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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脑》——自拍照中惊显死者身影,验尸后大脑不翼而飞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已经完本,不会太监的。下面是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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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照相机里自杀的男人

“一乐,吃饭了。”
表姐细腻的嗓音从厨房传来时,孙一乐正抱着抱枕,嚼着薯片,沉浸在新晋男神柳乐优弥完美的侧颜中无法自拔。
“来了来了。”电脑屏幕里,那个新生代人气偶像的身影随着剧情的推进被房屋挡住了。孙一乐如梦初醒,伸手推开抱枕,点了下暂停键,趿拉着拖鞋跑到厨房,像只小狗围在表姐身边撒娇道,“好香啊表姐,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难怪姐夫结婚不到两年就胖了这么多。”
白萍看了她一眼,把铁锅里的花椒鸡丁颠得滋滋冒油,佯嗔道:“这里不用你帮忙,洗了手去外面等着,马上就好了。”
孙一乐笑嘻嘻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起酣睡中母猫白果一顿蹂躏。白果被人扰了春梦,哪有好脸色给她看,嫌弃的喵了几声,在孙一乐怀里极不情愿的挣扎几下。后脚一蹬,从沙发上下来,闪进阳台上的杂物堆里消失了。
孙一乐收回目光,揉了揉被白果挠伤的手,嘟囔了声“臭猫”,继续看未完的剧集。她上个月刚满十九,目前是鸿城著名医科大学临床医学专业的一名大二学生。因为离得近,又逢表姐新家过火,所以一大早就翘课从学校溜过来了,跟着表姐忙里忙外,顺便享用她家里食之不尽的零食。

酒足饭餍,白萍拉着她来到顶楼吹风。
这一片是小高层,外形一样,楼层也一样。白萍家在12楼,拜最近出台的限购政策所赐,都大半年了13、14、15、16楼还没卖出去。所以通往顶楼的楼道目前还是畅通无阻的,于是顶楼便成了她俩的秘密花园。
立夏已过,气温一路飘红直逼38度。五点一刻,太阳也犯懒了,躲到泥灰色的楼宇后面歇息去了,只余一片潋滟的晚霞铺满了天际。
天气晴朗,心情自然也差不到那里去。人类虽然造了无数飞机大炮在头顶上飞,却依然没法摆脱自然之力的束缚。
孙一乐趴在扶手上,对着余晖中的城市兴奋的叫了两声。不得不说,这个角度的观景效果极佳。从这个高度望下去,街道次序分明,地面嘈杂的汽车声已无法造成干扰,城市展现出了沉默安静那面,像一头瞌睡的巨兽。
饱览了美景,孙一乐兴之所至,拿出手机对白萍说:“表姐,咱们拍几张合影吧!”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提问,没有谁会拒绝,哪怕是孙一乐这样以严谨著称的医学生,只要手机在手,照样能把任何环境变成自拍背景。
“咔!咔!咔!”
几十张噘嘴收腹挺胸的合影一气呵成。孙一乐笑着走到白萍跟前,露出戏精本质,伸手轻轻抬起白萍下巴。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调侃道:“大美妞,要不要小爷给你拍几张写真?”
白萍早知表妹的戏精本质,遂想配合她演下去。奈何孙一乐演技太浮夸,到底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破了功。
姐妹俩嬉闹了一阵,白萍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催促道:“好了好了,不闹了。太阳都要下山了,抓紧时间。”
孙一乐收了笑,示意白萍去前边光线好的地方。接着打开手机相机,像专业摄影师一样指导白萍调整肢体动作:“头仰起一点,对。腿伸出来,眼睛看我......就这样......拍了。”
说话间,一阵大风从地面涌了上来,说不清什么气味在周围流动。残阳如血,涂满了楼顶。几只鸽子“呼啦”一下从阴影中蹿起,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追赶着,迅速消失在光与影的缝隙中。
白萍依着栏杆,左手捏着碎花裙摆,一头红色的发丝在晚风中纠缠飞扬,对着镜头露出自信的微笑。
就在这时,消失了好一阵的白果,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出来,蹭到白萍跟前,呲着嘴喵呜了两声,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孙一乐收回手机,疑惑说:“白果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楼上有老鼠吧。”
“新楼哪来的老鼠?”
“算了,别管它了。”白萍拍了拍胸口,吸了口气,弯腰抱起白果。一边安抚它的情绪,一边挥手示意孙一乐赶紧抓拍。
孙一乐退了几步,朝周围扫了一眼,拿着手机念叨着:“我要拍了,一、二、三......啊————”
刚数到三,白萍猛然听到一声吓人的尖叫,没等她反应过。孙一乐手一松,手机应声掉在地面上。
白果受惊,在白萍手臂上狠狠抓出两道血痕,逃跑了。
见表妹脸色大变,白萍也顾不得渗血的手臂,问道:“一乐,你怎么了?”
孙一乐怔了几秒,喘气道:“对面楼......有个男人从阳台上跳下去了!!”
白萍回头一看,身后除了一成不变的楼房,什么也没有,诧异道:“你是不是看错了?什么也没有啊。”
孙一乐急声道:“没看错,是真的。刚才真的有个男人从对面楼上跳下去了,不信你看手机......”
白萍没理解表妹的意思,就在这时,耳边逐渐传来了一阵行人和车辆的喧闹声。随着声音的增大,她逐渐意识到表妹说的可能不是假话,尽管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低,但她还是起身来到栏杆旁,探着头往下看。果然,楼下小区的空地上围了一群人,显然是出了什么事。
“一乐,好像是真的。”白萍叫道。
闻声,孙一乐从地上捡起手机,连忙打开相册,找到刚刚拍的那张照片,全神贯注凝视起来。在表姐头部四分之三的位置,有一个模糊的黑点正以加速度极速下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肯定以为这是一件被风卷起的衣服。
“表姐你看。”孙一乐双击屏幕,那个黑点立刻膨胀到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尽管像素模糊,却依旧可以轻易看见,那个被她无意中定格在照片背景里的黑点——是一个四肢极度扭曲,朝死神张开了怀抱的男人!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第一章:无脑男尸

1
车开到半路时,于鸣的电话打过来了。李朔下意识减缓车速,从副驾座椅上拿起剧烈振动的手机,心里闪过一丝没好事的预感,问道:“什么事?”
于鸣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说道:“老大,有事干了。”
果然猜中了,李朔心想。
“刚刚接到群众报警,安鑫社区有个男人跳楼自杀了。”
李朔顿了两秒,问道:“什么社区?”
“安鑫社区。”于鸣道,“就是长丰大厦附近那个。”
李朔拍了下额头,一副中了大奖的表情,惊讶道:“靠。那不就是我住的地方吗?”

半个小时后,一辆白色奥迪沿着长街开进了安鑫小区里。隔着玻璃,李朔看到前边拐角的大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居民和两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那些人围得密不透风,把路都挡住了。
犹疑间,他忽然想到旧社会在菜市口处决死刑犯的场面。血腥归血腥,却总能吸引一大票不嫌恶心的人围观。人性从来如此,只要与己无关,天塌下来也能架起板凳看热闹。
他又向前开了十来米,接着探出头朝着围观的地方打量了一眼,那是几栋来着?李朔心想,四栋还是五栋?记不清了。他和白萍刚搬来这边不久,而且今天还是自己新房过火的日子。下午白萍还特地打了电话,让他早点回来吃晚饭,这会子碰到这么个事,还吃个毛的晚饭。
正胡思乱想着,他听到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抬头一看,是于鸣。这小子和所里那帮人赶过来了,李朔忙找个空地把车停好,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围观群众见警察来了,很自觉的让开一条道。李朔走近了一看,圆形花坛边上躺着一具穿白衬衫黑西裤的男尸,面部着地,也看不出长什么样子。那件白衬衫叫血洇红了大半,被太阳这么一烤,血浆凝成一团裹在男尸身上。
李朔蹲下身仔细审视了死者一眼,这时,一股古怪的气味飘进了鼻孔里。可能是死者身上的,也有可能自来旁边的垃圾桶。
李朔忍着恶心退了出来,两个随同过来的医职人员走过去将那具男尸翻了个身。他立刻听到人群传来一阵议论声。他下意识看一眼死者,也被眼前的惨状吓到了。严格来说,那已经不算是人脸了,而是一团肉糜,颧骨和鼻骨因为巨大的冲击摩擦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摔成这样,死者至少得从10层以上高楼起跳。
想到这,李朔朝四周扫视了一圈,问道:“死者家属在吗?”
没人回应。
李朔又问:“有谁看到死者是从哪层跳下来的吗?”
围观群众七嘴八舌了一阵。接着,一个穿着白汗衫的老头对李朔说:“没看见,我买菜回来刚走到这个楼下。就听到‘嘭’的一下,我还以为是那家孩子从楼上扔东西呢。没想到是个人,差点吓死了。”
李朔问道:“你们认识这人吗?”
旁边围观的几个老头老太太都摇头说不认识。
就在这时,一中年男人挤过身道:“我见过这人,好像搬来这里不久,就住在我家楼上。”
“几栋几楼?”
男人补充道:“五栋一单元16楼,我住他楼下,所以见过几次。”
男人说完,用手指了下左侧那栋楼。
李朔说道:“能带我们上去看看吗?”
男人点了点头。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2
从电梯里出来,男人径直走到一扇掩住的铁门边,对李朔说:“就是这里。”
李朔看了眼那扇铁门,门牌号是1601,他转身对那人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
男人点头说没事,接着便乘电梯下去了。
于鸣走过去试着推了推门,没想到门一下就开了,原来里面并没有锁上。
李朔走过去顺手把灯打开,屋里比预想的还要乱。茶几和沙发四周摆满了酒类和饮料的空瓶子,里头还有很多未喝完。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烟屁股和几盒绿色包装的西药。他拿起来一看,是芬必得,一种用来治头痛的药。
他很快忽略这些,走到靠墙摆放的博物架前仔细查看起来。最底下那格摆着一个鱼缸,里头没鱼,只剩下一篷水草鬼打架似的缠在一起。与视线平齐的位置放着几本书和几十张影碟。他随手翻了下,大部分是外国片子,封面有些吓人。他都没看过,甚至连导演和主创名字都没听过。
李朔打开了旁边的台灯,正准备好好看看时,却听见于鸣在卧室喊了一声:“老大,有发现。”
李朔循声走进卧室,看到于鸣手里拿着一只苹果手机和一个皮质钱包,说:“床上找到的,死者的手机和身份证。”
他接过手机摁了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跳出一个解锁页面,看来暂时查看不了手机信息。于鸣打开钱包,从里面拿出身份证递给他。李朔拿起身份证默读起来,身份证信息显示,死者叫刘家良。82生,今年三十六岁,籍贯四川广平,并非鸿城人。大概是在这边工作,谁叫这里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呢。
过了片刻,于鸣问他:“老大,客厅有什么发现没?”
“没有。”李朔摇了摇头,“房间里没有打斗痕迹,也没看到凶器,不像是他杀。可能只是一起普通自杀事件。”
于鸣抿了下嘴,表情有点失望。接到报案后,他期待的可能是一场精心准备的谋杀案,像警匪片里演的那样,逻辑鲜明,过程曲折。可现实不会像小说里写的那些,在李朔近十年从警生涯里,接手的案件也有几百起,然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案件都极其普通,毫无新意,有些犯罪动机甚至听起来像个段子。
他知道于鸣在想什么,从警校毕业那会,自己也像他一样,对这个头衔下的所有事情充满了好奇和期待,时刻准备着破一桩惊险刺激的大案。不过随着时间流逝,当初那份新奇和期待早已不复存在。他开始觉得没有案子更好,这样就说明那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活得好好的,没人出事,就没有那些家破人亡的惨剧发生。
李朔在卧室里扫视了一圈,伸手拍了拍于鸣肩膀,叮嘱道:“把东西装好,回去给技术部的同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于鸣点了点头,把手机和钱包装进薄膜袋里递给李朔。正准备离开时,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紧接着,一根光溜溜的物事从床边滚了出来,转了一圈后落在两人面前。
这动静让两人都停了下来,李朔定睛一看,原来一个橡胶制品,粉红色的,约莫五寸长,看上去像是......男人的阳具?!
他有点错愕,还没反应过来,于鸣已经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那人不是说死者一个住吗?屋里怎么会有女性用品?”
李朔憋着笑,没有作声。正准备出去,手机在兜里响了。他掏出来一看,是严队打来的。
他拿着手机来到外面的走廊上,接通了电话。严队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自杀还是他杀?”
李朔朝1601看了一眼,如实回答:“没什么重大发现,已经确认了死者身份信息。具体的回所里再说吧。”
于鸣从屋里出来,把门带上。李朔甫一挂断电话,就在这时,死者的手机在薄膜袋里轻轻响了一下。李朔拿起一看,屏幕亮了,有人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宝贝,在做什么?打你电话也不接,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朔起了疑心,立马看了下发信人的名字,叫刑军,是个男人名字。这条暧昧的短信居然是一个男人发来的!而且照这条信息来看,这人并不知道刘家良已经死了!


