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机前几分钟简无就隐约觉得腹中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他却感觉不出来，

而此时孩子就好像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动得格外剧烈，简无登时痛得颈侧青筋都隐约现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夏弦听到他的痛吟心下一颤，迅速扶住他止不住要蜷起的身子。

“呃...嗯好像....不太对劲...”

简无剧烈喘息起来，头用力抵在夏弦胸膛。

夏弦慌了阵脚，机上没有随机医生，而空乘出去问了一圈也没有寻到会医的。

他心里又急又痛，额上的汗甚至不比简无少。

简无脸色惨白地问:“还有多久...落地?”

夏弦看了看表:“才飞一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简无又紧皱起了眉。

胎儿忽然变得暴躁不会没有缘由，他心下有些不详的预感。

夏弦掌心贴在简无腹上，恨不得把他肚子里这团作动的活物揪出来打一顿。

简无侧躺在被放下的座椅上，一手被夏弦牵着，渗满冷汗，另一只手摁着肚子，面上显尽痛苦。

这阵发作持续了近十分钟，而后孩子便几乎没了声息。

简无还在喘气，渐渐觉得小腹窒闷起来，肚子坠胀得慌，却偏偏不再痛了。

他的心沉下去。

孩子怕是缺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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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无，醒醒，快到了，我们马上就能去医院了.....简无?”

简无没有反应，夏弦轻轻摇他的肩膀，却怎么也唤不醒他。

过了好几分钟简无才从轻度昏迷里醒来。

夏弦正俯身在他旁边，眼尾有点红。

“简无...”

“我听到了，没事，刚刚...睡得沉。”

简无抬手轻轻捏了下夏弦的后颈:“别担心，帮我把座椅调起来吧。”

夏弦猛地抬头看他，确定他真的已经醒过来后把头埋到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

简无轻声安慰了会儿，同时摸了摸腹部。

孩子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情况真的不太好。

“它....可能缺氧了，下飞机后立刻叫车。”

简无系好安全带，声音透着紧张。

舱门开放后，夏弦扶简无站起来，简无用力锤了锤麻木的后腰，显得很烦躁。

“等等，我抱你。”

夏弦半蹲下把简无横抱起来，没走多久，简无就拍他的小臂让他放自己下地，姿势一经变换他就感觉腹中不适更甚，连呼吸都不畅起来，他不清楚孩子具体如何，但这样压迫腹部的样子显然存在风险。

夏弦对这些不了解，只能顺着简无的意思，简无眉间的皱褶一直没有消散，浑身就快散了架，可他借着夏弦的力走得很快，夏弦几次让他慢点他都拒绝了。

“你这样怎么受得了？”

过完海关，夏弦扯了扯简无的手臂，担心道。

“孩子很危险!”

简无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句。

夏弦愣了几秒，拉住他停下脚步:“我只是不想你难受。”

“夏弦你是不是不想它活了？”

简无知道自己这话实在无理，但他就是在一瞬间控制不住自己。

夏弦几次三番的阻挡让他心烦意燥，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渴求氧气，浮胀着一大片低气压。

夏弦扯着简无的胳膊，拧起了眉。

简无挣不开夏弦，可是能感觉到孩子的生命正在消耗殆尽。

他没办法不慌。

腹中闷闷的无声无息几乎要让他窒息，他说完后便一阵晕眩，隐约听见夏弦的应答，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回声，他有好些没听见，而后声音渐渐在耳边放大，渐渐清晰刺耳。

“.......我怎么不想它活!但是简无，我最担心的是你，你懂不懂!”

夏弦的脾气极少冒头，但他一旦被触到了某根神经，那简直是烈焰一般地抛开一切不管不顾。

简无深吸了口气，胃疼又开始掺和，他不想继续这场无用的争吵:“行，我懂了，我们能走了吗？刚刚对你发火，是我不对。”

夏弦死死盯着简无，特别不喜欢简无这种态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生气，但当下的无名火蹿得格外高。

简无就像团棉花，让他深深感到无力。

他不是傻子，简无一定对他隐瞒了些什么。

而过去的这十几天里，每当他想要撬动一丝缝隙，都会被简无或圆润温和或不容置喙地堵回来。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简无几句话点得噼啪作响，迅速升温。

他把现状忘了个干净，抓着简无的肩膀吼:“简无你能认真对待自己一次吗？就他/ 妈一次行吗!可以吗?我就只想让你好好的!”

“我怎么没有认真对待自己?”

我已经在努力活着了，你还要我怎样!

夏弦，没有你们，我会干净利落地选择离开人世，是你们让我有留恋，有期盼，让我哪怕痛得想从窗户一跃而过，却还是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让我睁开眼就很庆幸，算着天数，想着哪怕多活一天也好。

每一天我都在想，我留下果果是不是错了，你会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这点我何曾不知?可是我每次这么想，就会愧疚，会自责，会做噩梦，梦里果果总是在哭，怕我把它抛弃。

夏弦，我是孩子的生身之人呐。

你能不能别这样说，别逼我选，我真的做不到，也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简无心里略过无数种想法，这段时间以来堆积的纠结，痛苦，孤独，担忧，所有负面情绪瞬间潮涨。

他发现自己连口都已经开不了。

眼睛很酸，简无将它们闭上。

夏弦刚想继续开口，却见简无摁着腹部急喘了一声，身子眼看就要站不住。

夏弦再也管不了这么多，再次横抱起简无往门外冲，简无腹部被挤着，夏弦又跑得很快，颠得他一阵恶心。

“你....”

