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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感悟: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趴在护堤上,极目远眺,水面如鳞,一轮清辉投射下来,立刻被割裂成无数的碎片,东一块西一块,如同许多钻石在闪耀,风一过,起的波纹立刻将这片光芒连起,幻变成了水面下一条穿梭的银色大鱼。远处水面有些雾气,氤氲飘渺,水库修建在群山之间。这里的山并不巍峨,在见惯祟山峻岭的孟沅眼里,倒是有几分袖珍的精致。水面极其清澈,即便在暗夜里也能看见波纹荡漾下的碧色,似乎在向自己迎面而来,送赠出阵阵凉意。
这里的静是那种极度的静,没有蝉鸣蛙唱,也没有树叶婆娑,水面下的波粼,如同水中精灵轻眨的眼睛,一圈一圈地翻上来,对着她招摇,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该死的后遗症,好像要缠定她一辈子。
该再去看一趟医生才是,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好转了多少,总之是一紧张就头疼。但她总没时间去,一边忙着一边也多少有点讳疾忌医,她最怕医生把什么病都说得很严重,一副不立刻诊治就会病入膏肓的模样,然后开一大包药让人吃到吐,花钱花到手抽筋。生病这么奢侈的事情,穷人哪有资格?她自我安慰地想:幸好只是头疼加上一点失忆,还不至于变白痴,继续赖着吧。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吕玮拿着听筒,听到孟沅轻快地“喂”了一声,竟怔了怔,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跟听筒那头说些什么。
她从来就不认识孟沅,而这个名字,也是她昨天晚上,头一次才从“他”那里听到。她仿佛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对,可偏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钻到脑子里来,比用锥子铭刻还要深切。她看到眼前的世界在旋转,旋着旋着就什么都颠倒了:桌子、椅子、床、墙壁……一切的一切,都像在经历着十级地震,真可怕,俗世完好,自己却尸骨无存。她恍惚起来,噤着声,唇边溢不出一个字来,但听筒在手中握到指节发白,说什么也不肯丢开。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点头赞许,她一向喜欢灰色,衬在那暗蓝色的底子上,优雅中蕴含沉稳,亦或,带着些许颓废。想到这个词,她自己有些不安了起来。走近一步,弓身蹲下,拿手摸挲着裙摆,是一块不知其名的新料子,只觉得摸在手上凉凉的,轻柔绵软,非丝非麻。一块小标签从裙摆处荡出,她顺手拎过来看,还没看清楚面料成份,眼睛先瞟到的是那个价格数字,她惊叫一声,略带浮夸,把正沉醉在顾影自怜中的小眉吓得往后窜了窜,差点没一脚正踏在她脸上。
“有没有搞错,一条裙子居然要卖880块!”她直腰起身,几乎想扑上去掐小眉的脖子,想想不对,该掐售货小姐才是,可那位仪态大方的售货小姐,正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无辜大眼,楚楚可怜地望着她,一副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的表情。她缩了缩手,避开售货小姐的目光,只把小眉使劲儿拉近,凑在她耳朵边叮嘱:“不许买!不然我跟你绝交——简直跟明抢一样!”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只不知那售货小姐的听力竟如此之好,小眉还没应声,那售货小姐倒是更趋前两步,依旧笑容满面地跟她解释:“小姐,一分价钱一分货。我们这款是香港的名牌,意大利设计师设计的,专门为东方人打的版,面料也是全进口,正宗法兰西料子,国内连仿品都做不出来,怎么会贵?你看人家夏奈尔的T恤衫,就纯棉的,一件也要卖1200块呢!这位小姐身材这么好,这裙子就跟专门为她量身订做的一样。这价钱很合适的啦!”