3
从死者家里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小区的路灯都亮了起来,照得四周树影婆娑,让人心里发慌。
拐了个弯后,李朔看到严队和所里几个警员站在路灯下聊天,估计还在讨论案情。
他朝前边不远处的花坛看了一眼,围观的人都散了,没看到死者的尸体。估计被送回所里去了,地上那一大滩血迹被路灯照得格外吓人。
李朔定了定,走过去问:“怎么样,有什么线索没?”
严队眯着眼,狠狠吸了口烟,道:“问了十几个人,口径一致,都说死者是突然从楼上摔下来的。没什么疑点。你这边呢?”
“死者卧室找到的,身份证和手机。”李朔把那个装有手机钱包身份证的薄膜袋递给严队,“死者叫刘家良,不是本地人。两个月前才搬来这里,房子是租的,已经联系房东了。手机锁了打不开,拿回去让技术部同事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
“行。”严队用力吸了一口,把烟屁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拿着那只薄膜袋道,“辛苦了。那我们先回局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新线索。”
“嗯。”李朔拍了下于鸣,道,“你跟严队一起回去吧,我再去附近转转。”
“我跟你一起去吧。”于鸣抢道。
“我一个人去就行。”李朔道,“你也累了一天,先回去吧。”

沿着案发地点转了几圈后,李朔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八点半钟了。跟预料中的一样,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就已知的信息判断,这可能就是一起意外事故或自杀事件,不太可能存在他杀。
据报案人员所说,死者坠楼时间为下午五点十三分左右。这一片是小高层,入住率还可以。目前是盛夏,天黑得晚,如果真的是他杀,不可能一个目击者也没有。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确实有人目睹了整个事件,只是那人一直未现身。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想要了解案件真实信息就更难了。
今天是十五,头顶月亮又大又圆,把脚下的水泥路面照得透亮。一旁的草丛里传来草虫的叫声,凭添了一丝静谧。
李朔摇了摇头,沿着那条水泥路朝着自家所在的单元楼走去。前面的路边有几个夜宵摊子,很是热闹,他过去买了一大份小龙虾。因为白萍喜欢吃,他已经养成习惯,每次看到都会带些回去。
到了自家门前,他敲了敲门。屋里很快传来动静,门开了。白萍穿着一件白色纱裙,满脸笑容出现在他面前。
“回来了。”
“嗯。”他进屋把夜宵放在桌上,说,“一乐来了, 吃晚饭了吗?”
孙一乐脆脆地叫了一声姐夫,笑着说:“吃了。”
“给你俩带了小龙虾,快来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李朔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转身准备去洗澡。
这时,孙一乐忽然叫住他,说:“姐夫,跟你说个事。”
他笑了笑,定定地看着这个小表妹,有点好奇地问:“什么事?你找到找男朋友了?”
“比这个还重要!”孙一乐神神秘秘拿起手机,打开相册,找到下午拍的那张照片递过去,说,“姐夫你看。”
李朔随便瞄了一眼,笑道:“你姐姐漂亮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
“不是让你看我姐。”孙一乐急道,“你看看我姐旁边那个黑色的东西是什么?”
李朔止住笑容,擦了擦额头。从孙一乐手里接过手机,开始认真读取照片里的内容。这是张很普通的人像照片,白萍站在栏杆前笑着,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对面的六栋和五栋,一看就知道是在二栋的顶楼天台拍的。他双击放大照片,白萍的脸庞退到屏幕外面,那个黑影立刻变得清晰起来。仔细一看,他立即被照片里的内容镇住了——开始他以为那是件衣服,原来这个黑影竟是一个朝着地面极速坠落的男人。
他来回拨动照片,认真查看每一个细节,从照片里这人的穿着打扮看,就是这起坠楼案件的死者刘家良!
李朔对着那张照片大叹不可思议,没想到这案件的目击者这么容易就找到了。最关键点是,这个目击者居然是自己的亲表妹!这会子,他澡也不准备洗了,拿着手机兴奋地对孙一乐道:“一乐。这回你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4
午饭时间,于鸣从外面拿了一盒盒饭进来,端端正正放在李朔办公桌上,说:“老大,吃完再弄吧。红烧鲫鱼,专门帮你点的。”
李朔看了他一眼,赞许地笑笑。这小子虽然从警校毕业还不到半年,但眼里有活,心里装事,内勤外联都游刃有余,有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从于鸣入职以来,李朔和他一直以师徒相称。
“谢了啊。”
于鸣拉了把椅子坐在李朔旁边,关心道:“老大,昨晚的案子有什么新发现没?”
李朔把筷子插在盒饭里,腾出手来移动鼠标,从桌面一堆文件里点开孙一乐无意中拍下的那张照片说:“你看看。”
于鸣没懂李朔意思,笑道:“这不是嫂子吗?”
李朔扒了口饭,说:“仔细看看你嫂子右侧那个黑影。”
闻声,于鸣一下来了兴趣。连忙滑动鼠标,过了几秒,惊讶道:“这不是死者吗?这照片你哪里搞到的?”
李朔放下塑料饭盒,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笑道:“我昨天还正愁找不到目击者,结果一回去,你嫂子和她的小表妹就给我看了这张照片。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于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你是说,这照片是嫂子拍的?”
“对啊。”李朔打趣道,“厉害吧?拍个自拍都能拍到关键案发证据,你说神不神奇?”
两人正聊着,负责手机解密的技术部同事何淼走了进来,问道:“哟。你俩聊啥呢,这么开心?”
于鸣正愁找不到人分享这件奇事,见到老何,忙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听完于鸣的讲述,老何笑道:“这还真是巧了。我这警察干了都快二十年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自拍还能拍到证据的。”
老何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裤袋里掏出一只手机递给李朔,道:“死者的手机,密码解开了。你们看看,能找到些什么不?”
“辛苦了。”
李朔拿起那只手机,摁亮屏幕,这回显示的是菜单页面。他想也没想,直接点开短信,找到了昨天那条暧昧信息。过了这么长时间,那个叫“刑军”的人又发了十几条新的信息过来。他大致浏览了一下,内容还是那些道歉肉麻的话,很像是吵架后年轻情侣的对话,偏偏发信人的名字是个男人名字。
他逐条往下翻,心里开始有了一些眉目。过了几分钟,他看完了所有信息,接着点了下发信人的名字,思忖片刻,打了个电话过去。
手机响了一阵后,对方接通了,李朔没说话,过了几秒,手机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疲倦的声音:“喂,你还好吗?我发的信息你看到了吗?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号主果然是个男人。李朔暗想,两个成年男人发这么暧昧肉麻的信息,关系肯定不一般,但他一时还拿不准对方跟死者究竟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不说话?你还生我的气吗?都跟你道歉你还要怎么样?”男人声音不像开始那样温柔了,生出一丝埋怨,“喂,你说话啊!你在逗我吗?不说话就算了,你想通了再说吧!”男人在埋怨声中把电话挂了。
李朔看了眼手机屏幕,通话结束了。他把手机放回桌上,说:“号主果然是个男的。”
于鸣听了,拿起手机翻了翻说:“从这些信息来看,这人跟死者关系不一般啊。他肯定还知道死者别的情况。”
李朔自言自语道:“你说。两个大男人发这种肉麻信息,会是什么关系?”
“老大你忘了昨天在死者卧室发现的那‘东西’了?”于鸣抿着嘴笑道,“依我看,死者跟这人很有可能是同性情侣。”


5
“老大,要不要把这人约出来聊聊?”于鸣提议道。
“聊什么?”李朔反问道,“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你觉得他会说实话吗?”
“那......暂时还是不要动他了。”
“对了。”李朔问道,“让你联系死者的房东你联系得怎么样了?有什么发现吗?”
“哦,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于鸣拍了下额头,说,“上午已经联系过了,房东说死者是两个月前才搬来安鑫社区的,一个人住。租赁合同上登记的信息与死者身份证信息一致,是同一个人。”
“还有别的吗?”
“没了,就这些。”
“死者家属呢?查到了吗?”
“死者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于鸣道,“但我们查到死者结过婚,半年前离了,他的前妻目前就在鸿城。”
李朔道:“你等下看看,能不能联系上死者前妻。”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老何插了句嘴:“目前看来,这案子没什么太多疑点,可能只是件意外事件了。”
“但愿如此。”李朔道,“也省得我们辛苦了。”
过了片刻,于鸣问道:“老大,这手机怎么处理?”
“先放这吧,等看看后续进展怎么样。”李朔道,“没其他事情的话,你现在就去联系死者前妻,问问情况。”
“好。”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三人同时把头转过去,只见内勤部同事罗闵把门推开,走进来去李朔道:“李队,昨天那案子的死者家属过来了。”
“家属?”李朔吃惊道,“男的女的?”
“女的。她自己说是死者前妻。”
于鸣笑道:“正准备去联系她,她倒是自己找上来了,省得麻烦。”

出了门,拐弯进大厅一看,一旁的等候区坐着一个染着黄色长发,身着白色条纹衫的年轻女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就是死者前妻。
李朔走过去问道:“你好,你就是刘家良的家属?”
条纹衫女人起身,对李朔道:“是的。我就是。”
李朔道:“我们正准备联系你呢。”
女人直勾勾地看着李朔,声音肯定道:“李警官,我来这里只想告诉你们一件事。刘家良不可能自杀!”
李朔有点发愣,接着把目光挪开,示意女人去一旁的接待室:“去里面说吧。”
一进到屋里,女人情绪更加激动,迫不及待地说:“你们一定要查清楚,一定是有人害了他。家良是不会自杀的!”
李朔顿了顿,正色道:“你别激动,我们目前还没有对案子性质定义,只是从已经掌握的信息判断应该是自杀或意外失足,毕竟这种事每年都会发生很多起。当然,你说的这种情况也是没的。”
闻声,女人冷笑说:“你们不知道,他有很严重的恐高症,连阳台都很少去。怎么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自杀就更不可能了”
李朔看着女人,定了定神说:“我们去现场调查过,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他杀。”
听到这里,女人忽然笑了两声,接着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能让我见见他吗?”
“行。”李朔道,“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死者是头部坠地,面部损毁很严重。”
“没事的。”女人吸了口气说,“我就是想最后看看他。”

过了半刻钟,李朔陪着女人从停尸间里出来。过了片刻,女人擦了擦眼角,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对李朔道:“李警官,我还是不相信他会自杀,更不相信这只是一起意外事件。”
李朔道:“你如果觉得这不是意外事故,我们可以联系法医验尸。”
女人抚了下头发,握着手提包道:“谢谢你,李警官。”
“那你先回去吧。”李朔道,“留个联系方式就行,这边有结果我马上通知你。”

等女人一走,于鸣忙走过来问:“老大,怎么样?”
李朔一脸无奈的表情:“还是不相信死者是自杀,跟她说会验尸才肯离开。”
“这女人不一般呐。”于鸣啧啧称奇,说,“看样子她对这个前夫还是余情未了啊。”
李朔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于鸣道:“作为离异方,她称呼死者为‘家良’而不是‘刘家良’。而且一说起死者死因就这么激动,不是还爱着才怪呢。”
李朔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直接朝办公室走去。
于鸣撇了撇嘴,跟了上来,说:“这女人固执是固执了点,倒是也能理解。不过话又说回来,女人的第六感可是很灵的,没准真漏了什么重要的线索没发现呢。”
李朔拍了下他脑袋,说道:“什么第六感第七感,这是办案,不是在搞风水做法事。办案就是办案,我只信证据,其他什么感也不信。”
于鸣摸了摸头,不死心道:“老大,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信你个鬼,有这功夫,还不如去想办法,早点把案子结了。”李朔拿起卷宗,边看边安排道,“对了,你马上去通知张奇文。让他安排下下午验尸,这事情不能拖!”
“好的老大。”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6
忙完这边堆积的事务,李朔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又是晚上八点了。想起下午白萍打了电话给他,说家里有事让他下了班早点回去,这下怕是又要耽搁了。
到家已经是八点半了。白萍和孙一乐洗了澡,躺在沙发上刷剧聊天。见他回来了,孙一乐甜甜地叫了声姐夫。
李朔一边换鞋子,一边问她:“一乐,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孙一乐看了李朔一眼,打趣道:“怎么?急着催我回学校,是不是嫌我当电灯泡碍着你们了?”
白萍听了在一旁哈哈大笑说:“你这个死丫头。”
李朔抬起头,笑说:“你也不小了,你们医学院就没有一个男生你看得上的?”
孙一乐一边撕薯片,一边盯着电脑屏幕说:“让你给说对了,还真没有。净是一群书呆子,整天就知道背书,一个好玩的都没有。”
“找男朋友要什么好玩的,只要人品端正,对你好就行了。”
孙一乐道:“那怎么行。”
李朔和白萍对视了一眼,岔开话题道,“你俩还没吃晚饭吧?别自己做了,走,带你们上外面吃去。”
“好啊。”孙一乐道,“吃什么?”
白萍想了想,建议道:“前几天看到对面街上新开了家烤鱼店,听说还不错,就去那里吃吧。”
“行,听你们的。”李朔说。

达成统一意见,三人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下楼了。
这个点外头正是热闹的时候,下班的下班,放学的放学。小区里灯火通明,很多老人带着孙子在散步,奶爸奶妈推着婴儿车在聊天,年轻的情侣互相依偎在石椅上乘凉。大家都很放松,丝毫没有受到前两天发生的事情的影响。李朔吸了口气,感觉心情也慢慢变好了。
从五栋经过时,孙一乐忽然扭过头好奇地问:“对了姐夫,你们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李朔不想跟她聊这些残忍的事情,简单的略过说:“没怎么样,估计就是起普通坠楼事件。”
“哦。”孙一乐又说,“姐夫,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跳下去的样子有点奇怪?”
李朔道:“那里奇怪?”
孙一乐想了想,说:“下坠的姿势。”
李朔道:“下坠的姿势又那里奇怪了?”
“我一下也说不清楚,反正看起来很不正常。”孙一乐道,“那人的四肢、躯干看起来都有点奇怪。”
李朔拍了下孙一乐脑袋,调侃说:“人坠楼时受到极度惊吓,身体反应当然不会跟正常人一样。亏你还是个医学生,这都不知道。”
“哎呀算了。”孙一乐急道,“对牛弹琴,不跟你说了。去吃烤鱼吧。”
说话的功夫,三人已经来到了白萍说的那家烤鱼店里。
服务员见客人进门,忙迎了上来,开始了那套职业性的问候。
白萍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看了一眼,然后把菜单推到孙一乐面前,笑着说:“一乐,想吃什么随便点,你姐夫买单。”
“嗯。”孙一乐拿着菜单,很快点了一些饮料和凉菜,接着问那个女服务员,“服务员,你们这儿的鱼都是新鲜的吗?”
那个女服务员见孙一乐这么一问,忙解释说:“您放心,我们这儿的鱼平时都是养在缸里,客人现点现杀,绝对干净新鲜。不信您自己看,我们鱼缸就在哪里,要不您直接过去点也可以,这总没问题了吧?”
那服务员这么一说,李朔忽然也有点好奇了,于是顺水推舟说:“那行,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完,三人起身跟着女服务员往餐厅右侧那几排大鱼缸走去,过了片刻,几人来到了那缸边,孙一乐对着那一排鱼缸称赞道:“真的好大啊,而且什么鱼都有。还活蹦乱跳的,姐夫你快看。”
李朔笑着走过去,站着那一排巨型鱼缸前,说:“还真是品种齐全,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闻声,女服务员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音调也提高了几分,边走边说:“那当然啦,我们这儿可是整个鸿城最大的烤鱼店。”
“哎姐夫你看,前面还有。”孙一乐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旁边一个缸里的鱼问道,“这是什么鱼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闻声,李朔把头凑了过去看了看。水缸里躺着一条头部扁平,吻部圆形,头部和躯干都附着着鳞片的鱼。他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这鱼叫什么名字。
就在这时,那个女服务员走过来答疑道:“这是乌棒。肉质鲜美,有很多客人喜欢吃。”
“原来叫这么个怪名字。”孙一乐道,“表姐,我们就点几条这个鱼吧?”
“随你。”白萍笑道,“你喜欢吃就行。”
鱼点好了,几人便准备往回走。谁知这时,那缸里的鱼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发疯,忽然嘴一张一合的,猛地拍打扭动起来。缸里翻起了大浪,一阵阵水花溅了出来。那个女服务员离鱼缸最近,因此身上淋的水最多,连胸口的白衬衫都湿透了,看起来十分狼狈。
李朔忙拉着白萍后退了一步。这时,一阵风从后面刮来,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很古怪的气味,那气味令他浑身一激灵,好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他定了定神,细细一想,很快就知道记忆里气味的源头了——那天在现场检查坠楼案死者时,他也闻到了同样的气味!只是当时被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压制住了,所有也没有留心。