简无压下翻涌的酸气，挣扎着再次开口:“你慢点....”

夏弦赌气一般走得更快，他沉下脸，音色很冷:“简无你给我听好了，凡事讲求先来后到，我知道孩子和你我骨血相连，我非常爱它，你不用怀疑，但是是你先住进我心里的，这点你必须记住。”

夏弦什么意思，简无心里透彻，也正因为透彻，他的心凉了下去。

夏弦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些什么。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观点有很大的分歧，而这种分歧已经过了能够调和的点，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简无很抗拒这种矛盾，但也早就明白这不可避免，只不过这个爆发点来得太早，他一时无以应对。

他的心里第一个入住的人何尝不是夏弦，夏弦甚至是唯一在他心里扎下这么深的根的人。

可对他来说，一定要在夏弦和孩子之间择一个，这真的太难，或者说，这在他心里根本构不成选择题。

他会在夏弦情况危急的时候不顾一切去到他身边，哪怕这有损胎儿，但他同样会不顾劝阻地把孩子留在腹中，哪怕夏弦将来也许会为此情绪失控。

爱人和孩子，他都放不下。

很多该承受的，就让自己扛好了，夏弦早知道，也只是徒增他的痛苦，何必?

有时候，拥有得越少的人越贪心。

对简无来说，夏弦是唯一，孩子同样是，他太想尽最大的努力去守护好不容易得来的家人，而那些令他快乐的日子，他太想能多过一天是一天。

刚进车里，简无就忍不住偏头干呕了一声。

他撑着夏弦的腿想靠坐起来，手却控制不住地颤抖无力。

夏弦明显不在状态。

简无那句话看似单纯在担心孩子，可夏弦却在意他的语气和神色。

绝望，惊恐，像是快要抓不住最后一线光似的歇斯底里。

他这段时间积攒的猜疑和担忧被简无的爆发全部引燃，羸弱的理智变得飘摇，变得莽撞。

“夏...呕....夏弦，纸，纸....”

夏弦许久才反应过来，给简无扯了几张纸，简无借着他的力坐起来，把头偏向车门剧烈地呕起来。

夏弦心不在焉地轻拍他的背脊，看简无呕得这样辛苦，他那原本被潜意识压下大半的猜测不断往外蹿，升格到恐惧的地步。

怀孕，真的会艰难至此吗？

简无，你到底...哪里痛?

为什么有时候你说孩子闹，我却只能感觉到你肚子里很细微的动静?

或许夏弦心里是有答案的，一直以来都隐约有某个猜测的方向，可是他怕，怕深猜，怕查证，怕简无真的如他所惧，要放弃他。

简无呛咳着扯了一下夏弦的袖子，从他手里拿走更多的纸。

夏弦无意间看到简无捂在嘴上的手，心下一瞬惶然。

那指缝间透出的纸面，染着浅浅的红。

简无胃里空空，但止不住地一直反胃，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用夏弦给的新纸包裹住旧纸，揉成团攥在了手心。

夏弦脑海里全是那片红色。

他很希望简无今天吃了什么带红色素的食物，但可惜的是简无因为胃口不好，几乎什么也没吃。

那会是什么。

他不敢想。

那是不是...是不是简无一直以来埋在心里的东西?

车内的咳喘越来越低弱，手心下的背脊慢慢滑向一边。

“年轻人，你在想什么啊！他都吐成这样了，你发什么呆！”

夏弦听见司机的高声指责，猛地被拉回神，他下意识地一捞，一片湿寒。

是简无的汗水。

他这才惊觉自己慌神沉在自己的世界，留简无一个人在旁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简无已经陷入深度昏迷，额发全湿，汗水顺着他的颈侧流下，把他的衣襟染湿了一大片。

夏弦把他揽到身边，拍他的脸，拼命晃他，却怎么也听不到简无再对他说一句没事了。

眼前的人好像一下就憔悴下去，惨淡的青白从额角蔓延到鼻尖，甚至顺着唇纹渗透进去，即将把唇缝仅剩的一线红细细抹去。

那双垂落在身旁的手曾经是健康的白皙，如今色泽全失，像飘在空气里的粉笔灰，苍白黯淡。

简无连鼻息都快要消逝了。

一团红白色滚落在黑色皮座上。

鲜血透过层层包裹的纸，烙进夏弦眼里，灼烧着在他心上豁开一条伤口。

“简无!”

还算长吧，补偿一下这么久以来的拖更...这几天复习间隙还是有写一点点当做放松，可是一下笔写又觉得，我还是宁愿学习😂脑子一片浆糊，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orz

说实话，第一次写了文不太敢发出来....他俩都有错，简无该不该瞒，这个点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是正确的，但从简无个性的角度出发，他选择瞒大概是顺理成章的，而夏弦，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种时候赌气，可是有时候感情被激出来了，人会变得很不理智。希望大家能...别太苛责他俩吧，生活已经很苦了，实在看不惯的话，求轻喷吧，考试都考得我玻璃心了(虽然本来也是)😂😂😂

顺便提醒一下，中间折叠了一层，别漏看了~

六十八

“去g栋307找关医生，说简主任在这，尽快把他带过来。”

林谷行边给简无带上氧气罩边吩咐一旁的护士。

“主任，主任，醒醒...”

