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不在的第四章，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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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种成分的想找一份工作简直难于上青天，如果二叔没有被放出来，我一个人回到杭州可能连口粮都不给我发。
最后折腾了半天，见我年轻力壮的才勉强给我安排了一个送货的活，因为纺织厂有些零散的货要在城区内送，一点东西用大车拉不划算，给我发了个三轮车，每天把这些货送到指定的地方。
说是发三轮车，押金还得交，我家拢共就那么一点钱全压在三轮车上了，如果破胎了磨损了，我自己还得出钱修。
蹬三轮车很消耗体力，不过钱比扫大街要高多了，每天早上我蹲在工厂后门，等着货品装上车，蹬上几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才能把它们送到目的地。
只给纺织厂运东西，一个月里偶尔会有几天没有事做，我在允许的范围内也会帮其他店铺运点东西。他们会给我一点东西聊表心意，这比给钱还好，算是小小的外快。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在太阳底下蹬三轮绝对是苦差，有一次货比较远，我一路蹬到目的地差点累吐。那天渴的实在不行了，见路边有卖汽水的，咬牙花了两分钱买了一瓶汽水喝。
这东西我很久没喝过了，差点忘了甜是什么味道。我拿着汽水瓶蹲在路边，才发现我刚好停在了浙大门口。
烈日当空，正是放学的时间，有几个男生穿着运动服，背着篮球，有说有笑的从校门口出来。一个女老师抱着教案和他们擦肩，笑着叮嘱他们别忘了下午还有课。
我盯着他们，一口气喝光了汽水，然后把瓶子还给卖汽水的老婆婆，抹了把嘴，蹬着车子慢悠悠的离开了。
就这样，回到杭州的第一年在忙碌中匆匆过去了，眼见日历一天天的接近年三十，我越发焦躁起来。我现在特别怕过年这种团圆节日，会勾起人心中很多负面的情绪。
中秋节我和二叔根本没过，简单的吃了顿饭，该干活还是干活，可现在是过年，再不庆祝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家属楼里其他住户早早的就准备起来了，找门路找关系，想买点肉做点好吃的给孩子们解馋，还要扯布做新衣服，日子再难，总要有几天脸上能挂出笑模样。
我们家没有钱也没门路，为了在过年那天吃的好一点，我抓紧给一些供销社还有副食品厂送了几次货，从他们手里拿到了一些品相破损的食品，什么点心渣啊高末啊，给啥我都要。
“呦，吴邪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你叔咳了一天了，刚才我给送了一杯水，烧的厉害着呢。”住楼上的周大姐挎着个篮子上街买菜，看到我回来了，连忙迎上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
我顾不上跟周大姐寒暄，慌忙朝门楼里跑，嘴上道：“谢谢周大姐！麻烦您了啊！”
周大姐摆手道：”瞧你说的，快去看看你叔吧，要是缺什么就上楼敲门，让你大哥给你拿！”
还没靠近门楼，我就听到二叔一声比一声重的咳咳，我撩开门帘，蹲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烧的都烫手了。我拿起他的外套，道：“叔你这烧的也太厉害了，走，我送你去卫生所打一针！”
现在天气冷，二叔感冒得有个把月了，总也好不了，刚生病的时候我就让他在家里歇着，他不肯非要出去干活，结果病情加重他还瞒着我。
他摆摆手，道：“没事，咳咳咳，正常的，咳，我喝点热水吃了药就没事了……咳咳咳……”
“胡说，你躺好几天了，一点也没好啊，万一烧成肺炎怎么办啊？”我知道他是想省点医药费，可这钱能省吗，钱和叔叔比我肯定要叔叔啊。我不顾他的反对，给他把外套披上，背上他朝卫生所跑去。
到了卫生所，医生二话没说给开了两瓶水，第一瓶吊完二叔的脸已经没有那么红了，我松了好大一口气，这才想起来问小护士要了一个玻璃空瓶，灌上热水垫在二叔的手腕下面。
我难免有些埋怨他，道：“二叔，以后有啥病，立马来看，你说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
二叔叹气：“你这说的什么话，就是发个烧，别想太多了。”
我道我怎么想多了，你病了不来看，我多担心啊。他跟我道歉，说以后绝对第一时间来看病。我这才满意，道：“对了，后天就是年二十九了，我今天去肉联厂看了，保不准明天能帮他们拉趟活，要是能弄到猪肉，过年咱们包饺子吃吧。”
二叔道：“行，反正就咱们俩。”
他答应以后我才意识到我说了什么。以往我们过年是不吃饺子的，我脱口而出了饺子完全是被胖子影响的。那几年但凡有精力过年，他都一定要包饺子，还一定要是猪肉馅的，他总说其他馅的饺子吃着没劲，必须是猪肉的才是正宗的饺子，一口下去简直美上天了。
这一年我完全切断了和他们的联系，说不想他们是不可能的，一想起来心口就闷闷的疼。我尽量让自己再忙一些，忙起来才能不想，现在发现自己连生活习惯都变了，才明白刻意的去遗忘什么东西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
没有了我，他们今年还有心思过年吗？胖子会不会一边摔面团一边骂我，还有张起灵……
“小邪？”二叔见我愣住了，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使劲摇了摇头，把他从我脑子里甩了出去，道：“啊？哦，我没事二叔，哎呀，这水都快没了，你别动，我叫护士来拔针。”
医生一共给开了三天的水，又开了不少药，让我们拿回去按时吃，他嘱咐我，让我给二叔吃点有营养的东西，感冒病不重，是身体底子不好才拖得久了。
我连声答应了，扶着二叔走出了医院，烧虽然退了，他的精神头没那么快恢复，我就又背起了他。他有些不自在，道：“小时候都是老三背你，我没怎么背过你，现如今，却要变成你背我了。”
“你是我叔叔，我咋不能背背你？三叔背我啥啊，他每次背我都叽叽歪歪的，就是以后有机会我也不背他。”
“行啊，以后有机会，二叔跟他好好炫耀一下。”
我道那肯定能把他给气死，二叔就道老三的没那么小气，顶多骂两句娘。

