习吧？”
“在做阅读理解，不过一点也看不进去。”
“不要一天到晚学习了，放松一下吧，你看你把自己都逼成什么样子了。”王崇东心里难受极了，说不下去了。
“你陪我出来放松一下，可以吗？”
“我，我怎么会不可以，我连学都敢不去上。”王崇东略一迟疑，“只是你父母……”
“他们都去上班了，只要在他们下班回家之前回来就行了。”
“好，我去接你。”王崇东挂了电话，脱下校服，换上一条黑色紧身牛仔裤，一件胸前印着奥尼尔的桃红色T恤，脚上套上双匹克的蓝色篮球鞋，直奔小区车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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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班主任描述，你最近状况并没有发生改变，前一天做操的时候还想向老师请假不愿下楼，班主任希望进一步跟进。”王崇东说。
范丽纯向王崇东讲述了她的一些生活情况，包括想在假期打工，之前曾想休学一个学期等，但对于具体情况并没有详细讲述。对自己的体型不满意，太“瘦”，觉得自己“太白”。
王崇东耐心倾听和表达了同情，他如饥似渴的了解范丽纯的生活经历。对范丽纯的成长表示好奇但是不追问，也不深究，任她说。
“选东湖这个地点不够理想，我分析发现是选择的环境太过开阔，不够安全，我们对心理交流的理解和定位有所偏差。要是将交流的地点转移到室内，并将室内的窗户和窗帘拉上，营造安全的交流氛围，并在交流开始之前，询问你对环境感觉是否舒服就更好了。”王崇东煞有介事地说。
“你想得美。”范丽纯笑了。
“别说，我和班主任老师不同，班主任老师会主动要求班级学生改变某些行为，而我只是在你想要改变自身行为，而又需要心灵专业指导并主动求助的情况下才会介入。”
“你伟大了。”范丽纯和王崇东走到湖心亭。
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稀疏的游艇，沿岸的垂柳，范丽纯叹了一口气说：“近期总是莫名奇妙地想哭。会想到爸爸妈妈，觉得爸妈身体很不好，工作很辛苦，很担心爸妈离开自己。最近爸妈要离开一阵回老家处理事情，自己又莫名奇妙地担心爸妈不再回来了，总是觉得自己一个人。总爱指责陈玲，说她笨，上课不专心，学习成绩不好。陈玲出完水痘回来之后说要跟我绝交，觉得很伤心，仍想和对方做回朋友，但又总是忍不住去批评对方。和姚艳相处得也不是很顺利。姚艳喜欢骂人，有时对自己比较凶，自己也不喜欢。”
“嗯。”
范丽纯突然流下了眼泪，“想学习但总是学习不够专心，想在家里帮忙但总是忍不住去看电视玩电脑，觉得自己很坏，很不好。父母给予很大期望，压力大。”
“你别哭……”王崇东吓坏了。
范丽纯又突然笑了起来，“来之前曾和政治老师聊过，之后请假回家与父母交流。但是今天回来心情又不好了。”
“真正自私的人不会因为自私而烦恼。我提议，向父母表达情绪，一起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需要共同努力，需要慢慢前进。”
“我心情好了很多，昨晚和政治老师、父母聊完之后心情也是好了不少。但是今天下午我在课室外面见到你，心情又变得不好，又很想哭。”王崇东稍微安抚了一下范丽纯，但是转换思考没有成功，王崇东无法保持价值中立，多少带有自己的价值判断。
“由于自身的成长经历，我体会不到你提到的非常想帮忙但又不想帮的矛盾，前后反思，我们极有可能没有触及问题本质，没有捉住你情绪背后的源头，只是进行了浮于表面交流和提建议。”王崇东哀伤地说。
“已被停学一周，这几天都回家，感觉好了很多，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直想哭了。但对于之前想哭的情绪始终困惑，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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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回家？”王崇东困惑的看着范丽纯。
“喜欢回家，可以和一家人聊天，想和爸妈交谈，让他们更了解自己，但是当家人晚饭后各干各的时又会不喜欢。在家里比较舒服，做作业可以自己安排，但是一个人做作业又会想起在班里和大家一起做作业的时候，但在班里时又会和同学说话、玩。在学校里会经常一个人，觉得奇怪。”范丽纯目无表情的望着东湖。
“多跟同学交流好一点。”
“现在的同桌喜欢骂人，自己很不喜欢，但是因为为了不尴尬，以后的学习可以相互帮助还是尽量好好相处；以前的好朋友因为自己向她提建议，可能方式被对方接受。后者很老实，喜欢粘着自己，两人分享过一些小秘密。上学期曾想过要给对方写信，后来一拖再拖就没成。做事总是有很多顾虑。”范丽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我无条件积极关注，倾听，进一步渴望澄清解决问题，了解你在班级里的人际情况。”王崇东说，“和父母的交流方式需要慢慢调整，有顾虑和自身心智的成长有关。”