可气的是小眉居然在旁边频频点头、眨眼、憨笑,一副天经地义的表情。孟沅觉得她肯定是刚才一没留神,被那个购物小姐下了蛊,所以这般言听计从。自己几乎被她气得要疯掉。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从来不自诩为女权主义者,但她对于金钱有一种朴素的价值观,从小到大,家里面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从来没有能力给她提供富足的物质,一般生于这种家庭的女孩子,难免会对于钱帛有些饥渴的补偿心态,但孟沅不同,当她的眼界随着阅读越来越开阔、思维随之越来越独立之后,这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金钱的奴隶;当然,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她也做不到。她只是安于凭自己的努力,去获取合理的报酬,对于自己挣的钱,心安理得地由着自己支配。
她不贪图,亦不责怨;别人再有,她不眼馋,别人再穷,她不蔑视。
中国传统观念里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她相当赞同,而“君子安贫乐道”她似乎也觉得合理。物质的欲望,她可以压得很低,所谓皮囊,她不是特别看重。
她始终认为金钱是一种工具,而且这种工具很有用,在一些时候必须依恃,人生风险无处不在,因而对于这种工具,她会尽量储存——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安全的基石。
对于感情,对于婚姻,她自有一份固守。她坚持认为,维系婚姻的,只能是感情,而不是金钱。如果在感情中掺杂进金钱的因素,那这份感情就不可能纯粹。在她理想化的世界里,她还理解不了“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悲恸,又或者,对于贫贱,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是不一样的。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虽然小眉说得有理,金钱跟感情的确不对立,有时候金钱会增进感情,有时候金钱会消磨感情;同样,有时候感情会因钱而起,有时候感情会因钱而误;如果非要把这两者说成自落地以来便“和谐共处、相辅相存”,孟沅认为,那是种想当然耳的牵强。
——当然,各种可能都会有,再极端的情况也会以小概率的方式出现。孟沅不是不明白这个理,只是她不喜欢赌概率。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去细想,每每一触及探究过去,她的后脑勺就会涨裂开一般巨痛难忍。过去的很多事情,她仍然可以记得,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回忆起在小时候去爬树,从树下摔下来也一声不吭的那个小女孩的倔犟面容,但她却不能回想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去年某日某刻。她想着的时候,只觉得有一片又一片模糊晃动的身影,一个又一个地粘连在一处,终于混成一团浆糊。她想去分扒开来,然而这浆糊搅拌成的混沌,有若天地未开时的无缝无隙。
她希望自己能够有清清楚楚的过去与未来,希望时间在她生命表的刻痕里,每一个刻度都是明确的、可知的。她祈求能将过去与现在混迹成一个世界,而不是截然断裂开的两个天地,如同前世跟今生——可惜,她做不到。
这种无法深入探究的无力感,常让她迷惘与心悸。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王老师说,他女儿从美国来信,说要接他过去,他护照还在有效期内,正在排队等签证。他打算先到香港,然后从那里直飞美国。他说辛苦了一辈子,也该享享福罗。不过他只想过去看看女儿女婿跟外孙,到处游览一圈,最终还是要回老家定居。他老了,可受不起再折腾了。”
原来是这样的,孟沅想:不错,人老了,也应该休息了,整天这么卖命奔波,究竟是为谁辛苦为谁劳呢?为儿孙吗?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再操心也是枉然,走的走散的散,临到老来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承欢膝下。为家庭吗?他老伴早过世了,也没再娶,一个孤家寡人哪有什么家庭需要顾?为自己么?可自己又会需要多少金钱?老了,独个儿才更感到孤独寂寞。也许,王老师一直不肯退休一直坚持要上班,就是怕那份独对四壁的冷清吧?生活在一群年青人中间,或许会觉得自己也年青了些。可是,白发枯骨,相依无人,这种结局,谁又能避免得了呢?