7
“臭鱼!都要死了还溅我一身水,看我等下不把你吃得骨头渣都不剩!”孙一乐郁闷道。
“不好意思,你们身上都弄湿了吧?”女服务员有些尴尬地擦了下脸色的水问道,“我去拿纸巾给你们擦下。”
“不用了。”白萍道,“我们自己带了。”说完打开手包,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孙一乐和李朔。
孙一乐接过纸巾擦了擦脸和裤子,过了片刻,她注意到李朔的异样,问道:“姐夫,你怎么了?”
闻声,李朔回过神,说:“哦。没事。”
“哈哈。”孙一乐把用完的纸巾往旁边垃圾桶里一扔,笑说,“你刚才那表情,我还以为这缸里的鱼变成大美女,把你的魂勾走了呢。”
“胡说八道。你姐夫我是这种人吗?”李朔笑笑,拿着纸巾擦了下溅在脸色的水,接着转头问那个女服务员,“哎,你们这鱼是哪里买的?怎么气味这么重?”
女服务员解释道:“这是肉食性鱼,气味是比其他鱼重些。你们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点其他的。我们这里还有鲈鱼、鲶鱼、武昌鱼和白鲩。也都很受欢迎的。”
李朔往那鱼缸里瞟了一眼,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淡淡地道:“不用了,就点这个吧。”
“好的,几位去那边稍等。”
听到这句话,女服务员终于松了口气,拿着订单往前台走去。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三条乌棒鱼终于烤好上桌了。
孙一乐嘟囔道:“臭鱼,看我不把你吃得干干净净。”
说完拿起筷子,直接戳下后背最大的一块肉往嘴里送:“哇,太好吃了。表姐你果然没有选错。”
听了孙一乐的话,白萍也拿起筷子,从尾部夹了一小块品尝起来:“确实不错,肉质很嫩,调料也都刚刚好。不辣不腥,怪不得生意这么火爆。”
“姐夫你怎么不吃啊?”孙一乐舔了下嘴巴,顺手夹了一块放在李朔碗里,说,“快尝尝。”
李朔还在想刚才那气味,没有吃鱼的心情,于是开了瓶啤酒慢慢喝着。
“怎么了?”孙一乐问,“这鱼不合你胃口吗?”
白萍还是觉察到李朔的心事,关心道:“怎么了?从点鱼到现在都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吗?”
“没事。”李朔喝完杯中啤酒,夹起那块鱼塞进嘴里,岔开话题,“一乐你明天要回学校了?”
“对啊。”
“好好学,别让你爸妈担心。”
“嗯,知道啦。”孙一乐不耐烦道。
话刚说完,手机在餐桌上一阵狂响,李朔看了下手机屏幕,来电显示中“张奇文”三个字一直在跳动,他想到可能是下午的验尸结果出来了,于是忙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廊走去。
到了走廊里,李朔朝四周扫了一圈,接通电话道:“是不是解剖结果出来了?”
张奇文顿了一秒,声音跟平常有点不一样,说道:“嗯。不过这事恐怕不像我们想的那样简单。”
从警多年养成的觉察力,使李朔立马捕捉到了到张奇文语气里的恐惧情绪,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到底怎么了?”
张奇文吸了口气,好像在做情绪缓冲:“电话里说不清楚。这样,你现在来警局旁边那家漫咖啡,我好好跟你解释一下。”
作为首都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从业以来,张奇文做什么事都是信心满满胸有成竹的。两人搭档这么多年,李朔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话语里透露出不安和慌张,这种强大的未知迅速裹挟了他,但他并没有对张奇文说。
隔着玻璃,李朔朝用餐间里看了一眼,白萍和孙一乐聊得正欢。过了几秒,他对张奇文说:“好,我马上过去。”
挂掉电话前,张奇文特地强调道:“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验尸结果可能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
张奇文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李朔拿着手机怔了一会儿,毫无疑问,张奇文最后这句话更加加重了他心里的不安。说实话,他想不出什么样的验尸结果,能让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这样慌张。
李朔把手机放回兜里,来到用餐间跟白萍和孙一乐说了下情况,便立马搭车前往张奇文说的那家咖啡馆。


8
几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咖啡厅前面的大街上。李朔下了车,大步往咖啡厅里走去,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张奇文穿着便装,一脸疲倦地坐在南边靠墙的位置上向他招了下手。
李朔走过去,见张奇文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空杯子,咖啡已经喝完了,只剩赭色的泡沫附着在杯底。很显然,在等待自己过来的这几十分钟里,他的心里非常慌乱,需要某样东西暂时压制住这种情绪。
李朔坐进椅子里,张奇文让服务生添了两杯咖啡,接着对李朔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这里,而不去所里聊吗?”
李朔道:“不知道。”
“因为我害怕。”张奇文说,“这里人多,热闹。”
李朔吃惊的看着自己的搭档,道:“到底怎么了?”
张奇文喝了口咖啡,抬起头看着他说:“让我想想,该怎么跟你说。”
李朔静静看着张奇文,心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他确实很想知道下午的验尸结果,但他知道张奇文的性格,也不想催促他。
过了几分钟,张奇文终于做好了准备,开口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请你不要怀疑我的检验结果。”
李朔点了点头,他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在慢慢凝滞,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说真的,如果不是我亲手验的尸,我也不会相信......因为,这件事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张奇文道,“知道我解剖死者尸体发现了什么吗?”
“不知道。”
张奇文一字一句道。“这个死者没有大脑。”
李朔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打开死者的颅骨看了,里面没有大脑组织。”张奇文幽幽地说,“或者说......死者的大脑不翼而飞了!”
李朔惊道:“你是说,死者是被人摘除脑组织致死的?”
张奇文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怪异道:“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个人根本没有大脑!他是一个无脑人!”
“这怎么可能!”李朔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人怎么可能没有大脑?”
“我知道这个结果你很难接受。”张奇文说着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了下午在解剖室拍的照片给李朔,道,“我拍了照片,你自己看吧。”
李朔接过手机,看到几束光线在张奇文脸上跳动,过了几分钟,他翻完了所有照片,把手机放回桌面上,质疑道:“有没有可能,是凶手摘除了死者大脑,然后再把他推下楼制造成摔死的假象?”
“不可能。”张奇文神情笃定道,“我仔细检查过,死者脑腔是干干净净的,完全没有脑组织存在的迹象。干净得就像,被人吃完扔了的荔枝壳一样。”
李朔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如张奇文所说,这个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张奇文喝了口咖啡,续道:“再说了。如果是他杀,试问那个凶手有这么厉害的技术,能在不打开颅腔的情况下,把脑组织取得干干净净?据我所知,没有人能做到这点。”
是啊,那天案发后他也检查过死者的头部,并没发现有开颅的痕迹,而且现场也没有发现死者的脑组织。包括死者的房间,连一点他杀的痕迹都没有。
李朔思绪乱作一团,呆呆的看着张奇文,想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事先他还在想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坠楼事件,现在张奇文的解剖结果一下把自杀和他杀两个可能都推翻了。尽管心里一百个无法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认,张奇文是个非常出色的解剖专家,从业十几年从没出过错漏误判,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清?而且从刚刚那些照片看,张奇文并没有说谎。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像张奇文说的那样,死者是一个无脑人?家属要是问起,自己要怎么说?难道直接告诉她,死者是个无脑人,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她们会信吗?
过了好一刻,李朔才道:“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张奇文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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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古怪的气味

1
李朔吸了口气,把头慢慢转过去,看着周围来往聊天的人,他们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欲望支配着干着各种事,没人注意到自己和张奇文的对话,也没人了解此刻自己内心的慌乱和恐惧。
张奇文的话为他打开了通往另一个奇异世界的门,他们站在门口,不经意地往里面看了一眼,那个世界的只鳞片爪已经让他深深感到恐惧和不安。
沉默了好一阵子,李朔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说:“十点了,你回去休息吧,累了一天了都。回去就别再想这些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说不定是你太累了看错了。”
“嗯。”张奇文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今天确实很累。”
“那好。”李朔起身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了,白萍和孙一乐早从烤鱼店回来了,两人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屋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他轻轻带上门,白果听到声音从从客厅走了过来,冲着他轻轻喵了几声。
李朔换好鞋子,弯腰捉起白果,用手抚摸它后背厚厚的皮肤,白果柔软的身体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姐夫回来了。”
“你俩还没睡呢。”李朔走过去,挨着白萍坐在沙发上。
“等你啊。”白萍打了声哈欠,看着李朔道,“什么事又搞到这么晚?”
李朔道:“还是案子的事。”
白萍道:“不就是个意外坠楼事件吗?有什么好查的。”
李朔抱着猫,没有说话,张奇文的话又在他心里盘旋起来。
孙一乐把脚从茶几上挪下来,打了声哈欠道:“姐夫,你快去洗澡睡觉吧,我明天一大早还要回学校呢。”
这时,李朔忽然想起了什么,叫住孙一乐道:“哎一乐。你学医的,我问你个事。”
孙一乐起身用手抓了下脖子,问道:“什么事啊?”
李朔想了想说:“有没有一种人,没有脑组织也能正常活着?”
“你在开玩笑吧姐夫?”孙一乐呼出口气,嗤笑道,“没有脑子怎么可能还活着?就是条虫子它也得有脑子才能活啊!”
“也是。”李朔道,“那有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种特例?”
“没有。”孙一乐肯定道,“真要有这种人,那还不早被抓去实验室做研究去了。”
“行了。你快去睡觉吧。”白萍道。
孙一乐嘟囔道:“姐夫,你这几天怎么了,怎么感觉神神叨叨的。”
“就是好奇而已,随便问问。”


2
第二天起来,李朔精神状况不太好,但他答应了张奇文,还是爬起来跑去所里值班了。
于鸣拿了瓶饮料进来,放在李朔桌上,说:“老大,吃早餐了没?”
“吃了。”李朔道,“对了,你去看看张医生来了没有。”
“还没来。刚从他办公室经过,里面没看到人。”于鸣道,“哎老大,这案子查的怎么样了?是不是快结了?”
听到案子二字,张奇文的话又浮了上来,李朔摸了下额头道:“还早得很。”
于鸣打量了李朔一眼,关心道:“老大,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色看起来好差啊。”
“没事。”李朔把手放下来,问道,“哎你说,有没有那种没有脑子却还活着的人?”
于鸣不知内情,只当李朔是好奇才有此一问,于是抖了个机灵道:“没脑子的没见过,没心没肺的人我倒是见过不少。”
李朔看了他一眼,嫌弃的说:“算了,你先出去吧,我想安静下。张奇文来了你再叫我。”

