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出走
“林寅，你开门！”
备用钥匙半天找不到，听到林然被打得连哀叫声都没有了，罗小芙睁着红红着眼睛几脚踹在门上，“你再不开门，可不要怪我乱来！”
见书房内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罗小芙转身拿起手机，“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案。我家发生了家暴——”
“喂！你干嘛！”书房门嚯地一下打开，林寅几步出来把电话夺了过去，“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一场误会。”说完也不等警察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小芙你干嘛呢？”林寅有些无语地抓了下头发。
“我干嘛？你继续打啊，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罗小芙两眼通红地瞪着他，“反正这脸我是不要了，就看你舍不舍得搭上你林厅长的名声！”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林然还跪趴着，上身搭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屁股上一片青紫红肿。
随着年纪渐渐长大，有了羞耻之心，林然也比较避讳挨打时被罗小芙看到，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要吹吹要揉揉的。罗小芙见他这样，只以为他被打得动不了了，于是过去想要扶他起来。
“妈，您别管了，爸要打，就让他打个够吧。”林然头也不抬，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可是却吐字清晰。
听他这话，林寅顿时火大，“你听听，他有半分觉得自己错了吗？惹出这种事，他还委屈得很呢！”
“好了，别说了！”罗小芙制止道。知道再这样闹下去，林然肯定还得吃亏，于是便扶他边小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别犯倔，傻瓜才跟他个脑子有坑的斗气。”
林寅在一旁只觉得无语。
把林然送回房间，又上过药，罗小芙这才出来。
“林寅，我们谈谈。”罗小芙看着他。
林寅也不退让，点头道，“不谋而合。”然后率先进了卧室。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以后不许再打孩子，第二，你去老房子住，或者我跟然然去老房子住也行，以后然然的教育问题不用你管。”
林寅听完只觉得无奈，“小芙，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就是因为每次打他你和爸妈都护着他，他才越发肆无忌惮。要是没人护着他，他早老实了！”
“所以还都是我和爸妈的错了？那孩子怎么可能有不犯错的，犯了错你跟他好好说不行吗？非得打他？”
“跟他好好说，我没好好跟他说过吗？他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小聪明眨眼就有，谎话张口就来，打都打不好，还指望跟他好好说？你是不知道，刚刚都还在跟我玩心眼呢，他平时多好面子的人啊，为了少挨打，生怕我忘了前几天才打过他，上赶着让我揍他屁股呢！”
“所以你就怎么狠怎么打他？”罗小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他要不是手被你打得实在受不了，能不顾脸面地让你打屁股吗？你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你没看到他的手吗，肿得跟萝卜一样蜷都蜷不了，”罗小芙说着眼眶瞬间就湿了，“他是怕手真的被你给打废了！你都不疼惜他，他要是不指望自己，还能指望谁？”
“他如果不是成天自作聪明，不知道少挨多少打。而且他自己说出的话但凡能做到，我能这么打他吗？初中那回打架你知道的，他把别人打得住院，别人家大业大又不依不饶，我们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关系才摆平这事？当时他怎么保证的？他说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可是这才多久，他又打架，不对，是他打别人！别人手都没还他把别人按地上地打！他不该得到点教训吗？”
“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明就是这次的事不仅又牵到孙睿，还把你也扯出来了，你明明知道然然也是被利用了，可是你气不过，拿他撒气罢了！况且男孩子打个架怎么了？你以前没打过？连青和上学时还打过呢，打得比这可严重多了！”
“拿青和当例子是吧？那苏青和只要犯了错挨过一次打，他就能一辈子记在心上再也不会犯！他能跟青和比吗？他要是有苏青和一半省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
林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听着旁边卧室里隐约传来的争吵，他独自愣愣地发神许久，才往下蜷缩着把头埋进被子，没一会儿被子便细细地抖了起来。
想法不同，各自的成长环境不同，关于教育问题的谈话也总是不欢而散。这一次也不例外。
两人都不退步，争吵得累了就各自坐在床的一头生闷气。
“然然身上的伤没事吧？”良久，林寅才打破了这沉寂。见罗小芙不理他，不禁伸出一根手指从背后戳了戳。
罗小芙没好气地甩开他，“能没事吗？！屁股肿得跟个染色馒头一样！”
噗，林寅想笑又不敢笑，站起来往外走道，“我去看看他。”
林寅出了卧室没一会儿，就开始四处叫道，“然然！然然！”
罗小芙一听，急忙出来，“怎么了？”
“然然不见了！”
已经晚上九点过，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打了佯，林然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
他能去哪儿？
林然脑海中第一想到的就是去罗雪来家。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去，无疑又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索，他真的累了。
独自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裤子摩擦着身上的伤已经疼得他有些不能忍受。深冬的夜晚很冷，他好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梁潇予家的小区前。望着其中一户窗口里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不知为何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叮咚~”
无人回应。
“叮咚~”
还是无人回应。
林然正寂寂地转过身准备往楼下走，门突然开了，柔和的灯光和温暖的暖气瞬间溢了过来。
“林然？”梁潇予穿着睡衣和拖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林然回过头，看到梁潇予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嘴一瘪，声音都带了哭腔，“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梁潇予上下打量了下他，然后招手道，“别傻站着了，快进来。”

第83章 出走
“林寅，你开门！”
备用钥匙半天找不到，听到林然被打得连哀叫声都没有了，罗小芙睁着红红着眼睛几脚踹在门上，“你再不开门，可不要怪我乱来！”
见书房内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罗小芙转身拿起手机，“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案。我家发生了家暴——”
“喂！你干嘛！”书房门嚯地一下打开，林寅几步出来把电话夺了过去，“不好意思警察同志，一场误会。”说完也不等警察回答，直接挂了电话。
“小芙你干嘛呢？”林寅有些无语地抓了下头发。
“我干嘛？你继续打啊，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罗小芙两眼通红地瞪着他，“反正这脸我是不要了，就看你舍不舍得搭上你林厅长的名声！”说完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林然还跪趴着，上身搭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屁股上一片青紫红肿。
随着年纪渐渐长大，有了羞耻之心，林然也比较避讳挨打时被罗小芙看到，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要吹吹要揉揉的。罗小芙见他这样，只以为他被打得动不了了，于是过去想要扶他起来。
“妈，您别管了，爸要打，就让他打个够吧。”林然头也不抬，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可是却吐字清晰。
听他这话，林寅顿时火大，“你听听，他有半分觉得自己错了吗？惹出这种事，他还委屈得很呢！”
“好了，别说了！”罗小芙制止道。知道再这样闹下去，林然肯定还得吃亏，于是便扶他边小声劝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别犯倔，傻瓜才跟他个脑子有坑的斗气。”
林寅在一旁只觉得无语。
把林然送回房间，又上过药，罗小芙这才出来。
“林寅，我们谈谈。”罗小芙看着他。
林寅也不退让，点头道，“不谋而合。”然后率先进了卧室。