“为什么要叫关席来?你别动他!”

夏弦失控地推开林谷行，把简无护在自己双臂间。

他真的太害怕了，简无躺在床上，看起来那么白那么轻，经不起分毫触碰。

“冷静点!他得保持清醒，这种呼吸频率不够补给氧气，胎儿出事的话主任也会有事!让开!”

夏弦怔的半秒内就被林谷行扫到一旁，眼睁睁看着林谷行叫不醒简无，直接摁上了他的腹底。

“呃....”

简无吃痛，手下意识地猛扣在腹上，微睁开眼，氧气罩里白气覆了一层又一层。

“你松开，他已经很痛了!”

夏弦抓住林谷行的手，一使劲就捏出一圈红痕，他的手在抖，力度失去控制。

林谷行的眼神没有温度，用力甩开夏弦道:“我是医生，不会伤到他，你再干扰我一下，就等着给主任和你的孩子收/ 尸吧。”

说话间，关席推开门大步跑进来:“情况怎么样？”

“不乐观，我觉得...主要原因不在孩子。”

林谷行压低了声音，余光看了眼夏弦。

关席皱起眉，还未回话却被一股巨力掐住了脖子。

夏弦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被抛离到外太空，头顶无光，脚下无地，所有人都在说话，但他听不清。

他的世界昏暗着混沌。

只有他的世界是这样的一团糟。

真相在眼前鼓动，怦怦，怦怦，像发病的心脏，紊乱躁动。

夏弦离它就隔着一层纸的距离了，或者说，那层纸早已是一片半透明的膜。

一切都扭曲拧转起来，他想抱着头蜷起来，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可是体内的狂躁却无处发泄，撕裂开心脏蔓延出来。

夏弦把关席甩到墙上，咚地一声巨响。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这里!简无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关席毫不客气，一拳砸在夏弦鼻梁上，他的怒火早就集聚到超过了峰值。

他早就想狠狠把夏弦按在地上揍一顿，就为简无为了这个人，快要倾尽所有。

简无心疼这人，护着这人，可以，请求他闭口不提，可以，但他一定要让夏弦尝尝痛是什么滋味。

夏弦迅速回了关席一拳，扯过他的领子一个背摔把人铲翻在地，扑过去紧跟着又是一拳，就好像把怒火撒在关席身上，把憋屈全部散发出来，简无就还像从前一样，完好无损。

可是，在看到关席的那一刻，他就打从心底知道，不可能了。

简无的情况一定很不好，差到人人不忍启齿，差到关席要急着从另一栋楼赶来探查。

他一边和关席缠斗，一边轻颤着，脸上慢慢湿潮。

关席不发一言，抿着唇用力扯住夏弦的领口，手下力度很猛。

一旁的护士想要上前拉架，被林谷行制止了，他几步上前勒住夏弦的领子，却被红了眼的夏弦用尽蛮力扫到墙角。

“说话啊！你们是哑巴吗？说话，告诉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傻/ 逼到底发生什么了啊！”

夏弦朝林谷行喊了一声，不等回复就再一次把拳头发泄到关席身上。

他们越是沉默，夏弦越是害怕。

他想知道一切，但他也怯懦。

他们依旧像困兽，在地上扭打。

夏弦很确定，林谷行和关席了解一切。

是啊，简无自己知道，关席知道，林谷行知道，说不定护士都能知道一二.....唯独他不知道。

“你们 他/ 妈都瞒我!”

夏弦最终嘶吼出来，眼泪控制不住地流。

“关席!”

林谷行的声音再次不容抗拒地插进来，关席刚一拳砸在夏弦胸口就被林谷行强行拉扯起来，他看了眼林谷行，抹了抹嘴角和他一起冲回去。

简无正扶着腹部趴在床边，地上是一摊黑红的血。

“呃咳...别打了....别打了.....是我错了，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就应该...狠心把孩子打掉，我就应该哭着呃嗯.....哭着告诉夏弦我病了，让他拼命担心，我就....应该让他陪我一起害怕一起难过咳咳咳....”

简无挡开林谷行给他戴氧气罩的手，侧蜷起来，死死抱着剧痛的肚子，咳着笑了几声，勉强睁开汗意迷蒙的眼:“夏弦，你过来。”

夏弦眼睛失去生气，定定地看着那摊血，给不出任何反应。

简无用力眨眼，眼前却总是一片迷蒙，重影和光芜杂混乱，他深深吸了口气。

“夏弦，我病了。”

简无的眼角划出泪，声音颤抖得停不下来:“夏...弦，我病了，是...你猜对了，我病得很重。”

“我错了吗？你给我一个答案吧，是我错了么？”

“晚点知道不好吗？少点痛苦呃唔....不好吗？我能忍的，我明明可以撑到最后的，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这个机会....”