整个上午,张奇文都没有出现,一直到下午两点出头,他才从家来赶过来。
“昨晚没睡好吧?”李朔问道。
张奇文顶着两个黑眼圈,道:“我昨儿想了一晚上,今早五六点钟才睡着。”
李朔打开门,跟在张奇文后面往解剖室走去,事实上他也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过了一会儿,两人到了解剖室门外,张奇文忽然问道:“这事你没跟别人说吧?”
李朔道:“没确定的事我怎么跟人说。”
“那就好。”张奇文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道,“进来吧。”
门一打开,一股消毒水混合福尔马林的气味立马飘了出来,刺激着他的眼耳口鼻。
张奇文早已习惯了这种气味,一点反应也没有,走进去打开柜子,拿了个口罩给李朔:“带上。”接着,走到储尸柜前,把底下那一排不锈钢抽屉拉出来,放到解剖台上,揭开纱布后,那具面部损毁严重的男尸全身赤裸的暴露在两人面前,体毛上还附着着冷柜里带来的细小水汽。
张奇文戴上手套,熟练的从旁边的器械架上拿起一把解剖刀,走过去顺着昨天劈开的创口,慢慢划开死者头皮,露出了昨天便已经打开的颅腔。
见状,李朔忙走过去。张奇文抬头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扶着死者头部,另一只手换成了解剖钳,用力把死者颅骨的创口撑大,好让李朔看个仔细。
“你看吧,死者整个脑组织都不见了!”张奇文说。
李朔把头凑过去,仔细的打量死者的颅腔,就如张奇文所说,里面确实干干净净,空无一物,就像......一所还没有装修的毛坯房!
他的心绪立刻变得剧烈起伏,尽管他不是学医出身,可死者的颅腔情况随便那个人看了都知道这是不正常的。
“太不可思议了!”李朔道,“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
听了这话,张奇文松开钳子,放进一旁的铁托盘里,说:“这下信了吧?这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旁人能接受的程度,再没弄清楚之前,绝不能泄露出去。”
李朔点了下头,目光向下移动,落在死者的躯体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死者身上附着的冰霜在六月的高温中慢慢溶解,头部的创面开始有暗红色的血水洇了出来,这时,李朔又闻到了那天在坠楼案现场和烤鱼店里闻到的那种古怪的气味!
他仔细分辨了一下,确定是那个气味没错,于是问张奇文:“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张奇文道:“福尔马林的气味吗?”
李朔摇了摇头。
张奇文道:“我整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味,没你那么敏感。”
李朔没说话,沉默地看着那具尸体,接着走过去低下头闻了闻死者头部的创口,让他惊讶的事情出现了——那古怪气味的源头,正是来自死者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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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气味是死者的伤口发出来的!”李朔惊道,“你再闻一下。”
“尸臭吗?”张奇文看了他一眼,说,“这几天天气虽然热,可死者尸身从拉过来一直存放在冰柜里,没有这么快就腐烂吧!”
李朔摇了摇头,否定说:“不是。这气味在死者坠楼当天我就闻到过,当时距离死者坠楼才过了一个多小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腐烂发臭?而且,这个气味我在别的地方也闻到过。”
张奇文把头挪开,问道:“你还在什么地方闻到过?”
李朔定了定神,道:“我家小区附近一家烤鱼店。”
“烤鱼店?”张奇文道,“烤鱼店里有什么东西会和死者身上的气味一样?”
李朔道:“烤鱼店里的鱼。”
“鱼?”张奇文忽然笑了。
“嗯。”李朔肯定道,“这个气味到目前为止我一共闻到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坠楼案现场,第二次是在我家附近的烤鱼店,第三次就是在这里。”
“越说越玄乎了。”张奇文道,“你怕不是神经过敏了吧?”
李朔无奈道:“是真的。”
张奇文搓了下手道:“照你这么说,这个气味难道和死者的死因有关系?”
“目前还不能确定是否有关联。”李朔叹了口气道,“三次时间地点都相差太大,我暂时找不到连接点是什么。”
张奇文道:“这案子到现在是越来越精彩了。”
李朔低着头,还在想气味的事。
张奇文提醒他道:“先别管这个了。你倒是说说看,这案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李朔回过神,转头看了死者一眼,说:“事情在没有弄清楚之前,绝对不能让死者家属知道。至于其他的,先去查查死者的生前情况再说。”
张奇文听完道:“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李朔忽然想到了什么,反过来问张奇文:“你的检验报告怎么写?”
张奇文搓了下脸道:“还能怎么写,除了写‘无异常’我还敢写别的吗?”
“那行。”李朔道,“辛苦了,我先出去了。这个事情你再仔细研究研究,看是不是哪里漏了什么。”
张奇文看着他,表情认真道:“朔,我们搭档也这么多年了,不怕跟你说句实话,我总觉得......这案子邪门得很.....你还是能结案就早点结案吧,谁也不知道后面又会生些什么东西出来。”
李朔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出门时,他听到张奇文在身后幽幽地说一句:“哟,进来还出太阳呢。瞧这天色,怕是有风暴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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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死者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个空荡荡的颅腔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古怪的气味跟这件案子有没有关联?
为什么会接连几次在不同的地方闻到这个气味?
回办公室的路上,李朔的脑子依然被这些问题牢牢控制着,每一个看上去都觉得不可思议,想要解开更是千难万难,更令他烦躁不安的是,自己目前一点头绪都没有,如同猫吃西瓜,无从下手。他隐隐预感到,自己从警生涯最艰难的一个案子已经来了。
静静想了几十分钟,依然没有丝毫头绪,正当他打开电脑准备查点资料时,手机忽然响了,吓了他一跳。
李朔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严队打来的,不用想,一定是问案子进展的事。
他轻轻滑动光标,接通电话,跟严队打了个招呼:“严队。”
“案子怎么样了?严队问道,“这两天能结案了吗?”
李朔如实回答道:“恐怕得晚一点,案子还有些疑点没弄清楚。”
严队听了似乎有些不高兴,质疑道:“你不是说这是一起普通坠楼案吗?怎么拖了这么久?还有什么疑点没弄清楚?”
严队噼里啪啦一堆问题抛过来,加剧了他的头痛,李朔思忖片刻,还是觉得暂时不能把死者的解剖结果告诉他,于是拉了死者家属当挡箭牌道:“严队。案子是我在查,我比任何人都盼着能早点结案,前几天死者家属过来了,她怀疑死者不是自杀或意外失足,我觉得她的怀疑不是没有依据。”
严队问道:“那家属提供什么证据了吗?”
“没有。所以需要时间去查证。”
严队道:“那你们还需要多长时间?”
李朔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下最后通牒,于是道:“最少也要10天。”
“7天!”严队道,“我给你7天时间,7天之后必须结案!”
对方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李朔看着重新归于平静的手机,呆呆的想了一阵,然后朝外面喊了一声:“于鸣。”
没人应答。
“这小子又跑哪去了。”李朔嘟哝了一声,然后拉开抽屉,拿出死者卧室找到的那个苹果手机,刚一摁亮屏幕,他就惊讶的发现,那个叫“刑军”的男人又给这个手机发来了几条短信。
他想也没想,连忙向上滑动屏幕,点进短信,一条一条翻看起来。
2018年6月13日下午15:31分:
“家良。别生我气了好吗。求你了。”
2018年6月13日晚19:45分:
“真的想你了。我现在很难受。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把你的地址告诉我行吗?我过去找你。”
2018年6月14日上午9:55分:
“你现在在哪儿?你不想理我,为什么不把我的号码拉黑。我知道你还喜欢我,对吗?我也是......家良,让我过去找你吧,我们好好过。”
短信到这里没了,看来这人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刘家良已经死了。
李朔默然审视着这几条信息,自从那天于鸣猜出死者和刑军的关系后,他这次从恋人的视角去读这些信息就觉得很正常了,虽然是同性与同性的爱恋,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终究是相同的,他想到自己追白萍那会儿,不也这样易喜易悲吗?
把死者手机放回抽屉时,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死者的前妻认不认识这个叫刑军的男人呢?想到这儿,他连忙拿出手机,找到死者前妻那天留下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
手机响了一阵后,对方接通了。
李朔想了想,说:“你好。我是那天接待你的李警官。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女人怔了怔道,“是尸检的结果出来了吗?”
“嗯。”李朔道,“这样,你今晚有空吗?我们找个地方聊聊行吗?”
女人想了下道:“好。你直接来我家吧。”
李朔道:“也行,你把地址告诉我吧。”
“南岸区,明心苑,8栋3单元6楼。”女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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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死者的恋人

1
挂断电话,李朔一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要下班了。他也不等于鸣了,连忙把死者家属发来的地址存到手机里,接着关了电脑,从警局出来往停车场走去。
女人所在的南岸区距离李朔任职的警局有点远,隔了一条江,正常情况下开车过去差不多得四十多分钟,碰巧又是周五,路上堵得不行,他断断续续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抵达明心苑小区附近。
这一片有几个跟明心苑一样的老旧的小区,建筑年龄都在二十年以上,基础设施都不健全,连电梯都没有。南岸区这块以前还算繁华,后来市政府搬迁以后,整个市建重心开始往西边扩张,资金也大把大把的往西砸,人口跟着市建走,哪里有钱往哪里跑,逐渐地,这里便没有以前热闹了,因为环境好,很适合老人和小孩居住。
老小区车位很紧张,道路规划更是混乱得跟个迷宫一样,外面的人进来就跟闯进了鬼打墙一样。
李朔见缝插针,找个空位把车停好,按照女人提供的地址按图索骥往8栋3单元找去,因为没有楼栋标识,他足足找了十几分钟才找到女人所说的8栋。
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绿化是真的好,适才自己一路寻来,怀抱粗的樟树都见到十几颗,更别说那些腰粗的银杏和水杉了,浓密的树荫基本上把整个路面盖得严严实实,白天走在里面也不会晒到太阳。

李朔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快8点了,来时想赶个早,结果依旧这个点才到。他把手机收好,从3单元大门进去,沿着黑黢黢的水泥楼梯往6楼走去,过了片刻,他来到了死者家属门口。
刷着橄榄色油漆的大门上贴了一个深红色的福字,字体弯曲如蛇,在昏暗的楼道里看起来怪吓人。他敲了几下门,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又敲了一阵,依然如此。
奇了怪了,自己先前跟她越好的,她也知道他会过来,没理由这会子不在家啊。
想到这,李朔只好拿出手机给女人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一阵,依然没有人接,就在他准备挂掉时,电话通了。
李朔喜道:“喂,你好。你在家吗?我到了,就在你家门口。”
女人回答道:“哦,你来了。我马上开门。”
李朔放下手机,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拖鞋叩击地面的嗒嗒声,接着,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睡着了。”女人一脸憔悴的看着李朔说,“你进来吧。”
屋里灯光很暗,弥漫着一股陈腐的气味,女人走过去把吊灯打开,鹅黄色的光线瞬间充盈了整个客厅。
李朔坐在沙发上,女人找了个杯子给他倒了杯水,面带尬色说:“一个人住,平时也没什么人过来,屋子也没收拾。”
“没事的。”李朔说,“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女人夹着腿坐在对面,看着李朔说:“什么事?你说。”
李朔想了想,道:“尸检结果出来了,不过并不想你想的那样。”
“什么意思?”女人问道。
李朔道:“我的意思是,尸检的结果既不能证明是自杀,也无法证明是他杀。”
女人道:“那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也是我们很想知道的。”李朔道,“死亡原因我们还在调查,所以希望你能尽可能的把死者的生平情况告诉我们,不要有隐瞒,因为这会干扰我们最后的调查结果。”
“我知道了。”女人叹了口气,说,“你们想了解什么,问吧。”
李朔犹豫了片刻,道:“死者离开前这段时间有联系过你吗?”
女人肯定道:“没有。”
“你最后见到死者是在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因为什么事情见面?”
“私事。”
“什么私事?”
“离婚财产交接。”
“死者住在安鑫小区你知道吗?”
“知道。”
这时,李朔忽然想起案发那天在死者家里发现的那几盒芬必得药片,联想起之后的种种异常,于是问道:“死者之前是不是患有头痛病?”
女人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们在死者房里找到了几盒止痛药。”李朔又道,“严重吗?”
“很严重。”女人说,“我们离婚前两个月,他经常头痛的整宿睡不着觉。”
李朔道:“这种现象持续多久了?”
女人想了想道:“有小半年了吧。”
李朔道:“有去医院做检查吗?”
“他从小就害怕去医院,我催了很多次他也不愿去,加上我们感情也不如从前了,说太多只会招他厌烦,所以也就没催了。不过他自己倒是有去药店买止痛药吃。”女人定了定神,问道,“你是怀疑这个和他的死有关?”
李朔道:“在没有查明真相前,一切都有可能。”
女人默然。
过了片刻,李朔试着问道:“你还爱他吧,你们当初为什么要离婚?”
女人仿佛被这个问题戳到了伤心处,长长地吸了口气,说:“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样。”
李朔道:“什么意思?”
女人吸了下鼻子,说:“他是个同性恋,只喜欢男人。”
李朔默然,想到案发当天在死者卧室看到的那个橡胶玩具,他确定女人没有说谎。
李朔道:“他主动跟你说的?”
“不是。”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人擦了下眼睛道:“他跟一个男人去开房,被我发现了。”
“是你提出的离婚?”
“他先提的。”
这时,李朔想起了那个给死者发了很多信息的男人,于是问道:“你认识一个叫‘刑军’的男人吗?”
女人把头转向一旁道:“认识。”
李朔道:“他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女人道:“不知道。”
李朔道:“我们在死者卧室找到了他的手机,这个叫‘刑军’的男人给死者发了很多亲密信息。”
闻声,女人声音有点变了,抚了下额发,从茶几上拿起一包白沙烟,道:“介意我抽烟吗?”
李朔道:“不介意。”
女人抖出一根,拿打火机点着,深深吸了一口,道:“说真的,从我们离婚前到现在,他交往过四五个男朋友,我也不确定他到底喜欢谁。”
李朔道:“你跟刑军私底下有接触过吗?”
“没有。”女人徐徐吐出烟雾,说,“我对他那个圈子没有兴趣,也不想去接触这些人。”
过了一会儿,李朔起身道:“没有其他的了。谢谢你的配合。”
临出门时,女人说道:“李警官。”
李朔回头看了女人一眼,说:“什么事?”
女人把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欲言又止道:“有结果的话,请马上告诉我。”
李朔顿了下道:“放心吧,我会的。”

从女人家里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周围暗得像掉进了墨水里,李朔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了。
他沿着那排茂密的树荫开始往泊车地走去,风把树冠刮得呲呲作响,在这静谧的背景下显得有些吓人。
于鸣这小子果然没猜错,原来死者真的是个同性恋,李朔心想,女人说死者离婚后交往过四五个男朋友,那这些和死者交往过的男人跟死者的死有没有关系呢?还有那个叫刑军的男人,目前看来他跟死者关系最亲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给死者发道歉信息,那么在死者坠楼之前,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争执?是因为什么原因?不管怎样,都必须找到这个人了解下情况了。
过了几分钟,李朔来到了座驾旁,捣鼓了一阵把车门打开,屁股刚坐稳,这时,手机里跳出一条微信,他滑动屏幕看了下,是张奇文发来的:“见到信息马上回警局,有重大发现!”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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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朔心里一动,那一瞬间很多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他打开主菜单,上面的通知栏里有几个未接电话,同样也是张奇文打来的,时间在八点二十到八点半钟之间,那个时候,他正在死者前妻家中,因为工作原因,他习惯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所以没有接到张奇文电话。
他盯着那条微信想了几秒,张奇文说的重大发现会是什么?他跟张奇文搭档了这么多年,深知对方的性格,不是重要的事,他绝不会一连给自己打这么多个电话——难道是死者的验尸结果有了变化?
想到这儿,他连忙拿起手机给张奇文回了一个电话,然而并没有人接听。
李朔放下手机,不再多想,连忙发动汽车往警局开去。
已经是晚上十点,下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路上的车辆明显减少许多,一路畅通无阻。
几十分钟后,他再次回到了警局里。这会子大部分同事都已经下班了,只有个别部门因为工作性质需要值夜班,因此还亮着灯。李朔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这时候外面开始刮起了风,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下雨了。
他从大门进来,直奔解剖室而去,等到了解剖室门口,他隔着门缝往里面瞧了一眼,里面却没开灯,也没有人。他拿出手机正准备给张奇文打个电话时,忽然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他回过头一看,那人居然是张奇文。
“你去哪儿了?李朔道,“我正找你。”
“去化验室了。”张奇文指着手里的培养皿道,“一起进来吧。”
张奇文从外衣口袋里拿出钥匙把门打开,熟悉地打开解剖室的灯,接着戴上口罩,走到解剖台边说:“还真是有意思,知道我在死者大脑里发现什么了吗?”
李朔摇了摇头,走到解剖台边,刘家良的尸体还躺在上面,只是那股一难闻的气味较之下午的时候更浓了。
张奇文戴上手套,把培养皿放进一旁的托盘里,顺手拿起镊子,姿势熟练地把死者颅腔慢慢撑开,接着又打开一支小手电,将光线投进死者颅腔内,对李朔说:“你来看看。”
闻声,李朔把头凑近过去,目光开始沿着手电筒的光在死者的颅腔内来回走动,跟下午看到的有很大变化,此刻死者的颅腔里出现了许多浅白色的斑纹,那一条条斑纹跟猪肉绦虫一样附着在几排略微凹陷的肉槽,呈放射状分布着,数量众多,布满了整个内腔。
更令他感到无比惊讶的是,那些斑纹的凹陷处,都分泌出了很多乳白色的黏液,如水滴一般,将落未落,在整体暗红的内腔中显得格外突出。
“这些是什么东西?”李朔惊道。
张奇文看了李朔一眼,示意他帮忙拿着手电筒,接着用腾出的右手从托盘里拿起一根棉签棒,慢慢伸进死者颅腔内,沿着最边上的一道凹槽来回刮蹭了几下,随即抽出棉签,递到李朔面前,说:“活性蛋白。”
李朔盯着那根棉签棒,问道:“什么意思?”
张奇文顿了下,把棉签棒放入透明培养皿中,解释道:“一种生物蛋白,跟某些鱼类和昆虫分泌的黏液类似。”
李朔虽然不是学医的,但他也知道正常人的大脑里不会分泌这种物质,于是问道:“为什么死者颅腔里会出现这种东西?”
张奇文放下镊子,答道:“目前只知道这是一种活性蛋白,至于死者颅腔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我也不是很清楚。”
李朔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下班的时候。”
李朔思索道:“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是近几个小时开始出现的。”
“不一定。”张奇文道,“也许很早就出现了,只是开始不明显,所以我们才没有发现。”
一阵风把对面的窗帘吹得荡来荡去,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击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像一个巨人用指节叩击窗户,听得人心里发慌。
李朔感到一阵后背发凉,定了定神问道:“这个活性蛋白有什么作用?”
“正常情况下,可以为生物体提供生存所需的营养物质。”张奇文道。
“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啊,这也正是眼下最无解的谜题。”张奇文摘下手套,看着李朔说,“你来之前我取了一些死者的颅腔细胞和体细胞去化验了,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
李朔默然。
张奇文看着他,沉声道:“那些体细胞死了,但这些颅腔细胞到目前为止依然活着!”
“这怎么可能。”李朔惊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难道他是怪物吗?”
“可以这么说。”
张奇文想了想,补充道:“目前看来,死者的颅腔细胞似乎拥有一种能独立于其他细胞之外的能力。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我们一无所知。”
李朔完全呆住了,大脑里更是一片混乱,如果说之前死者失踪的大脑他还勉强能将其与他杀联系起来,那么此刻还好好地活在死者颅腔里的细胞和这些诡异的分泌物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案件的范畴,令他晕头转向,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
过了好一阵,他才吐出几个字道:“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上报?”
“这事情越来越邪门了。”张奇文想了想说,“我们怕是遮不住了,你明天找个时间跟老严说了吧。”
李朔道:“那死者家属那边怎么交代?”
张奇文起身想了想道:“先看局里怎么安排,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从解剖室出来时,已经快十二点了。
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李朔抬头往天边看了一眼,阵阵电光撒下来,把大雨中的警局照得遗世而独立,如同荒野里的庙宇。
李朔冒着大雨坐进车里,身上湿了一大片,各种问题交织成一张巨网,把他套得喘不过气来:死者的真实死因到底是什么?那古怪的气味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为什么死者其他部位都正常偏偏大脑不翼而飞?还有那些恶心又恐怖的斑纹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该怎么跟严队说明这个情况?他会信吗?
......
雨越下越大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仿佛要把车窗玻璃震碎,远处的霓虹灯在暴雨中都失去了颜色,四周的楼宇被雨幕打上了马赛克,逐渐消失不见。
刮雨器的速度赶不上降落的雨滴速度,视线被大片的遮盖住了,李朔不得不减缓车速,慢慢往家的反向行驶。
过了一个红路灯路口,往左拐没开多久,一个电话忽然打了进来,手机开始在副驾驶上死命的震动,他腾出手,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于鸣打来的电话。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难道有什么急事?李朔心想,他一边掌控方向盘,一边接通电话,很快,手机里传出了于鸣的声音,他刚想问他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于鸣已经用焦急的声音跟他说:“老大,我撞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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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外面雨下得太大了,于鸣的声音从那端传来仿佛被雨水冲洗过,变得“刺刺拉拉”,以致李朔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
于鸣重复道:“我开车......撞一个男人......”
“什么?”车子往前驶了几十米后停下,这次李朔听清楚了,惊道,“你现在在哪儿?”
说完他往车窗外瞟了一眼,视线里除了急流而下的雨水,什么也看不见,雨实在是太大了,老天爷好像憋了几个月的雨水一次性全部倒了出来。
“我在环城西路......第二道立交桥......前面一点......”于鸣向他求救道,“老大,我现在该怎么办?”
情势急迫,李朔来不及问清楚于鸣为何会深夜出现在哪里,只好大声对着手机喊道:“打120了没有?快送伤者去医院!”
于鸣吸了口气,说道:“我刚刚下车检查过了......这个人,好像已经死了。”
李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大声吼道:“先别管这些,送他去医院再说!”
于鸣虽然聪明,可到底还是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哪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忽然碰到这么大的事完全被吓坏了,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道:“他出了好多血......可能已经死了,我完了。”
见他已经吓懵了,李朔只能沉下心来劝道:“听我说。你现在马上送那人去医院,万一你看错了,他还活着呢?你不送他去医院,这就是在杀人你知道吗?要坐牢的......”
过了片刻,于鸣似乎想清楚了,道:“老大,我听你的......”
李朔舒了口气,想了想道:“你现在的位置距离鸿城第三人民医院很近,开车十几分钟应该能到......你先送他过去。我马上过来。你别着急,不要怕。师父在呢!”
“嗯。”于鸣似乎镇定了许多,道,“我马上送他去医院。”
电话挂了,李朔长叹了一口气,接着瞄了眼时间,已经是十一点五十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疑问使他的情绪更加低落,他搞不懂,怎么一下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冒出来了。
烦躁归烦躁,但他毕竟是个已在社会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知道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于是吸了口气,调整好心态,连忙打开导航,倒转方向往鸿城第三人民医院开去。