“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以后不许再打孩子，第二，你去老房子住，或者我跟然然去老房子住也行，以后然然的教育问题不用你管。”
林寅听完只觉得无奈，“小芙，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就是因为每次打他你和爸妈都护着他，他才越发肆无忌惮。要是没人护着他，他早老实了！”
“所以还都是我和爸妈的错了？那孩子怎么可能有不犯错的，犯了错你跟他好好说不行吗？非得打他？”
“跟他好好说，我没好好跟他说过吗？他是个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小聪明眨眼就有，谎话张口就来，打都打不好，还指望跟他好好说？你是不知道，刚刚都还在跟我玩心眼呢，他平时多好面子的人啊，为了少挨打，生怕我忘了前几天才打过他，上赶着让我揍他屁股呢！”
“所以你就怎么狠怎么打他？”罗小芙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他要不是手被你打得实在受不了，能不顾脸面地让你打屁股吗？你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你没看到他的手吗，肿得跟萝卜一样蜷都蜷不了，”罗小芙说着眼眶瞬间就湿了，“他是怕手真的被你给打废了！你都不疼惜他，他要是不指望自己，还能指望谁？”
“他如果不是成天自作聪明，不知道少挨多少打。而且他自己说出的话但凡能做到，我能这么打他吗？初中那回打架你知道的，他把别人打得住院，别人家大业大又不依不饶，我们花了多少钱用了多少关系才摆平这事？当时他怎么保证的？他说他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可是这才多久，他又打架，不对，是他打别人！别人手都没还他把别人按地上地打！他不该得到点教训吗？”
“少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明就是这次的事不仅又牵到孙睿，还把你也扯出来了，你明明知道然然也是被利用了，可是你气不过，拿他撒气罢了！况且男孩子打个架怎么了？你以前没打过？连青和上学时还打过呢，打得比这可严重多了！”
“拿青和当例子是吧？那苏青和只要犯了错挨过一次打，他就能一辈子记在心上再也不会犯！他能跟青和比吗？他要是有苏青和一半省心，我就谢天谢地了！”
……
林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听着旁边卧室里隐约传来的争吵，他独自愣愣地发神许久，才往下蜷缩着把头埋进被子，没一会儿被子便细细地抖了起来。
想法不同，各自的成长环境不同，关于教育问题的谈话也总是不欢而散。这一次也不例外。
两人都不退步，争吵得累了就各自坐在床的一头生闷气。
“然然身上的伤没事吧？”良久，林寅才打破了这沉寂。见罗小芙不理他，不禁伸出一根手指从背后戳了戳。
罗小芙没好气地甩开他，“能没事吗？！屁股肿得跟个染色馒头一样！”
噗，林寅想笑又不敢笑，站起来往外走道，“我去看看他。”
林寅出了卧室没一会儿，就开始四处叫道，“然然！然然！”
罗小芙一听，急忙出来，“怎么了？”
“然然不见了！”
已经晚上九点过，街上的店铺陆陆续续打了佯，林然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
他能去哪儿？
林然脑海中第一想到的就是去罗雪来家。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去，无疑又是家庭矛盾的导火索，他真的累了。
独自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裤子摩擦着身上的伤已经疼得他有些不能忍受。深冬的夜晚很冷，他好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梁潇予家的小区前。望着其中一户窗口里透出的暖黄色的灯光，不知为何他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叮咚~”
无人回应。
“叮咚~”
还是无人回应。
林然正寂寂地转过身准备往楼下走，门突然开了，柔和的灯光和温暖的暖气瞬间溢了过来。
“林然？”梁潇予穿着睡衣和拖鞋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林然回过头，看到梁潇予的那一刻，不知为何嘴一瘪，声音都带了哭腔，“老师……”
“你怎么在这儿？”梁潇予上下打量了下他，然后招手道，“别傻站着了，快进来。”

第84章 是我，林寅
飞机晚点。下了飞机打车到家楼下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苏青和拎着礼物抬头望了下自家那再熟悉不过的窗户和阳台，以及屋内那暖黄色的光，心中顿时情绪万千。
他已经太久没回家了。
其实他现在在美国的项目还没完全结项，本来是没时间回来的，可是前几天林寅让他帮忙追踪账号，他一翻回国内网，就看到了网上关于林然的事。
这种舆论的攻击力太强了，当年他也经历过一次，所以他完全能想象林然遇到这种事时的无措，何况那时候网络还没有现在发达。
苏青和想了想，还是决定抽身回国内一趟。一来再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也不用像在国外那么麻烦了，二来，林然的生日到了，他也想回来陪他过个生日。
因为林寅知道他最近工作上抽不开身，苏青和怕林寅不同意他回来，所以就偷偷买了票，虽然晚点了几个小时，不过好在十二点前到了，这个点家里人应该都还没睡吧？
想到自己最牵挂最思念的家人就在眼前，苏青和便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
正准备敲门，门突然开了。
“青和？”林寅见到他十分意外，“你怎么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下飞机，”见林寅和罗小芙一副急匆匆出门的样子，苏青和连忙道，“舅舅，出什么事了吗？”
林寅犹豫了下才如实道，“然然不见了。”
“我说，你在家里怎么混得这么惨，三天两头被打？”梁潇予边细细地用酒精清理林然手上的伤口边道。
“嘶——”林然吃痛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梁潇予拽住，“你别动。我得先给你清理看看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伤得严重，可就得去医院了。”
“不去！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去。”林然红着眼睛赌气道。去了一次已经够丢人了，他才不要去第二次。
“瞎说什么，”梁潇予敲了下他的头，“那以后不弹琴了？”
“反正这些在他看来都是玩物丧志的玩意儿，不玩正好，给家里省钱了。”
“玩物丧志？”梁潇予笑了一下，“你爸好歹也是教育厅的，我才不信他会这么觉得。”
“不信就算了，反正他就是怎么都看我不顺眼，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林然趴在沙发上，眼睛湿漉漉地说着，“既然他觉得我什么都不如我哥，我哥什么都好，那他生我干嘛啊？有我哥一个就够了呀，何必生我自己找不痛快？我哥以前还不是打架，还把别人手都扎穿了，他有这样打我哥吗？说白了，还不是因为我不顺他的心，因为我坏了他林厅长的形象和名声。”林然越说越觉得委屈难过。
梁潇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的这些想法，跟你爸说过吗？”
“跟他说？我要是这样跟他说话他能把我皮扒了，而且还给我安一堆罪名在头上。反正他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早就习惯了。”林然没好气道。
梁潇予把他手上的伤处理完，“好在手指没什么事，不过有一说一，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家那位林厅长，但还是感觉得到，他是很在乎你的。你跑出来，家里人肯定很着急，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你们好好聊聊。”说完就站起来去茶几上拿手机。
林然惊得一下从沙发上抬起上身来，“不，我才不要跟他聊，我不会回去了！”
“你不回去？你不回去难道还能一辈子躲我这儿不成？别闹脾气了。”
见梁潇予拿起手机就开始翻通讯录，林然顿时慌了手脚，赶紧穿好裤子从沙发上起来，一瘸一拐地飞快往门边走去。
“你跑什么？！”梁潇予赶紧过去挡在他身前。
林然有些失望地看着他，“老师，您要是不方便留我，我走就是了，我不会死赖着。但是请您念在往日情分上，不要告诉我爸我来过。”说完就要越过他去开门。
“这么晚了你能到哪儿去？！”见他态度强硬，梁潇予的声音也不自主地提高了，“你们毕竟是父子，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非得要离家出走？你既然到了我这儿，我就得把你安全送回去。”
梁潇予说着，一边靠着门不让他出去，一边拿着手机准备打电话。翻了许久，好不容易翻到林寅的电话，正准备打，突然发现林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客厅的窗户边，此时正探着头往下面望。
“你干什么？！”梁潇予大惊。
见被发现，林然赶紧翻到窗棱上，屁股上的伤顿时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没掉下去。
梁潇予家在二楼，跳下去应该能跑得掉。林然骑在窗棱上又往下看了一眼，只是他现在身上有伤，不知道能安全跳下去的几率有多少。
“老师，您别逼我行吗？我惹了这么大的祸事，又私自跑了出来，我爸现在估计想打死我的心都有，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您让我走，行吗？”