休息?大概只有长眠,才是真正的休息。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总是要说清楚的,他个人办事的风格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然而他每每在她面前时,那种欲言又止、欲说还休的心态,已经反复过无数次了,他不知道她是否也对他有着同样的情感,他体会得出:她至少当他是朋友,而且是个蛮不错的朋友。可是,她却是那么地在潜意识中抗拒他,这一点上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抗拒,使他不敢吐露他的心声,他害怕她会说出断然拒绝的话来,那么他们就连朋友也没得做了。
不是早就有人说过——男女之间一旦失去爱情,友情也会随之消散吗?他实在是不敢,他尝试用一些隐喻的方式向她暗示,可是一直都很聪明的她,竟然会无动于衷,是她太聪明地隐藏了自己的感情,还是她太单纯了完全不懂得他的心意?甚至,仅仅是她太害怕——所以从来就不曾想像过推测过他的真意?
他觉得自己在一些时候完全不懂她,她固有一份豪爽勇敢,却又是那么胆怯害羞,她的行为经常富有同情心,可有时候,她又厌恶廉价的同情,她勇于探索和尝试,可同时又怯于接受,她明明善谈,却又时时慎言,很矛盾的一个人……她似乎用一张保护网将自己牢牢网在里面,使从外边窥探她的人,都觉得扑朔迷离。她成功地、艺术地隔开了人群与她的距离,即便她触到人群的那一刻,也显得遗世而独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她有这样一种奇怪的评价,但这正是她富于吸引力之处,使他,想去了解,想去发掘。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在深圳这个移民城市里,不像其它地方,你可以依恃你的父母、亲戚,乃至于分布在各行各业的同学、朋友,在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既没有背景又没有后台,他们离开了父母亲友庇护圈的范围,离开了从小到大熟悉的生活环境,不得不独个儿闯荡,身边所有的助力,都只能来自于认识交往的朋友——在成年人的生意场上,朋友的含义复杂而多变,复杂是因为其间明的暗的、于公于私隐含多层真假,多变是因为因利而交,亦因利而绝。正因了这些险恶的“江湖”,他们为了自保,便组织了同乡会。
各式各样的同乡会在这块土地上泛滥,人们凭着一个仅仅是老乡的地域概念,就似乎找到了自己可以重新立足并且扎根的“圈子”。他们总以为,再不可靠,总也要念那么一点故乡旧情罢?于是,四川人、湖南人、河北人……都形成了自己的帮派。外地人的帮派一成立,自然最先威胁到的,是同样来自于外地,但是人数远远不及的那些“广东本地人”,平心而论,他们的确可以归结到本地人中去,他们也讲一口流利的白话,语言方面没有障碍,他们的模样也跟本地人没啥区别,只不过他们来自潮州、惠州、肇庆、梅县……他们仍算是异乡人,在真正拿了户口的本地人眼中,他们也未见得能得到更多的优待。
原本,广东一带就有同族同根、互相扶持的传统,而潮安人在深圳的人数并不太多,他们这个潮安同乡会,于是很快地应势而生。
成立的起初目的,是为了互相呼应,免得单个人势单力孤受到欺侮,渐渐到了后来,说着同样的家乡话,有着相似的年龄,甚至相类的经历与爱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几个关系贴近的同乡之间固然常常邀约一处,每年大伙儿都固定有一次大的聚会,不仅为了联络感情,也为了方便交流各项信息。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那是一种已经过去了的经历,不再需要将现在焊接上去。浮生皆如梦,万相归本宗。递将来去,为欢几何?
孟沅常常可以把这一段与那一段的人生分开得很清楚,她甚至可以直接从一个静的姿态跳跃到另一个动的姿态中去,两相衔接得不留痕迹。刚才,她也为那场舞会感到兴奋过,而如今,她已经抽离了那种欢愉,而改换作另一层心境。在这样显得空旷的街道上,伴着自己的脚步声走过,不必有背景与音乐来陪衬,只需要听静夜的蝉虫,空旷的回响,和着自己心的吟唱。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肉体上的伤口会愈合,疼痛会消失,而心灵上的伤痕,于她,却成了深刻,难以涅灭。