在他的印象中,鸿城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大的雨,已经下了几个小时了,而且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李朔怕出现意外,只好减缓车速行驶,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才赶到第三人民医院。此刻已是后半夜了,平时人满为患的人民医院这时也变得安静下来,只有依稀几个人还在大厅里走动。
李朔停好车,冒着雨从大门进来拿出手机给于鸣打了个电话,屏幕里画面跳动了半天,却没人接。他焦躁的左看右看,索性收了手机,跑过去问前面值班的护士:“你好。请问急救室在那边?”
“左拐直行一百米就是了。”女护士道。
“谢谢。”说完,李朔忙朝急救室走去。几分钟后,他在急救室外的走廊里见到了于鸣,他低着头坐在走廊的不锈钢靠椅上,身上湿透了,看样子应该也刚到没多久。
听到声音,于鸣抬头看了一眼,起身道:“老大你来了。”
李朔关心道:“那人怎么样了?”
“不知道。”于鸣情绪消沉说,“医生还在里面抢救。”
“进去多久了?”李朔问道。
“十几分钟。”
李朔压低声音,试探着问:“你确定送进去之前,人已经死了吗?”
于鸣想了想,道:“不确定,我先前太紧张了。”
等了几分钟,急救室里还是没有人出来,李朔忍不住问道:“你大半夜的,怎么会开个车跑到那地方去?”
于鸣心里发虚,不敢直视李朔的眼睛,于是把头转向一边,支吾道:“我同学今天结婚,我看你下午没安排什么事给我,就逮个空溜过去了,一直弄到晚上10点多钟才回来......”
“怪不得一下午都没看到你人。”李朔又问道,“你是不是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
“真的老大,我没骗你。”于鸣抿了抿嘴道,“我保证,真的没有喝醉......”
“那你是怎么撞到人的?”
“不是我撞的他,是他自己扑过来的。”于鸣忙道。
李朔压着声音质疑道:“人家不要命了,专门往你车上扑?”
“老大你不相信我?”于鸣声音哽咽道,“真的是他自己扑过来的,我开得好好的,这个人忽然从马路边蹿出来......我也不知道他是要过马路还是想干什么......”
“好了。”李朔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把头转向一边,道,“暂时不说这个了。等医生出来再说吧。”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的等了十多分钟,等于鸣衣服上滴下来的水沿着瓷砖缝隙快要流到自己鞋底时,抢救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两个女护士推着一辆滑轮车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状,李朔和于鸣忙走过去问道:“怎么样了医生?”
那个高个子医生摘下口罩说:“你是家属吗?”
李朔摇了摇头。
高个子医生说:“已经死了。”
“死了?”李朔道。
高个子医生以为李朔有什么想法,解释道:“病人伤得太严重了,右边的颅骨都裂开了,我们见他送来时还活着,才做人道主义抢救的。”
于鸣道:“医生,你确定他已经死了吗?”
“这还能开玩笑吗?”那个高个子医生看了于鸣一眼,说,“你们没事的话,我们就先去忙了。”
于鸣低下头,开始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真的死了。”
李朔看了他一眼,安抚道:“事已至此,就别想那么多了。等明天联系到死者家属,再看看怎么处理吧。”
这时候,左边那个推着滑轮车的女护士道:“麻烦你们让下。”
李朔闻声,连忙后退了一步,让那两个推车的护士过去。就在这时,他又一次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诡异气味......他定了定神,确认自己没有闻错,于是冲那两个推车的护士叫道:“麻烦等一下。”
两护士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说:“还有什么事吗?”
“等下。”李朔走过去说,“我能看看死者吗?”
那个胖胖的护士看了李朔一眼,迟疑片刻说:“你看吧。”
“谢谢。”李朔一靠近滑轮车,那股飘然而逝的诡异气味又重新出现在鼻子里。他想了想,伸手慢慢掀开盖在死者头上的白布一角,逐渐地,死者的整个头部都暴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很普通的中年男人脸,毫无特点,眼角和鼻沟还残留着点点血迹。他默默打量了片刻,接着,低下头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令他感到震惊的是——跟之前在解剖室遇到的情况一样,这股熟悉又诡异的气味,也是源于死者头部的创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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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朔还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那两个护士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们不知道李朔身份,加之还有事情要做,便催促道:“你看完了吗?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谢谢。”李朔回过神,忙道,“看完了,你们推走吧。”
看着那两个护士推着死者的尸体消失在拐角处,这时,于鸣走过来问道:“老大,你在做什么?”
李朔道:“例行检查一下。”
于鸣好奇道:“有什么不正常吗?”
李朔看了于鸣一眼,意味深长道:“恐怕不是一起普通的车祸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于鸣被李朔钓起了好奇心。
“走。”李朔拍了拍于鸣肩膀道,“咱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我慢慢跟你说。”

折腾了一天,师徒二人早已经疲乏至极,从医院大门出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雨仍未停,只是相较之前的瓢泼之势已经减少许多。这个时段绝大多数饮食店都已经打烊了,一眼扫过去,只有对面街上那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的招牌还在夜雨中发出橘黄色的光芒,令人心头一暖。
两人不再多想,冒着雨走了进去。此刻的快餐店里甚是安静,只有依稀几个客人坐在座位上吃东西玩手机。
李朔跟服务员要了几个汉堡和两杯可乐,结完账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和于鸣面对面坐下,顺手把汉堡和可乐推到于鸣面前,说:“饿了吧?赶快吃。”
于鸣情绪还是很消沉,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没胃口,老大你自己吃吧。”
李朔也不勉强他,拿起面前的鸡肉汉堡大口大口的吞咽起来。这几天事情成堆成堆的来,他忙到现在连晚饭还没有吃,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没过多久,两个汉堡便填进了李朔肚子里,他呼出口气,拿起面前的可乐漱了漱口,跟于鸣说道:“知道我刚刚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什么吗?”
于鸣转过头说:“不知道。”
“一种诡异的气味。”
“气味?”
“没错。”李朔道,“你可能还不了解情况,这个气味到目前为止我已经闻到四次了。”
于鸣的好奇心彻底被钓起了,全神贯注的看着李朔。
“第一次是在坠楼案现场,那次你也在,我开始还以为是死者旁边那个垃圾桶发出的气味,所以没有在意。第二次就比较有意思了,是在我家附近的一个烤鱼店里,哪里的服务员告诉我,那个气味是鱼缸里的一种肉食性鱼类发出的。”李朔看着手里的可乐杯,续道,“第三次是在警局的解剖室里,那次张奇文也在,是他打开了死者的颅骨让我确定了这个气味是从坠楼案死者的创口发出来的。第四次就是刚刚在医院里,我在这个死者头部的创口上也闻到了和前几次一样的气味......”
于鸣认真听完,冷静问道:“你怀疑,今晚的事情和前段时间的坠楼案有关?”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李朔道。
“我看这只是巧合。”于鸣质疑道,“先不说这个气味和你闻到的是不是同一种。即便是同一种,你闻到气味的时间地点都没有任何关联。仅凭这个是无法将两案并作一案的。”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李朔道,“也许还需要一个突破口。”
“什么突破口。”于鸣拍了拍额头,说,“我看是你想多了。”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惜事情并非如此。”李朔从思绪里抽出身来,打开手机,找到之前在解剖室拍的坠楼案死者的颅腔照片,对于鸣说,“你看看这个。”
于鸣不解地看了李朔一眼,接过手机问道:“这是什么?”
李朔道:“坠楼案死者的颅腔照片。”
于鸣随便翻了几张,很快就发现了异常,问道:“死者的脑子呢?”
“张奇文告诉我,他打开死者大脑后,发现里面根本没有脑组织。”李朔道。
“什么意思?死者的大脑不翼而飞了?”
“可以这样理解。”李朔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找不到任何迹象显示是他杀。”
于鸣思索片刻道:“是不是凶手用了某种我们不知道的手段把死者大脑取走了?”
“先不说凶手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李朔道,“单凭不开颅取脑这条也根本没有可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于鸣惊道,“难道死者是个无脑人?”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李朔无奈的说,“这也是那天我问你有没有见过,没有大脑还能正常活着的人的原因。”
“不,不可能。”于鸣道,“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我们疏忽了。”
李朔看了于鸣一眼,他明白于鸣此刻的心情,也知道仅凭死者失踪的大脑是无法完全说服他的,于是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翻到几个小时前拍的那几张颅腔异变的照片对于鸣道:“你再看看这个。”
经过刚才的巨大冲击,于鸣这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什么也没问,拿起手机认真的查看起来,过了一会儿道:“这些白色的斑纹是什么东西?结缔组织吗?”
“不知道。”李朔道,“这些都是死者颅腔内出现的异常变化。”
“这些乳白色液体又是什么?”
李朔答道:“活性蛋白。”
“活性蛋白?”于鸣道,“死者的颅腔里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李朔道:“所以说,这个案子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于鸣震惊道:“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更不可思议的我还没说。”李朔看着他沉声说,“张奇文取了死者的体细胞和颅腔细胞化验过了,那些体细胞死了,但颅腔细胞到目前为止还活着!”
“这不可能。”于鸣大叫了一声,引得前面两个食客立即回过头来查看情况,“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身上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细胞?”
“这也是我们感到匪夷所思的地方。”李朔叹了口气,道,“这个案子眼下露出的种种迹象都已经超出了正常人能接受的范畴,就跟今晚这场车祸一样。”
说到这里,于鸣忽然能理解,为什么李朔会把今晚的车祸跟坠楼案联系起来了,他不说自己还没觉得,这么一说这两件事情确实处处透着古怪。
李朔沉默了片刻,抬手把可乐杯放在面前的桌面上,望着窗外深不见底的夜空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都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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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车祸案死者的怪异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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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晚的事情怎么办?”于鸣担心道,“我怕这事情闹大,会被我爸妈知道。”
李朔想了想道:“后续怎么处理,到底是谁的责任,只有等明天看了道路视频监控才知道。”
于鸣叹了口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李朔说完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转头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雨已经停了,夜空清澈如洗,一轮弯月再次高挂在碧霄之上。
他现在已是疲乏至极,大脑里一片混乱,只想早点回家睡个囫囵觉。于是起身对于鸣道:“走吧,人都已经死了,咱们守在这里也没有。你先回去吧。”
于鸣没说话,起身跟在李朔后面走出快餐店,一直走到医院门口的泊车处,于鸣才道:“老大。你信不信我?我真的没有撞他,是他自己扑上来的。”
李朔知道他还在想这事,于是出言安慰道:“你现在先回去休息。别担心,是怎么样就怎样,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
于鸣似乎还是有点不甘心,张了张嘴又欲言又止。
李朔看了他一眼道:“明天早上,你和我一起去趟桥山区交警总队看看道路监控视频,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
于鸣点了点头,坐进了车里,发动汽车开走了。