简无再次笑起来，沧桑绝望都含在泪里，把一切还曾期待的美好抹得一干二净。

他希望过，也相信过的。

他还是想陪夏弦和孩子一辈子的。

可是他觉得自己真的不行了，就在刚刚咯血的那个瞬间，他觉得眼前已经在放走马灯的序幕，夏弦闹脾气的样子，夏弦亲吻自己的样子，夏弦咧嘴笑着的样子....他太希望夏弦能一直那么阳光快乐下去了，他甚至恨自己，恨这幅迟早要在夏弦心中插上一刀的破败身体。

可他不能恨孩子，谁都不能。

无辜的生命最是可怜。

夏弦抬手一抹，满脸都是泪和血。

满脸狼藉，一心疮痍。

大颗大颗的晶莹液体砸在地上，汇成和简无床头那片血色一般大小的水潭。

关席低头握着拳，林谷行侧过头，刚想开口，身后就是一声巨响。

夏弦跌跌撞撞狂奔出去。

夜晚的医院一片死气。

苍白刺眼的白炽灯映照整条走廊，夏弦朝着黑暗的走廊尽头冲去。

他拼命喘气，拼命跑，空气里是死去细菌的尸/ 体，温热眼泪的水汽，浓烈消毒水的气味，满满的，满满的，全是绝望。

可他的心很空，胸腔也空，多少空气也填不满他的虚无，多少绝望都抵不过他的心伤。

外面在下雨。

雨水几乎是以一种狂暴的状态砸落人间。

他闯入雨幕，路灯盏盏亮着，却点不亮他的心脏。

他一直跑，一直跑，心全湿了。

他不敢回去，不敢看氧气罩下虚弱苍白的那张脸，不敢听简无绝望沙哑的笑声和哽咽，医院那摊血是图钉，简无亲手把这些钉子撒在他心上，再狠狠钉进去。

他太爱简无，也因此心生恨意。

凭什么？

简无，你有什么权利自己决定好要离我而去?你凭什么剥夺我为你分担痛苦的权利?我们不是家人吗？你为什么不选我?为什么....不选我.....

夏弦眼神空白白的，脑子一片嗡鸣 ，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跌在床上。

简无那一侧的床头有一小瓶侧翻的胃药，那是他急着收拾行李落下的。

夏弦盯着那药瓶许久，猛地抓起来死死砸在地上，瓶子炸裂开，碎玻璃弹到床缘发出闷响，黄色的药丸四下飞溅，一片嘈杂。

那些药丸数量这么多，撒在床前甚至让人没有落脚之处。

夏弦哽咽了一声。

黯淡无光的药片连糖衣都不包，苦上加苦，连一丁点甜都吝啬。

他扯过简无的枕头，把脸深深埋进去。

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吸不进氧气。

简无的枕头湿了一大片，夏弦声音终还是低低地响起，饱含着极度愤怒过后的委屈和殇。

“不许走。”

“求你。”

他再怎么生气，气过之后也只剩害怕和不舍，倾吐最想说的话后，他又忍不住嘶哑地哭起来，一遍一遍重复简无的名字，用力攥紧沾满简无气息的枕头。

他知道，他该回去找简无的。

因为从现在开始他明白了，秒针每走过一节，他能和简无在一起的时光就少一大段。

这是撞破真相的残酷。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乐观，可是越乐观，失望也许就越大，他没有勇气问关席，没有勇气问任何人，简无还能...走多久？

如果不问出口，这就是无解的，在他心里，这就能保持无限期，自欺欺人是最好的保护伞，他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终是想留一片温暖净土好好放着简无。

简无一定在痛，简无或许还在流泪，简无会不会又...出血了，简无是不是...对自己失望透顶....

夏弦的脑子疲惫不堪，想法却一刻不曾停歇，他动弹不了，就这么被死死捆在床上一般，挣脱不开。

房门大开着，风声萧萧。

夏弦慢慢变得安静。

他看着简无临走前忘关的窗户，就好像看见这些无形的风把简无的一切抽离带走，可是他一闭眼，却闻到浓烈的，简无的气息。

简无悄悄爬上床，把自己搂进怀里。

“啧，不好好睡觉，又偷偷干什么去了？”

夏弦听见自己说。

“动不动就啧，臭毛病。”

简无捏住自己的鼻子。

“说。”

“检测几个公式而已，我这不是回来睡了么。”

“你同事烦不烦啊，你休假还来烦你，公式自己不会算嘛。”

“检测，检测你听不懂吗？源方程是我做的，他们已经推算出最后的组合了，问问我的意见有什么不妥?”

“有。”

简无拍了拍自己的脸:“有?”

“没...有。”

“嗯，乖，睡吧。”

简无笑了笑，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可是窗忘关了...我冷。”

“我懒。”

“我不仅冷，我还懒。”

夏弦听见自己耍赖皮，然后如愿地被简无搂得更紧。

他听见简无说:“巧了，我也既懒又怕冷，来来来拥抱取暖。”

“诶...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出来自己睡自己的婴儿床去，它这么在你肚子里待着，我总觉得和你隔了一层。”

“嗯....你个话痨，赶紧睡....明天要上班的是你不是我。”

简无嗓音染着浓浓的睡意，莫名撩人。

“谁是话痨!”