见林然做出这么危险的动作，又态度坚决，梁潇予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于是投降道，“好，我不给你爸打电话，你别乱来，这楼层可不低，小心摔残你。就住我这儿吧，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林然辨别了下他话中的真假，这才从窗棱上下来。
“咚咚！咚咚！”
林然刚回到沙发边，门就响了起来。
听到那沉稳中又带着一丝压不住的焦虑的敲门声，林然顿时如同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梁潇予在嘴边竖了下食指，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才道，“谁呀？”
“梁老师，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了。是我，林寅。”
林然顿时一惊，惊弓之鸟般无助地看向梁潇予。

第85章 煎蛋面
打开门，林寅一个人站在门外，虽然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焦急，可是表面还是维持着一贯的风度。
“梁老师，这么晚还来叨扰，实在抱歉。我想请问一下，林然是否来过你这里？”
“怎么，孩子丢了？”梁潇予也没让他进屋，只是倚在门框上问道，“他今天晚上也没来上晚自习，我本来还想给你打电话的呢。”
林寅视线越过梁潇予往里面瞟了一眼，目光所及之处空空如也，可是他刚刚明明听到里面有动静。
“他真的不在吗？”
“呵，”梁潇予笑了一下，身体一侧大方地让开路，“林厅长觉得我会骗你？那你进来看好了。”
林寅看了梁潇予一眼，又瞟了眼玄关处的鞋柜，目光不由黯淡了下来，“抱歉，打扰了。如果他等会儿到你这儿来，麻烦告诉我一声。”
“这倒是没问题，不过你这么快能找到我这儿，怕是林然就算出走也不会到我这儿来，你还是想想他还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吧。”
送走林寅，梁潇予关上门，林然就拎着自己的鞋子从卧室出来了。
“倒是很聪明哈，知道拿走自己的鞋子放了双我女朋友的鞋在外面，看你爸那样子应该是被蒙骗了，还以为是我女朋友在家呢。”梁潇予往回走坐在沙发上，“你说你要是把跟你爸这斗智斗勇的聪明劲儿用在学习上，北大清华都能上了吧？”
见林然也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把鞋放回鞋柜去。
“怎么了？”梁潇予问道。
“我爸最讨厌的就是我这点了。”
“什么？”
“他要怎么才能相信呢，我真的不是贪玩不用功学习，我也在努力。”林然站在鞋柜边，“我没有想过要跟他斗，可是他是我爸啊，他的话我必须得听，他的罚我必须得受，那我呢？我就不能被允许有自己的想法了吗？是，他很厉害，我的很多小心思他都能一眼识破，可是这就是他不相信我、事事都以最坏的动机来揣测我的理由吗？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肯试图理解我，站在我的角度上想想我为什么这么做？”林然说着有些说不下去，转身背对着梁潇予靠在鞋柜上，努力把眼中的酸涩忍下去。
梁潇予本来只是想调侃他两句，没想到倒是勾出了他的情绪。
“或许你应该找个机会，像现在跟我一样把你心中想说的这些话说给你爸听？”
林然良久才转过身来道，“算了，反正我在他眼里，早就已经是个谎话连篇、出尔反尔、愚蠢又总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他总希望我像我哥一样，听话、严谨、自律、言出必行，我承认我哥的优秀，我也确实做不到，所以我活该。”
梁潇予一时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林然平时给他的印象总是自信、懂礼、阳光又骄傲的，总觉得他生在那样的家庭，该是受尽万般宠爱，从来不知道他原来在家也会经历这些，会有这样自我否定的时候。
林然显然也不想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道，“老师，能用下浴室洗个澡吗？”
“洗澡？”梁潇予蹙了下眉头，“你现在还是不要洗澡的好，伤口感染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他每天晚上冲澡已经成习惯了，以前挨打后洗澡也是常有的事。“那我去洗了？”
梁潇予本来还担心他目前这个情绪，说不定得躲在浴室里哭。可是没一会儿梁潇予就发现自己的担心不仅多余，而且太蠢了。
“老师，你家有别的洗发水吗？我不用这个牌子的。”
“没有。”
“老师，你能给我找块好点的浴巾吗？这个也太糊弄人了，我能用你那块的吗？”
“你敢！不行！”
“那给我找件睡衣总行吧？不会连件睡衣都舍不得吧？”
“……”
真的，梁潇予现在竟然不怪林寅了，他突然开始怀疑，刚刚林然是不是在演戏逗他玩。
等林然洗完澡出来大剌剌地趴在沙发上要梁潇予给他上药吹头发时，梁潇予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会自己吹？”梁潇予不耐烦。
“我手疼。”
“手疼还洗头？”更不耐烦。
“……”短暂的沉默，一个委屈巴巴的声音，“老师你对小简哥哥就不会这么没耐心。”
这下轮到梁潇予说不出话了。好吧，吹吧。
“老师你别把风吹我脸上，烫。”
“……”得，还以为他能是托尼老师吗？
“老师……”
“哎我说你烦不烦啊！”梁潇予终于按不住脾气暴躁道。
见林然刚刚叫他时本来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被他一吼就更是垂着眼帘不说话了，梁潇予不禁又心软，“干嘛？”
“……今天是我生日。”
梁潇予一怔。
给他吹好头发上了药后，梁潇予这才站起来，然后独自进厨房倒腾。
林然在沙发趴了会儿，然后起来走到厨房门边，看着梁潇予在那儿下面。
“老师饿了吗？”
梁潇予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也没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端着碗煎蛋面出来，看了下时间，十一点四十，还没过十二点。
“时间太晚了，做蛋糕太花时间，长寿面我也不会，就做碗煎蛋面给你当长寿面好了。”梁潇予把餐桌上的碗往 林然面前推了一下，“折腾了一晚上该饿了吧？吃吧。”
“老师……”林然看了眼面前那碗煎蛋面，又抬头看了眼梁潇予，一时竟有些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不常自己做饭，所以味道可能不是很好。”梁潇予耸了下肩。
林然又看了梁潇予一眼，这才伸手去拿筷子。
他手上和身上都是伤，不能端碗，不能坐，筷子也拿得不利索。梁潇予见他弯着腰站在餐桌旁边去吃面，不由站起来道，“别在这儿吃了，我给你端茶几上，你可以趴在沙发上吃。”
“啊？不用了？”
“为什么？”
“我爸不许我在茶几上吃饭。”林然小声嗫嚅道。
“这是我家，不用守这规矩。”
梁潇予的烘培做得很好，可是面却有些不敢恭维，不过林然却似乎吃得津津有味。
“好吃吗？”梁潇予有些心虚怀疑地问道。
“嗯，”林然边吃边点头，“好吃。”
他没有说谎，也不是安慰梁潇予。虽然面的味道跟林寅做的没法比，可是他真的觉得特别好吃。
他不禁想起以前的很多个晚上，他饿了，林寅也是这样给他做一碗煎蛋面。大半碗面，一个煎蛋，几颗青菜，再洒上点葱花，在他正在长身体这个饥肠辘辘的年纪，别提有多诱人了。他坐在餐桌边吃，林寅就在一旁陪着他，偶尔跟他闲聊几句，还有客厅电视里中央十三台传来的新闻声。
还有他很小的时候，有次他父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吵架，两人越吵越厉害，后来罗小芙一气之下抱着他离家出走了。
那时候也是冬天，他牵着妈妈的手走在四处商铺都已经关门的大街上，又冷又饿，好不容易碰到个卖小吃的小摊，结果难吃得要命。后来林寅找到了蹲在街边惨兮兮的母子俩，回家后也是给他们一人做了碗煎蛋面。当时他吹着鼻涕泡，吃得别提有多香了，林寅要给他拧下鼻涕都死活不让，就抱着碗不撒手……
一滴眼泪突然毫无防备地滚进面碗里。
他为什么这么没出息，这种时候想到的都是他的好，应该全想他怎么讨厌才对啊。
可是越是这样想着，眼泪就更是扑簌簌地往碗里掉。林然也顾不得手上的伤，掩饰般地端起碗来喝汤，将所有的酸甜苦涩全都喝进肚子里。

第86章 下雪天是然然的生日
栗阳市区比较大，几人分了三路找，罗雪来夫妇一路，罗小芙和苏青和一路，林寅一个人一路。
找了两个多小时，把该找的地方都找完了，也没有半点林然的消息，林寅只得先回家。
罗雪来夫妇跟他前后脚到家，罗小芙苏和青和要回来得早一点，见林寅回来了，罗小芙赶紧上前问，“有消息吗？”
林寅没说话，只是摇了下头。原本就气氛压抑的客厅，在收获这个消息后变得更加低沉。
“啪！”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林寅只觉得整个左脸都瞬间麻了。
“爸？”罗小芙惊愕道。在一旁的苏青和更是直接懵了。
“啪！”罗小芙的话语还没落地，又是更狠的一耳光。
“外公！”反应过来的苏青和连忙两步跨过去挡在林寅身前。却又因着自己是晚辈，虽然挡着，可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这么多年来，虽然罗雪来和林寅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尤其是因为林然，但是却也从来没有这样动手过。
“青和，你让开。”身后的林寅道。
“舅舅？”苏青和看了林寅，又看了罗雪来一眼，非但没让，反而更是不由自主地护着林寅想往后退。
“爸，”林寅拨开苏青和道，“这事确实我有错，对不起，我会尽快找到他的。”
“你有错？反正错的还是然然对吧？林寅我告诉你，然然要是在外面有点什么意外，那我们这翁婿缘分，也就到头了。”
……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林然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眼前就全是各种各样的画面。