因为记挂着案子,第二天一大早,两人便赶到了桥山区交警总队。
李朔出示警员证,说明来意后,交警队的工作人员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俩。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交警总队的视频总控室里,一个国字脸的工作人员从外面拿了两条塑料凳子进来,让他们坐下,接着问道:“你们要看那个地点的监控?”
于鸣道:“环城西路,第二道立交桥前面一点。”
国字脸道:“你们走运,环城西路第二道立交桥是新建的,去年才通车,哪里的道路监控设备是最完善的。要是换到其他路段可就不一定能找到监控视频了。”
于鸣接道:“麻烦你帮忙调取一下。”
国字脸道:“要看什么时段的?”
于鸣想了下说:“昨晚十一点到十一点五十这段时间的监控视频。”
国字脸扫了于鸣一眼,说:“昨晚十一点在下暴雨啊,还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
这也是李朔最担心的。
国字脸一边说,一边手速飞快的在总控电脑里查找监控视频连接文件,过了十几分钟,他叫了一声道:“哎,找到了。”
闻声,师徒二人连忙凑过身去。国字脸顺手点开一个文件夹,对李朔道:“视频有点长,你们自己看吧,我出去转转。”说完起身让出了位置。
随便开点几个视频文件,他就发现情况确实如国字脸所说,昨晚的雨下得太大了,加上又是夜里,道路监控设备录下来的视频图像都是模糊不清的,跟打了一层马赛克一样,看得人眼睛都要瞎了。可是没有办法,他知道于鸣的前程和名誉都记挂在这几个监控视频上,所有证据也都在这里,看不清也要看,而且还要认真看,仔细看,不能有半点马虎
李朔对着电脑一分一秒的检视视频内容,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了,一点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
于鸣见李朔揉了揉眼睛,心疼道:“老大,你休息会儿,我来弄吧。”
李朔放下手说:“没事。还是我来吧。”说完又耐着性子查看起来,又过了几分钟,等到右上角的数字换到23点31分15秒时,他好像看到了一点自己想要的内容,于是连忙点击了一下暂停。
“看看。”李朔道,“好像有点像了。”
于鸣心里一喜,连忙凑近仔细一看,停止的视频画面里出现了一辆跟自己座驾非常相似的白色轿车,让李朔放大视频后,能模糊看见车身上有大众的LOGO,最关键的是,这辆汽车尾号是鸿HM301。毫无疑问,这是自己的车了。
“是这辆。”于鸣说。
闻声,李朔复又点了下播放键,画面再次跳动起来,几秒钟后,跟事发相关的画面终于出现了——那辆白色的大众刚开出第二道立交桥不远,这时,一个穿着灰色休闲装的男人忽然从旁边闪了出来,跟行驶中的汽车撞上了。汽车开出几米后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于鸣冒雨从车里出来,跑过去检查伤员的画面。
整个画面只有十几秒,跟撞击相关的视频只有三秒。李朔把播放速度减低五倍后,画面里的内容变得有价值起来。如于鸣所说,那个男人是从路边的树丛里忽然蹿出来扑到他车上的,看起来跟一心求死的人没什么区别。
看到这里,于鸣兴奋道:“老大你看,我可没有违反交通规则,是他自己扑过来的。”
“还真是这样。”李朔看着视频画面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看样子不像是要过马路,而是出来找死啊。”
于鸣松了口气,说:“这我管不着,反正是他自己扑到我车上的。”
李朔没说话,把这几秒的视频连续播放了十几次。过了一会儿,于鸣忽然说道:“老大。你有没有发现视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李朔道:“什么不对劲?”
于鸣道:“你把进度条拉回去,恢复正常速度再放一次。”
李朔照做了。
于鸣看完说:“这个人的动作和速度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这也太快了,跟抢食的野狗一样,正常人哪有这么快的速度!”
李朔默然,刚刚减低五倍速度观看还没觉得,经于鸣一提醒,调回正常速度他才发现,这个人的速度确实很快,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就和汽车撞上来,怪不得于鸣没有躲开,不只是于鸣,任何一个人碰到速度这么快的求死者都躲不开。
两人对着这个诡异的视频思索片刻,于鸣道:“老大,如果你说的那个气味是真的,我们大胆的猜测一下,这人的怪异举动会不会跟这个有关?”
“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李朔道,“不过目前只是猜测,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
“天呐。”于鸣说,“如果是真的,那这也太可怕了。”
李朔沉默不语,他知道于鸣说的没错,如果这两件事情是真的,那这的确非常可怕。面对这个诡异的视频和坠楼案的验尸结果,他也感到一阵后背发凉,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一个问题——这些怪异的现象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于鸣正要张嘴说话,这时,那个国字脸从外面走了进来,问道:“怎么样?你们找到了吗?”
于鸣道:“找到了。”
国字脸笑道:“找到了就好。”
见状,李朔拿出随身硬盘把刚才那段视频拷贝了一份,起身说:“谢了啊。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国字脸说:“慢走。”

两人刚从交警总队出来没走多远,于鸣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
“喂,你好。”手机里传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请问是于先生吗?”
“我是。”于鸣说。
女人道:“我是市人民医院的,您昨晚送来的那个病人的家属来医院了,他们想见一下您,您看你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
“哦。知道了。”于鸣道,“我等下就过去。”
挂断电话,李朔问道:“谁打来的?”
于鸣拉下脸道:“昨晚的死者家属找去医院了,说想见见我。”
“那就去见见呗,正好问问情况。”李朔拿出那个移动硬盘道,“有这个在,还怕他们讹上你?”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2
师徒二人赶到医院时,已经快到吃午饭时间了。此刻的医院跟昨晚见到的情况完全不同,咨询的、挂号的、交谈的、拿着点滴瓶的人把整个大厅搞得拥堵不堪,一眼扫过去就跟旁边的菜市场一样热闹。
到了医院里面,李朔和于鸣去昨晚的抢救室外面转了一圈,没看到人。李朔让于鸣给那个座机打了个电话,问问情况。电话很快就接通了,看来有专人在接听电话。
“喂,你好。”于鸣道,“我是昨天送车祸病人来你们医院的那个司机,你们先前打电话跟我说病人家属要见我,请问他们现在在哪?”
“哦。”女护士问道,“于先生你现在在哪儿?”
于鸣道:“在你们医院大厅过来一点的走廊这里。”
“好。”女护士道,“您在哪里等我一下,我马上过来找你。”
过了几分钟,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年轻女人从前边的诊室走廊方向过来,走到李朔和于鸣面前道:“你好。于先生是吗?”
于鸣点了下头。
女护士道:“你们跟我来吧。”
于鸣和李朔对视了一眼,跟着那个女护士往里面走去,李朔有些好奇的问那个女护士:“死者家属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女护士释疑道:“是这样的,死者以前在我们医院有过治疗记录,所以很快就联系到家属了。”
“这样啊。”李朔道,“死者之前在这边看过什么病?”
“好多项呢。”女护士道,“血管硬化,颈椎病,还有颅内痛疼......”
“颅内疼痛?”李朔起疑心道,“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女护士想了下说:“差不多有小半年了吧。”
“小半年......”
于鸣还在想着等下怎么应对死者家属的问题,赶上前问道:“护士姐姐,死者家属一共来了几个人啊?”
“两个人。一男一女。”
“他们现在在哪儿?”
“胡医生办公室里。”女护士说。
胡医生就是昨天给死者做抢救的那个男医生,李朔和于鸣都见到过。
穿过几条狭长的走道,上了一层楼后,人忽然变得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女护士告诉他们:“前面就到了。家属就在里面。”
“哦。”
女护士道:“你们小心点,那个男人看起来脾气有点暴躁。”
李朔道:“谢谢,知道了。”
过了片刻,三人同时走了进去,办公室左边的座椅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体型偏胖,挺着一个啤酒肚,看起来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女的看着年轻许多,穿着一件米黄色的碎花长裙,红着眼睛,一直在哪里默默揩着眼泪。
女护士走过去对那一男一女介绍于鸣道:“您好。这位就是昨晚送您先生过来的那位先生,您有什么情况可以问他。”
闻声,西装男人抬头打量了于鸣一眼,语气沉着道:“昨晚就是你送我哥过来的?”
“嗯。”于鸣被西装男盯得有些心慌,还好有李朔在,他才没有那么紧张。
西装男说:“这位医生告诉我们,我哥是被人活活撞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于鸣皱了下眉头,他最不想回答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死者确实是和他的车相撞后重伤致死的,理论上好像怎么也说不清,不过他们既然已经问到了,他也不得不回答。
于鸣想了一下,道:“您恐怕有什么误会。”
“误会?”西装男“嚯”地一下站起,说,“我有什么误会?我哥难道不是你撞的?这个医生告诉我们,我哥头上有这么大的一个血窟窿!你跟我说这只是个误会?”
西装男语气骤然加重,李朔忙出言安抚道:“家属不要激动。你的心情我们很理解,可也要听人把话说完吧?”
西装男看了李朔一眼,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李朔拿出警员证说:“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
“警察?”西装男说,“你来得正好。他撞死我哥,证据确凿,你看看怎么处理?”
于鸣急声道:“你哥是我送来的没错,可他不是我撞的,是他自己扑到我车上来的。”
听了这话,西装男一下暴起,冲着于鸣大声叫喊道:“你说什么?你撞了人还说不是你撞的?不是你撞的你怎么会送他来医院?”
见氛围越来越浓烈,那个胡医生起来安抚情绪道:“家属,你让这个小伙子把话说完行不行?”
“还有什么好说的?”西装男气呼呼地说,“人就是他撞死的,就这么简单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和西装男一起过来的女人搭腔道:“现在人都死了,你还在这里狡辩。你还是人吗?”
于鸣刚出校门脸皮薄,被人怼得面色潮红,再次澄清道:“不是我撞的他,是他自己往我车上撞的。”
西装男气急道:“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看你年纪轻轻的,行为怎么这么恶劣?”
李朔看了于鸣一眼,从口袋里掏出移动硬盘,走过去对西装男人和那个女人道:“没什么好争的,我们早知道这件事情会有误会,所以今天早上已经从交警大队哪里把昨晚的道路监控视频拷过来了。视频总不会说谎。真相到底是什么,你们一看就知道了。”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李朔走到那个医生旁边说:“胡医生,麻烦借你的电脑用一下。”
“你用吧。”
李朔走过去,把移动硬盘插进电脑主机上,接着找到那个视频文件,打开后叫死者家属道:“这是昨晚的道路监控视频,你们自己过来看看吧。”
闻声,西装男和女人都没说话,起身走到电脑前面,李朔把监控视频的进度条拉倒23点31分15秒,然后把速度减慢五倍,用手指着电脑里的画面对死者家属道:“这人是死者吧?”
那个女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好像是的。”
李朔向他们再次确认道:“你们看仔细,这到底是不是死者?”
女人怔了怔,说:“从衣服和体型看......是他。”
“那好。”李朔说,“我把速度调慢了,你们现在仔细看,死者是从旁边忽然蹿出来撞到这辆白色大众汽车的,汽车是在正常行驶,并没有违反交通规则!”
李朔把那十几秒的画面重复播放了几次,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看到了,见大家都没说话,李朔替于鸣再次澄清道:“你们看到了吧?他没有说谎,确实是死者自己扑到车上的。”
胡医生看了视频,也帮于鸣说话道:“从这个视频看,的确是死者自己扑过去的,不能怪这个小伙子,昨晚还是他帮忙把病人送过来的呢。”
“狗屁!”西装男众人风向扭转,大声质疑道,“一个破视频就能证明我哥的死跟他没关系?谁知道这玩意儿是不是你自己弄出来糊弄人的?这样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没这么容易!”
于鸣有些怒道:“你这人讲不讲理?视频摆在这里,大家都看到了,你还要怎么样?”
西装男盯着于鸣道:“我要怎么样?你不开车撞死我哥,我能找上你吗?还问我要怎样?”
听了这话,李朔看不下去了,正色道:“你们失去亲人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你们再这样无理取闹,谤人清誉,我可以依法将你逮捕!”
“逮捕?”西装男转过头看着李朔,讥笑道,“你以为我怕吗?这小子撞死人你不逮捕他,反倒要逮捕我?依我看,你和他就是一伙的,还搞出这么个破玩意来骗大家。”
李朔怒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真的会依法逮捕你!”
西装男正准备反驳,这时,那个长裙女人在旁边伸手拉了拉西装男,小声说:“走,去外面。我有话跟你说。”
西装男回头看了长裙女人一眼,呼出口气,有些不甘心的跟长裙女人走了出去。
几人在屋里等了好几分钟,那个长裙女人走进来对李朔道:“警察同志。不好意思,我兄弟脾气不太好,请你不要怪他。”
李朔不知道女人为何会一下变了口气,但见对方已经道了歉,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道:“没事。你们的心情我们都理解。不过事情都要讲证据,我们不希望冤枉任何一个人。”
女人点了下头道:“视频我们看了,我已经跟他说了,这事情不能怪这位小伙子。”
李朔道:“理解就好。”
女人转头对于鸣道:“谢谢你,小伙子。”
“没事的。”于鸣道。
“那,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女人说,“还要给我家这人安排后事......”
闻声,李朔忽然想起死者创口的气味和先前上楼时女护士说的话,对女人道:“这样吧。你留个地址电话,后面有什么事情,我们也能再联系。”
“好。”
胡医生忙道:“来,这里有纸和笔。”
女人转身从胡医生那里拿了纸和笔,写了个联系方式给李朔,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李朔点了下头,看着女人走出办公室的门,握着那张纸条,长长地舒了口气。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3
死者家属离开后,办公室里迅速变得安静下来,留下来的几人也都松了口气。
李朔转过身,见于鸣脸色那抹霾色终于褪去,关心道:“放心吧,他们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了。”
于鸣舒了口气,感激的看了李朔一眼。
李朔走过去拔了移动硬盘,对胡医生道:“胡大夫,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哎好。慢走。”胡医生起身道。
走到门边,李朔忽又回头对胡医生道:“死者家属这边要是再来医院闹事,你们随时打我电话。”
“好,谢谢你。”胡医生说。