大家国庆节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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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结束对我来说改变不大，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不用再背最高指示，不怕再挨斗了。毕竟我家穷还是真的穷，家底子这十年折腾的一点不剩，没文凭没门路照样得蹬三轮。
至于二叔，他以前认识的老朋友和他一样元气大伤，有的连命都丢了，整个行当都死了一回，想死灰复燃没那么容易。我总想着如果三叔在，我们家也许不至于这样，他是个很懂得变通的人，他和二叔强强联手，总好过现在这样。
为了让三叔能大胆的回来，我抽空跑了几次报社，把寻人启事登了上去，怕解连环看不到我还连着登了三四次，可惜等了半年都没人联系我们，连有线索的人都没有一个。
后来我再去报社的时候连寻人启事都涨价了，这些年走丢的、联系不上的实在太多了，人人都想登寻人启事，自然水涨船高。
二叔就让我别登了，这么多年了，人要是找到早就找到了，再说三叔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他还活不活着都成为一个问题了。
不用他说其实我已经有点失望了，想着这个人可能真的死了吧，要么他就是躲到穷乡僻壤去了，看不到这报纸也不一定。
文革结束了，上山下乡自然也结束了，有大批知青申请回家，想要那张回想的证明，好安排户口分配粮食。我听说有的知青连干部都不愿意当也要回家，人数实在太多火车坐不下，那干脆就用走的，千里走单骑也要回家。
一时之间去火车站接人的特别多，我一想这也是个活，干脆请了几天假，专门蹲在火车站门口帮忙拉行李。回城什么都需要票，知青们肯定跟我一样，可劲的从插队的地方带东西回来，加上人回来了高兴，我用知青的身份套个近乎，他们连价也不杀了。
接人不仅是个力气活，更容易触景生情，有的人去的时候还是孩子，回来的时候拖家带口，自己的孩子都五六岁了。有的人去的时候还四肢健全，回来的时候已然缺胳膊少腿了。更有甚者，把年轻的生命都丢在了黑土地，只送回来一把轻飘飘的骨灰。
反过来也有找不到家人的，有很多知青拎着大包小裹的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等了好几天，都没有看到有家里人来接。我送了好几个这样的人到他们原来的家的地址，幸运的只是搬家了，不幸运的就不用提了。
看多了这样的事情，我不由清醒自己至少还有一个二叔在，哪怕还有一个家人，自己也不全是孑然一身。如果拼死拼活的从乡下回来，发现家里人全没了……唉。
“哎……你是吴邪？！我是张翠芳呀！”有个坐我车接妹妹去的大姐，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拍了我的后背一下，差点把我从车座子上拍下去。
我扭头看了看她，半天才从她眼睛的轮廓里看出她的身份，这个女孩当时坐在我后面两排，是个很安静漂亮的姑娘。现如今十几年过去，她不仅长高了，还发福了，很难看出原来的娟秀模样。我道：“张翠芳？怎么是你啊，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她就笑：“瞧你说的，我不也没认出你来啊，你不是去内蒙古了吗？咋现在回来了？”
我道我早回来了，她道你是我们班当年第一个去插队的，特别突然就走了，老师天天念叨你，后来大家陆陆续续也去插队了，她当时身体不好就让她妹妹去了，一晃眼十几年了都。
说着说着，她突然道：“对了，你当时不和解子扬玩的特别好吗，他也去了内蒙古，你俩见上了没？他前几年突然回来了，可惜他回来的时候他妈已经死了，当时他家里没有人，她妈死在里头好几天了都没人发现，还是他回来了才发现，当时还是我给他妈换的寿衣，脸皮都黏在桌子上了，好不容易才……可怜呦，最后一面到底没见上。”
我没想到她会提到解子扬，下意识捏了一把刹车，差点把她甩出去，她稳住了身体，抱怨道：“哎呦！你咋突然刹车啊？”
“啊？没有，刚才……有个小孩，那什么，你坐好，我继续骑哈。”
张翠芳还在说老痒，她说老痒把他妈下葬以后，自己一个人住了一段时间，后来说去投奔什么亲戚就走了，这些年再也没有回来过，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自己的亲戚，要是没找到，一个人孤零零的实在太可怜了。
把张翠芳和她妹妹一起送到家后，我没有要她的钱，我告诉她咱们是老同学了，送你一趟应该的，不能收钱。她不肯，执意要给，最后她给了我两盒烟，说她爸爸在烟丝厂工作，家里多得是这东西。
回家的路上，我点上了一根烟，缓缓的把苦辣的烟吸进肺里，再慢慢的吐出来。
老痒的事情我没有刻意去打听过，要说恨，我当年很恨，现在确实已经不恨他了，那几年疯狂的人实在太多了，不缺他这一个，严格来说当时他也没有背叛我，他只是用了一种错误的方式帮助我们回家罢了。
而且当年对他来说，回家的紧迫性更甚，要是当年有人告诉我，我妈病重想见我最后一面，我说不定比他还疯狂。
只是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心中难免不能释怀，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彻底的原谅他，彻底的把一切都放下，只是不知道那天还要多久才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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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是件大事，二叔让我请个长假，好好的在家念书，我道没事，我可以晚上念书，白天干活。他不肯，坚持给我请了假，他道你上大学这事，原来一直是你爸爸的一块心病，现在变成了你的心病，既然有机会，千万别给浪费了。
愿望是美好的，但是我至少十几年没有看过书了，猛地一翻开书本，差点连一个字都不认得了，语文还行，数理化简直是天书。好在三叔送来的书本是别人用过的，做了很多详细的笔记，加上老师的讲义一起看，我多少能弄懂一些题目。
我的三叔是个文盲，大字不认一个，他能把这些资料给我找来，肯定花了一番功夫。我摸着这些书，想起了小时候也是这样，有一回我不知道怎么的非闹着要看一本书，那书的内容是什么我早忘了，只记得三叔一大早出门，半夜才回来，把那本书放在了我的床头。
为了尽量多记一些知识，我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一看就是一整天，熬到晚上十二点才睡。因为是否真的改革了还不清楚，我看书的事情不敢给人家看到，只敢躲在屋里点上蜡烛偷偷的看，对外称是得了某种传染的皮肤病，不方便出门。
二叔一个人要养我们两个人，自然有些吃力，不过他从来也不跟我说，还从自己的口粮里省出一部分给我吃，让我增加一些营养。
念书是一件特别消磨人精力的事情，我念到不懂的部分会特别烦躁，只恨自己当年坐在教室里不学习，但凡我当年多念两句，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一晃眼到了十月份，各大报社都报道了恢复高考的重要决策，并且报纸上还说了，十一月份会正式考试，全国范围的，分文理两科。
如果以我自己的兴趣而言我会选择理科，但是我背负着父亲的遗愿，决定报考文科，以后毕业了可以做一个老师。我太清楚知识的重要性了，教书育人是件好事，需要有人去做，知识在某些方面是可以改变命运的。
现如今高考便是我唯一的出路，只有考上了我的命运才会改变，考不上我一辈子只能蹬三轮了，我把我的一辈子都压在这上头了。
保持着这样的念头，我把睡眠时间压缩到了三个小时，我每天睁眼就是念书念书念书，念不下去就用凉水洗头刺激大脑，强行让它工作。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必然会对我的身体和精神有所影响，某天晚上我躺下以后，眼睛闭上了，脑子却没有睡着，我意识到我太过焦虑失眠了。
失眠我早习以为常了，甚至觉得挺好的，睡不着就看书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我还嫌不够用呢。
恢复高考的消息轰动全国，所有人都争着抢着买复习资料，一张复印的习题都卖到好几毛钱一张，花钱也买不到。有老师开了授课班，抓紧晚上的机会给大家上课，我也报了一个，主攻数学。不过这么多年没有考过试，根本没有范围可以预测，老师能教的东西十分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小邪，别看了，眼睛要看坏了，快吃饭了。”二叔把饭摆上桌子，看到我还盯着书看，伸手抽走了那书，让我吃饭，要凉了。
我道：“二叔你还给我！我看完那题就吃饭！”
“不许看了！吃顿饭的功夫耽误不了。”二叔不给我书，非要我把饭吃完才给我，他皱着眉头道，“你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没人会怪你。你最近都没怎么合眼，饭也不好好吃，你这样就算记住了，有力气进考场吗？”
我道没有明年，我没有第二次机会，谁知道明年还考不考了，等了十几年了，不能再等了。再说我不能因为自己要考试，就自私的一年一年这么下去，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给我吃。
二叔叹了口气，道：“我说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是你叔叔，养你是应该的。”
我当时一门心思扑在题目上，没意识到他话中的愁意，他要是有门路搞钱早就搞了，不会等到现在。我每天要吃要喝，还要花钱买那些昂贵的复习资料，家里的钱早就花光了，二叔的那点工资入不敷出。
除了念书，我的脑子里没有别的，直到连着吃了三天的细粮，我才觉出味来，这几天饭菜有点太好了，以我们家现在的条件，有口窝窝头吃都不容易，借也借不来这么多吃的啊。
二叔见我愣着，夹起一块肉放进我碗里，让我多吃点，念书要吃点好的，不然提不起精神了都。
“叔，咱家哪有钱吃肉啊，你咋弄的这些东西？”我放下了筷子，狐疑的道。
他的筷子一顿，有些不自然的道：“家里还有点钱，托人买的，你别管这些，吃完看书去。”我压根不信，家里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啊，别说买肉吃，买个窝头吃都难。现如今在二叔的能力范围内，我只知道一个办法可以短时间内弄到钱。
我抓住他的手，把袖子使劲的朝上挽，果不其然在他消瘦的手臂上看到了针眼和大片的淤青，有些淤青很新，有些已经泛出青黄色，明显是旧伤了。
“二叔，我不考了，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不上大学了。”这些针口戳痛了我的神经，桌子上的这些东西居然是用二叔的血换来的。我猛地抓起桌上的书，想用蜡烛把它点了，二叔夺过我手里的书，抬手给了我一耳光，喝道：“胡说什么呢？脑子清醒点没？我以后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不上大学这四个字！”
我攥住他的手，哽咽道：“我错了二叔，你别生气，我不说了，我去考试。”

宝宝们~~中秋节快乐~~有人问小哥什么时候出现，他大概在70或者80章出现，因为一共是30万字，所以差不多有150章，也就是说！小哥出现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分开了！！开心吧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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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夜战，我熬夜熬的嘴里全是燎泡，瘦了整整一圈，晚上睡不着只能靠吃安眠药入睡，这东西吃多了脑子迷瞪，到后来进考场的时候，我连自己谁都忘了，捏着笔的手都在抖。
高考结束最后一场，我从考场里走出来，看到来接我的二叔，只笑了一下就晕倒在地，在一片尖叫声中送往了医务室。
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走出考场就晕厥的考生，更多学子直接在考场上就晕厥了，医生告诉我，我是精神压力太大，轴拧的太紧，现在一放松身体就扛不住了，要好好休息。
考都考完了，再着急也使不上劲，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考完以后总算有另一个好消息传了过来，在二叔的努力下，我们家原来的房子经过审核，终于同意还给我们了，我们总算可以回家了。
搬回去的那天是个大晴天，我们拢共也没有多少东西，小三轮都没装满，我蹬着车，二叔坐在后头。
我家的房子被没收后，分给了一个领导的老父亲，他是个退伍老兵，很喜欢摆弄花草，因此爷爷养的那盆君子兰还在，被照顾的很好。
因为只有一个老人家在住，我家整体的摆设没有变过，他睡在我爷爷以前住的房间里，有几间房间甚至没有被住过，家具还用防尘的白布裹的好好的。
我把带回来的被子衣服晒起来，迟迟的不敢进到屋里去，住在楼道里的时候还感觉不到，现在看到自己熟悉的建筑和摆设，我总会想到这些原本应该待在这屋里的人们。
以往冬天的时候，因为碳也不便宜，我妈只会烧两个碳炉放在客厅里，一到晚上寒风四起，家里所有人都会聚在最暖和的客厅里。我爸偶尔会和爷爷下下象棋，三叔则和我玩牌，他还会耍赖皮偷我的牌。
磨蹭到天黑，我还是进了屋，准备把以前自己住的房间收拾收拾。当初我去内蒙古的时候，三叔把我屋里的大半东西都打包带去了，只剩下柜子深处的几本书和笔记本。
把柜子翻了个底朝天，我意外找到了一件墨绿色的毛衣，它里面压了好几包樟脑丸，竟然没有被虫蛀了。我依稀记得我妈曾经攒过类似颜色的毛线，说等以后给我织毛衣穿。
我把衣服摊开试穿了一下，人家说做母亲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纵使过年没见过面，她依旧能够推算出我长大了多少。
二叔已经做好了饭，过来敲门喊我去吃饭，我给他看那件毛衣，笑着道：“好看不叔，我妈给我织的，你说她咋知道我长大多少呢。”
他帮我捋了捋衣服，道：“你妈哪儿知道啊，她就是习惯做大点，这样你能穿久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不舍得吃饭的时候穿这衣服，把毛衣脱掉叠好，决定明天把它晒一晒去去霉味，再买点新的樟脑丸回来。
为了庆祝搬回我们自己的家，二叔特别炒了个鸡蛋，还炒了个油渣，拌了很多芝麻酱。他把大部分菜都拨给了我，为了让他放心我全给吃了，晚上撑的睡不着。
时隔多年再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就算没撑到我也睡不着，睡不着的我开始想爷爷，想爸妈，想着三叔，想我自己。后来又去想大草原，想胖子，想第一次到内蒙古的自己。
这一想就是一整宿，第二天早上我跟二叔打了招呼，去诊所拿这个月的安眠药。
我到的时候医生正好空闲，看到我有些无奈的道：“你又来了，这个月不给你过你十片了吗？不给了啊，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说不听了还？”
可能是我念书那阵子安眠药吃多了，一开始吃半片就能睡着，现在吃三片四片也不顶用，所以医生已经不愿意再给我开整瓶的了，他说我吃的太凶对身体不好，一个月顶多给我十片，多了不给。
我讪笑两声，道：“这不月底了嘛，我来拿下个月的，反正也没几天了，您就把药开给我吧。”
他招手让我过去，给我把了把脉，道：“怎么回事啊你，见一回瘦一回，再这么下去风一吹你就跑了，试不考完了吗？咋还睡不着啊。”
“不瞒您说，我老是担心考不上。”考完除了考场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具体写了哪些题目根本不记得，无从推测起自己的成绩。加上录取通知书要到明年才能发，我特别怕考不上，好几个月都耗在这上头了，要是考不上我真的会死的。
医生安慰我，道有些事努力就够了，这次恢复高考比高考本身更有意义，很多五六十岁的人都去考试，不是为了上个好大学，说到底只是想争口气，就算考不上也已经足够了。
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睡不着，我求他多给我开几片，我白天要干活，家里就指着我挣钱呢。医生坚决不肯给我多开，把我赶走了。
他不给我开，还要别的医院，我骑车跑到隔壁镇上开安眠药，那个医生不认得我，见我确实精神不济，大手一挥直接给我开了一大瓶，足足一百片。
没有人告诉我吃这种药吃多了具体的副作用是什么，我只知道吃了这个我能睡会，不吃我就睡不着。我白天去上班，晚上则在失眠、吃药、失眠、加大药量的恶性循环中挣扎。
有一天夜里，我吃了整整六片安定脑子还是清醒的，不知道怎么就披着被子跑到西湖边上坐了一宿，吹风以后我感觉心里十分平静。
等我终于坐够了，站起身来的时候，我看到我二叔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他靠在一颗柳树上，地上已经掉了一堆烟头。原来他发现我出门，跟在我身后，怕我想不开，默默的守护了我一整夜。
我走过去，抱住他，用力到感觉自己的肋骨都有疼，我跟他道：“二叔，我没事，你别害怕，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不会自杀的，录取通知书我还没拿到呢，我现在死了太亏了。”