学校同学异样的眼光，层出不穷毫无根据的流言，林寅打他时的场景，父母不绝于耳的争吵声，还有，他的孙叔叔……
卧室里，梁潇予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门边有点异样，微微睁了睁朦胧的眼睛，黑暗中门口竟有一张脸，脸上那双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梁潇予被吓得“哎哟”一声，一个激灵翻起来打开灯。
“我去！”等打开灯看清门口的那张脸，梁潇予不禁舒了口气，顿时十分无语，“我说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我门口干嘛？想吓死人啊？”
林然手里抱着个枕头走进来，嘟着嘴道，“我不想睡客厅，我睡沙发上睡不着。”
梁潇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小少爷，沙发怎么就睡不得了？我说你都被扫地出门了就不要这么穷讲究了好吗？”
“我是离家出走的！”林然抱着枕头炸着毛强调道。
“好好好，”梁潇予真的被他折腾得没脾气，“可是我家就一个卧室，你不睡沙发，难道要我睡啊？”
林然想了下，“如果您愿意，那也不是不可以……”
“……”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从我家丢出去？”
“别别别！”林然连忙道。
“那我跟你一起睡总可以吧？反正这床这么宽……”
“小少爷，你行行好，我不跟别人睡一张床的。”
“骗谁呢，”林然翻了下白眼，“书韵姐姐就不是人了？”
“你！”梁潇予一时语塞，“……你小小年纪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害臊啊你！”
“我不管，我就想睡床。”怕梁潇予不答应，又把杀手锏拿出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我睡沙发很容易感冒的。”
梁潇予斜了他两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心中短暂的别扭后，终于还是为他破例道，“那快上来吧？”
话音一落地，旁边“噗”地多了个枕头，然后那东西心满意足地赖了上来。
梁潇予不由地翻了下白眼，暗自在心里吐槽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关灯，睡觉。
躺下没一会儿，梁潇予便蹙着眉头使劲嗅了嗅，然后问道，“你头上这是什么味道？”
“啊？不好闻吗？我用了你浴室里的一个小包试用装的洗发水，我觉得挺香的呀？”
“挺香？嗷~”梁潇予觉得自己大脑神经疼，“这味道他娘的都快要熏死我了！去去去，睡那头去！”梁潇予几脚把他往对面踹。
林然委屈巴巴地看了他两眼，然后抱着自己的枕头挪动到那头去了。
林寅一个人开着车，在深夜的马路上漫无目的地找，他实在想不出来林然还能到哪儿去。
开着开着，漆黑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林寅慢慢把车停靠在路边，雪花便一片一片地落在挡风玻璃上。
他突然想起，当年生林然的那天，也是下雪天。
小孩子是最期待过生日的，记得林然四五岁的时候，有年冬天雪特别多，有次下起了雪，林然不知为何就非得说是他的生日，吵嚷着要过，林寅给了他个小玩意儿当礼物算是忽悠过去了。没想到过了几天，又下雪了，林然又嚷着说他的生日到了，要生日礼物，还要生日蛋糕，不能再拿小黄鸭糊弄他。林寅觉得他故意无理取闹，就不理他，于是林然就坐在玩具堆里哭，林寅被他烦得正要发火，苏青和见状连忙跑过去安抚他。
“然然，生日一年才过一次的，为什么说自己生日又到了？”
林然哭得可委屈可伤心了，吸着鼻涕抽抽噎噎地说，“因为下雪了。”
“为什么下雪了然然就要过生日？”
林然一口的小奶音，“电视里说，下雪天是周幼琳的生日，爸爸以前不是说然然是下雪天生的吗，那下雪天也是然然的生日，现在爸爸不想给然然过生日，还那么凶，坏爸爸~呜呜~”
噗！林寅当时几乎笑出声来。罗小芙那段时间在看当时正火的电视剧《我的女孩》，“下雪天是周幼琳的生日”是里面的一句台词，没想到就被这小家伙听进去了。
是啊，今天，也是然然的生日。
林寅坐在驾驶座上，双目无神地望着车窗外飘雪的黑夜。
这么冷的天，他会在哪里？他一身是伤的跑了出去，万一又感冒发烧了怎么办？
他要赶快找到他，可是又该去哪里找？
林然不像苏青和，苏青和如果离家出走，肯定不会去亲朋好友家，但是林然的话，去亲朋好友家的几率是很大的。可是现在所有林然可能认识的人家里都找遍了，也没有一点消息。
不对，他一定是漏过了什么。
林寅摇摇头，不管去哪儿找，也好过这样干等着。
他正准备重新打火，扭动钥匙的手突然一顿，然后像是回味过来什么，眉心微微地蹙了起来。
之前他实在急糊涂了，这么大的漏洞居然被他给忽视了。
梁潇予。

第87章 第二次会面
想到梁潇予，林寅迫不及待地刚发动车，手机响了起来。扫了眼屏幕，郭瀚文。
郭瀚文向来很识趣，都十二点了，一般情况下没紧急的事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什么事？”
“老大，情况不妙，我刚得到消息，今晚戴静临他们在私人会所里商议明天要进行厅内自查，这个节骨眼上，明显就是专门冲着我们来的。”
林寅眉心一拧，“他要查便查，敞开柜子让他查便是。”
郭瀚文听到他的话只觉得头皮发麻，“老大……虽然平时我们资料做的没什么问题，但是不保证完全没有漏洞，要不今晚我们加个班？”
林然还没找到，林寅现在哪有心情管工作上的事，“我现在有事，你们也不用瞎折腾，先挂了。”

凌晨一点。
借着窗户外透进来的微弱的亮光，梁潇予试探地看了眼床另一头的人。只见那家伙侧着身子，一条腿很不老实地压在被子上，两只胳膊紧紧圈着他的小腿肚，脸贴在他的脚上。嗯，看来是睡着了。
梁潇予实在很想把林现在这个样子拍下来，等他明天醒后拿给他看，想到林然那副炸毛的表情，梁潇予就忍不住直想笑。
梁潇予试着抽了下自己的脚，可刚一动，睡梦中的林然似乎整个人都不安起来，他闭着眼睛紧紧蹙着眉，把他的腿抱得更紧了，脸使劲往他脚上蹭，嘴里惊惶地呢喃道，“爸，别打我，别打我……”
梁潇予心中顿时像是被揪了一把。
小心翼翼地把脚拔-出来，见林然没醒，梁潇予这才起身，拿着手机走到客厅阳台上。
“林厅长，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见面聊一聊。”
正值此时，一辆黑色的别克在大门外停了下来，然后车窗渐渐摇下，驾驶座上的那人持着手机扭头看向他所站的阳台，然后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正有此意。”
街边的店基本都已经打烊，只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
找了个角落的桌椅坐下，店员打着哈欠把他们点的热饮端过来，又回到收银台后昏昏欲睡地看电视去了。
深夜的便利店开着徐徐的暖气，两人相对而坐，四周寂静。
“林厅长倒是挺快的。”梁潇予似笑非笑道。
“梁老师，林然负气离家出走，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可是梁老师却藏着他，不知是否有些不妥？”林寅看着他，语气虽然客气，可话却不那么友善。
“呵，”梁潇予轻笑了一下，“古人言，小棒则受，大棒则走，然然确实不懂事，早点跑，也不会弄得一身是伤。”
“……”
“而且，我早提醒了你，本以为林厅长向来洞若观火，没想到也有乱了方寸的时候。”
林寅眉心不由一蹙。晚上他去梁潇予家时，听到林然不见了，梁潇予丝毫不以为然，林寅还以为他本来就是这种桀骜又淡漠的性子，当时他心中着急也没多想，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不对，而且他话里还有个天大的漏洞，他说林寅这么快就找到他家，但是林寅并没有说林然是什么时候丢的，他这句“这么快”，不就意味着林然也才到他家中不久吗？
但现在听梁潇予这话，原来，他是故意留了漏洞给他的。
“对不起梁老师，我为我刚刚的话道歉。”林寅有些懊悔道，无论如何，他不该怪梁潇予，“然然……还好吗？”
“你觉得呢？”梁潇予挑眉往后一靠，抱着胳膊看着他，“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在梦里他都在求着你别打他。”
林寅一时语塞。
“林厅长，你比我年长，又从事教育工作多年，按理说，我没有资格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不过，有些话，不吐不快，希望林厅长不要介意。”
“梁老师有话请讲。”
“我想知道，林然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这个问题让林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知道他下面还有话，林寅抬了下手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但是我很清楚他以为的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说到这里，梁潇予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真希望他说那段话的时候能被你听到，不知上进，谎话连篇，出尔反尔，愚蠢又喜欢自作聪明。他说，他已经习惯了。知道习惯什么吗？习惯你的轻视，习惯你的不信任。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手机带到学校，被我发现了，我要求电话通知家长，他整个人都慌到恍惚了，说你再也不会相信他了。我想，因为一件事就对他下定论，不是第一次了吧？”
林寅哑然。
“还有我想问问林厅长，你打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怕你吗？”
“当然不是，但他犯了错，不该给他点教训吗？”