她张惶着眼,一直没有哭,她只记得父亲拂袖而去,母亲上来抱了她平躺在床上,在她的额头上搭了一块冷毛巾。她睁着眼望定天花板,天花板角落上有只蜘蛛,结起密密实实的网,束缚着自己,图谋着生存,她平白地替蜘蛛担心,不知哪一天就会被扫除得一干二净:仰躺着,血流回到嗓子里,结成血块,堵住了喉咙……只有在那天晚上,她独个儿静静地躲进被窝里后,才开始流泪、抽泣,一发不可收拾,好像童年时代无忧无虑的心,与对父亲全心全意的依赖,全部都葬送在了那一巴掌里。
父亲指望她成龙成凤,究竟能成什么,她不知道;对她的殷殷期望,她如芒刺在背,承受不起;她只知道自己即使只是一只小鸡崽,只要有了翅膀,无论硬不硬,都要先飞开再说。温暖与保护,大概只能指望自己;严寒与风雨,咬着牙也得扛着。
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七岁的经历,封闭在记忆深处的陈年旧事,却猛然间在今夜被勾起。她其实并不想去回忆这一切。在她心里面,宁愿永远没有阴影。她告诫自己:父母你无从选择,但自己的路,终是由自己去选择的,无所怨,亦无所悔。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她确实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但是——她又不敢喜欢,一部份是不敢涉及感情,有种难以言述的生怕过界的心理障碍,另一部份,却是她的潜意识中,有种说不出的力量在阻止着她对他的好感。没有原因,反复传播着的信息只有一条——他不是你真正需要的人。她承认自己其实并不了解他,就像并不了解身边来来去去的其他人一样。她偶尔会有这样的疑惑:在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后面,究竟有没有第二张平庸甚至狰狞的面孔,亦或是一张,亦或是无数张?她不敢去探知,仿佛一经了探知,会立刻将所有隐藏着的真实的卑劣与可怖,轰然揭示出来一般。她不敢,也不能。
她从来就明瞭人心的叵测,只是在她善良的心里,不肯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在她的身上,成熟的女人与单纯的女孩混然一体,她却无法选择适时适地地打开某一个窗口,露出某一种合适的形态。她的成熟,是经历过磨难后的成熟,但她不喜;她的单纯,是未谙世事的单纯,却不利于生存。可她内心中,更倾向于接受这种单纯,以及对于单纯年代的留恋。
她的年龄使她早已可以接受一个恋人——而她,接受了吗?能接受吗?她但愿不要去经受那一种伤害,潜意识,逼自己对感情放手。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还是万事至终总成空?这种事情,哪边厢都有可能,孟沅心里,当然是希望能够花好月圆,可若是天意弄人,这世上的事,谁又能预料?
“我不知道。”她老实答道,“也许,到最后总能成吧!毕竟婚都结了,家里人再反对也没有用,总不至于真有那么狠毒,硬要拆散人家两夫妇?”
“棒打鸳鸯的事,哪朝哪代都在发生,家里父母不同意也没办法。”小丁说,“一边是生养的父母,一边是自己的爱人,很难选的。但中国人终究讲究的是,百行孝为先嘛。”
听他的口气,如果父母反对的话,哪怕赔上的是自己的终身幸福,也在所不惜。日子是自己在过,亦是自己在负责,如果事事任由父母摆布,那么生活,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孝顺一词中,孟沅向来只赞同孝的本义,却不认同顺的奴性,尤其是对于愚孝,她无视更兼抵触。
“孝你个头!拿自己终身幸福来孝?凄凄惨惨戚戚,最终落个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甚而自挂东南枝,父母就开心了?这叫大不孝!”她白了他一眼:“古话有云:守身即孝亲,自己不快乐,那才是枉费了父母给的生命,如果父母非要儿女没有个人意志的话,儿女也不必为父母的自私买单——我以为,任何情感都是双向的,包括父母子女在内。一般父母都只是为子女的幸福打算,就像阿冰家,肯定是担心万一自己女儿遇人不淑,嫁过去受苦这才反对,如果阿冰真正幸福的话,我想她家里人应该能接纳她老公。”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当父母的,总以为自己的人生经验,可以帮助儿女少走弯路,岂不知,人生从来就没有直路。时移世易,哪有一成不变的真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自己亲身体验过才可评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眼中的风光或者落魄,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否觉得值得。”她似乎有一份云淡风清的人生体会,喟然道,“苦难有时亦是磨砺,虽然这磨砺,未必是人想要的。”