过节~~三更送给大家~~记得给我鼓鼓掌哦~~不要都潜水啦~~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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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噩梦和失眠相比，我宁愿做噩梦，至少有睡过一点，睡眠不足让我变得很焦躁，经常会陷入一种说不出来的绝望中无法自拔，一点小事就会让我悲观不已。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脆弱了，日子明明开始变好，人人都步上了正轨，我为啥会越来越糟糕呢。这种自我怀疑发展到最后，一点小事没做好我都会开始怀疑自己存在是不是错的。
怕二叔晚上会再跟我让他担心，我不再出门去西湖边上坐着了，心里觉得难过就裹着被子狠狠的用头撞墙，疼痛感会让我觉得好受一点，隔着被子也不会造成伤口。
房子要回来以后，二叔辞掉了扫大街的活，开始忙碌起来，家里经常会来一些我小时候见过的伙计或者筷子头。我一直都知道吴二白并非池中物，窘困只是时代的产物，只要给他一个机会，我相信他可以让我们家重新辉煌起来。
他没意思让我掺和这些事情，我就还是蹬三轮赚点钱，我把工作量减少了很多，天气好的时候才去干一下。
录取通知书一直没有消息，好在其他人也没收到，听说要到2月份才发通知书，我当时写的地址是旧家属楼，已经拜托楼上的邻居帮我看着点，有邮递员寄信过去他们会告诉我。
每次睡不着的时候我会胡思乱想很多事情，难免会有些怀恨在心，怎么可能会不恨呢，只是这些恨意被我有意的控制住了。
没有报复对象的恨意是最没用的东西，我的恨意无法转换成报复，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恨谁，也不知道应该报复谁，那还不如不恨呢。
不知道为什么，想了那么多东西，我却从来没有想到过张起灵，直到有一次我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梦到了他。
梦里我看到了苍茫的边防线，还有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蒙古包，张起灵一个人坐在蒙古包前面，毛栗子木图还有驴蛋蛋趴在他的脚边。他就那么静静的坐着，孤单的看着天，一直坐到天黑之后，他站起身，进到屋里去了。
我想喊他，跟着他进去，却没办法挪动半分。惊醒之后我猛然意识到我回来这么久，居然没有想过他，一次都没有。
在离开内蒙古前，我甚至没有好好的跟张起灵说过话，我把他送给我的东西全留下来，什么都没有带走。上火车前他跟我说过话我也强迫自己忘记了。
那张照片是我们之间唯一的念想，可惜被我撕了，当着我们俩的面，把它撕的粉碎。而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错了就要改，求他改，还说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面了。
更令我惊恐的是，我有些记不清张起灵的脸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吃的太多了，他的脸在我的记忆中渐渐模糊起来。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可能是得了一些精神方面的病，只惊恐的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张起灵，神经质的把关于他的每一件事都记下来，哪怕一句话忘记了，都会给自己带来无限的焦虑。
从离开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年，张起灵真的没有再跟我联系过，即使文革结束了，即使高考恢复了，对他而言来一趟杭州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没有。
也许他真的对我失望了，决定放弃我这个懦弱的人，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即便他真的这么选择了，我也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他，当然我没有任何责怪他的想法，因为错的人都是我，在我们的感情上，他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只是很难过，不懂为什么我们最终还是走向了这一步，明明我们都很爱对方，为什么还是分开了。
这么多年，我终究还是亏欠他一句对不起，而这句对不起，我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这个发现让我有些崩溃，某天晚上我撞墙的声音太大，引来了二叔，他把我从被子里揪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在黑暗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乱的说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二叔，我后悔了，我错了，我伤透了他的心，他真的不要我了，我错了我错了……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我错了……我不想改……我不想改的啊……”
二叔任由我哭喊，等我自己安静了一些后，给我倒了一杯水喝，坐在床边陪了我半宿。
第二天他走的早，给我留了两个包子，我吃完包子发现盘子下面压了个东西，我以为是二叔遗漏了什么，随手抽出来看。
拿出来以后我才发现那是一张照片，有些年头了，边角微微的泛黄，上头有两个微笑的年轻人，背景是大红色的，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喜字。
当时一共洗了三张照片，我一张，张起灵一张，还有一张寄回了家里。三张里丢了一张，撕了一张，这是最后一张了。我本以为这张照片在抄家搬家中丢了，没想到二叔还保管的好好的。
我捏着那张照片，用拇指轻轻的摩挲着照片上张起灵的脸，他还是这个样子，从我来到我走，他的容貌几乎没有变过。和他相比我就不行了，照片上的我还是十七岁时候的我，面容稚嫩，眼睛里没有任何忧愁，要不是看到这照片，我都不知道十几年来我变了那么多。
看着照片我心里有些惶恐，我不知道二叔给我这张照片是什么意思，这几年他确实没提过让我讨个媳妇的话题，我一直以为他是觉得我们家有点穷，没女人愿意嫁过来，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思来想去我头有点疼，干脆不想了，他知道不知道又改变不了现状 。我把照片小心的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虽然只是一张薄薄的照片，可我总觉得有他的照片在总比没有好，只要看着他的脸，我好像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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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杭州前，我去给我爸妈烧了纸，告诉他们我考上大学了，以后就能当老师了，三叔还来看我了，他过得应该也挺好的，让他们放心。
因为路途比较遥远，二叔没有送我，我一个人背着行囊来到了北京。虽然是头一次来，但是学校安排了老师在火车站出口接我，办完各种手续以后我才知道我们这一批学生没有宿舍可以住，只能做走读生，得自己在外面找房子住，得过几个月才有宿舍可以安排。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二叔，只说我已经到了，勿念，各方面的条件都好云云。好在学校也不是完全撒手不管，帮着找了个房子，十几个同学暂时性的住了一下。
我的大学生活就此拉开序幕，和往年不同的是，这一届的学生年龄差距较大，我们班最大的都得四张多了，小的才十几岁，有个女同学还怀着孕，每天早上大着肚子坐在教室里做笔记。
因为上学不易，我们对知识无比渴求，每堂课都坐的满满当当的，早晚自习教室去玩了根本没座，大家在这方面非常团结一心，非赖到教学楼关门，保安来赶人才肯走。
吃饭上有学校补助，生活上没什么需要我自己掏钱的地方，三叔给我的两百块钱，我留了一百五给二叔，剩的五十几乎全买书了，学校里的书报亭生意特别火爆，每次上新书十几分钟全卖光。
除了买书，我还喜欢待在图书馆里，在安静的环境里心情也会平静下来，埋头在学习里可以让我的脑子稍微休息休息，不去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整体来说在学校里的时光我过得还是挺开心的，经常给二叔写信，告诉他我过得很好，二叔的事业似乎也有所起步，给我寄的钱慢慢多了起来，买书剩下的部分我都存了起来，胖子说的确实挺对的，有钱压身的感觉真好。
因为以前我在内蒙古的时候，很多知青都是从北京来的，所以在北京能遇到老战友我一点也不奇怪，学校里也有几个以前见过面的，大家偶尔会举办一些聚会。老实说我不是特别乐意去，看到他们我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些和我熟的人总会提起张起灵，问我现在和他还联系不联系之类的，我无法回答任何跟他有关的问题，每次聚完会回去，我都要吃至少五片安定才能入睡。
大三那年我遇到了周卫东，他也是高考过来的，不过学的不是教育学，是数学系。正好我是接待新生的志愿者，看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巧合呢。
以前我们之间关系还挺好的，虽说多年不见，能再次遇到也算是有缘分，我帮他把东西搬去宿舍，又请他出去找了个小馆子吃饭。
他叫了两瓶酒，我还说他年龄小不能喝酒，他就笑：“说什么呢，我都二十多岁了，哪儿小啊，吴邪你还没喝呢就糊涂了？”
我也笑：“是吗，主要你娃娃脸，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这样，我总觉得你小子还未成年呢。”
酒过三巡，他道：“忘了跟你说了，我结婚了，是内蒙古和我一起插队的一个女同学，认识她以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爱情，我每天回到家里看到她，我就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是吗，没想到啊，这么幸福呢，啥时候准备要个孩子，我给塞个大红包，现在条件都好了，不比当年了。”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周卫东压住了我的杯子，认真的道，“你走以后，我想了很久，我一直以为我是为了你好，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我直到现在也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咱们都经历过，明白人言可畏，一句话真的可以杀死一个人。可我还是要跟你道歉，因为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真的做错了，爱一个人是不需要改的，因为改不了，我没有任何权利去要求你改，我后悔了，对不起。”
我没想过他会跟我说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不能回神，好半天过去，我喝了一口酒，把心头涌上来的那些情绪压制一番后，才缓缓的道：“我没怪过你，东子，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应该谢谢你，这事得亏是你发现了，如果不是你，换成别人，我现在哪还能坐在这啊。”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谁也不怪，尤其不能怪他，我甚至想过如果他没有及时的阻止，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别人发现。我唯一怪的只有我自己，倘若我能坚强一些，倘若我顾忌的东西能够再少一些，我和张起灵之间绝不会走到这一步。
之所以决然的离开，也许是我潜意识里觉得张起灵是个非常坚强的人，即使没有我，他也可以过得很好，他可以照顾自己，照顾别人。也正因如此，我从未把他划到我的保护范围内。这几年日子慢慢变好，我才开始意识到过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也会觉得疼，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周卫东猛地灌了一口酒，酒的度数有点高，给他辣的直皱眉，他道：“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话特别奇怪，但是吴邪，你去找他吧，真的，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他。”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我怎么会没想过要去找他，我做梦都想去找他，有几次差点就进了火车站，差点就买了去内蒙古的票。可我不敢，当初我说的那么绝，在他心上插了一刀，现在我再跑去告诉他，我后悔了，如果他已经开始了新生活，我岂不是又给他来了一刀。
一场酒喝完，我和他都有点醉了，互相搀扶着朝校园里走，他抓着我，大着舌头道：“吴邪你过得不开心，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因为我见过你最开心的时候，别人不知道，那是他们没见过张起灵……我、我活了这么多年，我算是想明白了，咱们这么多年，为国家……啊，为建设，耽误多少年啊！咱们什么时候为过自己啊！都是别人说的，你对了啊你错了啊，****吧！做对了，结果不开心，错了可是开心，那到底是对啊还是错啊，分不清楚那么多了，人生苦短，还是开心点吧！谁也管不着，开心……活着最重要……要开心……”