“当然可以。但是这次的事，林然已经很自责了，害了自己的叔叔，我想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难过，如果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其实不用打他，他就已经受够教训了。所以为什么明知道他身上有伤还是往上打，明知道他喜欢弹琴还那么打他的手，不过是发泄而已。”
是发泄吗？林寅承认，这一次，确实是发泄的成分居多了。
“而且你想过没有，你这样打他的手，他会恨你吗？”不待林寅回答，梁潇予继续道，“当然，你很幸福，林然很孝顺，也很懂事，他不会恨你，但是心中的鸿沟呢？他犯了错，你可以打他，也可以骂他，但是，永远都不要去伤他的心，因为有些伤，即使表面看不出，心底也会永远不能愈合。”
“当然，这次的事，林然确实有错，诱发了很多难以控制的事件。但是，当你因为他在工作中重重受阻心情不快时，还能打他当做发泄，那他呢？他在网上遭到人身攻击，在学校里经受流言蜚语甚至鄙视谩骂，甚至还有极端学生的恐吓威胁，还有他自己内心的愧疚和自责，又该怎么排解？他只能自己承受。”
见林寅久久地坐着不说话，梁潇予把杯中的牛奶喝完，然后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不介意的话，今晚还是让林然在我那儿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之前他听到我要叫你来，吓得要从二楼跳窗跑，我想今晚你还是不适合带他回去。”
“……好，那就有劳了。”
梁潇予站起来，跟林寅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往外走去。
走到门外，梁潇予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玻璃窗，林寅还是背对着他坐着，他身体前倾，两只手握着桌上已经凉了的热茶，眼睛有些失神地看着前方，跟梁潇予初次见他时那份从容老练而又处事不惊的样子判若两人，像是一瞬间就卸去了身上所有的盔甲和棱角。
梁潇予驻足了片刻，然后转身离去。
第88章 又失踪了
给家里打电话报了平安，走出便利店，大雪初停。
钻进驾驶座，林寅并没有立刻发动车，而是如同神经长时间过度紧绷后突然松懈下来般，整个人都有些乏力地靠坐在椅背上。
今晚梁潇予的那番话，对他很有触动。他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对于林然的教育。
以前刚开始带苏青和的时候，那时他还没结婚，自己都还没完全褪去孩子气，见识也有限，所以只是管他的温饱、学习成绩、做人的基本品性，教育孩子对他来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但那时候因为自己在学校教书，工作也相对简单，所以不管是陪伴还是教导，都会多一些，也更沉得下心一些。
后来有了林然，因为有了苏青和的教育经验和教训，加上工作的原因，眼界也开阔了不少，家庭经济也宽裕了许多，他总觉得自己可以把林然培养得更好，所以除了一些最基础的东西，也开始注重培养他的待人接物，兴趣爱好，言谈举止，责任担当以及内在涵养。他对他有了更高的期待，所以当林然的行为一旦不符合自己的期望，便会招来斥责和惩罚。
如今细细想来，在教育林然这件事上，他确实很多时候都缺乏耐心。长年的公职生涯，让他更善于洞察人心的同时，也让他更容易“唯目的论”地去看人，尤其是当别人在他面前掩藏心思时，他总是能准确地捕捉到，并揣测他的目的。是啊，他怎么能一边要求他在外聪敏伶俐知人情世故，一边又要求他对自己毫无心眼单纯如纸呢，这本来就是互相矛盾的啊。他是有缺点，但是谁又能完美无缺？
可是他总是期望他能满足自己所有的要求，却忽视了他的年龄。他要求他明白什么场合讲什么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要求他知道人情世故，知道如何在他们这个环境里立身处世，可是这些真的都是他这个年纪就能完全明白且不会犯错的吗？
回想自己十五岁的时候，那时自己在做什么？那时的他还会自以为正义的伙同同学去放最讨厌的学校领导车袋的气，会跟调戏他姐姐的高他一个头的高年级学生大打出手，鼻青脸肿地扬言以后要废了他……
而如此这般要求林然，除了希望他能成长得更好，又何尝不是强迫他适应自己的工作性质和环境，以及出入宴会和饭局林然受到别人赞许时，作为家长的那点虚荣心？
他本以为他终于有条件可以给林然比苏青和更好的一切，可事实上呢，反而一直是他在让林然为他背负本不该属于他的枷锁。
想当初刚大学毕业时，他一心只想当一个普通的老师，回到家乡改善村里的教育资源，后来从学校到教体局，从教体局到教育局，最后到教育厅，他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初心，要好好做出一番事业来，为所有的老师学生谋福祉，可是结果呢？天天陷身于政治漩涡里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到头来不说其他，连自己的孩子该怎么教育都弄不清了。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倒是把沉思中的林寅惊了一下。拿起来一看，梁潇予。
“梁老师，请问有事吗？”
电话那头的梁潇予犹豫了片刻，才终于道，“……林然不见了。”
“什么？！”
“我刚刚回来看他不在床上，还以为他上厕所去了，结果到处找都没找到人，连他的衣服鞋子也不见了。”梁潇予不由十分头疼，“估计是我出门的时候吵醒他了，他知道我要去见你，就跑了。”
林寅一时什么话都说不上来，只是愣愣地坐在车里。
“对不起，我实在没想到会这样，我这会儿开车出去四处找找。”
“……不用了梁老师，时间太晚了，你明天还要工作，早点休息吧，我去找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非找到他不可。”梁潇予气得咬牙切齿，终于有些理解林寅为什么会那么修理林然了，这浑家伙，也太气人了！这次把他抓回来，非得打得他屁股开花不可！
挂了电话，什么都无法形容林寅此刻的心情。他失神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手机想给罗小芙打电话，可刚准备拨号，又把手机按熄了，他实在不忍让罗小芙也尝受他此刻这种得而复失的心情。他放下手机把头抵在方向盘上，只觉得脑内的神经突突地跳个不停，头疼得快要裂开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林寅好半天才拿了起来，眼中不知何时泛了些许水光。
“怎么还没睡啊？”林寅声音有些沙哑道。
“老大，”郭瀚文那头听起来还忙得热火朝天，“我这会儿带着几个人在办公室清查资料，查着查着突然一想不对，戴静临这时候自查不是搞笑吗，如果查不出问题，那是他自己打脸，如果查出了问题，那又如何？省委没下文，他还能自己作妖往省委报？”
这个节骨眼上林寅实在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所以你想说什么？”
“您还记得他之前一直想把您这儿的全省教育经费执行监督和使用审核权移交给那个狗腿子吗，这样一来，经费的计划和拨款投入是他审批，执行监督和使用审核是他的狗腿子，那这样他不是把财政大权独揽了？所以这自查我看根本就是个幌子，他就是故意放出风声来让我们自乱阵脚，然后明天借着栗山教育局的事说事，再借着这几天网上关于您的负面舆论，要您把经费审核章交出来。现在这么点破事，他想要发难是不可能，不过借机夺了您手上的实权，那就太有可能了！”电话那头的郭瀚文有些焦虑道，“老大，我们现在得赶紧想个办法给他应付搪塞过去，章是绝对不能交的，不然此消彼长，那可就麻烦了！”
林寅闭着眼睛使劲按了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微叹了口气，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颓丧，“他想要，那就给他吧。”
“那怎么行？！那可是经费审核章啊！”那头的郭瀚文跳脚道，“老大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寅疲倦地摇了下头，“就是突然觉得累了。”
“老大，现在可不是说丧气话的时候，没了这经费审核权，以后岂不是要任他拿捏？我们这一大拨人早就被划定为是原来吴铭厅长一系，这个时候您如果意志消沉，让戴静临大权独揽，以后我们的人怕就要渐渐在教育厅无法立足了！”
“好了，别说了，先挂了。”
“老大，老大！……”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郭瀚文气恼地拍了下桌子。

第89章 继续逃窜
“舅舅，您怎么还不回来？”苏青和看了下主卧的方向悄声问道。虽然林寅打了电话回来说然然找到了，在老师家不用担心，可是这么久没回来，苏青和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青和，你舅妈呢？”电话那头林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我刚劝着舅妈睡了，这会儿大概睡着了。”
“然然又跑了，”林寅长叹了口气，“你先别告诉你舅妈，让她睡一会儿。”
“什么？然然又不见了？！”苏青和的心顿时又跌入谷底。“舅舅您在哪儿，我出来跟您一起找。”
“不用了，你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时差都没倒过来就又忙了这大半夜，先休息会儿吧。”
“舅舅……”看着电话被挂断，苏青和独自在客厅阳台转悠。
从老师家跑出去，这大晚上的，他又能去哪儿？依他的性格，既然存心想跑，亲朋好友家怕是不会再去了。罗雪来晚上的时候已经给公安局的人打了招呼，全市各个街道路口的摄像头都有值班的人实时监控查看，只要然然走在马路上，肯定就会被监控到。只是然然从小在这种社交环境下长大，这些手段耳濡目染肯定知道，他也丝毫不会怀疑自家老爸和外公能打通关系动用全市公安系统，所以一些反侦查技巧肯定会的，不然也不可能公安局那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哎，先出去四处找找再说吧。
