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行，啧，真服了你。”简无跟赶小鸡一样把夏弦驱开半米，然后伸出了手。

夏弦这下又不猴急了，一脸郑重地给简无戴上了戒指，末了还吻了吻简无的指:“看来没问题。”

简无刚想说什么，又被夏弦窜起来搂住吻住。

俩人就这么断断续续亲着，夏弦没有很激烈地索求什么，就只是抱着简无，舌尖轻轻触着简无的，又乖又甜，简无慢慢有些晕头转向。

待俩人被分开，直到快走上台，都没有哪一个还记得戒指没有复位。

夏弦在台下等着，看见季安戴着口罩从侧门走进来，一旁的凌烟深一身黑色西装，再戴个墨镜都能被认成职业保镖了。他总想去扶季安的腰，季安起先还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来似乎实在是烦透了，把人撂下，自己快步走到洛奕那桌入坐。

夏弦在远处看着，心里嘲笑了凌烟深一万次。

你也有今天，叫你之前负季安哥，他现在愿意跟你说话都是你上辈子积的德。

正幸灾乐祸着，关席从后面跑过来，心急火燎道:“戒指戒指，你还我，我待会还得上台给你俩送呢。”

夏弦哦了两声，连忙把口袋里的盒子掏出来递给关席，傻笑道:“我给忘了。”

“啧，都不知道有什么好试的。”关席拿了盒子就走，还不忘数落一下夏弦。

夏弦心里愤愤，啧是你能说的吗？只有我夫人能这样对我!

没过多久，司仪古远冬把夏弦招呼上了台，仪式正式开始，关席一心顾着看婚礼，检查戒指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枚，登时在台下急得想哭，他在下面火烧眉毛，台上的节奏还是不受影响地进行着。

简无正从门口走过来，步子不算多正经，但不紧不慢的格调透着微微慵懒的缱绻。

Heart beats fast

Colors and promises

How to be brave

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

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

All of my doubt

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

One step closer

夏弦眼前的简无在朝他靠近，耳边是动情轻缓的歌声。

心脏跳动着加速，眼前色彩斑斓变换，而简无在那中心。

一步一步，两颗心慢慢相贴。

曾经不敢爱的简无，把自己的全身心向夏弦打开，从此勇敢坚定地去爱他。

有些人，挨过寒武侏罗，绕过千山万水，终是要在人海里相逢，在最深的红尘里相遇。

从出生起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刻，每一天，都朝着这一秒而来，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将他深深凝望。

“哥，夏哥哥的老婆好好看啊！”洛晗馨摇着季安的胳膊道:“我觉得比夏哥哥还好看!”

季函烨不服:“夏哥哥会打篮球，还有肌肉，比他老婆好看。”

季安看着这俩冤家，笑了笑:“都好看，是不是觉得他们很幸福?”

“嗯!”洛晗馨笑得开心:“哥，你什么时候也办婚礼呀，我想要哥哥也这么幸福!”

季安愣了一下，凌烟深表情也有一瞬僵硬，直到季安开口:“总有那么一天的。”

凌烟深下意识地在桌子下试探着轻轻扣住了季安的五指，季安还是看着台上，似乎无知无觉，没有挣扎，也没有抽离，就这么默许了下来。

台上古远冬正在走常规流程，简无听见他说:“简先生，你愿意和夏先生结为伴侣，一生一世互重互爱，不弃不离吗？”

夏弦目光里泅着期待，转头望住简无，瞳孔在暖黄宴会厅灯的照耀下鎏金一般璀璨。

简无看着他，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这个人，要和他携手一生了啊。

他张了张口，却好像忽然被什么堵住了声音。

古老典雅的挂钟滴答滴答，大厅在这规律的节奏里慢慢静下来，夏弦的目光讶异而紧张，他看着简无，一直看着。

但他和在场所有宾客，都没有等来那一句顺理成章的我愿意。

五十七

“我想......可能有人急着要替我回答。”

简无表情略有古怪，声音很小。

他微微弯下腰。

孩子在两个父亲即将宣誓的时候，激动地用小脚打起招呼，简无猝不及防地承受了腹中突如其来的几下轻撞，然后就感觉孩子在肚子里欢快地吐起了泡泡。

夏弦一时僵在了那里。

“我愿意。”

简无从不适应中缓过来，重新直起身，略带歉意地对台下的人说:“抱歉，有个小家伙不甘寂寞来掺和了一脚。”

台下登时一片起哄，客人都是相熟的长辈和友人，对简无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而且简无的肚子虽然不太明显，但稍微仔细看也能看出来。

夏弦傻了几十秒，猛地蹲下抱住了简无的腰，兴奋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奈何孩子已经安静下来，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关席分神起哄了一下，然后趁着观众注意力都集中在简无身上时疯狂在台角召唤古远冬。

“戒指!戒指少了一个!”

关席用嘴型表达自己的恐惧。

古远冬做了个等等的手势，悄悄观察了一下面前这对新人，果然看见简无指上明晃晃地戴着那对指环的其中一个。

夏弦啊夏弦，让我说你什么好。

古远冬恨铁不成钢地咬了咬牙，开始给夏弦干的蠢事收尾:“安静安静各位，婚之前呢也求过了，孩子都有了，我们干脆就不废话了....”