63


上了大四以后我们这一届的学生就要开始考虑就业的方向了，学校是包分配的，我的老师建议我留校，我婉拒了，大学里的老师已经够多了，最后我选择了去一所中学当老师，主教语文。
我选择的学校只是一个小学校，师资力量很弱，毕竟刚经过一场浩劫，大学校都很难找到靠谱的教师。也因此我刚去没多久就当了班主任，要管班里四十五个学生。
教书和念书完全不一样，我每天辛辛苦苦的写教案不说，还要站在讲台上面对学生的目光，会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当年站在批斗台上一样。
而且这些学生和我们这些辛苦才能考上大学的超龄学生不同，他们正是爱玩的年龄，朝上推算一番，他们小学的时候正闹着呢，从来也没有安心坐下学过习，所以现在也根本不想学习，今天缺两个如果不管，第二天就能缺一排。
我当年也不是什么好学生，他们在底下干什么我门清，只要不太过分我也懒得去管，只要不逃课就行。
只有自己真正当了老师，才能体会到当年教我的老师是多么不容易，虽然那会儿老师天天揪着揍我，但是他们没把我打死都算得上师恩浩荡。
整整一个学期，我都在和他们斗智斗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些熊孩子一个个的摁在了教室里。
全班四十五个学生，问题学生总有几个，有一个闹得最厉害的老三天两头的逃课不说，在别的老师课上也各种捣蛋，每次下课以后我都能收到老师们的各种投诉。
“苏万，你过来。”我抱着教案，一把揪住苏万的脖领子，这个臭小子看到我还敢跑。他被迫停步，哭丧着脸回头：“吴老师，我今天交作业了。”
“没说作业的事儿，黎簇呢？怎么今天又没来啊。”
“他的事您抓我干嘛啊，我又不是他老爹，我咋知道啊。”
我道：“你俩玩的最好，我不问你问谁，那你告诉我他家住哪儿，我今天正好有空，我要去家访。”苏万一听就道：“老师我劝你还是别去，他老爹脾气可特别不好。”
我道咋地，他还敢动手揍我吗，他道不是揍您，是您这边一走，那边黎簇就得挨揍，您要是不想第二天看到一个鼻青脸肿的学生，还是别去了，放他一马吧。
“哦，看不出你还挺有同学情谊啊，那这样吧，我不去他家了，我去你家，正好我也想去见见你爸妈。”我话音未落，苏万已经利索的把黎簇家的地址写了下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是个人都明白。
黎簇的家在一个工厂区里，主要生产的是军需供应品，按理说这样的人家不会过的太差才对。我找了门卫问路，他问我是什么人，我道我是黎簇的老师。
门卫接下来的话居然和苏万惊人的一致，他道：“哎呦，您来了不会是告状的吧？可不敢去，您可不知道黎工的脾气，您这边一走，那边孩子就得挨揍啊。”
我还能说什么，只好说我不是告状的，只是想关心一下学生，他听我这么说才放心，给我指了一条路。刚走到那户人家的门口，我立马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的担忧，因为门开以后迎接我的根本不是人，是个酒瓶子。
“喝酒喝酒！你天天就会喝酒！把家里的事全扔给我！我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要和你离婚！”
“离婚就离婚！老子还会怕你！？我喝酒怎么了？我自己赚的钱！”
男人和女人吵架的声音混杂着东西被砸碎的巨响，我站在门口足足五分钟，他们才发现我。黎簇的父亲疑惑的打量了我一番，问我是谁。我解释我是黎簇的老师，今天是来家访的，要是家长没时间就算了。
好在这几年大家对老师的尊重程度逐渐上升，他们很快把我迎了进去，黎工问我是不是黎簇又逃学了，我看着地上的那些碎酒瓶子，硬是撒了个弥天大谎，说他在学校表现的挺好的，没逃学，我这次只是例行家访。
出于对学生的生命安全负责，我昧着良心把黎簇夸了一通，还没夸完呢黎簇就回来了，我一看就知道这小子从树上掉下来了，衣服上刮了个大口子，满脸脏兮兮的。
他进屋看到我，下意识转身想跑，我硬是把他拽了回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哎呀，这都怪我，我放学前让他去把树上的鸟窝弄一下，他还真去了。”
黎工连忙道：“老师你别这么说，这小子就爬树行，以后要是还有什么活，尽管交代给他，把孩子交给你们学校，我们最放心了。那什么，老师留下来吃饭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我哪敢留在这样的人家里吃饭，就道不用了，我是吃过才来的，回去还要批作业呢。黎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爹没有上来就给自己一巴掌，有些疑惑的看看我，又看看他老爹。
我硬把他揪出来送我，他跟在我身后，心不在焉的踢石子。确定黎工听不到我们说话以后，我才道：“你爸一直都这样吗？脾气这么坏？”
“不一定，他不喝酒的时候还挺好的，喝了酒就不行了。”
我道：“你知道我今天来干嘛的吧？明天愿意去上课了不？”他道知道，肯定是来告状的，他要是明天还能活着，他就去上课。
“知道就好，我今天没给你告状，管你信不信，明天给我去上课，你要不去，我明儿再来就不一定说什么了。”
黎簇道：“你强迫我也没用，我告诉你我不上学了，我要去打工，人家都去打工了。”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满地，也把这小子的心思吹起来了，我道：“打工？就你这样的打工谁要你啊，搬砖都不要你这样的，少说屁话，明天给我上课去，老老实实的把高中三年念完。”
“你凭什么管我啊，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老爹都管不着我！”
我拍了拍他的头，道：“我根本不想管你，可谁叫你在我班里呢？你要是不想被我管，你就转班，退学，但是逃学绝对不行，在我班里一天，你就得来一天，知道吗崽儿，别动歪脑筋，小心我揍你，你老师我的脾气也很不好，很暴躁。”

64


总算说服黎簇去上学，走回宿舍的路上天都擦黑了，我今天看了他家的环境，其实也能理解他想逃离家庭的想法，但是课绝对不能不上，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即便父母不好，只要他们还在，就足够让人感激了。
我也想过上班反正只是拿死工资，干嘛劳心劳力的，后来转念一想，我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不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老师在学生的人生中占了很重要的比例，我很幸运，从小到大遇到的都是好的老师，所以我不希望等我的学生毕业后，反过来说我耽误了他们。
他们还太小了，不明白有些事情只有某个年龄段才能做，现在不念书去工作，以后肯定会后悔的。就算不上大学，高中也要念完，这是我的原则，绝不动摇。
走到半路上，我看到路边有人在卖羊肉汤，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年轻的时候落下了一点胃病，现在我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了，不过羊肉汤勾起了我某些回忆，忍不住坐下来要了一碗，又舀了一份卤煮。
老板是正儿八经的北京人，用老话吆喝了一声，大勺一转就是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
在这种初春的天气里，喝一口汤水特别暖身子，我也合适喝，因为里面只有薄薄的两片羊肉，谈不上油腻。
北京在做羊肉方面也算是小有名气，不过在我看来，不论是涮羊肉还是其他的都太过小气了，薄薄的不过瘾，要说吃羊肉，还是在内蒙古吃的最好吃最新鲜。
虽然羊肉汤差强人意，卤煮确实很好吃，自从我来了北京，迟到了卤煮以后，才明白为什么胖子总是对下水念念不忘。
周卫东告诉过我，在我走了以后的第三年，胖子就申请回了北京。算算我来北京城也快五年了，大大小小的胡同差不多走了一遍，一直没有遇到过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生我的气了，故意躲着我呢。
另一方面，胖子回来了，张起灵又恢复到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了。有胖子在和没有胖子在，是完全不同的，现在胖子也走了，张起灵一个人在内蒙古能过得好吗。
我盯着卤煮正发着呆，突然从我身后响起了女性尖叫的声音，第一声我没听清，第二下我才听清她喊得是抓小偷。
正是天快黑的时候，小偷嗖的一下子就从我旁边窜了过去，我根本看不清楚他是什么长相，下意识伸出腿绊了他一下，趁他摔倒在地的功夫，想去按住他。
能在这种时候抢劫的小偷肯定不是善茬，他就地一滚躲开了我的手，从后腰上摸出了一把小刀。好在我当年在内蒙古也是打猎出身，没叫他的刀划到身上，只是割破了我的袖子。
被抢劫的女孩子看到刀脚都软了，卖羊肉汤的老板正好站在锅后头，这些事情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他还来不及从后面跑出来。
正在此时，有另外一个年轻人冲了上来，一脚踢飞了他手里的刀，我趁机抓住了他的胳膊，使劲把他按在了地上：“别动！你胆子也太大了吧，前面就是派出所你还敢抢劫？”
小姑娘哭哭啼啼的跑过来感谢我们，那个年轻人安慰她，让她看看包里少什么东西没有。小偷还不死心，负隅顽抗试图逃走，我和年轻人一边一个架住他，把他扭送到了派出所。
派出所就在我们身后五十米都不到，闹腾了半天也没个警察出来看看，还是我们进去把情况一说他们才知道发生了这个事，用手铐把人拷了，让我们不要着急走，要做个笔录。
刚才在外头天黑什么也看不清，进了派出所以后我才看清和我一起抓小偷的年轻人的长相。他穿着一件很花哨的粉红色的衬衫，在北京城里还很少有男人会穿这种颜色的，我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他也回头看我，我俩这么一看吧，好像还有点认识的意思，可是谁都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对方，两厢淫笑，无话可说。
这种尴尬的气氛直到警察过来做笔录，他先问了那个粉衬衫，道：“叫什么名字？”
粉衬衫道：“解雨臣。”
“住哪儿啊？”
“北京。”
“我还不知道你住北京？行了行了，事情呢我也听那小姑娘说过一遍了，你看看这写的对不对，对就签个字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啊？”
我道：“我叫吴邪，也住北京。”
笔录只是走个过场，做完记录我们就能走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奖励，倒是那个小姑娘问了我们的单位，可能是想给写个感谢信之类的吧。
走出派出所，解雨臣靠了过来，问我：“你是不是以前住在杭州的？”
我点头：“是啊，我以前住杭州，你……认识我？”
解雨臣故意做出了伤心的样子，道：“你居然不认识我了，你小时候还说要娶我呢，这才几年啊，都忘了。”
我确定我小时候不是一个缺心眼，那时候我还喜欢小女孩儿，不可能对一个男的说想娶他。不过这个人我确实有点熟悉，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你不会是小花吧？！”
解雨臣这个名字我确实不熟悉，不过他的另外一个名字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是叫解语花的，是老九门解家的人，跟着二月红学唱戏，所以当女孩子那么养，要不是今天见到，我还一直以为他是个女的呢。
难得能再见到儿时玩伴，他说请我吃饭，我看他这打扮也不差钱，跟着他去了东来顺。
他告诉我，他在文革开始前借着亲戚的关系去了美国，一去就是十几年，这才刚刚回来，没想到还能遇见我。聊天的过程中个，我们都很默契的没有问起对方家里的情况，毕竟自己还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65