夏弦顺着记忆里自己的动作，猛地睁眼想翻身把简无罩住，可他发现，简无其实...根本就不在这里啊。

简无...不在这里。

他戴着氧气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新汗覆旧汗，夏弦浑身一抖，简无还没出事，他竟已经出现了幻觉。

想听简无的声音，哪怕训斥自己也好，想触碰他，想看他笑，想帮他擦干脸上的泪，想对他说抱歉。

像是忽然间抛下一切情绪，夏弦发现，无论如何，他想要的，只有简无。

他从床上一跃而下，腿一麻，迾歪着在床头柜重重磕出了一片淤青。

他毫无知觉一般地继续往门外冲，与此同时，楼梯口也传来了一阵慌忙的脚步声。

Emmmm不想say了，刚刚模考完就要期末，压力有点大，文估计是动不了几个字了另外，考完试会出去一段时间，大概要一月中旬回来才能继续了，对不起你们，我知道最近更得又慢又虐，这下还得拖更这么长时间，so so so sorry

顺便说一下，简主任没病危，只是要生了，脚步声是关席的，所以各位安心吧。


贴吧我会卸载一段时间，没法及时回复，所以各位知道就好，不用理我啦～提前祝圣诞快乐嗷♪٩(´ω`)و♪

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元旦快乐新年快乐！！！（一次性补上全部）真的真的感谢等待，我肥来惹，新的一年继续加油＾０＾~

六十九

“呃啊....”

夏弦刚夺门而出，简无就溢出了声痛吟。

林谷行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腹部，能感觉到他腹内的收缩频率不对，那不是正常的规律宫缩。

是急产。

关席急着问:“胃怎么样，疼吗？还想呕么？”

“可能疼吧...呵。”

简无喘着回了一句，苦笑起来:“不过...我...不太感觉得到胃痛了嗯唔....”

简无呼吸很粗重，腹中裂痛在短短几分钟内层层升级，胎儿下行得很快，没有任何缓冲地要从他肚子里出来。

“主任，胎儿绕脐圈数很多，顺产很可能出问题，而且你现在的情况.....我建议剖腹。”

林谷行轻擦过额际的汗。

“这么快就...要出来了...现在出来它.......嗯呃.....”

简无话未问完便摁着腹底仰了仰头，身下渐渐湿了一片，床单染上了几丝红色。

才刚开始阵痛没多久，胎膜就已经破了。

简无勉强伸手抓住了林谷行的衣角:“剖腹是不是...对它不太好?”

“和顺产确实有差别，但是你现在太虚弱，很难顺下来的，如果孩子绕脐还卡在产道不上不下，会有生命危险。”

简无本想再说点什么，却忽地闷哼了一声，扶着腰侧抬了抬身子，眉蹙得死紧。

林谷行上前压住他的身子，往他腹底探了探:“千万别用力，放心，剖腹不会出问题的。”

简无极勉强地点了点头，湿冷的手再次揪住了林谷行的衣角，微睁的眼里是坚决:“好.....最....最大程度保证它的安全呃....我....我怎样都....可以忍”

“我知道，你放心。”

林谷行反握住简无的手腕，眼神安定。

简无无力而短促地勾了一下嘴角:“谢...谢。”

关席偏过头去，把眼里的酸气屏住:“你能别像托孤一样吗？自己的孩子自己养知道吗？我告诉你简无，你要是敢出事，我们谁都不管这小的。”

简无没有像往常那样回一嘴，痛苦的神色里带着难得一见的恳求:“如果....我没撑住，麻烦你多帮我呃....”

产口开得非常快，腹中收缩力度凶猛，简无不得不分神对抗疼痛，他甚至感觉孩子已经抵着盆骨，尚未做好准备接受新生的下体被蛮横有力地一丝一缝地撑拱开，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痛感。

林谷行指使护士分别按住了简无的肩和腿阻止他不自觉用力的动作，而后出了门。

简无紧紧抓住床缘，目光没有离开关席:“帮我....多关照一下夏弦好么？”

关席怎么也没想到简无这种时候所想的还是只有这些，登时又没忍住大声道:“他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有什么好关照的!简无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孩子和他?想想你自己吧!”

简无被他这么震天响地吼了几句，忽然安静下来。

关席见他这样，不知所措地说抱歉。

简无抚了一下坠感深重的胎腹，轻摇了下头，低低开了口:“那我想...让夏弦陪我会儿。”

“操!”

关席啐了一声。

“这玩意儿这时候跑，他想怎样啊！”

“呃!”

简无手绞着腹上的衣服，双腿被护士用力压着，却还是忍不住扛着力度微微曲起，不自觉地再次顺着宫缩拼命抬起身子。

他的下腹已经坠出很多，但没能坚持多久便又一次力竭地倒在床上喘息。

关席蹲过去道:“你缓缓，等谷行回来，我....”

简无没等他把话说完，猛地抓住了护士的一只手，偏头咬住枕头一角:“松开...我需要侧躺一下呃嗯...”