三人从办公室出来,沉默地往前方楼梯间走去,李朔借机问那个陪同的女护士:“你先前说死者以前在这边治疗过,能给我们看看死者之前的治疗记录和诊断方案吗?”
女护士看了李朔一眼,道:“我哪有这个权力啊,我只知道病人以前来咱们医院看过什么病,至于病人的治疗方案,只有主治医生才知道。”
李朔追问道:“那你帮我查查,这个病人最近几个月的治疗记录和对应的主治医生行吗?”
“不行。”女护士道,“这是病人的隐私,医院有规定,不能给外人看。”
李朔忙道:“我们不是外人,我们是警察。这是办案需要,你有义务配合我们。”
“我没有这个权力。”女护士道,“你们要看的话,要先去向我们院长申请,院长同意后我才能帮你查。”
“搞得这么麻烦。”李朔说,“不用你们院长批准了,你帮我们查,出了事情我担着。行吗?”
女护士还是守着原则说:“没有院长的批准,我不能这么做。”
见状,于鸣也过来帮腔道:“护士姐姐,这可不是儿戏。我们不是什么窃取隐私的贼,我们是在办案,这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帮忙,我们还怎么死者一个清白?”
听于鸣这么说,女护士急道:“不是我不帮。是医院真的有这么个规定。我不能违反规定来。”
于鸣看着她道:“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看我们查案多辛苦,你就不能帮个忙吗?我们保证不会泄露死者的隐私,这总行了吧?”
女护士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犹豫了片刻道:“算了算了,你们跟我来吧。”
听了这话,李朔笑着和于鸣对视一眼,忙跟着那女护士往一楼的值班间走去。
过了几分钟,三人进到了值班间里,女护士挪了下凳子,坐到电脑前面,点亮屏幕,转过头问李朔:“你们要看昨天那个病人的记录?”
李朔点了点头。
女护士又问:“要看什么时候的?”
李朔反问道:“死者从第一次来医院到最后一次,隔了多长时间?”
女护士想了想道:“有七八个月吧。”
李朔道:“那就看下最近几个月的吧。”
“最近几个月......”女护士思索一下,拉出键盘,打开医院的档案系统,登入进去,然后在搜索框中输入了“程凯易”三个字。过了片刻,系统中跳出了一个对话框,女护士点了一下对话框,页面迅速缩了回去,跳转到死者之前的治疗档案上。
李朔心里一喜,把头凑过去一看,电子档案上记录的非常详细,其中包括了死者的基础信息、每次治疗时间、次数、治疗项目、所用药物、主治医生等非常关键的信息。
“死者叫程凯易?”李朔道。
“是啊。”女护士道,“你自己看,这上面都有。”
李朔盯着屏幕,说道:“继续往下翻。”
女护士没有骗他,死者之前确实身患多种慢性疾病,治疗记录显示,死者活着的时候,是这家医院的常客,李朔边看边想,这些情况会不会跟车祸那晚死者的怪异行为有关联呢?
过了几分钟,女护士问道:“你看完了吗?”
李朔道:“这些看完了,麻烦你调出死者最近几次的治疗记录。”
“嗯。”女护士移动鼠标,照李朔说的点了下左上角的时间栏,接着输入几个数字,筛选出死者出事前的几次治疗记录。
新出现的治疗记录显示,死者在出事前的一个多月里,有过三次来医院治疗的记录,这三次治疗都是为了同一个病症——颅内异常疼痛!
李朔继续往下看,死者最后三次来院治疗的主治医师一栏上,出现的是同一个医师的名字——瞿文昭。
看到这里,李朔伸手指着屏幕那个医生的名字问道:“这个医生今天上班了吗?”
“没特殊情况都上班了。”女护士道,“等下,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女护士说完拿起旁边的座机,手指飞快的在上面按下几个数字,打了出去,很快那边就接通了,女护士立马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道:“哎朵朵,你们科的瞿医生今天上班了吗?”
“上班了啊。怎么了?”
女护士道:“没事,随便问问。这边有人想见见瞿医生。”
“哦。那你得让他预约。”
“嗯。”女护士笑道,“好了。我先挂了。”
通话结束,女护士转过身对李朔道:“瞿医生今天上班。”
李朔问道:“瞿大夫的诊室在什么地方?”
女护士道:“本栋三楼,脑内科,右拐楼梯上去就到了。”
“谢谢。”李朔道。
女护士道:“别光说谢谢,你们答应我的,不能把病人的隐私泄露出去啊。”
“放心吧。”李朔说完,和于鸣一起走出护士值班室,脚步飞快的往三楼脑内科走去。
脑内科在人民医院并非热门科室,过来就诊的病人也不像其他外科那么多,事实上,从他们上了楼后,周围的人都少了很多。
清脆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尤为刺耳,李朔抬头一看,前面第三个门边横出一块门牌上印着“脑内科”三个字。他走到诊室门前,往里面看了一眼,一条白色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面目清癯的中年男医生,手里拿着一张CT片子,正在认真地给对面坐着的两个女病人讲解片子上暴露出的症状。
李朔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和于鸣在外面等了起来,因为他不想打断瞿医生给病人诊断。过了近半个小时,里面的就诊结束了,那两个女病人拿着片子和药单从里面走出来。
见状,李朔和于鸣连忙走进去,跟眼前这位中年医生打了声招呼:“您是瞿医生?”
瞿医生停下手头的事,抬头看了他俩一眼,道:“是我。你们是来看病的?”
李朔摇了摇头,笑说:“瞿医生,我们是河湾区警察局的,有件事情想跟你了解下情况,您现在方便吗?”
瞿医生疑惑道:“什么事情?”
李朔想了想道:“您前段时间接诊过一个叫‘程凯易’的病人是吗?”
瞿医生想了想说:“是的,没错。”
李朔道:“程凯易昨晚出车祸死了。我负责协调这个案子,目前这个案子有些疑点,所以想向您了解下病人的情况。”
瞿医生放下手里的病历本,问道:“你们想了解什么?”
李朔从容道:“我们想知道他近一个月,在您这儿的治疗情况。”
“好吧。”瞿医生答应道,“你们稍等,我进系统查下。”
过了一会儿,瞿医生道:“找到了。程凯易......最近一个月来这我这儿就诊过三次。三次都是因为颅内疼痛。”
李朔凝神道:“他这个病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您知道吗?”
瞿医生想了想说:“他第一次过来,说头疼得厉害,叫我开个方子,我开始怀疑是脑内肿瘤,就让他去做了个CT。结果发现不是脑瘤,也没有发现明显的病灶。但是这个病人表现出来的症状和CT结果并不匹配,他一直说头痛,痛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出现神经紊乱和幻觉......每次都要服用大量的止痛药才能缓解。”
这时,李朔忽然想起了几天前和刘家良前妻的对话,那个女人也同样说起过,刘家良有很严重的头痛病,也是经常痛得整宿睡不着觉,要经常吃止头痛药才能睡着,但他的情况似乎没有程凯易这么严重。
于鸣问道:“医生,他这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瞿医生叹了口气,“他的CT片子上没有看出什么异常,但是病人一直说脑袋疼,不舒服,越往后疼得越厉害。”
李朔质疑道:“为什么没有建议病人做手术呢?”
瞿医生解释道:“正常情况下,能用药物控制的都尽量不动手术。一来手术风险大,二来对病人身体的伤害也大。加上这个病人几次造影的结果都没有发现病变和异常,所以我们还是推荐他保守治疗。”
李朔明白对方说的很对,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选择做手术。
于鸣道:“既然没有异常,也没有病变。为什么病人的情况一直得不到缓解呢?”
瞿医生沉默片刻,道:“我了解过这个病人的既往病史,病人曾长期服用过心血管方面的药物,所以我们也怀疑他表现出的一些症状,有可能是那些药物引起的。”
李朔道:“这种情况多见吗?”
“很少见。”瞿医生实话实说道,“我看了十几年病,还是第一次碰到他这种症状,除了动手术以为,能想到的方法都给他试过了,都收效甚微。所以他每次过来,我都是开些止痛安神的药让他带回去调理。”
说到这里,李朔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程凯易最开始拍的片子您这里还有吗?”
“应该还有吧。”瞿医生回头看了后面桌子上堆积的资料和CT片子道,“我记得他给我看了后没有带回去。不过现在要找出来,估计得要一会儿。”
瞿医生说完,起身走到后面的方桌边翻找起来。李朔扫了一眼,哪里确实堆积了很多患者的造影片子,少说也有五六十张。他原本想帮忙一起找,又想到这个忙自己帮不了,只好和于鸣安静的等待着。
过了好一阵,瞿医生道:“找着了。2018年4月15日15点38分,是这个没错了。”
瞿医生拿着那张CT片子,走过来放到办公桌上,说:“这就是病人第一次来这里,我让他拍的。”
见状,李朔忙走过去,凑到办公桌前,盯着那张TC片子审视起来。
瞿医生知道他俩看不懂,于是用手指着片子里半透明的脑部图像,往简单里说:“你们看。病人的左右脑,颅底蝶鞍、脑桥、海马体这些区域都是正常的,颅腔血管也没有堵塞,颅压也是正常的,所有可能造成颅腔疼痛的因素我都排除过了,就是不知道病人的头痛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李朔和于鸣两人虽然不是学医出身,可也懂一些基础的医学常识。如瞿医生说言,那张脑部CT图像上确实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肿块和阴影,既然如此,那死者生前一直得不到缓解的头疼,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瞿医生把那张造影片子放到办公桌上,感慨道:“人体又太复杂了,尤其是大脑,我们目前对大脑的了解还不到百分之五,所以一旦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也很难觉察到。更何况每个人的体质都不同,这些因素组合在一起的结果就成了天文数字。对比起来,我们的医学还是太落后了,有太多的不足......面对这些疑难杂症,我们医生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无能为力。”
听完瞿医生这番发自内心的感慨,李朔顿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完全明白瞿医生的感受,哪个医生面对病人的痛苦,不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病人救出魔爪呢?可更多时候不是不想,而是真的做不到,因此常常只能给予病人一些精神上的安慰。
过了片刻,李朔问道:“病人最后一次过来,您发现他跟前两次有什么不同吗?”
瞿医生想了下说:“有些不同。病人最后一次过来,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况很不好,我问了他爱人才知道,前一天晚上他头疼了一夜没睡。可是我检查了过他的头部,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而他还在说头疼,我没有办法,只好加大止痛药的剂量。”
李朔思索片刻,问道:“死者最后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
闻声,瞿医生打开电脑,看了下就诊记录道:“是6月13日。”
“6月13日?”李朔口里念叨道,“也就是说,死者从医院回去后,只过了一个礼拜就出事了......”
瞿医生叹道:“唉,真是没有想到。”
灵光一闪间,李朔又想到了之前那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于是道:“瞿医生。我还有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
李朔顿了一下道:“您做了这么多年脑部医生,有没有遇到过没有大脑却还活着的人?”
瞿医生看着李朔道:“什么......没有大脑的活人?”
李朔道:“对,没有大脑。但是还活着。”
瞿医生忽然笑了:“你这是在开玩笑吧。大脑这么重要,没有大脑怎么可能还活着?”
李朔笑了笑,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年轻男人陪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男人手里拿着挂号单,应该是来找瞿医生就诊的。
见状,瞿医生对李朔道:“你们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哦,没什么了。”李朔回过神,忙拿出手机给程凯易生前照的头部TC片子拍了张照片,道,“耽误您时间了。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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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从楼上下来,师徒二人并肩往前面的泊车地走去。
来到车旁,李朔忽然问于鸣:“这事你怎么看?”
于鸣想了想说:“这件事跟坠楼案一样处处透着古怪,而且疑点都相似,看来还真是有很大的联系。”
李朔打开车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这背后的联系到底是什么呢?”
于鸣想不出来,只好转移话题道:“对了老大。先前在楼上,你觉没觉得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有点古怪?”
李朔道:“说说看。”
“我总觉得她好像有事瞒着咱们,而且这事肯定和死者有关......”于鸣问道,“要不要去问问她。”
李朔发动汽车,朝窗外望了一眼道:“问。当然要问,不问怎么弄清楚事情真相。”
于鸣系好安全带,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转眼的功夫,李朔已经把汽车开到了医院前面的大街上,道:“回警局。把死者的头部造影给张奇文看看,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开到警局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一天又快过完了,距离严队给的期限也只剩下最后五天。
五天,能查出什么?李朔心想,照这两个案子目前的情形看,五十天也未必能查个水落石出。当然,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想想,不会真的去跟严队说。他的打算是,先这么查下去,到时候期限过了,他再把张奇文的验尸结果告诉严队,就冲这个结果,他至少也会再宽限一段时间。
从大门进来,李朔没做停留,和于鸣直奔张奇文办公室而去。到了哪里一看,里面没人,这时,一个路过的同事说:“你们找是张奇文吧?他好像还在化验室弄什么东西没出来。”
“谢谢。”李朔边走边想,张奇文又在化验室里捣鼓什么?
等到了化验室门口,于鸣敲了下门问:“张医生在吗?”
没人回答。
于鸣又重复了几次,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张奇文带着口罩,问道:“你俩有什么事?”
李朔道:“有样东西想让你帮忙看下。”
张奇文道:“进来说吧。”
李朔走了进去,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找到先前在医院拍的那张CT照片对张奇文道:“这是一个病人的头部CT片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张奇文接过手机,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了一会儿说:“病人是男的?”
“嗯。”
张奇文道:“从这张造影照片看,这人脑袋很健康,既没有肿瘤,也没有堵塞。你让我看什么?”
李朔沉声道:“可是这个病人患有严重的头痛病,已经痛了大半年了。”
“这就怪了。”张奇文道,“从CT结果看,确实没有什么病变啊。我虽然不是脑科专家,可是有没有什么异常,还是能看得出来。”
李朔道:“你说的没错。这个病人去人民医院看过很多次,哪里的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张奇文道:“是吗?那这个病人现在治好了吗?”
李朔沉声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张奇文惊道,“怎么死的?头痛?”
“这个等下再跟你说。”李朔掏出移动硬盘,走过去插到旁边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道,“你先看看这段视频。”
张奇文摘下口罩,走到电脑前面。
李朔找到那个道路监控视频文件,点击播放,接着把进度条拉倒23点31分15秒,说道:“你看看这几秒钟,视频里这人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张奇文注视着视频画面,连续看了几遍,问道:“这是正常速度吗?”
“嗯。”李朔道,“这是我们从交警总队拷回来的原始视频,没有做任何修剪。”
李朔这么一说,张奇文立马就发现这个视频的怪异之处了,一语中的道:“从旁边蹿出来的这个人速度也太快了吧?哪有人能跑得这么快?”
李朔道:“说的没错。正常人都不可能跑得这么快。”
“别卖关子了。”张奇文猜测道,“难道,视频里这个人就是刚刚你说的那个患有头疼病的人?”
李朔道:“没错。是同一个人。”
张奇文不解道:“为什么突然给我看这个?难道这人也跟坠楼案有关?”
李朔看了于鸣一眼,然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张奇文叙述了一遍,道:“目前还不能确定有关,但是这两起案件确实存在非常多的相似点!”
张奇文凝思道:“你刚才说,你在这个死者的头部创口上也闻到了一样的气味?”
李朔点了下头:“是的。”
张奇文道:“你确定没有闻错?”
“我确定。”李朔道,“这种气味很独特,我先后闻到过几次,不会记错的。”
张奇文把手交错在胸前,思索道:“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却都出现了相同的气味。而且两人生前都患有严重的头痛病,死亡时间前后又只隔了6天......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李朔道:“巧合确实很多,但又找不到背后的联系是什么。”
“是脑子!这两件事情最大疑点都出在病人的脑子上!”张奇文想了片刻,问道,“车祸案死者的尸体做解剖了吗?”
“还没有。”李朔道。
张奇文道:“赶紧想办法给死者做解剖,尤其是头部解剖。”
李朔听出了张奇文的弦外之意道:“你是怀疑,这也是个无脑人?”
“很有可能。”张奇文正色道,“不过要想弄清楚,必须解剖死者大脑后才能下结论。”
于鸣喜道:“如果这个死者也是个无脑人,那这两件案子就可以并作一案了。”
李朔定了定神,对于鸣道:“我等下去就联系死者家属,你去跟医院协商一下,看能不能派个车把死者尸体弄过来。”
于鸣道:“放心吧老大。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李朔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张奇文:“他们说你在这里呆了一上午了,你又在搞什么?”
张奇文道:“哦。也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所以又从死者颅腔里取了一些细胞,想看看它们的活性。”
李朔道:“化验结果怎么样?”
张奇文道:“跟之前一样,还是活着的。”
“还活着?”
于鸣叹道:“这消息要是公布出去,怕是会轰动全球吧。”
“这事情太古怪了。”张奇文忽然问道,“你们还没有跟严队讲吧?”
“没有。”李朔道,“他让我一个星期结案,现在只剩下五天了。照目前这情形看,五天哪够?我准备等期限到了再跟他托底。”
张奇文笑了笑:“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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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看吗?这里回复一下,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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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深夜追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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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化验室出来,师徒二人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于鸣从饮水机上接了一杯水递,给李朔道:“老大。有个事我想问下你。”
“什么事?”李朔接过水杯问道。
于鸣道:“车祸案现在跟医院和死者家属那边都已经交代完了。这个时候过去提出验尸,恐怕又会惹出很多事情来。”
“怕惹事就不要查案了。”李朔道,“再说了,要想弄清楚事情真相,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关键是,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死者是出车祸死的,是意外。”于鸣道,“突然说要验尸,总得给两边一个理由吧?”
李朔知道于鸣说的不无道理,想了想说:“医院那边好办。至于死者家属那边,我去联系他们把。”
于鸣思忖片刻,道:“那万一这人真的跟坠楼案死者一样,也是个无脑人怎么办?验尸结果要不要告诉死者家属?”
“暂时瞒着,两边都不要告知事实。”李朔道,“这两起事件有太多疑点已经超出常人理解,只能等案子有个初步结果再做考虑。”
“也只能这样了。”于鸣道,“我现在就去医院,看今晚能不安排张医生验尸。”
李朔放下杯子,道:“这事情越快越好,不能拖。”
“好。”
于鸣说完就出门去了,年轻人就是这点好,说干就干,不像一些老人故意拖拖拉拉,这也是李朔最欣赏他的一点。
于鸣走后,李朔打开电脑,想把近几天遇到的一些疑点和证据都整理成文档记录下来。整理过程中,他又看到了之前孙一乐发给自己的那张抓拍死者坠楼瞬间的照片。
李朔想了想,移动鼠标,双击照片文件,那张照片很快放大到占据了整个屏幕。
照片里,白萍笑颜如花,不过知道白萍身后那个“黑影”是坠楼案死者后,再去看这张照片总觉得很是奇怪。李朔想了了,大概是白萍灿烂的笑和死者的行为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所致。
他滑动鼠标,照片迅速扩大了好几倍,那个“黑影”占据了屏幕的中心位置。李朔看着照片里的死者有些出神,这时,他忽然想起孙一乐回学校前一晚,经过五栋下楼时说的话。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后面这一系列诡异的事,所以觉得孙一乐说死者坠楼的姿势奇怪,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
当时他并没有认真地去思考孙一乐的疑问,反而还拿死者是因害怕导致姿势扭曲去反驳她。现在重新再看这张照片,他才惊觉孙一乐的观察之明锐,意识之超前。她说的没错,眼前照片里的死者下坠的姿势确实是很奇怪,看上去就跟某种爬行动物的四肢一样,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李朔默默凝视着照片里的死者,这个动作让他无可遏制的联想到了车祸案死者的肢体动作和超过正常人的速度。这绝对不是巧合这么简单——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一切?
没人能回答他。
正想着,李朔听到一阵轻微的手机铃声。他下意识的掏出自己手机一看,发现并没有任何消息和电话进来,这时,他才想起应该是死者的手机发出的声音。
李朔连忙拉开抽屉一看,果然,死者的手机屏幕因为收到信息而亮着。李朔拿起手机,往下滑了一下,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通知栏里竟然出现几十个未接电话和新信息。
他仔细看了,除了一些广告信息外,所有的电话和信息都是那个叫“刑军”的男人发来的。而且从短信的内容看,对方现在已经知道刘家良已经死了,只是还不敢相信,所以打了很多电话过来向死者求证。
他继续滑动屏幕,直接翻到了最新的那条短信。
2018年6月19日:
“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心情非常难受。他们都在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我不信。我已经买了机票,今晚就过去找你。你等我。”
刑军今晚会过来?李朔心想,原来他没在鸿城。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只好把死者的手机放回抽屉。接着从局里出来,开着车往车祸案死者家属家里赶去。