“诶诶等等，交换对戒啊，深情拥吻啊，一个也不能落!”夏芷拍了拍手大声道:“你这个司仪也太不上道了。”

台下年轻人都跟着起哄，古远冬本想略过这个步骤，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下去。

关席生无可恋地拿着盒子走近他们，眼神凶悍得想砍了夏弦。

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夏弦傻了眼，简无倒是从容不迫地拿出了那仅有的一枚戒指。

“戴上后，这辈子都别取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

夏弦抬头，由着简无抬起他的手。

“我巴不得戴到下辈子，下下辈子。”

“现实点。”

简无笑笑，轻柔地把指环套在了夏弦指上，刚想拿过话筒顺便替夏弦解围，夏芷已经抢先一步嘲笑出声:“噗，我说你刚刚干嘛闯进来，原来急着把我弟媳套住啊，就这么几分钟至于么，没见过你这么急的...”

夏弦没窘迫多久，还是笑得很开心，简无那句话不像誓言，但却有最深的情意。

他没回话，把简无搂近，深深吻上去。

全场气氛火热到极点，ED Sheeran的photograph恰在此时切入，场内灯光伴随着吉他的曲调弱下去，拥吻的俩人身后大屏幕有星星点点的光晕染开。

画面里简无正在北海道一片白雪茫茫里里逗弄鸽子，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下面有一行字:那只鸽子蠢蠢笨笨的扑你一身雪，你还对它这么好.....我最喜欢这样的你了。

夏弦轻轻松开简无，揽着他的腰看向大屏幕。

第二张图片正慢慢将前一张覆住，简无拿着病历夹蹲在床边摸着一个孩子的头，那孩子泪眼汪汪，扬起拳头要揍他。黑字写着:看看，总惹别人，挨揍了吧，不过我也就看在他还是个小孩，不然一定第一时间先去把他揍到爬不起来。

简无转头看夏弦，戳了戳他的背:“偷拍我，什么时候?”

“每一天。”夏弦低头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

第三张照片是简无隔两米远往锅里扔西兰花的瞬间定格。

他轻轻眯着眼，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了一点，这照片丝毫不显滑稽，反而透出在他身上难得一见的幼稚可爱。

夏弦在照片上打了几行字:扬言要给我做黑暗料理毒死我，结果还是很努力地做了顿正常饭菜，嗯，余生可以指望你。

“啧，你就这样展示我的黑历史?”简无语带责备，眼角却弯。

“才不是黑历史。”夏弦摸了摸他的腹部:“怎么样，要不要坐着，今天站太久了。”

“没事。”

简无眼里倒映着屏幕上一行接一行夏弦亲笔书写的话语，握紧了夏弦的手。

第十八张图片里是张自拍，画面里其中一个主角毫无自觉，微张着嘴靠在夏弦臂弯，只露出了小半眉眼，好看得很温和。夏弦揽着他的指尖旁有几个字:简无，你最好了，孩子让你每天这么辛苦，我很抱歉，也真的想谢谢你。

“这也要谢我?”

简无把夏弦的脸扭过来吻了吻，暗色中，两人是耳鬓厮磨的剪影。

“那我要谢你的，可就数不清了。”

Inside these pages you just hold me

and I won't ever let you go

深情的吟唱扬起调，随后慢慢安静下来，图片一张又一张，点滴的爱意涓涓，最后定格在俩人的结婚照上。

夏芷感/ 性，低头抹去眼泪:“这小子...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情/ 种。”

“咱家夏宝是动了真感情啊。”夏瑜崀抚着夏芷的背，语气感慨:“他俩一定会永远幸福下去的。”

台上夏弦和简无还在说些什么，季安笑着为他们鼓掌，凌烟深被眼前这幕打动，目光难得温柔。

典礼散场后，酒席开始。

夏弦把简无带到休息间让他坐下，把耳朵轻轻贴在他的肚子上:“宝宝，我是爸爸，和我打个招呼?”

简无没说话，手在腹侧缓缓摩挲，任夏弦抱着自己的腰。

等了好几分钟，孩子竟真的给了夏弦面子，慢悠悠地动了一下，脚掌轻轻贴在夏弦脸上。

简无笑着低头看夏弦:“怎么样，你俩认识认识?”

夏弦吻了吻简无的腹部:“Hello,初次接触，我是夏弦，你爸。”

“......干巴巴。”简无吐槽。

夏弦切了一声，继续自顾自地说:“来来来我不和你客气了，先约法三章。第一，你可以动，但是动作不能大。第二，吃东西有点节制，别把你爹的营养都给抢了。第三，老老实实待好，该出来的时候准时出来，不能早也不能晚，不能让你爹难受。”

简无嗤笑一声:“他大概不想理你了。”

夏弦等了好半天，孩子果然没再给任何回应，他笑骂了一句臭小子后起身揽住了简无:“诶，我俩就待在这里吧，我就想这么抱着你，懒得去外面应付了。”

“不行，起开起开，我换身衣服陪你出去。”简无脱掉西装外套，推了推自己身上的巨婴。

“夏夫人。”

“嗯。”

“夏夫人。”

“欸。”

“夏...唔。”