真没想到，老师居然也出卖我！大人果然都是一丘之貉，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没有灯的黑暗小巷里，林然边走边在内心愤愤道。晚上时因为身上的伤疼，他本来就睡得不沉，梁潇予下床时他就迷迷糊糊醒了，开始他还以为梁潇予去上厕所，结果没一会儿就听到客厅里隐约的通话声。等梁潇予出门，林然赶紧起床扒到客厅窗户去看，果然见林寅的车就停在小区外。
林然当时内心的滋味别提了，有种全世界都背叛了他的感觉，本来以为梁潇予不会跟林寅一个鼻孔出气，没想到还是这么对他。而他爸呢……他才不要被林寅找到，找到了肯定会死的很惨。明明他也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就没有人可以体谅他？他就是要让他着急，让他后悔！
刚要走出巷子，林然扒着墙看了眼外面亮着灯的主干道，又看了眼干道上装摄像头的位置，转身折进另外一条黑漆漆的小巷里。
漫长却又短暂的一夜，天色渐渐开始大亮。
“然然？”见一个破旧的社区前的长椅上蜷着一个人，苏青和有些惊异疑惑地叫道。
半梦半醒的林然听到这声音，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然后睁开眼一看，果然是那个熟悉又久违的身影。
“……哥？”林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然，你怎么睡在这儿？”苏青和走过去拉他，“走，跟我回家。”
林然一下躲开他的手，“我才不要回去！”
“你不回去干嘛？在这儿给别人守小区吗？”苏青和试着缓和下气氛。
“不要你管！”林然说着转身往前走去。
“你听点话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家里人找了你一整个晚上！”苏青和见他还要走，不由急道。
“我就是不听话怎么了？”林然站定转过去，“反正我不会回去，你别跟着我！”
“好，算我说错话了，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大家都很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正好你回来了，有你在我爸妈身边尽孝，我就更是多余的了，正好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青和气道。
“我不会回去的，你最好别再跟着我，不然我要叫救命了。”说完转身往前快步走了。
苏青和又气又拿他没办法，知道跟他硬来只会适得其反，于是一边不近不远地跟着一边给林寅打电话，“舅舅，我找到然然了，就在杨柳街这边，但他不肯跟我回去……”苏青和才说了两句，一抬头，人不见了！
苏青和不由十分头疼，“一眨眼就又不见了，不过这里岔路不多，他不会往回走，舅舅你从杨柳街南边过来，应该能碰上他，我也往那边赶。”
林然回头看了一眼，为了甩开苏青和，他已经进了主干道，这会儿怕是已经暴露行踪了，他要赶紧走。
“林厅长，下面的人来报，已经发现令公子了，就在杨柳街53号附近，现在往李家口方向去了。”栗阳市公安局局长电话道。
“多谢陈局长！”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愿尽快找到他。顺便请代我向罗书记问好。”
林寅挂了电话就赶紧往李家口的方向开去，刚到李家口的公交站附近，就见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在人行道上边走边东张西望。
“然然！”林寅赶紧把车停靠在路边。
林然扭头一看是林寅，神色大变，赶紧往前跑去。可是他身上有伤，行动大为受限，转眼就要被林寅追上了。
眼看要被林寅追上，林然见旁边有斑马线，转身就往对面跑。
“然然！”路上车来车往，林寅大惊失色，吓得整张脸都青了，眼见林然很快在对面混入人海，林寅不管不顾地追了过去。
突然一阵尖锐的刹车声，然后伴随着一声撞击。
“舅舅！”不远处赶来的苏青和失声尖叫道。
拐入巷子的林然听到后面似乎有些声响，不过也来不及多管，继续往里逃窜去。
……
惠州省教育厅，副厅长办公室里。
教育厅办公室主任易宪迟和纪检室主任陈冰正带着人对着一大摞资料进行核查。
站在不远处的郭瀚文暗暗朝自己旁边的何兆琪扯了下嘴角，昨天晚上他跟何兆琪搞了一个通宵，如果这都能让他们找到把柄，那他郭瀚文也就不用吃这碗饭了。
只是现在都快九点半了，林寅怎么还不来？
“易主任，您这是在找错别字吗？都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完呢？”郭瀚文似笑非笑道。
易宪迟瞥了郭瀚文一眼，然后站起来笑了笑，“不过是例行检查罢了，郭处长不用这么紧张，林厅向来秉公办事，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
“那您……还不走？留这儿等着吃午饭吗？”
“郭处长别见怪，今天早上的自查，我们会出通报结果，也会公布给外界，证明栗阳市教育局的项目批准与审核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这儿，但是最近互联网上关于教育厅的谣言不断，林厅也深受其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戴厅的意思是，这项目的审核章暂时交由厅里保管，所以还请商秘书开下保险柜拿下审核章。”
说来说去，果然还是审核章。
“易主任，您这是欺负小耘刚来吗？保险柜里的文件和印章都是机密，现在林厅没到，别说您，就是戴厅来了，也没权利说开就开！”
“瀚文说的极是。”
说曹操曹操就到，郭瀚文话音还没落地，戴静临就带着几个人进来了。
“戴厅。”“戴厅。”众人纷纷叫道。
戴静临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有几分责怪道，“宪迟，你是怎么办事的？林厅都还没到，怎么就擅自开始查了？本来我说让林厅暂时交回审核章也是保护他，毕竟人言可畏，这次栗阳的风波又是出在项目上，但林厅没到，怎么能擅自让秘书拿，你这不是置我于不义吗？”
“对不起戴厅，是我的错。”
戴静临看了郭瀚文几人一眼，“既然林厅还没到，那我就等等他吧，相信林厅也会明白我的苦心。”说完就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郭瀚文一看事情不妙，这戴静临这么一来，等林寅来上班了，这种形势下，戴静临这借口编得无可反驳，又正好踩着林寅最近流言缠身的痛处，到时候林寅是不交也得交了。
这可如何是好？之前他盼着林寅快点来，这会儿倒是求着他别急着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郭瀚文正心思急转想对策，突然间办公室的座机响了。
“您好，教育厅林厅长办公室。”见这新秘书商小耘显然还没接电话的意识，张蒙走过去接了起来。
“您好，我是林寅的外甥苏青和，今天早上我舅舅出了点意外，暂时不能来上班，烦请您帮忙给人事处请个假，谢谢。”
张蒙看了众人一眼，“林厅……没事吧？”
“相信不会有大碍，谢谢关心。”
挂了电话，见等了快半个小时的戴静临一脸吃了翔的表情，郭瀚文实在忍不住想笑。
这老大果然是老大，肯定就知道今天戴静临要发难，所以干脆就直接找个借口不来了，连假都让别人请，免得有跟戴静临对话的机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高啊！只要他人不来，那戴静临可真就是狗咬乌龟无处下口了哈哈哈！咳咳……这比喻好像不怎么对……
等戴静临一行人青着脸离开后，郭瀚文赶紧给林寅拨过去。
“老大！”郭瀚文满脸喜悦。
“您好？”那头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疑惑。
“咳，我找林厅长。”郭瀚文连忙收敛了笑容。
“对不起，我舅舅暂时接不了电话。”
“大侄子，你告诉你舅舅，是我，郭瀚文，让他别装啦快接电话。”
“……我舅舅真的接不了，他出了点车祸。不好意思，我要先挂了。”
“什么？”郭瀚文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是真的，“严不严重？他现在在哪里？！”

【无责任小番外】暑假里的花式被嫌
暑期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长假。
说爱吧，因为终于可以摆脱学校枯燥无味的学习生活，有了充沛的私人时间。说恨吧……因为每天处在林寅的花式嫌弃中。
“怎么还不起床，几点了都？”
“这么晚还不睡是想干嘛？躺着玩手机是想瞎吗你？”
“袜子不要乱扔说了多少次了？”
“你把衣服泡着不洗是准备用来养鱼吗？”
“出个门不能快点啊？头发捋了半个小时了还没捋好？等会儿下午就去给我剪了！”
……真是没有一天不被骂。
“一天天的就知道玩手机！交过来不许玩了！”
“我就刚开始玩了不到两分钟！”林然终于炸毛道。
“两分钟不是玩啊？作业做完了吗你就开始玩？”
“……”林然无语，每次都是这招。
“明天我要去外公家看外公外婆！”
“少来这套，上周才去了一周，不逮你都还不肯回来呢，不许去！”
林然气哼哼地坐在床垫上，真是烦死了，就不能有一天不管他嘛！
林然梦想的不管他，终于在苏青和回来后，得到了初步实现。
最初回来的那段时间，林然别提有多吃醋了。林寅整天正眼都不带瞧他一下，每天都青和长青和短的叫着，嘘寒问暖衣食温饱没有一样不上心，让林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凄惨的小萝卜头。
可过了最初的那份醋劲儿，林然倒是乐得自在，林寅终于不用每天猫盯耗子一样……啊呸！老猫盯小帅猫一样地盯着自己了。他甚至心情好得没事就在卧室里面弹两曲吉他来自我享受。
只是悠闲自在之余，有时候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为什么他哥就那么讨他爸喜欢，他就总是只能招骂呢……
然而事实证明，再招人喜欢的孩子，在漫长的暑假中也逃脱不了被嫌弃的厄运。
“苏青和，昨天让你去陪程家姑娘看电影你为什么到了电影院门口又逃跑了？啊？还发消息给人家说你爆米花气味过敏，哎哟听听这是人话吗？你怎么不说你空气过敏得回外太空啊你？”