“什么是安全感?房子?金钱?户口?两个人一起奋斗打拼,不是很好吗?安全感指望另一个人来给,那是不负责任的胡绉。”她想起观世音菩萨拜自己的典故来,这叫求人不如求已。

怀抱温暖,而内心一片空白。
挺直了脊背,抿着唇,将两臂抱紧,似乎这姿态,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坍塌下去。不远处晃动着的身影,与这空廓沉寂的巷道,在深心里一般地寒意蚀骨。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人生实苦,这是孟沅认定的哲学;所以,她一心只想于这苦中,求甘。
时光跳转到如今,孟沅很喜欢吃苦瓜,一切有形的苦,对于她都不再是困难,世事原本如此,不经苦,何尝能体会到甘呢?

她硬起心肠装做没事人一样地跟在后面。红色的车又回到他们视线中,她忽然觉得,那红色不仅是蕴着一份热烈的鲜艳,却也含着一种燃烧中的绚丽——只是燃烧过后,那灰烬,却是惨白。
如果只能是惨白的话,那么,连绚丽的燃烧也不必有了。

面前的这条公路,是唯一沟通海关培训基地与外界的通道,公路的来处是小梅沙,尽头却是通向更深底里的山间,目力所及之处,郁郁的树木丛中洇出一角白色,据说便是那个哨岗,忠实地守卫着这一片土地上来往的人。公路的对面,是一道陡峭的坡,一直斜插入海,站在公路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海浪翻翻滚滚地冲击着礁石,炸裂在礁石边缘的那一份惊心动魄。近处的沙滩上仍是那一些黄色的粗沙,因为人迹罕至,所以沙滩上自由地绽放着大小不一的各色贝壳,一道粗糙的石板路往下延伸,半是人工半为天然,想来也要费不少力气才能造就这样一条直通通向下的小路来。这使得孟沅对当初开路的人份外佩服,她甚至想,这条路,应该是一个孤独的人,跟岁月作伴,一点一点凿出来的。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这个时候正是涨潮的时间,海水一浪浪冲击上来,撞到礁壁上,被扼住了势头,又气急败坏地偃下去,可它不甘心,不停地攒聚着力量一次次反噬,又一次次碰壁后怏怏而回。海浪高涌,从上俯视,能感觉出那一种凶悍来,可这种凶悍总被化解,一步也不能进。
海水在峭壁前,已经呼啸过千万年了,千万年之后也仍会继续呼啸下去,可海自己不知道,峭壁也不知道,这种无畏与这种坚守的意义。它们就这样彼此在一种坚韧的茫然中各自屹立着。
孟沅想:也许它们双方其实都知道自己最后的目标,是最终的冲破还是最终的不屈,只不过是我们这些世人不懂罢了。
夕阳从海平面上往下沉落,一抹金色的余辉,挥散在波峰渐起的远海处,那里的海面反而显得平静,象是极浅的河流,静静地鸷伏,等待被唤醒——在隔了这么远的人看来,这假象亦是美丽,而且太接近于真实。但若是真信了这种面上的风平浪静安适恬美,而去追逐深入的话,那就会大错特错。
太多时候,真与假总在摈杂,远远地观望,永远有着更加迷人的假象和更加绚目的光彩,使人迷恋,但若真正去了解去发掘的话,那种惊心动魄的惨淡与惨烈,足以令人惊悸一生。
太阳终于沉入海平面的一侧,无边燃烧着艳丽的霞光,是这一天里太阳最后的光芒,回光反照。这一刹那的美丽,虽不能寄望到永恒,却已经深深植入了孟沅的脑海中。
海上的风再次吹来的时候,遍体浸凉,失去了太阳的依仗,风的存在,便只是冷冷地侵袭。
没有不落的太阳,却有不肯停歇的风。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庄周梦蝶,是庄周入蝶之欢,亦可能是蝶化庄周之安,可自己在梦中的这种崩塌后的不安全感,却是无从溯起,是真实还是虚幻?是别人还是自身?

人往往有一个盲点存在于记忆之中,有时是不能记起,有时是不愿记起。人喜欢美化自己的记忆,将美丽可爱的场景事物一再反复回味咀嚼,直到它变成完美无暇的童话,而对那些丑陋的、令人伤心欲绝的片断,却要在回忆中省略跳过,并且希望永远也不要再主动触及。孟沅估不到亦猜不出,自己真正希望留存与希望逃避的,是一些什么。
对于未来,她没有办法真正掌握,同样地,对于过去,她也没有能力去更改。她所能做的,仅仅是选择记忆?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听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暗示着考试时候的作弊,虽然她本人从不作弊,也反对这种投机取巧不诚实的方式,可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权利管这样的事,去批评或者指责别人。社会上取得成功的方式林林种种,“投机取巧”亦是其中之一,还有许多则更恶劣。丛林法则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她眉型长得不赖,天生两弯弦月眉,美中不足的是眉弓后颜色浅淡,需要额外描画,方才显得出眉黛如弦月般疏朗,又含柳叶之秀美。
彭丽照镜子的功夫,还在偷空瞄她,问:“你不打扮打扮?”孟沅就拿手理了理短发,慢条斯理地说:“我都已经换上长裙了,够意思了吧!”彭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的意思就是你够漂亮了嘛,都不用打扮的?”孟沅便跨过一步去掐她的脸,一边嚷道:“你少讽刺我,就我这样子,再打扮也白搭。我这纯粹叫做懒!懒到这种境界的女生,你理解不了吧?”彭丽便笑开了。
女孩子之间似乎天生就会带点敌意,尤其是青春美丽的女孩子,即便是朋友间,也会互相比较,每每这种情形下,孟沅都会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原本自己就算不上美女,只在眼神清亮上占了点优势,她可不想因此,就成为其他女孩的假想敌。
她不是不想打扮,只是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父亲对她的要求,成绩好就行,打扮什么的,连末节都排不上。及至上了大学,一寝室花枝招展青春靓丽,她也曾兴趣盎然地同大家一起去买化妆品,然后在脸上开试验田,先花一个钟头化妆,再花一个钟头卸妆跟保养,她都跟着学;可没过多久,新鲜劲儿一过,她就意兴索然了起来。加上买化妆品的钱,必须得挤占她买书买磁带的份额,她权衡利弊,终于还是选择了“书中自有颜如玉”。就算如今自己挣了钱,可叫她掏出百元大钞去买化妆品的时候,她还是会肉疼不已。

楼主:孟沅

字数:208283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5-23 09:06:50

更新时间:2019-11-24 20:12:03

评论数:76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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