简无嫌夏弦烦，直接堵上了他的嘴。

我最最最喜欢的歌photograph献给夏简惹，新婚快乐晚上可以干点什么了~

五十八

没腻歪多久，夏弦被夏芷急着拉出去招待客人，简无则借口换衣服落后一步。

更衣室没人的时候，他拧起了眉。

近段时间他的胃病不知什么原因逐趋加重，胃口很不好，疼痛也总时有时无。

婚礼开始以前他就已经觉得左侧腹隐隐有些胀痛，孩子动的那几下，他其实很不好受，整个腹腔都不舒服。

他摁着肚子缓了几分钟，调整好神色一切如常地走出去。

夏弦正在和季安聊天，凌烟深立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倒三角的体格和修长有力的双腿都包裹在一丝不苟的西装里，冷淡又禁欲。

他眼神大多数时候都贴在季安身上，季安笑的时候，他的目光会稍微柔和些。

很奇怪，简无居然能从他的目光里看出那么一点不耐烦。

这家伙居然是个隐性醋缸子。

简无笑着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调侃道:“夏弦啊，你霸占季安太久了，有人好像不太高兴。”

夏弦顺着简无的目光看了看凌烟深，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这么几分钟都舍不得?你舍不得的话，怎么之前没见你好好珍惜?”

凌烟深知道大家都对他有意见，他语气平平，没有丝毫辩驳的姿态:“我的错，抱歉。”

夏弦还想继续攻击，季安却把话题变了个向:“有件事刚刚忘了说，我很快要去美国了。”

“为什么？！”

“因为......各种原因，但我不会常住，事情解决后我会回国。”

“那你国内的事业...”

季安略显无奈地低头示意了一下:“我这样，就算待在国内也没法发展什么事业吧？”

夏弦笑了笑:“也是，但你恢复后应该会回归吧？不然你那几千万粉丝大概能哭死。”

经历上次的绑架事件，夏弦和简无对原因也能猜到一二，见季安没有要多解释什么，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又聊了些旁的，再叮嘱他保重身体。

季安习惯什么都忍着，而凌烟深明显不是个会照顾人的，简无放心不下，把他拉到一边交代了不少注意事项才放两人走。

婚礼从下午六点开到了晚上十一点多，大家都很尽兴，酒席散后，简无和夏弦都有些疲惫了。

夏家父母顾念简无的身子，催他先去休息。

简无半靠在浴缸里，手在腹部打着圈，胃还是抽筋一般断断续续痛着，周旋了太久，腰也不好受。

他浸在温热的水里，昏昏欲睡闭上眼睛。

夏弦送走父母，折回浴室敲了敲门。

“嗯...”

简无模模糊糊应了声。

夏弦进门，看见简无都快把脸埋进水里了，他忙跑去轻轻把简无托出水面:“很累了，吧，擦干一下早点睡。”

简无睁眼，轻轻笑了下:“居然差点睡着了。”

夏弦亲了亲他的鼻尖:“我给你拧毛巾去。”

简无还是半梦半醒，一直在笑，手扯着夏弦的衣服，偏头偎在他肩上:“我们结婚了。”

“嗯，早就结了。”夏弦抹去他下巴上的水，细细端详着他在水光折射下更好看的五官。

“我今天...很高兴。”

简无声音沉沉的，磁性得撩人。

夏弦心脏过了电。

他看了看简无的肚子，起身想逃，简无却猛地发力一扯。

夏弦大半个身子不慎跌进浴缸，头先入了水。

简无笑了一声，一不做二不休地把他整个拉进了水里。

夏弦呛了几下，抬头惩罚性地啃上简无的鼻尖:“怎么能这样对你先生...”

简无搂着夏弦的脖子，细细看他。

认识这么多年，夏弦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青涩的学生，挂着水珠的眉眼更加深邃，笑时声音醉人。

他领带半解，深肤色的锁/骨/沟在他偏头舔/ 舐的时候格外明显。

简无知道夏弦在成长，在外喜怒可以不形于色，处事明白如何圆滑。

但在他面前，夏弦永远还是曾经那个大男孩。

喜欢斗嘴，喜欢逞能，喜欢耍赖，喜欢胡闹，真实而鲜活。

他抬起手，带起一串晶莹。

指尖触到夏弦的鬓角，而后慢慢陷进他湿漉漉的短发里，很轻地挠了挠。

那是好亲昵的动作，宠溺又动情。

夏弦眯了眯眼，凑过去和简无接吻。

简无本只是想和夏弦玩玩，可夏弦的心思慢慢就没这么单纯了。

没过几秒，简无有些不满意道:“夏先生，你顶着我了。”

夏弦一脸窘迫，不好意思抬头:“怎...怎么办？我压不下去。”

简无手搭在浴缸两旁，脸上全是揶揄:“怎么办？你想怎么办？”

“我想...我想办/ 你。”

夏弦瞥到简无的神情，觉得又被欺负了，特别不服气。

“你可真直接。”

简无哭笑不得，捏着夏弦下巴道。

夏弦咽了口唾沫。

有水珠顺着简无的发，沿着他姣好的侧脸线条滑到下巴。

他偏白的肤色被灯莹出一层浅薄光晕，眸子里是细碎的光斑笼罩的自己。

“夏夫人，我可以吗？”

夏弦俯下身，牙齿磨了磨简无的肩头。

“夏先生，这是新婚夜，我没这么不近人情吧？”简无拍了拍他的肩:“顺着你一次，但麻烦你技术好一点。”