“我觉得明显我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对与朋友的关系、与父母的相处都有了比较清晰的自身解决方案。仍然困惑于之前的情绪反应，但没有对我的生活、学习产生影响。走读真好，想回家想走读的原因是否仅仅是环境好坏造成的呢？我需要继续探索。”范丽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的倾述愿望很强烈，发散思维特别厉害，一句话就可以引出一系列的想法和所谓的问题。这种倾述欲望是否暗示着你在现实生活中难以找到倾听对象呢？”王崇东盯着范丽纯。
范丽纯笑而不答。
“我送进你回家吧。”
“嗯。”
刚进家门不久，范妈妈就回来了，她比平时早回家。
“丽纯，我们聊聊好吗？”
“好的。”
“女人是生命的哺育者，是每个孩子第一个人生老师，女人的爱是人间最温暖的爱。二十多年的教师生涯让我明白，教化学生比传授知识更重要，良好品德的形成才能让学生受益一生。在教师生涯中，爱在左，责任在右，我一直相信，没有爱就没有教育，关爱学生就是师德的灵魂！教育无它，爱与榜样而已！作为一个女教师，我不断地转化角色，面对学生做有爱的女子，让教师成为温柔、美丽、慈爱的代言词，让孩子在爱的熏陶中成为善良、正直、上进的人。”范妈妈说。
“你对你的学生比对我好。”范丽纯眼睛湿润了。
“母亲，在人们的心中，一直以来都是温柔的形象，是爱的代言词。高尔基说过：没有母亲，就没有诗人，也就没有爱。所以，在从教路上，我一直以母亲的角色去爱护我的学生。对于每一个从初中跨入高中的孩子来说，当他们处于新的环境，面对新的人与事的时候，心中最渴望家的温暖，最希望能得到母亲的爱与呵护，最希翼能重温小时候偎依在母亲怀中的安全感。”范妈妈说，“爱是教育的灵魂，对于一个家来说，母亲就是爱的源泉、对于一个班级，有爱就能形成一个有凝聚力的集体。第一节课，我就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家，中间写了个字：爱。在爱心的周围我画上了翅膀，我告诉学生，我的宗旨是班级就是一个家，有爱就有家。然后在翅膀上写了责任、团结，作为一家人，我们需要明确我们的责任，需要团结一起来营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我真希望是你的学生。”
“今年，我迎来了新的一批宝贝高一（5）班。还未开学，我用两天时间，记住了所有学生的相貌和名字，包括他们的兴趣爱好。当我的宝贝们第一天报道时，我张口就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在他们的眼里我看到了惊呆和感动。”范妈妈说，“为了能够让这些刚刚踏进高中的孩子们尽快适应校园生活，体会家的感受。军训期间，我从早到晚一直跟着，还买了一些便药、冲剂、葡萄糖。军训前，我给同学们准备好葡萄糖，鼓励他们要坚持。那些日子，同学们的集体表现都受到了军官的表扬。为了让同学们拉近距离，第一个班会，我为班里九月份生日的同学准备了礼物，还邀请大家一起为他们唱生日歌。那一瞬间，我看到收到礼物的孩子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光！这段日子，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开学的第一个晚上。一个小女孩跑到级室找我，还没有说话，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流个不停。原来因为不习惯住在8人的大宿舍，因为不习惯8人不同的生活习惯，哭着要退学。我没有说话，只是摸摸了她的头，然后紧紧的拥抱她，就像母亲一样，让她的情绪先安静下来，然后陪着她去宿舍，一路上我给她讲了很多大集体生活的乐趣，并鼓励她要勇于挑战自己，挑战人生。还没到宿舍的时候，她就已经笑着说，老师，谢谢您。我愿意去融入这个新的环境。那天晚上，她发了一条短信说：老师，我爱你。谢谢你给了我母亲一样的支持和拥抱。我爱5班这个新家！”
范丽纯沉默了。
“因为母亲的角色在身边存在，5班变成了孩子们心中的新家，因为母爱让班里53个生命成为了兄弟姐妹。昨天，班里的一个小女生因为身体不舒服而呕吐晕倒，班里的三个比较高大的男孩子二话不说，轮流背着去医务室，在这一过程，没有一丝的迟疑，没有男女生之间的那种羞涩，体现的完全就是一家人的互帮互助。事后，我不小心听到其他班的孩子在问这几个男生，怎么不会觉得害羞。只听到他们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那时，我不由自主地留下眼泪，我深深体会到母爱的伟大，也相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会把这份爱心传递下去，互相关爱和帮助，让爱陪伴他们健康成长。”范妈妈流下了眼泪，张开了双臂，范丽纯走了过来，范妈妈把她紧紧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