“噗哈哈哈哈哈……”正在写作业的林然忍不住偷笑。
“你这一天天的赖在家里对着电脑，也不正儿八经地谈个对象，你知不知道你都多少岁了？你想跟电脑结婚吗？还是想打一辈子光棍啊你？哎哟我真是被你气得都要少活几年。”
“噗嚯嚯嚯嚯嚯……”正在漱口的林然笑的差点没把泡沫全吞进去。
“我说，你这大半夜不睡还对着电脑捣鼓啥呢？你看你那个眼睛，都变形了都，难看死了！本来就是个近视眼，还整天盯着电脑不睡觉。”
“噗呲呲呲呲呲……”窝在被子里玩平板的林然捂嘴笑道。
“……我天！看看这大清早的……这是在打游戏？居然都荣耀王者段位了，我还以为你每天起来那么早是忙着处理工作呢，敢情是打游戏？最近也不见你晨跑，还跑来打游戏，我看你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万万没想到吧苏青和，你也会有今天啊哈哈哈哈！哎呦憋着笑得小爷我肚子疼。
“林然！”
玄关处换鞋的林然正笑得背都在抖，突然被点了名。
“怎……怎么了？”他琢磨着自己今天也没犯事呀。
“你带上你哥一起去买早饭，省得他在这儿玩。”
“好呀，”林然看着苏青和笑得一脸灿烂，“哥，走吧？”
苏青和一脸丧气地看了林然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过来换鞋。
“然然，”买早餐的路上，苏青和一脸深沉地认真问道，“舅舅是71年的，对吧？”
“干嘛？”林然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
苏青和摸着下把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琢磨着舅舅是不是更年期快到了……不应该啊，好像还早呀……”
番外END

第90章 温柔宝宝也是有脾气的
一整天，病房里人来来往往了好些拨。
除了苏青和和罗小芙，最先赶来的是罗雪来夫妇。
亲情是最无法割舍的东西。昨晚翁婿俩还闹得一副要决裂的样子，这下出了事，便什么嫌隙也顾不上了。
林寅身上的伤但是不严重，就是一些擦伤，可让人不安的是磕到了后脑勺，鼓了个好大的包，血倒是没流多少，可是却一直都没醒。医生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趟，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说需要时间观察观察。
让苏青和有些意外的事，第二个到医院的，居然是孙睿。
苏青和多多少少也知道这次的事，现在他处在风口浪尖，按理说最好还是不要出现，所以看到孙睿苏青和着实有些意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快得知林寅住院的消息的。
许久不见，孙睿倒是一点儿也不显得颓丧，反而给人一种云淡风轻的感觉。他和苏青和已经几年没见，两人正聊着，郭瀚文和商小耘扛着大篮小包的水果来了，不知道的怕还以为他们是非法经营的水果贩子……
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好些拨人，基本都是栗阳市的各级政要和省教育厅的人，大多数苏青和都不认识，也不知其中多少人是真心实意来看望的，多少是来走个过场的，又有多少是来探虚实的。
林然虽然还没回来，不过林寅车祸躺在医院不醒，苏青和一开始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担心他。现在缓过这口气，苏青和不禁又开始忧心林然。梁潇予说他没回学校上课，那他又会跑到哪里去？如今正是舆论沸腾的时候，如果被认出来了，他会不会有危险？
林寅颅内的伤市中心医院不敢确诊，罗雪来给他约了惠州省医院的专家，明天上午专家到了才能继续做深入检查，他们两人都等在这儿也没有太大用处，眼看就要黄昏了，罗小芙左右纠结了很久，还是交代了苏青和一番，然后又出去找林然去了，一面是儿子，一面是老公，哪边都舍不得放下，罗小芙的心情苏青和特别能懂。
想到这里苏青和就觉得又气恼又后悔。气恼的是，林然跟家里赌气故意躲着他们，连被找到了也不肯回来，他有没有想到如今的结果？当时他不管不顾地闯马路，真的就忍心头也不回地跑了吗？后悔的是，如果当时他不顾虑太多而退缩纵容他，他怎么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跑走？管他乐不乐意，直接抓了他回来，他还能强拗得过他？那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如今林寅躺在医院人事不省，家里一团糟，如果林然再在外面出点什么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承受……
夜色将至，门外突然有个人影晃了晃，探着头往里看了两眼，然后跑进来，“爸！”
“然然？”苏青和心中的担忧、害怕、恐惧，在看清来人后，不由都化为一腔恼怒，起身道，“你跑哪儿去了？！”
林然把目光从病床上的林寅身上移过来，“不要你管。”
“你说什么？”苏青和看着他。
“我说不要你管！”
“啪！”突如其来的一耳光。
林然几乎愣住了。
“跪下！”
林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见苏青和双眼通红地盯着自己，林然不由左右看了看，虽然现在病房里没旁人，可是这毕竟是医院，这样的公共场所，他有什么资格要他跪……
我不。林然内心几乎很快就冒出这两个字，可是却迟迟没能说出口。眼前的这人，始终是他哥，虽然近年来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可是长幼有序，当苏青和真的以兄长的姿态命令他时，他还是不敢把拒绝的话这样说出口。而且这么多年，他真的很少见苏青和这样生气。
“没听到吗？跪下！”
林然又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然后才咬着嘴唇屈膝跪地。
“这下你闹够了？舅舅为了追你，被车撞伤了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这下你满意了？”苏青和低头俯视着他，“好好想想你做的对不对，舅舅什么时候醒，你才准什么时候起来。”说完转身回到床边的椅子上，背过身不再看他。

第91章 坚决不哭！
擦脸，擦手，调液体瓶，换贴身衣物……苏青和就坐在病床边，除了上厕所外，寸步不离。也不玩手机或者做别的，就坐在那儿望着林寅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然在一旁看着，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一直以来，林寅在他面前都是严厉多过于温情，不管林然嘴上承不承认，他心里都是怕他的，所以不管在别人面前如何任性淘气，一见到林寅那就肯定是老老实实的。所以如今苏青和做的这些，他回想了一下，他真的从来没有做过。没有机会，就算有，他也只会觉得无比别扭。
是羡慕吗？谈不上。但是那份无间的亲昵，确实让他心中有些发酸。
也难怪林寅会更喜欢他，换做任何人，也不会喜欢自己这个不听话又整天只知道捅娄子的人吧？
林然越想心中越觉得不是滋味，加上跪了这许久，浑身都开始难受，膝盖更是疼得不得了，又见林寅这好半天没一点动静，心中也是越来越怕，整个人都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
苏青和瞥了一眼旁边的林然，见他不过才跪了一个小时，就在那儿浑身不自在地扭来扭去，想到林寅如今的情况，心中更是焦躁，不禁没好气道，“动什么动？跪好了！”
林然也是抬头瞥了他一眼，被苏青和在医院这样收拾，让他觉得十分没有面子，虽然心里面可以自我安慰：“算了，看在你是我哥哥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但表面上又不愿意服输，所以也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向一旁若有若无地哼了一声。
苏青和耳朵多好，这声带着不屑的“哼”怎么可能逃过他的耳朵。本来如果是平时的话，他也不可能跟林然去计较这点无礼，可是如今林寅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方寸大乱丧失以往所有的理智和耐心，更何况林寅之所以会出事，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太纵容林然了！
苏青和起身过去走到林然身边，“你哼什么？”
林然感受到苏青和站在他旁边的压迫力，心中有些发慌，可是又不想表现出来，于是干脆把头一扭不说话。
苏青和看他这副不受教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我问你哼什么？！”
虽然苏青和感觉自己没用多大力，但是他以前常年踢足球的，脚劲不知道比常人大出多少，林然之前又被林寅一通好打屁股上全是伤，这会儿这一脚踢上来，直把林然疼得两眼一抹黑，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可是愣是忍着没有叫出来。
暗自闭眼缓了一会儿缓过气，他回头狠狠地斜了苏青和一眼，心中的不忿和委屈压都压不住，朝他道，“你管我哼什么？！我又不是木头怎么就不能动？一动不动地跪这儿看你表演父慈子孝吗？”
林然一张口，完全就发挥出他牙尖嘴利的特长。但却没意识到，他会在意这个，就是因为苏青和跟林寅的那份亲近，是他想要却不得的。
苏青和听了他的话简直讶异，林寅现在就躺在旁边人事不省，他还是这副丝毫不知悔改的样子，还借此挖苦他，苏青和顿时气得眼眶都红了，指了指他道，“简直混账至极，今天我非得要好好教训你！”
苏青和说完，回身把病房门反锁上，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从一旁拖布里抽出拖布杆子，“啪”的一声打在他身上。
林然一声闷哼，双手不由地往前撑在地上。他只觉得臀上的伤像是一瞬间都炸开了。