夏弦是个锲而不舍的家伙。

技术差得无人能敌，哪怕每次都要被简无嫌弃鄙视，他还是恋恋不忘简无带给他的滋味。

那是清淡雪松混上荷尔蒙的气息，沁人又勾魂。

简无不喜欢喊，但偶尔会有很压抑的闷哼，被弄疼了会揪他的头发毫无气力地怼几句，那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严词厉色灰飞烟灭，只剩无奈地顺从。

每次埋在简无怀里的时候，夏弦都想直接溺死过去。

什么叫食髓知味，这就是了。

夏弦轻轻曲起简无的腿，简无把头靠在浴缸边缘，放松身子准备好接受夏氏折磨。

他肚子很痛，腰腹也没什么力气。

可是在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晚上，宠一宠夏弦也无妨。

简无轻轻换着气，手捏紧了浴缸边缘。

夏弦咬着嘴唇，有点紧张。

他瞧了瞧简无的脸色，想动作又有点畏手畏脚。

“别紧张，顺其自然，我这次不怪你，嗯?”简无看着他的表情，有点想笑。

夏弦手慢慢抵在简无两旁，轻轻吻他的眉眼。

简无配合地抬了抬下颌，腾出一只手和夏弦十指相扣，拇指轻轻刮擦着夏弦的手背，像在哄猫。

夏弦明显很受用，手背的触感温热又带着一丝酥麻，他不自觉靠得更近了些，贴到了简无腹部。

简无顺着他的力度调整了一下姿势，两人越吻越缠绵，情到深处，夏弦居然开了撬，这次他没让简无痛苦，轻慢而准确。

简无肌肉紧张了一阵，在夏弦的温柔抚/ 慰下慢慢放松。

浴室里没了言语，只剩水轻拍浴缸的涟漪回声。

夏弦凹/ 凸有致的背部线条在水面若隐若现，简无轻喘着气，把夏弦纳入怀里，俩人动作慢慢激烈起来。

小家伙在律动中悄悄抻了抻简无的腹心，夏弦感觉到了细微动静，伸手扶住了简无的腹侧:“听话，爸爸和爹地在干正事，你别闹。”

简无把手覆在夏弦手上:“别教坏它，这可不叫正事。”

夏弦笑了笑，手往简无腰后一揽，简无闷哼出声，脚背隐约现出筋骨。

“你...悠着点。”

简无有些晕眩，微仰着头，灯光在他眼前晃出一片光晕重影，夏弦轻轻趴在他身上，低低的喘息混着水滴的声音，矍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他的气息逐渐失去规律。

夏弦抱着简无软下的身子，深吸了口气，简无摸着夏弦的后脑勺，声音有点沙哑:“满意了？”

“还...还想要。”夏弦抱着他不撒手。

简无轻皱着眉安抚乱动的胎儿，低声说:“...你真是...本性难移。”

夏弦笑着叼住简无的侧颈，往一片白皙上戳了个专属印章:“谁让你今天对我这么温柔，我不趁机捞一把怎么行?”

简无推开他，手指戳在他胸口:“仅限今天。”

夏弦知道他默许了，嘴角一勾，眼神一扫先前的乖巧，全然如狼，未餍足的狼。

“夫人，水凉了，我们去床上。”

夏弦急着把简无捞起来，扶他擦干身子，很快就把人拐进了房。

简无被夏弦抵在大床上，捻住了床上的玫瑰花瓣。

花瓣鲜红，指尖惨白。

一阵绞痛几乎刺穿了他的胃。

夏弦没有听见简无那么一瞬间的低弱痛呼，那只持续了半秒，和喘息无异。

痛过以后，简无只觉得心里划过一丝什么。

他的瞳孔缩放了下，随即将那一瞬间的念头强行泯灭。

许久，夏弦慢下来，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今天没失准。”

简无过了一会才回应他:“...嗯，进步了。”

“怎么了？很累是吗？”

夏弦见他有些心不在焉，担心道。

简无偏开头，很快又转回来，嫌弃道:“你觉得呢？”

还好，是他的风格。

夏弦松了口气，轻轻拥住他:“嘿嘿新婚夜嘛，下次不会了，我给你擦擦身子，出了好多汗。”

简无却忽然蜷起身子搂住了夏弦的腰:“不用了，睡吧。”

如果夏弦起身开灯，他会看见简无褪尽血色的脸。

“可是...”

“啧，我很累，别折腾我了。”

简无拉过夏弦的手放在肚子上，头往他胸膛间靠近了些:“让你崽赶紧睡。”

夏弦感受到简无腹中波纹一样的动静，轻轻抚了抚:“痛吗？”

简无摇头，不说话。

夏弦扯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把手臂垫在简无颈下，亲了亲他的发顶:“那好好睡一觉，这臭崽子我帮你安抚。”

简无唇勾了勾，随即抿得发白。

五十九

简无睁眼的时候，夏弦不在身边。

房门没关紧，隐约有米香从厨房传进来。

秋雨正淅淅沥沥，白噪音的屏障将一方天地从纷繁人世里隔绝出来，朴静宁和。

雨幕很薄，有晨光析进来。

简无暗暗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割/ 肉一般的疼痛已经消逝不见，他松了口气，侧过身用被子抵住酸痛的腰。

全身很清爽，应该是被夏弦早起小心处理过。

他偏头靠到夏弦的枕上闭着眼。

空气沁凉，被窝软和，让人舒坦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多动。

没一会，夏弦进了门。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脱去外套，爬上床把简无连人带被子抱了个囫囵。

“夏夫人，起床了吧？”

简无任夏弦把下巴搁在自己头上，笑道:“某先生似乎觉得自己昨晚表现还不错?”