护士不明所以，仍然按着林谷行的要求用力摁住简无。

关席很快看出简无的不对劲，他扫开护士:“端温水来，快!”

两名护士不清楚情况，只感觉情况不似乎太对劲，就应关席的要求兑了水来。

关席接过水，从口袋里拿出了事先带上的药，送了一粒进简无嘴里:“还好我备着，你忍忍，很快能缓下来。”

简无喝了水把药顺下去，抱着腹部无力回话。

宫缩依旧猛烈而规律不齐，他却没有力气再作出什么大反应，只是头偏在枕头上，汗湿了一大片，整张脸和白色融为一体。

关席拿出手机打夏弦的电话，另一端不断传来意料之中的无人接听。

简无缓和了许久，语气低弱道:“他应该在家，每次他累了....或者不开心了，总...喜欢躺床上抱我的枕头。”

“我这就去把他给你拖回来，你好好的，好好的啊。”

关席疯一样冲出去，林谷行和他擦肩而过，拿着几张纸快步走进病房:“主任，剖腹需要签字。”

————————————————

关席从楼梯口冲上去，正看见失魂落魄的夏弦冲出来，房门大开着，他跑得跌撞。

“站住!***去哪？！”

关席上前堵人。

夏弦推开他:“我要回去!”

“你跑啊，你有种再跑回去，等你这么跑回去，简无都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夏弦转身就是一拳，拳风迅疾地扫过关席的唇角，带出一丝血。

“别在我面前说死这个字。”

他的声音忽然失去躁动一般，冷得让人心惊。

关席本能地回了他一拳，被夏弦一让躲过了。

他慢慢放下手，拳依旧紧攥。

“我告诉你，简无最初留下着孩子，是为你，如今生下这个孩子，同样是为你，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你们唯一能拥有的孩子。是的，他也有私心，他自己放不下孩子，但这并不代表他就在孩子和你之间作了选择。”

“你喜欢孩子，他就给了，这在一开始就是事实不是么？后来的事谁知道啊，孩子在他肚子里，我们又能感受到什么劝阻到什么，事到如今你如果只知道恨，那我只能说简无看错了人。”

关席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松开了手，他抬眼正面迎着夏弦充血的双眼:“简无无论做了什么，初衷都是为你，唯有这点，我希望你记住。”

关席说完不再看他，自顾自地快步下了楼，抛下最后一句:“孩子快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你若真的爱他，就先陪他过了这一关，车在楼下。”

夏弦咬了咬牙，重新跑起来，关席副驾驶的门开着，就在楼下等着，他迅速钻入，车很快被泊到医院门口。

“这床的病人呢？”

夏弦打开房门，微微气喘地看着空荡荡的床对护士吼。

“去B3室进行麻醉了，刚推走。”

夏弦脚步不停地追了过去。

简无攥着床单，忍受着一阵接一阵的恶痛，意识变得模糊。

还真的不是一般痛啊。

他在心里暗道。

你可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别白费了我为你疼这么久。

麻醉师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侧过身，要下针了。”

未锁的门被粗暴地撞开，简无下意识地护住身前，勉强抬头看了一眼。

是夏弦。

满面风尘的。

“闲人勿入四个字你看不见吗？出去!”

“我要陪他。”

麻醉师看了眼简无，简无小幅度点了点头:“继续吧，是孩子爸爸。”

夏弦蹲到简无面前，什么也不说，就静静看着。

简无闭了闭眼，也不知如何开口。

“我在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时间倒流的。”

许久，夏弦忽然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腹侧开了口。

简无皱了皱眉，麻药正被注射进体内。

“那你想到了什么吗？”

他睁开眼，睫毛上沾着些汗和泪。

“没有，很显然，不是吗？”

简无闻言，苦笑了下。

“但如果我回去了，我还是会爱你，还是会追你，还是会和你结婚，还是会想和你生一个孩子。”

夏弦把额头贴到简无额上:“那个时候，我们怎么会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呢。”

故事的发展总是这样，始于平平静静，从一切太平出发，然后不同的人遇见不同的事，各路人马出现，汇集。

在某个瞬间，在纷繁一片前，视线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美好与矛盾开始交融，起起伏伏。

有时候，美好的事情到了顶点便让位给一场措手不及的变故，然后渐渐的，挣扎，哭泣，呼喊，怨恨，都一一浮现。

可那又怎样，现在的一切不会改变，从前的一切就是从前的一切。

哪怕如今撕心裂肺，在原点定格了视线的人们还是会相爱。

那一个弱小却坚韧的种子，也还是会被爱滋养生长。

而某些纽带一旦在血液里成结，就注定是抛不开了。

“我什么也不想想，我也不后悔，我也不可能会怪你，我们都没有错，它也没有错。”

夏弦看了看简无有些轻颤的肚子，亲了亲他的鼻尖:“别怕，我陪你一起把他生下来，陪你好好治病，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夏....弦。”

简无眼里的酸意一下就垮了，他咽下泣音，想要抱住夏弦的脖颈。

夏弦往前靠了靠:“我在这里，在你身边，就再也不离开。”

他抹了抹简无的眼角:“别担心。”

简无扯过他的手，把脸埋进了他温暖的掌心。

“是不是痛感很弱了？”