热腾腾的火锅端上了桌，几次上菜服务员都多看我两眼，眼神里露出几丝疑惑。我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才发现她在看我被划了的袖子，在这样体面的餐馆里，穿着破褂子确实很奇怪。
解雨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指了指我的胳膊，道：“要不你把袖子弄上去吧，这样看着跟那啥似得。”
我还能不知道看着奇怪吗，可那个小偷划的贼不是地方，我弄上去也不是，弄下来也不是。眼见服务员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为了不被当成那啥，我考虑再三还是把袖子弄了上去。
在我们学校，每个人都知道我有一个怪癖，就是不论春夏秋冬我的袖子永远是放下来的，而且永远不穿短袖。黎簇和苏万两个小崽子还曾经设计过一系列的恶作剧，想让我把袖子弄上去，看我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秘密，我想藏起来的不过是我胳膊上的几道被小刀割伤的伤疤，相较于这些伤口，永远穿长袖的疑问根本不算什么。
我也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在胳膊上划下第一道伤口的，我只记得诱因是我做饭的时候不小心切伤了手指头，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很奇妙的缓解了我内心的压抑，伤口好像成为了一个宣泄口，让我暂时得到了救赎。
如果张起灵知道当年教我如何避开大动脉，如何使伤口浅薄但是更痛的种种，最终会被我用在这方面，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割自己肯定也疼，但是这种疼的极限我很清楚，我也明白小刀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因此可以放心大胆的去做。锋利的刀刃切开皮肤以后，我才能够真切的意识到原来我还活着，原来我还没死。
说来可笑，日子越过越好，我却越来越迷茫了，当初咬着后槽牙的努力是为了改变一切，可真的改变了以后，我又失去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心态越来越糟。
当然每次弄完以后，看着这些伤口我都会很后悔，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做这种看起来很BT的举动，我害怕别人看到以后会担心，所以一直把它们藏起来，我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情让在乎我的人再次受伤了。
解雨臣看到了我胳膊上的伤口，也许他以为这些是在WG期间留下的，所以很体贴的闭口不提，只告诉我锅开了.
我俩要了一瓶白酒，我喝了两杯以后问他这次回国还走吗，他摇了摇头：“当初出国是迫不得已，现在回来了有很多事要做，九门的人不会死光。那你现在干嘛呢？做老本行？”

“哈，哪有的事，我现在当老师呢，教一群小兔崽子，甭提多烦了。”
解雨臣笑道：“看不出来啊，你还能当老师呢，也不怕把祖国的花朵带歪了？”

“对了，还没问你呢，你在美国咋样啊，ZB主义的世界好玩不？”我对美国的印象还停留在万恶的ZB主义，人家说美国怎么怎么好也没个概念。解雨臣道也没什么，发达肯定比国内发达，不过那些外国菜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还是想念豆汁卤煮。
我道你家还真有本事，能在那时候送你去美国，太有先见之明了。他就道：“什么送啊，就是TD，我本家有一个叔叔早早的TD过去了，后来有他接应我才过去的，过去以后就挂做他的儿子。在美国早过够了，我前几年就想回来了，可惜那时候回来容易被抓。”
他提到了本家的叔叔，我根本没意识到那是谁，随口道：“那你岂不是给你叔叔当了这么多年的便宜儿子？”
“去你的，你才给人家当便宜儿子呢！说起来我这个叔叔跟你们家还挺熟的，我听他说过几次，他跟你们家的一个兄弟关系挺好的，可惜当初走的时候谁也不敢告诉，我这次回来，他还托我打听他，我算了算，好像是你叔叔？”
我道：“我叔叔？这么巧呢，不过我有俩叔叔呢，是哪个啊。”
要是我二叔，那我给家里拍个电报就行，不过要是我三叔可有点麻烦，想找到他比登天还难。
解雨臣想了想，道：“哎呀，名字我还真有点模糊了，我叔给了我一张照片，你等等我好像带出来了。”
他在自己的包里找了半天，总算摸出了一张小照片，把它递过来给我看。那是一张黑白色的多人合影，有十几个年轻人人站在一起，我觉得这照片有些眼熟，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解雨臣指着照片中间的一个人道：“这个是我叔，叫解连环，当时你叔叔是按快门的，所以照片里没有他，不过我叔说他俩是表兄弟，年轻的时候还挺像的，勉强算个凭证吧。”
听到这个名字，我猛地站了起来，凳子摔在地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解雨臣不明所以，问我：“你咋了？”我揪住他的脖领子，道：“你再说一次！他叫什么名字？！”
“解连环……到底怎么了？”
我眼泪都要掉了下来，声嘶力竭的道：“他差点害死我三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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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写到现在，文章也快进入下一个转折点了，还是说一下我写这个文的一些想法吧，第一人称限制太高了，我本人又属于喜欢藏着写的类型。
我认为如果只想看单纯的爱情的，可以选择不看绝处逢生，这个本身的背景就很沉重，注定不可能只写爱情，不然我设置成这个背景一点意义也没有，这么长的一篇文，不可能只写两个人的亲亲我我，沉重的东西必然会存在，因为只有苦中苦，才明白珍惜，那个年代的人有我们这一代人身上所没有的精神。
如果我塑造的人物不符合你心中的这两个人，你觉得是OOC,那只能说明我的文笔不好，或者我的理解不够，你可以选择不看，或者去挂我，但是请不要当做【原耽】继续看的津津有味，因为不论我写得好还是写的不好，我都是在写【同人】，顶多你可以说我写的是【很差的同人】。我不需要你强迫自己看下去，对我们双方都不好，这又是何必呢。
不是不能提意见，每个意见我都很认真的在看，但是说成是当成原耽才能看下去，对不起，真不知道是夸我还是拐着弯骂我。
关于绝处里的十年，在我的设定里，是时代的不可抗力加上两个人性格上的缺陷造成的，如果单方面的理解成吴邪的“懦弱”“不坚持”，是非常不公平的。
关于吴邪在高考或者学习方面的努力，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觉得他一直是为改善自己的生活而努力，如果他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他完全可以不当老师，他还过得更好呢。
确切来说，他不是为了改善，他是为了【改变】，这不一样，处在那个时代的年轻人被耽误了十年，十年时光有多长，生活在现代的我们根本不可能了解，他们被迫放下书本去种地，去亩农，放弃所有的梦想和选择，当转机出现的时候，他们不是为了改善生活，只是为了改变命运。
说真的，难道吴邪继续蹬三轮才说明他爱小哥吗？他离开小哥只能死才是爱小哥吗？那反过来说，吴邪走了以后，小哥也没自杀啊，他不还活着呢吗，不还吃肉喝酒吗呢。
最可怕的痛苦，是隐藏在心底的，而不是流于表面的，就像抑郁症的患者，他们依旧生活着，微笑着，看似在享受生活，但是心中空无一物，痛苦无处疏解，所有的玩乐都激不起他对生活的热爱。轰轰烈烈只是一瞬间的，不温不火却可以在心底烧一辈子，无法停歇的剧痛。
不说别的，在这篇文的设定里，吴邪没有为爱情努力过吗，没有咬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凭什么他为了保护小哥离开了，他以前做的一切就一笔勾销了？他的离开不是为了抛弃他的爱情，而是坚守他的爱情。
我努力的想在文里告诉大家，时代的不可抗力，WG是很可怕的，请不要抛开设定背景去看他们的选择，那是耍流氓了。我写的东西不足以凸显出WG可怕的十分之一，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觉得WG好像很轻松似得，如果我再写的很轻松，真不知道这段历史会如何被人理解。
我说过很多次，WG的可怕之处就是你再坚强也能打碎你的骨头，那个年代的绝望之处是你不论怎么努力，不论怎么卖命，命运还是无法改变，大家可以去腾讯视频看看一个老电影，叫做《笨人王老大》，拍摄手法比较简单，剧情也很老套，但是这种古老笨拙的剧情，恰恰能够反映出那个年代的绝望。
当你觉得日子开始变好，开始走上坡路，结果才发现，这不过是过山车俯冲的前奏。
即便如此，吴邪到最后骨头被打碎了也没有改变自己，他没有出卖过任何一个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在那样的高压批斗下，能够不出卖任何一个人，还能保持着温柔的心，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坚强的举动了。
还有我认为，能够暂时的放弃爱情，不是不坚强，恰恰是太坚强，人生中还有很多事是必须要去做的，当你长到一定的年龄，才会发现责任这两个字压在肩膀上的分量。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他愿意承担离开的痛苦，给小哥心上插一刀，因为他不插这一刀，别人会在小哥身上插一刀。
我个人理解的原著里的十年也是如此，吴邪不也是在努力的扛起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保护好所有想要保护的人吗，他最后送小哥上了山，然后走了，不是他放弃了，而是他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且有的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人要承认自己做不到，才能更好的去做到。
至于绝处里的张起灵，会分开十年也有他自己的责任，他总是默默的做，他总是不说，他自己画地为牢把自己圈住了，如果他愿意主动一点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换个角度来说所谓的尊重，也不过是把全部的决定权都交给了吴邪，不论吴邪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对也好错也好，都变成了吴邪的责任。
在当时的环境和背景下，每个人的选择都没错，可恰恰是因为做了这个所谓的对的选择，才会痛苦啊。
请明白，我写这十年，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套梗，或者单纯的为了虐，而是认真推敲过剧情的，各种原因综合在一块形成了现在的局面，我也铺垫了很多东西。
或许你觉得太过压抑了，可是这是当时生活的很多人的真实生活的某种缩影，如果看都觉得压抑，你又凭什么去指责真的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的吴邪无法迈出那一步呢？
还是那句话，请结合时代，结合他曾经遭遇过的事情，去看待他的选择，义无反顾的只为爱情的，那是二傻子。