“是的呢。”

夏弦语气做作，点头如鸡啄米，下巴在简无头上蹭。

简无被痒得一个激灵，一掌推开他的脸，语气更作:“诶呦确实呢，表现好极了，把你夫人弄得床都爬不起来了呢。”

“你昨天夸我进步了。”

夏弦突然委屈，滋溜躺进被窝里，把简无翻过来往他怀里钻。

简无笑着推他，最后还是把这无赖的脑袋搂进了怀里:“夏大宝贝诶，你觉得一个负五分的人进步了五分后是多少分？”

“我不管，我进步了。”

夏弦把额头贴在简无胸膛，不理会他的讽刺，轻轻摸了摸他的身前的的隆起，小声道:“嘿小东西，早安。”

简无翻了个白眼，挑起他的下巴:“我腰痛，你说怎么办吧？”

“办夫人。”

夏弦话音一落，忽然起身罩在了简无身上。

“你还敢?”

简无仰躺着笑，有很浅的天光跳跃在他的嘴角，柔和温暖。

夏弦盯着他瞧，边瞧边笑:“现在不敢，以后有的是机会敢。”

“出息了啊。”简无掐住他的下颌，使了点力:“一点也不可爱。”

“乱说，我明明很可爱。”夏弦眨巴了下眼睛，低头清浅地舔了舔简无的嘴唇。

简无扯住他的短发:“这惯的什么毛病，动不动就伸舌头。”

夏弦不说话，又凑上去亲他。

俩人闹得欢时，简无忽然轻嘶了一声抚上了腹心:“你这崽貌似比你还激动。”

夏弦立刻收敛许多，撩开被子看了看简无的腹部，孩子正在它爹肚子里玩得欢，顶出个小凸起又缩回去。

“嘿小东西，我们要起床了，马上就能吃早饭，你别着急。”

夏弦把脸贴到简无肚子上，轻轻摸了摸。

“帮我拿一下衣服过来吧，起了。”

简无手搭在夏弦弓起的背上，眼睑微阖，声音慵懒。

夏弦抱着简无的腰不挪窝:“好幸福啊，不想动了。”

“是你叫我起床的，我都不打算赖床了你又开始赖?”简无掐了一下夏弦的后颈。

“舒服舒服，再来一次。”夏弦闭着眼笑。

“嘶简无!你干什么？肯定掐红我了。”

简无起了坏心思，用力拧了一下夏弦的侧腰，夏弦哀嚎一声撒手爬起来。

“清醒了？我不拧一下你你还想赖多久？”简无面带揶揄。

夏弦只得委屈巴巴地下床，慢悠悠晃到房门后取下简无的衣服放床上，嘟囔了一声:“小气鬼。”

“我听见了啊。”

简无撑坐起来笑。

夏弦转身出门摆了摆手:“没事，我们有半个月的时间腻歪，我不急。”

简无没再回话，套好上衣，起身穿裤子时低头看了看隆起的腹部，手轻轻覆上去。

终于在慢慢长大了。

从小就这么皮，将来大概会和门外那个男人一样总是那么活力四射吧？

简无面部表情变得柔和，目光里漾着的期许却渐渐染上了些莫名的不确定。

猪小弟从门缝钻进来，扒着简无的裤腿要抱抱，大概是昨天晚上又觉得夏弦把他亲爹欺负了，黏糊劲头挡都挡不住。

简无回过神，下意识弯腰去捧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做不到像从前那样轻轻松松蹲下把小弟揽在掌心。

他无奈推门走出去，猪小弟亦步亦趋。

摆在眼前的早点丰盛也简单。

浓稠度刚好的蛋花麦片粥，已然散掉寒气的纯酸奶，以及一小碟带着清澈水滴的青提子。

纤和细腻。

夏弦坐在对面剥核桃:“先喝粥，我给你放点核桃仁到酸奶里拌拌。”

“嗯，帮忙捞一下小弟，他快把我裤子扒掉了都。”

简无垂眸笑着看地上猴急猴急的猪小弟。

夏弦边弯腰边嘟囔:“这个灯泡泡又吃醋。”

猪小弟一被夏弦碰就炸毛，小鼻子一耸一耸作势要咬。

“我再和你说最后一次，我那不是欺负你亲爹，你再这么无理取闹我不要你了。”夏弦一脸嫌弃，伸爪强行把猪小弟扒拉过来。

简无语气带着强压的笑意:“咬他!”

忙活半天，猪小弟总算在简无大腿上乖乖趴着消停了，夏弦去厨房洗了手回来继续剥核桃:“行了别管他了，你快吃早饭，别饿着了。”

简无拿起勺子一口口喝，嘴角翘了翘。

这是家。

夏弦，我想，我比你更觉得幸福。

六十

“唔呕......”