麻醉师开口问。

简无点了点头。

“家属签字。”

医生递来几张纸:“林医生说你一定会签，他情况紧急需要剖腹，我先进行了麻醉，你尽快。”

夏弦利落地在纸上划了几道，随后轻轻让手指穿过简无的指缝，和他托着腹底的五指交握在一起。

“可以进手术室了。”

七十

“指标都还算正常，别紧张。”

林谷行看了看夏弦，出声提醒:“你是来陪他的，不是来带动他紧张情绪的知道吗？”

“知道。”

夏弦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又轻轻摸了摸简无的额头:“别怕，痛就咬我。”

“我打了麻醉，你忘了？”

简无笑了一下，拉着他的手看他:“你在这就好，我不会怕。”

夏弦也笑了笑，轻轻碰了下简无的侧脸。

手术刀触到腹部薄弱的皮肤，简无闭上眼。

夏弦偏头看去，有些不忍心。

皮肉慢慢绽开，手术刀上有血。

又是血。

他不想再看到简无的血了，他看得够多了。

“疼吗？”

夏弦附在简无耳边，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

“还好，没什么。”

简无不太自在地用肘蹭了一下手术台，闭着的双眼睫毛有些颤动:“只是感觉有点奇怪....这开膛破肚的...”

夏弦笑了笑，再次吻了吻简无的手。

简无感觉到林谷行的手探进自己体内，轻轻触碰按压。

他偏过头睁开眼，夏弦的目光就定在自己脸上。

短短一天，他们的关系堪堪被推到破裂的边缘，夏弦好像一下就憔悴许多，嘴唇有些干裂，唇角带着血痂，脸上也还有淡淡的血迹，但那双眼睛仍旧清明好看，一如曾经吸引他那样，带着年轻的气息，坚韧又情深。

他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

他该早些告诉夏弦的。

夏弦比自己想象中的强大太多。

察觉，接受，消化这个噩耗，再到想通以后暂且放下一切，排除那些心烦意乱的恐慌来给自己支撑，这都只是在半天之内发生的事。

简无知道夏弦不可能已经真正放下，但夏弦现在给与他的支持与强撑出来的镇定都在告诉他，他并不脆弱。

“我很抱歉。”

简无手有些颤抖，力度很轻地蹭了一下夏弦的侧脸:“真的，我很抱歉。”

“别道歉，好好活着，答应我这点就好。”

夏弦握住他的指尖，低头吻了吻。

简无轻哼了一声，他能感觉到林谷行已经探到了很深的地方，捧住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小东西。

或者说，夏弦曾经心心念念的小东西。

夏弦顺着简无的视线看过去，林谷行正将手轻轻从简无腹内往外抽，没过多久就带出了一个崭新的生命。

小东西很小，在空中胡乱瑟缩了下手脚，和在简无肚子里时一样好动。

但她仍然安静。

“它....怎么不哭?”

简无有点慌，目光黏在小东西身上。

林谷行抬了抬手，护士接过孩子，利落处理好了脐带和胎盘，略显粗暴地拎着它拍了下，手术室骤然热闹起来。

林谷行笑了笑:“毕竟缺了点氧，目前看来没什么大问题，但还是先送去检查一下比较保险，哦对了，是个女孩。”

简无松了口气，浑身的劲一下卸了个干净。

夏弦看了会儿孩子，没有该有的初为人父的欣喜若狂。

他只是静静抱住简无，说了句:真好。

林谷行正在缝合伤口，看到夏弦过于平静的反应，皱了皱眉。

简无顿了顿，苦笑了下。

果然，孩子终是成为了他心里的一道坎。

“我答应你，会努力活下去。”

简无顺着他的后脑勺，回答了他先前的话。

夏弦过了很久都没说话，简无慢慢感觉到了脖颈的一片湿热。

“不要，不是努力活下去，是要好好活下去，这不一样。”

夏弦哽咽着，强撑起来的坚强化作烟云。

简无能为孩子撑到现在，可是孩子已经出生了，简无能继续撑下去吗？又能撑多久呢？

他可以不瞬间崩溃，但是他已经不能够乐观了。

眼前的未来一片灰黯。

简无甚至都没有心思看看那个自己用命赊来的生命，夏弦现在的状态让人担心。

他吻在夏弦的额角，拍了拍他让他抬头:“看着我，我答应你，会好好活下去的。”

夏弦也吻了吻简无的额角，但他没回话，只是埋下头，一直抱着他。

孩子哭了一会儿，被送去做检查，手术室安静下来，也一直安静下去，直到缝合结束。

简无已经有些昏沉，林谷行卸去手套，拍了拍夏弦的肩:“起来，让主任好好休息，他已经很累了，最好是能尽快睡着，醒过来还有得他受的。”

夏弦抬起头，手还是不肯松开简无:“醒来会怎样？”

“这个因人而异，痛肯定是会有的。”

“很痛吗？会很痛吗？”

夏弦语气急切，但更像是在神游，他的精力是散的，声音像是呢喃。

“我都说了，因人而异。”

夏弦却又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摸了摸简无的脸:“睡吧，安心睡。”

简无见他这样，完全无法安歇。

他轻皱起眉捏了捏夏弦的腕:“你老老实实待在我旁边，什么也别做，听见没？”