66


从邮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给二叔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解释了一遍，二叔说他明天会去一趟公安局，希望解雨臣能写一个证明材料寄给他，最好能有解连环的近照。
到了晚上天气实在有些凉，我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解雨臣叹了口气，道：“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误会，我替我叔给你家道个歉。”
我摆了摆手，道：“不怪你们，就算没这事，想整他也有的是理由。”
解雨臣问我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我道我得先去学校请假，回杭州把这事给办了，必须为我三叔平反，这么多年他背着逃犯的身份家都不敢回，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在外面飘着了。
他点了点头，道：“这样吧，反正我刚回来，还没什么事做，我陪你走一趟，做个证人，这事我说的更明白一些。”
我道那怎么好意思，他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严格来说这事都是他那个便宜老爹惹的祸，要不是美国太远了，他叔肯定会亲自来一趟。
凉风吹着，我的头脑越发清明，心情也已经慢慢平复了，要说恨，我真的不恨解家，谁能想到解连环是出国了，怪不得不论怎么登报寻人也找不到他，他走之前也不可能会想到，出国的举动会害一个人背上杀人的不白之冤。
我只是觉得有些委屈和无奈，这又能怪谁呢，只能怪当年太过荒唐，没有任何证据也能抓人坐牢。法律在那个年代成为了一纸空文，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只能认栽，好在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没有把我三叔真的给毙了。
解连环问我什么时候回去，我道过几天吧，我们都不是闲人，得有时间安排一下。再说我三叔走了那么多年了，一年两年都等了，一天两天算得了什么，不急在这一时。
学校听我说了情况以后，立刻给我批了假条，我和解雨臣一起回了杭州，足足用了半个月才把这事跑稳妥，拿到派出所的回执单以后，我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放下了。
因为正好赶上清明节，我给父母还有爷爷去扫了墓，往年这时候我都回不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我请解雨臣去楼外楼吃了西湖醋鱼，其实做的不怎么样，名气永远比实际的来得大些，不过鱼的味道如何并不是重点，吃的人才最重要。
席间，我告诉解雨臣，我曾经有一个好兄弟，关系特别好，我们为了对方可以两肋插刀。那时候穷，下不起馆子，我就跟他说等以后有钱了要请他吃西湖醋鱼，他想吃多少点多少。可惜我后来背叛了他，原来有些事情做了就不能后悔了，因为后悔也没用了，我欠他那么多，这辈子也还不上了，这种感觉真的特别难受。
解雨臣吃了口鱼，问我那如果时光能倒流，你还那么做吗？我道一样，如果处在那个环境下，我还会这么做，因为时光不会倒流，我也不会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一定会给他多写两封信，至少让他知道我过得还行。
“你知道吗，我父母就是西湖里……”我点了一根烟，指了指窗外的美景，解雨臣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问什么，就道：“哦，是他们自己跳的，不瞒你说，我现在不敢太靠近水边，一靠近我就老控制不住自己。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太狠心了，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扔下来呢？想啊想啊，我又觉得他们是太放心了，他们相信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好，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要活着。”
解雨臣道：“我在国外的时候，我的老师告诉我，生活和生存是不一样的，我们努力的生存，动物也努力的生存，但是人和动物有一个最大的不同，就是人会享受生活，吴邪，你明白这两者的区别吗？”
我确实不懂他在说什么，摇了摇头，他指了指我，道：“你在生存，努力的工作，吃饭，甚至去玩耍，但是你没有享受这些，你只是遵循生存本能去做这些事情。”
他说了很多，我听得懵懂，只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也是觉得我过得太不开心了。我不懂为什么我身边所有人都看得出我不开心，我明明掩饰的很好，在同事眼里，我是一个可开心可幽默的老师了。
不过他们确实说中了这一点，我怎么可能去开心，去享受呢？我注定无法放过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这些债勒住了我的脖子，也许会是一辈子。


离开杭州之前，我嘱咐二叔有什么进展别忘了通知我。二叔说会安排登报寻人，到时候如果三叔有音讯，他会再给我打电话，现在联系起来也方便了。
同为九门之中的人，解雨臣似乎有意和二叔建立某些方面的联系。我差点忘了他们是一伙的，二叔这几年事业颇有起色，这一行太久没有活干了，有好处也有坏处，不过总体来说，只要胆大不怕死，最坏也只是被抓住枪毙。
这些事情我没有掺和，要是搁二十年前我或许会缠着二叔让他带我玩玩，现如今我只想好好教书，安稳的过日子。
学校那边我请假了不要紧，班里的兔崽子们可放了羊了，我在的时候这些小东西都逃课，现如今还不是猴子称霸王。那天我到教室一看，好嘛，只来了几个学生。一打听，带头的坏分子又是黎簇，这臭小子带着全班同学逃学去香山玩去了，玩完回来面对我的质问，丫美其名曰，说是春游。
我拍了拍他的头，告诉他既然是春游，既然这么开心，那就全班写个关于春游的玩后感，一千五百字，少一个字都不行，必须立意深刻，遣词造句优雅，不然重写。
做老师就是这点好，玩呗，看谁玩的过谁。