新婚假的某个午后，夏弦下去扔垃圾，简无本坐在沙发上逗小弟，恶心感招呼都不打地在他胸腔里一阵翻腾，他动作不太方便，根本来不及冲进厕所。

侧身捂着嘴撑在沙发扶手旁，少许胃酸被反出来灼烧了他的喉管，他缓了缓后起身去了厕所。

摁着腹侧坐回沙发，玄关正传来开门的声音。

“今天下午要不去海湾公园走走?我看天气不错，夕阳应该会很好看。”

夏弦正说着话走过来，被简无白了的脸色吓噤了声。

“怎么了？！”

“你说呢，这崽力气真大。”

简无斜了一眼夏弦，语气很低，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别一惊一乍。”

“我看看我看看，你放轻松，我帮你教训它。”夏弦急急蹲到沙发旁边帮简无揉抚腹部。

简无靠在沙发上仰着头，喉结动了动，用力把余下的呕意压制住。

“怎么样？好点没？不行我得打个电话问问谷行，哪有痛成你这样的....”

夏弦还是放心不下，掏出手机迅速调出了通讯录，还没下手，手机被简无起身轻巧夺走。

“我已经好了，别动不动就找他，他不是我的私人医生。”

“可是你...”

“没事，真的，就痛了那么一下，动动正常，他这么大了力气也该大点。”

“....别骗我。”

“我闲得无聊么？”

简无松开搭在腹侧的手，挑眉看他。

夏弦闻言坐上沙发揽住简无:“信你一次，要不要睡个午觉?看你没什么精神。”

简无打了个呵欠道:“吃了就睡，长膘。”

“没事没事，你也该长点了。”

夏弦挑起简无的下巴瞧了瞧:“再瘦下去，我真要哭了。”

简无笑着打开他的手:“怎么，我再瘦一点你还嫌弃我不成?”

“我心疼啊，心疼!我真的舍不得。”

夏弦看着简无隆起的腹部，啧了一声:“肯定是这个混小子没听我的话，把你的营养都据为己有了。出来看我不饿他个四五天的。”

简无笑道:“我怎么这么不信，你肯定是个孩子奴。”

“孩子和夫人之间我当然袒护夫人!”

夏弦义正言辞。

“它都是夫人给我的。”

简无闻言笑了笑。

夏弦的掌心很暖，虽然并没有覆盖在给简无带来痛苦的根源地，但简无觉得自己还是慢慢活了过来。

“真上道，好话一套一套的。”

简无呼了一把夏弦的后脑勺，起了身。

“睡一觉，下午去公园走走。”

“我这么真心，怎么你不信啊？”

夏弦跟着站起来揽住他的腰。

“我考虑一下。”

简无摸了摸下巴。

夏弦瞧了他一眼，低头威胁:“小东西你听好了，再抢你爹的营养，出来没奶喝!”

简无笑着推了推他:“行了行了，信你。”

俩人躺到床上，东西聊着，夏弦一向睡眠很好，不一会呼吸就变得非常平稳。

简无早就困意深沉。

蜜月期俩人没有外出远行，夏弦担心简无身体负荷不了，打算等简无产后恢复好再补上。

但即便是在家好好待着，简无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一天不如一天，每一个细胞都在无理由地叫嚣疲惫。

然而孩子偏偏在能好好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不安分。

简无轻轻挪开夏弦的手翻了个身，捂着肚子蜷起来。

他拿孩子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他自己缓下来。

眼睛半眯着，无意瞟到了床头的日历，一个红圈很显目。

他记得当时夏弦拿着笔很激动地在上面画:“我有半个月的婚假!到18号!”

今天......16号了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简无总希望这段假期长一点，再长一点，给他多一点机会从早到晚看着夏弦，日日夜夜和他在一起。

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真是......结婚了反倒矫情不少。

简无摇了摇头，心里总也散不开的窒气沉甸甸地压着，他对这平白的沉重感没太多头绪，只轻轻叹了口气。

午休短暂，简无被孩子闹得几乎没睡，小补了一觉，和夏弦到海湾公园的时候落日只剩一截尾巴。

“简无!”

简无正交叉着小臂靠着沿海的木栅出神，闻言回头。

夏弦眼明手快按了拍摄键:“啊哈，最佳抓拍，我夫人世界第一好看。”

“无不无聊，还以为你掉坑里了呢叫得这么惊慌。”

简无把手机拿过来戳戳点点看了看，递回给夏弦:“技术有待改进，先把这咋呼的毛病改了。”

“你能不能不怼我。”夏弦对着屏幕两眼放光，手往旁边一伸:“喏，水我给你拿来了。”

“嗯，真好使唤。”

简无接过来喝了口。

夏弦磨了磨后槽牙:“我是有尊严的。”

“哦。”

简无又喝了一口。

“我有尊严!这怎么能叫使唤呢？”

简无偏头看了夏弦一眼:“哦。”

“诶嘿简先生你现在对我态度越来越不好了啊。”

夏弦扑过去抢走了水瓶，几秒就把简无翻过身压在了木栅上。

“嘶夏先生，大庭广众下这样很不雅。”

简无被硌到了腰，伸手隔了一下。

“太阳都没影了，路灯还没全亮，光线昏暗，行人的视力还没完全适应，是个干坏事的好时机。”

夏弦理智地分析了一下。

简无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扯着他的领子亲了他一口。

俩人一起走了半个多小时，途中夏弦接了个电话，表情变得不算很好:“突然发现后天要开始上班了诶。”

“你才知道？”

夏弦叹了口气:“负责交接的同事刚刚来电话和我确认时间，我后天得去T国。”

简无愣了一下，但也只是零点零几秒:“哦...之前负责开拓的那个项目?”