“你...会醒过来，对吧？”

夏弦又像没听到一样，怔怔地问。

简无吻上他的唇角:“我会的，我只是有点累了。”

“那好，那你睡吧，记得醒过来。”

简无看了他半晌，没有闭眼:“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聊，麻药效果很快会过去，你这状态很难承住后劲，快好好休息。”

林谷行不耐道，顺手拉开了两人交握的手。

“现在不行...没事，就聊一会儿。”

简无还看着夏弦，又伸手蹭了蹭他的掌心 。

夏弦垂着头，朽木一般无声息，他在原地安安静静站着，等着林谷行把简无身上的检测仪器撤掉，然后跟着移动手术床出了门。

关席正在外面等着，见简无被推出来，匆匆上前:“你怎么样？还好吧？我看见孩子了，很健康。”

简无眼神从夏弦身上短暂抽离了一会儿:“嗯，没事，今天麻烦你了，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关席见简无语气无力疲倦，又看了看夏弦的面色，指着夏弦追问道:“他又怎么你了？”

“没有。”

简无扒开他指着夏弦的手道:“你别总对他发泄了，这件事到底是我不对，我得和他聊聊，你先回去。”

“你怎么就不对了!”

“关席。”

林谷行拉了关席一把，压着声道:“够了，今天还没闹够么？他们俩的事我们管不着，你先回去。”

关席狠狠剜了林谷行和夏弦一眼，终是顺了他们的意:“行，我走，等你恢复好些了我们就开始治疗。”

关席走后，林谷行没再说什么，把简无在病房安置好，离开前对着夏弦交代了一句:“有点分寸，有事按铃。”

病房只剩下简无和夏弦。

夏弦的眼泪一下就又滑落下来。

他控制不住。

“我知道，你还是怨的，可我知道，你还是爱我，所以不会恨我。”

简无看着天花板，低低开口。

夏弦抬起头，目光锁着简无。

“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违背誓言，不该瞒你，不该自己扛的。”

“但是夏弦。”简无看向他:“我做这些，都是因为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但你或许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从小到大，没得到过什么爱，所以当我得到了你，我变得很....很不像我。”

“我不是个容易动情绪的人，关席说我看起来很随和，什么都说的开，但真正靠近了其实是很疏离的一具空壳。”

“关席和你不一样，他是朋友，我会关心他，可是你是唯一一个能牵扯起我心痛的人，我只喜欢看你笑，只要你心情好，我就会感觉很好，我特别不想看你难过，我只想让你永远都开开心心的.....这种期望或者爱，现在想来....或许你并不需要吧。”

“可是我当初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然后一错再错。”

简无缓了一下，朝夏弦招了招手:“过来好么？我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夏弦很机械地走过去，蹲下，没有任何多余的其他动作。

简无抬手用掌心包裹住夏弦带着凉意的侧颈，语气更低弱了些:“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缺，你的家庭很圆满，学业和工作不说一帆风顺，但总也还是顺利的，所以我一度不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甚至在心里质疑过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因为和你比，我没有任何闪光点，这样的我如何能吸引你呢?”

“但是我还是想一试，因为我很喜欢你，我想偶尔一次我也可以踏一步出去，在那之后我就倾我所有。”

简无皱了皱眉，眩晕愈发严重起来，他闭了下眼，笑了笑:“没想到吧，我竟会说这么矫情的话。”

“可这也是实话。”

“我真的不喜欢孩子，至少一开始是这样。最初留下他，单纯因为你，我想我给不了你什么其他的，至少能给你一个你一直渴望的宝宝。可是事情慢慢就变了，我变得越来越期待这个孩子，我希望他鼻子像你，眼睛像你，性格也像你，我希望它能拥有值得拥有的一切.....我想它也是有感觉的，就像它常常能碰到我手指放着的地方，随着我一样。”

简无望进夏弦眼里:“它会带着你我的影子，它是你和我的，也会超越我们。”

“她是我的私心。我想要她，我舍不得她。她很美好，特别美好，所以我下不了狠心。”

“谷行之前说我是有点问题的，这胎如果没了，以后都很难再生了.....我现在说这些，不是在拿这些要挟你的原谅，我只是觉得，你或许需要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无论如何，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怀疑我的心。”

简无轻轻揉了揉夏弦的后颈:“怪我怨我都好，想发泄就冲我发泄出来吧，你会感觉好很唔!”

夏弦猛地把简无罩在身下，将他的嘴唇咬噬出血。

“疼吗？”

夏弦抹开简无唇角的血，冷着声问。

“疼。”

“那你该知道，你这点疼，远不及我这里。”

夏弦拉着简无的手用力压进胸膛。

“我知道你也疼，但是身体的疼和内心的疼是不一样的，你懂吗？”

他将目光移开，一口咬住了简无的侧颈。

微弱却带着节奏跳动的血管将简无的心跳传到夏弦的牙尖。

夏弦用力攥紧简无的双肩，双鄂发力咬合，擦出了暗红的血珠。

他缓缓上移到简无耳根，语气有着压抑的愤怒:“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惩罚了，我很生气，我这辈子没这么生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