死者程凯易的家在桥山区一个叫文景豪园的小区里,李朔看了下导航地图里的直线距离,距车祸地点环城西路立交桥并不远,怪不得那晚下这么大的暴雨,程凯易还会出现在哪里。
今天是工作日,加上桥山区整个地理位置都比较偏,远离市中心和主要商圈,因此路上的车辆并不算多。
车子开到半途时,手机忽然在副驾驶上振动。
李朔抄起手机一看,是于鸣打过来的,他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肯定有急事,李朔怕耽误事,连忙接通电话。
“喂,怎么了?”
于鸣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老大。医院的人说,死者家属十几分钟前已经找了辆车把死者尸体运走了!”
“什么?”李朔吃惊道,“运哪去了?殡仪馆吗?”
“没送去殡仪馆。”于鸣道,“我问过这里的护士了。她们说死者家属好像是要把死者尸体运回老家土葬。现在应该已经在回老家的路上了。”
“搞什么!”李朔问道,“那她们有没有说死者的老家在哪里?”
“没有。”于鸣道,“这些护士也不知道。档案上只有死者在鸿城的地址。”
李朔忙道:“打死者家属电话问了吗?”
于鸣道:“打了。那个女人留的电话是个空号。”
原来如此,怪不得李朔觉得那天黄裙女人在胡医生办公室李写联系方式时神情有点怪,原来她们早有准备,不想再和警方有联系,所以故意填了个假的手机号码糊弄自己。
李朔觉得头大道:“你再问问那些护士,还有负责协调运送死者尸体的人。看他们知不知道死者老家在哪儿。”
“好。我现在就去问。”于鸣道,“老大,电话你先别挂。”
于鸣说完这句话,手机里没有声音了。李朔知道他大概是跑去追问细节去了,于是暂时找个偏僻的地方把车停下。大概等了七八分钟,手机里再次传来了于鸣的声音。
“怎么样?问到了吗?”李朔道。
于鸣说道:“问了和死者家属对接运送尸体的师傅。他先前和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闲聊时,听她说起老家在焦云县,具体那个地方他也没细问。”
“焦云县?”李朔知道这个县城,是隔壁省一个偏远山区的一个小县城,距离鸿城大概有四百多公里的路程,开车回去至少得五六个小时。
李朔想了想,问道,“运送尸体的是什么车?”
于鸣道:“师傅说是一辆改装过的白色长安星光面包车。”
“他们走的是高速还是省道?”
于鸣道:“天气这么热。他们急着把死者尸体运回去,应该是走高速。”
李朔叹了口气,道:“好。我现在马上掉头去追。”
于鸣问道:“老大。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李朔心想有个人帮忙也好,于是道:“那行,你去人民医院门口等我。我马上开车过去接你。”
“好。”
李朔说完挂了电话,立马调转方向往市人民医院开去。他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十分。原本他还在想,要是一切顺利,今天还能早点回去跟白萍一起吃个晚饭。谁能想到死者家属临时作妖,别说晚饭了,明天的早饭都不一定能及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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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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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因为顺路,十几分钟后李朔便把车开到了人民医院附近。他远远看见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白色条纹衬衣蓝色牛仔裤的年轻男人徘徊在医院门口,是于鸣没错了。
他把车停在对面的马上,摇下车窗玻璃,朝于鸣招了招手。
于鸣眼尖,立马跑了过来:“老大。”
“上车。”李朔说道,“我本来还想着今天能早点回去,现在看来今晚都回不去了。”
于鸣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上,说:“上次我就说那个穿黄衣服的女人怪得很。妈的,居然留了个假号码,那个地址说不定也是乱写的。”
“她们这么做,肯定是有什么事不想我们再追查下去。”李朔道,“张奇文说的没错,这案子是越来越好玩了。”
“她们到底隐瞒了什么?”
“等下追到死者家属问问就知道了。”李朔一边说,一边看了下时间道,“已经四点半钟了。运尸车提前我们半个小时出发,得抓紧时间,不然追不上了。”
于鸣分析道:“从这里去焦云县的有两条高速公路。鸿青高速是去曲岭的,又远又绕,他们赶时间应该不会走这条。那就只剩下鸿平高速了。”
“没错。他们一定是走鸿平高速。”李朔把车开进主干道上,道,“那辆运尸车上没有制冷设备,时间长了尸体会腐烂发臭,这点他们不会不知道。”
太阳开始往西移了,傍晚的金色暖阳将路上的扬尘照得清晰可见。车窗外的街景一掠而过,看得人心绪起伏不定。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汽车终于从拥堵的市区开到了市郊。
李朔舒了口气,在闸口刷了卡,一踩油门驶进了鸿平高速。一上高速,他立马把车速提升了到110码。窗外的景色在加速后移,灰白色的高楼大夏逐渐被更多杂糅着黄绿色的背景取代,像幻灯片一样从眼前滑过。
就这样开了十几分钟后,李朔转过头对于鸣道:“我现在把车速降下来,你看右边,我看左边,看附近有没有改装过的可疑面包车。”
“没问题。”于鸣道。
这种做法虽然有点大海捞针的味道,但目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值得一提的是,刚才一路过来,遇到的面包车其实并不算多,而且运尸车还没有开出太久,应该还没有下高速。只要判断无误,一辆一辆排查,还是能查到的。
两人坐在车里仔细排查了七八分钟,这段时间里,附近一共出现了五辆面包车,于鸣都认真对照过,没有可疑的。在医院对接运尸车的师傅告诉他,那辆运尸车是加长款,只有驾驶室有两个座位,后面三排的座椅为了方便运送货物,都卸掉了。而且为了避免光线直接照射,两侧的四个车窗和后窗上贴了一层黑色的玻璃膜。知道了这些特征,要查找起来就相对容易多了。
又开了十几分钟,李朔看了下里程,已经距离鸿城一百多公里了,依然没有找到那辆可疑的运尸车。
于鸣有些不耐烦道:“老大。咱们不会判断错了吧?按理说只要他们上了鸿平高速,我们也应该追到了啊,怎么一辆可疑的都没有......”
李朔道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多钟了:“别着急。这才过了四十多分钟。”
于鸣担心道:“万一他们没有走这条路,咱们不是白跑了。”
“不会的。”李朔道,“他们不会走其他线路。”
于鸣不再说话,把头转向一边,又开始做“人肉排查仪”,仔细检视周围行驶中的车辆。
太阳就要落山了,光滑平整的高速公路在落日余晖中宛如一条金色的缎带,蜿蜒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中,看得李朔心中生出许多感慨,可惜现在有正事要办,他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就这样排查十几分钟,还是一无所获。于鸣有些急道:“这些下去不行,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等天一黑,想要排查起来就更加困难了。”
李朔知道于鸣说的没错,天一黑基本上没办法进行排查了,但是一下也想不到其他什么办法,只能继续这样做下去。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有电话打了进来。
李朔腾出手,拿起来手机一看,是张奇文打来的。
“喂。有事吗?”李朔问道。
张奇文问道:“你们现在在哪,跟死者家属商量好了吗?什么时候能安排解剖,我这边还等着呢。”
“商量好个鬼。”李朔有些气愤道,“我们还没去医院,家属就已经派车把死者尸体运走了,说是要送回老家土葬。”
“这么快。”张奇文问道,“那你们现在联系上死者家属了吗?”
“没有。”李朔道,“这两个家属都不是个省油的灯,给我留的电话是假的,我们现在正开车在追那辆运尸车呢。”
张奇文道:“那你们往哪追?”
李朔道:“鸿平高速上,往焦云县方向。”
张奇文道:“有线索了吗?”
“还没有。”李朔道,“都快一个小时了,开了一百多公里,毛都没看到一根。”
“这样要追到什么时候?马上就要天黑了。”张奇文道,“你把已知的死者身份信息告诉我,我叫人帮你查下,看能不能查到死者老家地址。”
“行。”李朔道,“死者叫程凯易,男,42岁。就知道这么多,你看看能不能查到。”
“好。”张奇文道,“我马上叫人去查,有消息回你电话。”
张奇文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李朔把手机放回储物盒李,继续和于鸣排查附近的可疑车辆。
过了五六分钟,手机二度响起,张奇文电话又打进来了。
李朔心里一喜,连忙接通电话,问道:“怎么样?查到了吗?”
张奇文道:“死者一家十几年前就把户口迁过来,原户籍地信息没查到。只查到他们现在在鸿城的地址。”
李朔问道:“他们在这边的地址是什么?”
“桥山区,水木春城,3栋2单元6楼。”
李朔听完,忍不住骂道:“他娘的。给我的住址也是假的。”
“这样。”张奇文道,“我现在就开车去死者家,问问他们的邻居,看能不能问到什么。”
李朔呼出口气,道:“那行。辛苦你了。”
“没事,你们开车注意安全。”
李朔憋了一肚子火气,却没处发,刚把手机放回去,这时,于鸣忽然叫道:“老大你快看。前面那辆像不像运尸车?”
闻声,李朔忙眯着眼朝前方扫去。果然,前方五十米的地方出现了一辆加长款的长安星光面包车,车身看起来有点旧,后窗玻璃上糊了一层黑色的膜,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李朔忙加速过去,喜道:“看起来很像你说的那辆啊。”
于鸣仔细看了一会儿,道:“应该就是这辆了。妈的,总算找着了!”
楼主:知渊龙伟平  时间:2019-07-21 13:08:49
大家喜欢可以回复支持楼主啊。这样楼主会有动力发完。

楼主:知渊龙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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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05-12 02:25:33

更新时间:2019-07-21 13: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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