“嗯，得去两个星期。”

“那就去，咱打工仔就是要听从老板指挥的。”简无看夏弦耷拉头的样子，摸了摸他后脑勺。

“我在想怎么把这个推...”

“别想不切实际的，这项目一开始就是你负责，关键时期换人不可行，就俩周，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简无截了他的话，看夏弦还是不太情愿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孩子奶粉钱还得指望你呢，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

夏弦听了这话才稍稍开心了些:“我可不信一个被国家登记在库的医学家会没有足够的积蓄支付奶粉钱。”

“别抬举我了，还医学家。”

简无笑笑:“积蓄我留着给他买买衣服买买玩具买买书，再带他出去远途旅游几趟开开眼界，就这些说不定还不够，我还得继续当上班狗才行，所以奶粉钱就你付吧啊。”

“啊，骨感的现实。”

夏弦仰着脖子叹了声。

简无牵着他的手，话说得轻松，眸光里却划过不舍。

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变得这么离不开身边的男人了？

思绪还没完，胃猛地抽搐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简无脸上仅存的血色刷地褪去，他在把夏弦的手捏出血印前松开了俩人交握的手。

剧痛一瞬间，余痛却绵延。

他有些摇晃地靠到了一旁的木栅上，偏过头把脸藏进灯影。

夏弦果不其然又是一阵慌，又是一惊一乍，又要掏手机找可怜的林谷行。

简无心里很乱。

他自己给自己织了个网，围出迷宫，心里有路线，也不甚明晰地猜测出终点或许会是什么，但他就是不愿想，不愿让自己记起来。

他宁愿骗自己，在这么一段短短的时光里，在光是看着一个人也能感觉到嘴角扬起弧度的时光里，在他二十多年时光里最明亮耀眼的时光里，他不想听见自己内心的碎裂，更不想看见夏弦痛苦的面容。

同样，他不想放弃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

林谷行说的话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这个孩子是关键，是顶着他习惯性流产体质风险存活下来的幸运儿。

失去它，也许这辈子他都不能再去孕育一个新生命了。

孑然一身的时候，简无什么都不怕。

可是简无现在，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自己为什么连短短两周都舍不得，连常人随随便便过掉的半个月都一秒掰成四瓣精细着体味，答案早就清楚。

他第一次为自己的职业感到遗憾，为自己广阅医书的努力感到悔恨。

有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会很轻松的。

就算知道了什么，他也可以控制思维不去想，可是却仍旧控制不了身体机能，阻挡不了连续出现的症状为他剑指一条几乎没有退路的归途。

时光在简无这里，尽头好像明确得比别人早了。

压在心里的那团阴云漫天盖地，砰地一声炸裂开。

简无抬手摸了摸脸颊，没有湿痕。

还好，不至于那么脆弱。

该做完的戏，下定决心要做好的戏，那就做好。

两个星期，又不是生离死别。

要走，也不是现在。

他还要等着听孩子降生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声啼哭的。

至少那个时候，他希望看见夏弦眼里仍有由衷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欢喜。

至少他还是很想看一眼自己肚子里这个不太体贴的小东西的容貌。

至少，再摸摸他软扑扑的小脸。

这个世界不太讲人情道理，冷漠是本质，不是所有糟糕的事情都能找到解决办法，也不是所有东西只要心存信念付出努力就能阻挡，于是每一个在无力扭转的局面中的人，心里总有好多个至少。

聊以慰藉罢了，真正实现的又有多少？

但简无不去想这么多。

遇到夏弦前的的每一个11月16日，他都没有许过愿。

他攒了二十六个愿望了。

他想，够达到这三个至少的。

六十一

“说吧，你打算什么时候把胎堕了?”

关席坐在简无对面，脸色阴沉。

“我有说要堕吗？”

简无面色如常，话说得不紧不慢。

砰!

关席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手下的检验单全是皱褶，被他气得捏皱的。

“你/ 他/ 妈 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是吧？”

简无皱了皱眉，手抚上腹部:“你直接告诉我，我还有多久，我要实话。”

“你要不堕胎，马上就...操!”

关席知道自己话说得太重，硬生生把怒火憋回去，猝了一声。

“简无你听我说，认真听，先把孩子打掉，我马上给你放...”

关席绕过桌子，蹲在他面前。

“没有直接手术的可能对吗？”

简无依旧平静，和所有得知噩耗的人都不一样，理智得让关席害怕。

“位置不方便，也不小，必须先放疗缩减，否则失败几率很高，严重的话会加快转移....简无，我是你朋友吧，是最好的朋友吧？你能不能就听我一句劝?”

简无低头看他，面无表情，半晌后伸手去抽桌上的单子，关席起身要拦，却还是被简无抢先一步。

简无扫过那一长串指标，而后目光落在那块黑影上。

“简无，简无?”

关席见他出神，唤了几声。

“啊....怎么了？”

简无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捏着纸张的力度过大，指尖有些发麻。

关席抽走那几张纸，甩到桌上。

他最看不得简无这幅样子，伸手要拉他出门去产科。

简无轻轻挡了一下。

“松手。”

他的声音很冷，结了一层霜。

关席心里又急又气，圈在简无上臂的手又加了几分力度。

“你看看你!都他/ 妈/ 的瘦了多少了!我...我/ 他/ 娘地都捏不到你的肉!”