虽然此刻的他很不想被苏青和打，可是苏青和是他哥哥，他又不可能敢还手，或者跳起来跟他叫板，跑的话……那也太丢人太没骨气了！以前林寅打他偶尔跑一跑倒也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爸爸，也没什么可丢人的，可是他才不要在苏青和面前这样丢盔弃甲的认怂。
苏青和是真的被他惹得动了怒，实心的木棍一记一记直往身上打，丝毫不带手软。
林然挨了不过几棍，浑身就疼得开始止不住地发颤，可是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他绝不会躲，绝不会哭，绝不会开口求饶。
苏青和，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林然边挨边咬牙红着眼睛想着。
又是几棍打在屁股上。
他以前倒真的不知道，看起来温和又儒雅的苏青和，原来力气可以这么大。
你就庆幸你是我哥吧，不然我非得报仇不可！
又是几棍打在屁股上。
林然不知何时疼得眼睛已经不自主地湿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似乎有粘液顺着崩裂的伤口往下滑。
苏青和你还真下狠手，等你等会儿看到把我打成这样，你可不要哭！
又是几棍打在屁股上。
林然忍住，不许哭，可不要让他看扁了！坚决不能哭！
又是几棍打在屁股上。
“哇呜——！”

第92章 削权
林然这克制不住的一声哭喊，倒是让苏青和一愣。说实在的，虽然他心中很气，不过手上多少还是留着力，林然从小到大挨的打不少，不至于这么几下就哭天喊地的，哭，就是示弱，这种情况下他会在他面前示弱？那简直是不可能的。
见林然趴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额头和鬓角上全是汗，苏青和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蹲下身伸手去扒他的裤子。林然一惊，回手就紧紧按住裤头，湿漉漉的眼睛凶巴巴地瞪着苏青和。苏青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一只手把他的手拽住，另一只手就把裤子剥开。
空气瞬间凝固住了。
“……然然？”见苏青和一脸肠子都要悔青了的表情看着他，林然心中有种大仇得报般的快感，突然间觉得屁股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哼，让你打我，别怂啊，继续打啊！
苏青和扶着他起来到一旁的陪睡床上，林然一副半推半就的样子，毕竟罚跪和挨打可都不好受，他可不想再把苏青和惹毛了。苏青和是他哥哥的身份摆在那儿，真惹急了他，吃亏的还是自己。
等林然趴在床上给他褪下裤子，苏青和才仔细看到他的伤。整个屁股到大腿都是青紫红肿的，上面很多藤条抽出的裂口，好几条还挺深，本来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结果被他这十几棍子几乎又全打裂了……
苏青和现在只恨不得时间能倒回去，如果早知道他伤成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动手。
见苏青和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林然警觉地一把抓住他，“你去哪儿？”
“你躺着别动，我去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林然顿时急了，“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看医生！”
苏青和见他还是这样孩子气，刚刚没了的火气又有些被勾了上来，“都伤成这样了还不看医生，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伤成这样那还不是你打的！反正我就是不看！死也不看！”
苏青和见他一副试着要翻起来的样子，怕他又扯到身上的伤，又怕他真趁着自己出去找医生自己跑了，当真又气又急。林然这个脾气，一犟起来简直就像头野驴一般，平时在家里面谁也拿他没办法，也就只有林寅还能镇得住他，现在他这幅样子，苏青和可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思来想去，也只得作罢。
好在虽然伤得严重，可也没有什么发炎恶化一类的现象，对于这类伤，处理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于是出去从一楼大厅窗口给他买了些跌打损伤的药。
“你别动，我给你上药。”苏青和边用棉签沾消毒水边道。
林然气气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自己上，不用你帮忙！”
苏青和无奈，可是想到他伤成那样，心中又不由十分愧疚，“好了，别赌气了，你自己怎么看得到，我给你上好不好？”
“就不！”林然干脆把头埋进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道。
苏青和看着他后脑勺，暗叹了口气，声音中是掩不住的自责，“然然，是我不该打你，对不起……听话，先上药行吗？”
林然埋着头手指不自主地来回抠着枕套，让他难过，让他后悔，不就是他希望的吗，可是为什么现在听苏青和说这样的话，他心中那么不是滋味……
林然久久的不说话，苏青和以为他是故意赌气不搭理他，心中十分难过，可是又拿他没有办法，终于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把药放在床头柜上，“好吧，那你自己上吧。”
苏青和说完就独自坐到一旁靠窗的椅子上去了。这几年他们关系本就不怎么好，他一直在尽力、甚至小心翼翼地缓和。他不该打他，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气头上。虽然林然由着他打，可是他也知道他不是从心里认同他，只是碍于他兄长的身份，所以才认打认罚。只怕以后，两人的关系会更加冰冷了。
记得很久以前他就曾在心里默默盟过誓，一定会好好守护这个家，好好孝顺舅舅舅妈，好好照顾然然，可是现在呢？
苏青和不由眼底有些发酸，他抬了下头，然后扭头看向窗外。
林然拿起床头柜上的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地嘟囔着：什么嘛，人家明明是要答应的……就这样扔下自己跑去清闲了，什么哥哥嘛……
林然边心不在焉地胡乱用棉签戳着消毒液，边扭头看了苏青和一眼。
他一个人坐在窗边，傍晚昏暗的光线从外面照到他的侧脸上，让他看上去那么孤独落寞。
林然这才注意到，苏青和看上去真的憔悴很多，眼睑下是那么明显的黑青色，一贯喜欢整洁的他，嘴唇周围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渣。
其实他所不知道的是，一整天忙碌的工作，晚上长达14个小时的飞机，回国后时差还没倒就继续连夜找了他个通夜，然后加上今天白天，苏青和已经连续两天两夜没闭过眼了。
这些林然不知道，他只是觉得，此时无声无息倚靠在窗边的苏青和，让他心中某个柔弱的地方，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哥……”林然叫道。
苏青和扭过头来。
“我……我够不着，哥帮我上。”林然声音软糯糯的。
苏青和一愣，然后笑意逐渐漫上眼角。

惠州省教育厅会议室里，人员齐整，教育厅所有中层及以上干部全部出席，除了林寅。
郭瀚文一看这阵仗，结合这几天的风言风语，顿觉不妙。
林寅已经三天没来上班了。刚开始林寅请假时郭瀚文还

郭瀚文还庆幸，想着正好躲过一劫。谁知林寅出了车祸，一直不醒。原本戴静临就想借着林寅这次舆论的负面影响，从他手中进一步夺取实权，现在他无法上班，而且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班，这种天赐良机，戴静临怎么可能错过？而且现在林寅不在，趁机找借口削减他的人，这种连消带打的手段，郭瀚文觉得戴静临太使得出来了。而且真要动的话，怕是第一个就要拿自己开刀……
“各位都知道，林副厅长不幸遭到了车祸，如今已经昏迷不醒三天了，对此我深感遗憾，可是教育厅的工作却是一天都不能停的……”戴静临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无非就是说林寅不在导致多少工作不能进行，多少教育项目无法正常运转，同时又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下林寅最近因家庭造成的负面影响，为了避嫌可能不再适合继续某些项目的管理，况且现在出了车祸，就算出院也需要好好调养一类，说来说去就一件事，拿出经费审核章，削减目前的工作。
“现在林副厅长不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选出一人能暂替和分担他目前的工作，并取出保险柜中的印章，以免因为我们的工作滞后，导致全省的教育工作无法开展。”
戴静临说的合情合理，在座纷纷有人点头称是。而且戴静临这话说的也很有艺术，暂替，那以后等林寅回来了，这工作还得交回去，当然他肯定巴不得林寅永远不回来，而分担，意思就是有些工作就算他回来，也不用他做了。当然，至于哪些工作是暂替，哪些工作是分担，这个现在就有意含糊过去了。
又是一番说辞之后，教育厅党组书记戴静临发起，党组成员集体投票，同意开柜取出审核章，并由副厅长李云衫暂时接替林寅目前的工作。
会议的最后一项，是提到最近国家教育部安排的一项交流顶岗活动，每个教育厅派出一名中层干部，到其他省任职，为期半年，交流学习彼此经验。
“瀚文啊，”郭瀚文正琢磨着戴静临在大会上公开提这件事的用意，戴静临就笑呵呵地看向他，“你是厅里难得的青年才俊，工作也做得非常出色，正好也还没成家，没有家庭的羁绊，我看如今思政教务处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条，出去交流半年，也出不了什么乱子，这次机会难得，我看不如就你去吧！”
呵，果然。

说明：前两天的搬文吞了很多章节，下面是查漏补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