胖子成功上线~~




67


二叔和我一直期盼着三叔能抓紧看到寻人启事然后回来，可惜我们都忘了一件事，这位主平时不看书不看报，潘子更别提了，我们登的寻人启事对他俩来说根本不管用。
我转念一想，三叔也做不了别的，肯定回归自己的老本行，这一行人就那么多，接活总要见到的吧。我就给二叔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问问道上的人，他道已经嘱咐过了，可惜中国这么大，一时半会也不好找。
二叔安慰我，让我别担心，他说老三绝对不会让自己过得不好的，他总有办法，现在离过年还早，他总不能也出国去吧，今年过年肯定就回来了，消息灵通着呢。
也只能寄托希望于此了，希望三叔能想起来回家看看，然后发现自己已经是清白的了，过年的时候桌子边上坐的人越多越开心。
找了这么多年解连环都没找到，我一直以为三叔的罪名无法洗脱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件事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在解雨臣的鼓励下，我鼓足了勇气去打听了胖子的地址。
他是个很活跃的人，想找到他不算难事。我们现在毕竟在同一个城市，我明知道这一点还不去找他，真的太说不过去了。
话虽如此，我捏着那张地址去找胖子的时候，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跳出来了。我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了，第一句话我应该说什么呢，他要是二话不说把我揍一顿我也忍了，就是去学校容易被小崽子们笑话。
胖子住的是一个窝棚区，八成是把钱都花在冥器上，租了个便宜房子在住。我的运气不知道好还是不好，到的时候他正好蹲在门口抽烟。
他是背对着我的，看体型最近过的挺好的，比我记忆中的还要圆润一圈。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胖子不明所以，回头瞄了我一眼，立刻丢下手里的烟头破口大骂：“吴邪！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出现在胖爷面前！”
我立刻护住了头，道：“别打脸！我请你喝酒！”
“喝个屁！”胖子作势要揍我。我再次大喊：“北京饭店！北京饭店你随便点！！”
“那……还勉强可以，让你负荆请罪一下。”
看得出胖子对我的怨恨非常之深，一顿饭点了十二个菜，还要了一瓶茅台，我掐指一算，这两年的工资全搭在这顿饭上了，可谁叫我理亏，只能任他宰割。
胖子边吃边骂我，一个小时没骂一句重复的，唾沫星子崩了我一脸我也不敢吭声。直到半瓶茅台下肚，他总算骂顺气了点，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我趁机给他倒了杯酒，道：“嘿……”
他敲了敲桌面，道：“嘿？你还有脸笑，你说说你自己是不是个白眼狼？啊？什么已平安到达，勿念，可能勿念吗？这么多年就给我们发了七个字！***不要？要脸不要？要脸不要？”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的，服务员都被引了过来，我朝他摆手，告诉他没什么事儿他才离开，还不放心的叮嘱我要是有事立刻喊他。
胖子稍微降低了音调，却没有放缓语气，他道：“狗养个七八年还知道摇尾巴呢，你呢？白疼你了！战友情，兄弟情，哪儿去了？还说什么去杭州请我吃西湖醋鱼，红烧肉，鱼呢？肉呢？你吃了？还说什么先给我们探探路，以后好投奔你去呢，结果呢？过河你就拆桥啊你，你个狗崽子！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走的时候那大包小裹的不都是我给你置办的？嫁女儿还回个门子呢！你有本事是吧，有本事你混好点啊，你混个大奔出来啊，你现在混成这样你对得起谁啊你。”
我双手合十，给他鞠了个大躬，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悔过了，真的，我特别后悔，这么多年我肠子都悔青了。我这次来找你就是为了负荆请罪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后悔？你后悔个屁！胖爷现在特后悔是真的！我咋认识你这个货。当初你说你走的时候也人模狗样的，怎么一走就没影了。”
“有很多原因……我错了，胖子，我跟你道歉，我真的真的真的错了。”
“两回了，知道吗天真，你晃点我两回了，我都记着呢。”胖子说着说着，突然揉了一把鼻子，他酒的喝的太多了，满脸通红通红的。
他道：“你真以为胖爷我恨你这么多年不跟我联系吗？错了，你真错了，我是担心你，你说你家那个情况，我就怕是你回去了有啥事怕连累我们，才不跟我们联系了。真出点啥事你找谁去啊？你在内蒙古，你找我，找小哥，我们都能帮帮你，你一个人在杭州，你叔又刚从牢里放出来，人生就剩个地熟了，有啥用啊，跳西湖去啊？”
我低声道：“我只是觉得，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要是没我这种拖油瓶，你……还有小哥，都能过得更好。”
我自认不是一个果断勇敢之人，每做一件事之前我要给自己找一百个借口才能去完成这件事，当时的我给自己找了很多很多借口，很多很多我必须离开的理由，因为但凡给我自己留了余地，我都会不顾一切的回去。
当时我安慰自己，胖子是一个很吃得开的人，从某种方面来说他比张起灵混的更开，没了我这份拖累，他在内蒙古的生活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再说胖子和我三叔很像，不论经历了什么都能自己爬起来，上次因为成分问题我已经拖累过他一次了，不能再拖累他第二次，他一直跟我和张起灵住在一起，倘若张起灵的身份因为和我的关系曝光，顺着拔就能把他拔出来。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了，也许我当年走的时候是保护了他们的人身安全，可是精神上，我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折磨，我折磨了自己、折磨了他们这么多年，可能以后还要继续折磨下去。
”吴邪啊吴邪，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说你咋就这么沉得住气啊？你咋就不给我们写个信啊，你要是怕我们给你寄东西，你托人写一个，你打个电话让门卫转告给我们也成啊？你咋这样呢？我天天嘴上说你拖累我，那都是开玩笑，哥们对你咋样吧你就说，这么多年了我王胖子哪点对不起你啊？我什么时候因为你的那点事生过气啊？你有事你不跟我说，你硬扛着你不跟我说，你骂谁呢？你看不起谁啊你！”
胖子揪住我的脖领子，用力撞了一下我的额头，又道：“你就想着不拖累我们，你拖累的少啊？谁嫌你了？我这个人就是贱，哎，就是贱，我没事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你不给我惹点事，我浑身都难受。”
“崽儿，第一次你瞒着我们跑了，结果呢？你死了，第二次你又瞒着我们，结果呢？你现在跟死了有区别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德行，我都不惜的说你！没有下回了，明白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最后一次，你记住了，事不过三，你再来一次，我就弄死你，让你丫死在我手上，我痛快，我利索了，省的我以后提心吊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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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建议某些认为吴邪离开是不爱小哥，认为吴邪走的太绝了太亏欠的，可以去看看绝处的最后五章，吴邪挨批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小哥，他为了小哥都被活活打死了，他不爱？他亏欠？
还有，吴邪离开的决绝从来都不是为了开始自己的生活，也不是为了回家，他只是为了保护张起灵，小哥的身份见不得光，一旦牵连必然会曝光，连着胖子也不会有好下场。正是因为他自己经历过批斗，所以才不想自己爱的人双膝跪地。决绝的后果他不是没想过，但是他愿意承担后果，情愿被骂，被唾弃，每个选择都是血淋淋的。
虽然在某些决定上他会有懦弱，会痛苦，会脆弱，但是在保护身边的人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是坚强如铁的。

很遗憾的告诉大家，小哥可能还要几章才能上线，EMMM~~
68


胖子的脾气来得快去的快，把我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见我真的服软了，他就把过去一笔勾销了，有时候真的特别羡慕他这样的性格，再苦再难，他总能乐观以对。
他捏了个东坡肘子来啃，说刚才骂我都没顾上吃东西，饿死他了。他边啃边问：“刚才光顾着骂你了，忘了问了，你现在干啥呢？”
我道：“恢复高考那会我考上了北师大，现在在当老师。”
“啥玩意？你当老师？就你？别以为你戴副眼镜就是知识分子了，少误人子弟了，你能当老师，胖爷就是教授了。”
“你看你还不信，明天我带你去我们学校转转，我现在可是吴老师，跟你这文盲不一样。”
胖子拍了拍桌子：“胡说，胖爷我现在认识可多字了，士别三日，那啥……那啥嘛！我就是不想念书，想念书胖爷也考个清华北大给你看看。要不是万恶的四人帮耽误了，胖爷没准真是教授了。”
我让他不要把屎盆子扣在四人帮头上，他念书那会还没有四人帮呢，胖子让我少打岔，不要转移斗争目标。
他说的确实很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以我看胖子的饭量绝对翻了几倍，也许他本来就吃这么多，只是当年的条不允许。我看了看自己的碗，感觉光看着他吃我就能饱。
说完了自己，我又问他现在在干啥，他道能干啥，老本行，说着他从兜里掏了个大哥大拍在桌子上，道：“看到没？**不？哥们这几年钱赚的那是哗哗的，有钱了，晓得伐。”
我道这么有钱你住窝棚干啥，他道干这一行的有几个住高楼大厦的，要摸行情，要接地气，有时候他还要睡大街呢，找谁说理去。
“那咋不买个房子，大哥大都买了。”我叫来服务员，让他给我上个清淡点的挂面，酒喝多了胃有点撑不住。
胖子摆手：“哪有那个闲钱，大哥大是为了联系方便，买房子钱都压里了不说，胖爷一年到头在外头跑来跑去，能住几天啊？现金还是用来收东西好，钱生钱，懂吧。”
他一贯属于搏一搏的类型，毕竟古董这一行不论哪一年，整体的运行模式还是没什么改变的。胖子又道：对了，你家以前不也干这个吗，有没有好介绍的，关照胖爷一下。”
“得了吧，我二叔在杭州，你在北京，咋每次做生意还坐火车？”我说完突然想起了解雨臣，就道，“不过在北京我有一个认识的发小，他确实是做这一行的。”
胖子道：“行啊，没看出来啊，你小三爷在北京也混成地头蛇了，快说说，是哪个，胖爷可能还认识哎。”
我道是原来老九门解家的，又把我三叔的那件事跟他说了，胖子直咂嘴，说这事整的怪憋屈人的，得亏你三叔跑得快，不然现在就算平反了，也得七月半才能告诉他了。
“哎，要不你别干老师了，那能赚几个钱啊，你来跟我干，保准你一年不到就成万元户，到时候赚了钱，过年回去给你二叔三叔买点啥，多好啊，显得你多有出息。”
我摆手：“算了吧，当老师是我老爹的遗愿，再咋说我也得当下去，好歹教出几个拿得出手的学生，也不算愧对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节哀顺变，我道没啥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已经能接受他们已经离我而去的这个事实了。
聊了一会现状，我刻意没有去提张起灵，胖子大概也看出我这种逃避的心态，硬是把话题扯了回去。
“跟你说句实话，胖爷早知道你在北京了，去年老子在路上就遇到周卫东了，他啥都跟我说了，我就是想看看你小子有没有点良心，能主动找找我。“胖子给我倒了杯酒，道，“你当初走的时候为啥不跟我们联系的理由，他也跟我说了，我就是气你，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自己偷偷的扛，你这小身子骨，扛的住吗？还不给压趴下了？”
我苦笑：“这种事告诉你也没用啊，那时候……唉，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用了。”
胖子就道：“你说你这个人，平时蔫了吧唧的，对别人都可心软了，对自己咋就那么狠，你咋就真能说不要小哥就不要了，你就真舍得？说了多少次，人要有念想，你知道那天我和小哥在站台溜溜待了一天，就为了把照片碎屑捡回来，那么高的站台，小哥硬是偷着下去了好几次，他得咋想啊？”
我没吭声，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我当然不舍得，可是我不舍得的代价实在太高了，批斗我已经习惯了，我可以跪，但是我不要看到张起灵跪，哪怕有一点点这样的风险，我也不愿意他为了我去冒。
酒喝得太猛，我借着那一点点酒气，问道：“我走了以后，小哥……他过得好吗？”
胖子道：“有啥好不好的，日子不还得过，你也知道他，什么都压在心里，面上永远都那样。胖爷走的时候也想过让他跟我一起来北京，他不愿意，这几年我也忙，没回去过，不过经常给他写信，你要单说过日子，他过得挺好的，可你要说别的……唉，你心里清楚。”
最后他道，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四人帮都被粉碎了，还有啥不可能的，你要是真的放心不下他，就回去看看，小哥从来没有怪过你。