他的尾音破了，眼眶瞬间红透。

简无扯开他的手，起身抱住他:“别夸张了，我是瘦了，但还没到你说的这个程度，不然夏弦早押我来医院了。”

关席咬着牙不再说话。

“可能心里还有一点信念吧，我现在并没有瘦骨嶙峋不是么？精神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有点神奇...这个孩子不是在拖累我，他在给我续命呢，没有他，我可能已经把自己饿死在家里了，吃什么都难受。我得想着他，想着带他来这里看看，才能保持现在这个样子。”

简无语气竟染上些玩笑，关席却不敢去想象他现在心里是怎样极端的痛楚。

“指标...我看懂了一半，我猜...快晚期了吧？”

关席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不忍心点头。

“其实，我只是想来确定一下自己到什么程度了，总得心里有点数。”

简无闭上眼:“就算打掉孩子即刻开始治疗，我......可能性也不大，对吧？”

“你相信我，有希望的，真的! 还没有到晚期，还没有...”

“几率。”

简无打断关席激动的话语。

“什么？”

“我说，现在治和三四个月后治的治愈几率差别。”

“你别问这个，我不知道! 几个月后你....你肯定不如现在了...但是你相信我，我一定要试! 前段时间医院进口了新的抗生...”

“算了关席，已经开始转移了吧，我看到血检那一栏了，而且...为了百分之几的小概率放弃这条生命，就算我活下来，也不会原谅自己，再怎么说，他也在我肚子里待了不短时间了，我...放不下它。”

简无拉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腹部:“能感觉到吧？从你发火的时候就开始闹了，估计是委屈了，你这个干爹居然要他死。”

简无松开手，关席曲着指，手若即若离靠在他的肚子上，真的能感觉到不小的动静。

他忽然蹲了下去，眼泪把衬衣染湿。

简无不好弯腰，勉强摸了摸他的头顶，轻叹了口气:“真是...我好像没见你哭过，丢不丢人?我还活得好好的，别哭丧了。”

许久，简无问:“关席，我们是朋友吧？”

“最...好的。”

“给我了个愿望行么？”

关席站起身，音带发紧:“为什么你不听我劝，我却要帮你了心愿。”

简无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他。

关席张了张口，还想再劝，却最终只说了两个字:“你说。”

简无拍了拍他的肩头。

“帮我保密吧，夏弦没必要现在知道，到时候了，我会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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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简无轻轻出了口气。

从医院回家到夜晚降临，简无维持靠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没有灯。

不想相信今生今世也许就要所剩无几，连黑夜都无法吞噬的绝望铺天盖地束缚成茧。

他觉得自己该流泪，可却意外地平静，一旦哭出来，他也许，就再也撑不下去了。

桌上是用来延缓病情和止痛的药物，小小的白色瓶子，蓝色瓶子，橙色瓶子。

在夜晚中，它们都是灰色的。

简无拿起提前买好的几罐维生素和钙片，打开瓶子把营养品倒出来，然后打开一个小小的矮瓶，第一次倾倒就撒了一茶几。

哗啦的声音停下后，又是死寂。

带着体温的液体滴落在一片白色药丸上，几秒就扩散出一圈灰白，像被扑散的尘埃。

简无没擦，他安安静静把干燥的药丸拣拾好，把药分类装好，把药品的用量和时间用手机记好，再把小瓶子扔进垃圾桶。

电话响了，夏弦应该是醒了。

“嗯。”

接通后，夏弦的声音很近，就像在耳边低语，简无回了一声，后知后觉地用袖子擦了擦侧脸。

“夫人晚上好！”

“早上好大宝贝。”

“今天干了什么呀？给你大宝贝汇报一下?”

“一觉睡到十二点，和关席讨论了一下人生，吃午餐，吃晚餐。”

“还讨论人生呢，有啥好讨论的，还不如把这些时间拿来想我。”

“嗯，想你。”

简无笑了笑，语气挺轻快。

“哈哈哈今天怎么...”

“呃唔...”

简无痛哼了一声，忽然压着腹部侧倒下去，他把手机的收音孔埋到沙发靠垫下，拼命喘气。

“夫人?简无?!”

每次痛，都很短暂，许是还没到晚期的缘故。

几十秒后，简无重新拿起电话，语气恶狠狠的:“这崽差点把我踹岔气，疼死算了。”

“你快去看医生，之前谷行给你开的药呢？还有么？适当吃点...”

“你...什么时候回来？”

简无不答反问。

夏弦愣了愣，简无很少这么直白地问他的归期，他甚至觉得简无并不在意这些。

“下周四，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我...我看看...我这周日下午开完会有一天半的时间，要不...”

“没什么，就是好久没见你这傻家伙，生活没了乐趣。”

夏弦切了一声:“你这人太损了。”

“好了好了不委屈啊夫人抱抱，我有点累，待会要睡了，先到这里吧？”

“嗯，好好休息，下周四见，最爱你了!”

电话终结的那一秒，简无的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屏幕碎成几瓣，细碎的玻璃沫溅到他垂落的指尖上。

从未有过的一种痛，粗暴地席卷而来。

我...有点想你。

简无痛得甚至气都倒不过来，止疼药近在眼前，他却连伸手够的力气都失去。

意识恍惚间，他特别希望玄关能有开门声，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夏弦了，这个房子冰凉空寂，唯有夏弦的气息能拯救他。

要是你在，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疼了。

简无低低吟了一声，再抗不住这阵发作，陷入了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