69


一顿饭，他吃了我五十块钱！整整五十块钱！我平时一顿饭才吃两毛钱，快顶我三个月的饭钱了。付钱的时候我全身的钢镚都掏干净了，胖子剔着牙，告诉我这就是恶有恶报。
我还能说什么，打定主意等以后我只请他吃卤煮，北京饭店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养不起他这样的。
不过好在果然如胖子自己所言，他忙的脚不沾地，三天两头朝乡下跑，没时间让我请他吃饭。我把他介绍给了解雨臣，不过他自由惯了，有活的时候去，大部分时间还是自己单干，跟着各色人马跑活。
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胖子确实混的不错，大金链子皮夹克，万元户的风采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还要给我买个大哥大，被我拒绝了，我要那东西干啥。
我这边也忙，快放暑假了，期末考试要出卷子，这次是我来出，语文题目来来回回就那么多，出的太深了学生考不好，出的浅了个个一百分，要膨胀了都。
“吴老师，还出卷子呢，要不要我给你去打饭啊，瞧你这一天天忙的，都顾不上吃了。”坐在我对面那张办公桌的数学老师同时也是我的室友，他是78届的，比我晚几个月毕业，叫王伟，我俩都是单身汉，所以住在同一间宿舍里。
说是教职工宿舍，其实和学生们住的是同一栋，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要充当宿管，挨个查寝。
我把饭盒翻出来，递给他道：“那太好了，我正愁呢，帮我打两毛钱的饭，随便弄个素菜就行。”
王伟就道：“你这也太省了吧，这么忙也不吃点肉，加三毛钱要个肉呗，咋，想省钱娶媳妇啊？”
“你别笑我了行吗，我这样的也没人嫁啊，主要我不喜欢吃肉，你就给我弄个素的吧。”
“别啊，谁说你这样的没人嫁啊，我刚交的那个女朋友，你记得不？上次她来找我的时候带了个姑娘，叫玉萍的，回去以后天天跟我对象打听你。”王伟这个人比较絮叨，一说起保媒拉纤的事就收不住了，拉开椅子还坐下来了，他道：“那姑娘好着呢，今年才二十一岁，又漂亮又懂事，她爸爸是纺织厂的领导，虽说有钱吧，一点臭架子都没有，人家就喜欢知识分子，咋样，明天礼拜天，我安排一下，你们一起吃个饭？”
我最怕这种事了，偏偏我这个大龄光棍扎眼的要命，身边的人总想给我介绍个对象，好像光棍在这个世界上天理难容似得。我道不行不行，这几天出卷子忙死了，哪有时间见人家，再说我这样不会说话，人家女孩子不会喜欢的。
王伟道喜欢不喜欢见一面才知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玉萍不喜欢小资，就喜欢朴实的人，他帮我安排好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心，要是怕姑娘不好意思，他喊上他对象，正好四个人。
他说着拿起饭盒就跑了，我说啥也不听，我心道行吧，不去以后还有的是事，只好去一趟，让那姑娘主动说不喜欢我。
为了达成这一目的，那天我穿了一件特别旧的衬衫，到了以后只吃饭不说话，问我什么都嗯两句。王伟急的直踢我，让我把头抬起来。
反正我不理他，怎么招人嫌怎么来，一顿饭吃到最后除了我其他三个人都没吃饱，为了表示歉意，我把饭钱结了。
回去的路上，王伟无奈的道：“你说说你，平时话那么多，怎么一遇到女孩子嘴跟焊上了似得，你看看玉萍的脸色，人家姑娘容易吗，说三句你都不嗯一声，丢人不你说，我回去对象肯定得跟我生气。”
我心中窃笑，嘴上道：“那有什么办法，我这个人就这样，喜不喜欢我也这样，行了，以后请你喝酒。”
“我都不知道说你啥好，没劲，唉，走吧走吧。”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礼拜一去上班，王伟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把一个袋子递给我，我接过来道：“这什么啊？”
“什么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道你还搞得挺神秘，我打开以后发现里面是一件新的衬衣，就问：“咋，你女朋友给你买的？”
“好看不你说。”
我真以为这是他女朋友送他的，就道：“挺好看的。”
王伟敲了敲桌子，道：“好看是吧，玉萍送你的，你说人家姑娘多够意思，你也得意思意思吧。”
我差点把那衬衣丢出去，问她为啥给我买衣服，我俩又没关系。他恨铁不成钢的道：“你傻啊？人家这是喜欢你，才送给你的，搞对象不就这么回事吗？”
搞对象是怎么回事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不想跟她搞对象，我让他把衣服退回去。王伟问我人家姑娘哪儿配不上你了，还是你眼光高，想找女演员啊。
他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说，我喜欢的人在内蒙古呢，我有什么办法。我道不是这么回事，是我配不上人家，反正这事我不同意，麻烦他再跑一趟了。他道行吧，帮我回绝了，我要是老这样，以后保准没人给说对象了。
有人给我介绍对象的事被胖子知道了，他哀叹那些女孩子眼睛长歪了，我把烟塞进他嘴里，让他把嘴闭上吧。
胖子呸的吐掉烟，道：“那能咋办，又不是我给你介绍的对象，哎，要不你跟我一起搞古董，我们这行女的少，想介绍都没有。你不老说你们班的小兔崽子气的你肝疼，来吧，跟我混，没有小崽子只有粽子。”
“少来了，别想腐蚀我，我是个坚定的教育工作者。”
“你不是放暑假吗？两个月呢，又没事干，我告诉你，爷们手上有个大活，这一笔要是做好了，下半辈子躺着数钱！”
我道放暑假又不是啥都不干，我得回杭州陪我叔呢，再说我还得写教案，事情多着呢。胖子道：“你同事说得对，你这个人没劲的很，算了算了，胖爷自己赚大钱去。”
“你悠着点吧，别回头打眼赔了，哪那么容易赚钱啊，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买个铺面，做点小生意啥的。”
“得了吧，有钱不赚***，要大胆一点，年轻人要勇敢！”

是不是以为小哥出来啦~哈哈哈，并没有，大家可以猜猜看，小哥最终会以什么形式和吴邪见面~猜中没奖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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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最后张起灵寄了一万五过来，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钱，胖子说这足以证明以前我们家的钱都被我花了，我道我花十年也没你这一次造的多，这么多年没回去，结果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回去还是要钱的，小哥咋想啊。
胖子振振有词，说他在北京天天照顾我，小哥给点辛苦费是应该的。我道你照顾我是吧，那你把欠我的钱还给我，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不论如何，钱总算凑齐了，多的那三千胖子给包了红包也送过去了，他道以后说不定还得合作，总不能真的顺杆爬，。
钱还完以后，我俩算是彻底穷了，每天靠着我那点饭票过活，还好我们学校食堂的价格非常便宜，我又吃的不多。
胖子连窝棚都住不起了，想东山再起也需要本钱，他这一遭搞得连装备都没钱买，只能暂时歇菜。我们学校正好有一个老保安请假了，我让胖子暂时顶上，好歹有地方可以住。
吃饭都没闲钱，我更没钱买药了，只好减少了的频率，相对的睡眠质量越发差了。

“你能慢点吃吗？”解雨臣端着咖啡杯，无语的看着我，我抹了抹嘴，指着空盘子道：“还有吗，再给我上一份，这什么啊，这么少。”
我叫来服务员，让他给我上点分量大的，解雨臣就道这是点心，不是你家用一百斤面做个大馒头，平时你对吃的也没那么着急，今儿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我，我有钱吃饭吗我，我一个月多少工资啊，还要还钱，你要是不想我给你丢人，我欠你的钱就给我宽限个十年八年的。” 我平时对吃的没有追求，是因为我本身不爱吃，不是吃不起，现在强行让我素了个把月，我能不馋吗。 丢人我才不管，是他非要来什么咖啡厅的，又不是我。
最后我一口气吃了五份点心，又打包了两份给胖子，这才有闲心问解雨臣找我干啥，难道是真的为了请我吃饭？
他叹了口气，道：“亏你还想起来了，我以为你把我忘了，我叫你来这里，是为了让你享受一下这里的气氛，结果呢？来，尝尝咖啡。”
我看了看手边摆的那杯黑乎乎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他问我怎么样，这家的咖啡可是很正宗的。我很诚实的道：“像马尿。”
“……”他大抵是想看我说苦或者酸，没想到我来了这么一句，端着那杯咖啡要喝不喝的。

“真的，我当初在内蒙古喂马，天天闻这个味道，一模一样，你要是喜欢这味道，有空带你去乡下算了。”
解雨臣给我说的胃口全无，悻悻的放下了那杯咖啡，捏了捏鼻梁。我心说你这种小资派一看就是没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的，要是给你赶到乡下种几天地，保准没这么多毛病。
“我今天找你，是想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也快来了。”解雨臣总算从马尿的阴影中回神，看了一眼手表。他一贯很有品味，手表也做的很漂亮，如果是胖子买手表，肯定会挑个大金表。
我问他要介绍什么人给我认识，我又不打算做你们这一行，要介绍也该介绍给胖子。解雨臣摇了摇头，道：“不是，他是个医生，你见了就知道了。”
“医生？我又没生病，看啥医生。”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还要吃点心吗，要吃多吃点，别回头人来了你还在吃。”
我道我不吃了，我又不是胖子。等了约莫十分钟，解雨臣嘴里的那个医生总算来了，是个外国人，看着得六十多了，不过外国人普遍比中国人看着年龄大。
解雨臣介绍道：“这位是我在美国认识的朋友，他的母亲是中国人，所以对中国一直很感兴趣，中文也说得很好。你可以叫他卫教授，他主修心理学，是一位心理医生。”
我和那老外握了握手，低声问解雨臣：“你介绍个心理医生跟我认识干啥？他想去我们学校当老师啊？”

我道我偶尔睡不着，失眠吃两颗怎么了，快还给我，你个小偷。解雨臣道你是吃两颗吗，上次我怎么看见你去医院失眠就是有病，有病就要看医生。
说完他就走了，让我跟这个卫教授好好聊聊，他已经付过钱了，我可以跟他聊两个小时，如果不聊多浪费钱。
当着外人的面，我不好直接翻脸，只好跟老外聊了聊。他确实是个中国通，说话方式很中国，但是同时又保持了外国人的习惯，没有过多的询问我的私事。
如果撇开他是个心理医生这一点，和他聊天还挺开心的， 不过一想到他是个医生我就浑身难受，我每次去某个医院拿药拿久了，那些医生都要捉着我絮叨个没完，我真怕死了这些穿白大褂的。
再说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都解决不了，凭什么一个外人说几句我就好了？这不扯淡吗。
老外没有问我是什么病，他甚至没有用病这个词，他只是给我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他的工作，他告诉我其实在国外的研究中发现，几乎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这完全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儿，只是在中国，这些问题普遍不被人重视。
他还说自己有职业道德，不论客人跟他说了什么，他都会绝对保密，不会告诉任何人。
有些事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我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和陌生人搭讪的人，和熟人我更说不出口了。这个医生是个老外，他认识的人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认识，我认识的人也没渠道认识他，两相权衡，我有些心动。
老外看出我有些犹豫不决，告诉我没关系的，他这次来只是跟我认识一下，我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最后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如果我想找他，可以到这个地址，他在这里开了一间小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