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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绝处》(套马杆的汉子瓶×下乡插队吴,慢热,长篇)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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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ID:碎碎家的小粮仓
截止到目前(2017.9.11)的瓶邪完结书单整理,共38篇,目前已全部发在微博了~~可按照书单找找有没有遗漏的粮~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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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功夫,大年三十就要到了,胖子总是抽空去山上埋伏,势必要打一头野猪回来包猪肉饺子吃才好。
张起灵则跑场部跑的比较勤快,想把这一年攒的工分在过年前换成现金。他以往很少主动要结工资,现如今开了口,上头也痛快的多给了点补贴。
拿到钱以后,我强烈要去采购年货,胖子说我纯粹想偷懒,又让我带上李家两姐妹,她俩还从来没有进过城呢,到城里给姑娘买点好吃的,让她们见见世面也好。
因为她俩都不会骑马,东西又多,所以我们赶的是借来的牛车,晚上来不及回来,要在县城里过一夜。
张起灵怕我不舍得花钱住旅店,提前跟一个认识的人打了招呼,让我们住在他家,他有俩女儿,正好让小姑娘跟她们挤挤。
两个小姑娘第一次进城,这里也好奇那里也想看,我让她们不要拘束,想看啥就看点啥,人多不要走散就行,咱们看看又不要钱的。
后来我见李莉盯着一个小布包看,知道她喜欢,想给她买了。李胜死活不愿意,说要是买了,她们就不跟我们一起过年了,李莉见姐姐这样,也连连摆手说不要。
最后我没拧过她们,没有买下那个布包来,有了这件事情,她们后来几乎不在摊子上停留,宁愿啥都不看。
现如今不比当年,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在供销社里人挤人挑了半天,我最后只舍得买了半斤最便宜的糖果,把钱省下来买几瓶草原白酒,给胖子还有巴尔特他们喝。
以往是有钱没有布票,现在是攒了布票没有钱买,胖子现在穿的衣服上豁了好几个口子,连打补丁的布都没有。我用自己攒的一点零钱扯了半尺布,盘算着至少把他衣服上的洞补一补。
晚上的时候我先把两个姑娘和东西送到了老乡家里,自己去了邮局寄信和包裹,明天一大早就要往回赶,肯定没时间再来邮局了。李胜想跟我一起,帮我拿包裹,我没同意,只说她妹妹一个人在人家家里不安心的。
我一共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寄给二叔的,问问他有没有新的难处,又写了包裹里一共放了多少东西;另外一封是寄到家里给我爸的,我希望他收到以后能给我回信报个平安。
诚然,我想回去,离家多年没人不想家,再加上家里这个情况,有个男人在总是好的,我也能更多的帮上二叔的忙。
可现在真的有机会了,我却更加踌躇了。不为别的,只为张起灵,他嘴上说的好听,你先回去什么的,可我知道在当今的政策下,我这一走多半是回不来了。
他要用什么样的借口去杭州?再说了,在内蒙古他尚且有威望护身,离开了这里他什么也不是,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人,万一被查出了张家的背景怎么办。
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家人,一边是张起灵,我无从决策。没机会回去的时候我尚能安慰自己,我无法陪在父母身边是有原因的,现如今有了机会我不争取,我过不来心里这一关。
理智告诉我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我跟张起灵的关系本来就是最大的麻烦,离开以后自然会断掉,对我们俩都是好事。
甚至胖子有一次喝醉了也这么跟我说过,他念叨着人活着要现实点,别做不可能的春秋大梦,云彩死了以后他才明白过来,有的事吧,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啥想的。
做人不能太硬气了,得学会低头,骨头再硬,人家一棍子下来也得折。所以我也好,小哥也好,能一辈子这么混下去吗?得惹来多少乱子,他说我是念书的,知道什么叫当断则断,找个机会,断了吧,做朋友不也能一辈子吗。
当时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可能这一辈子我也找不出答案来。
做朋友可以安稳一辈子,做夫妻大抵只有一阵子,我们却希望能够把两者好的部分结合起来,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毅然决然的选了后者。
我的牵绊实在太多了,无法像张起灵一样坚定不移,每次我动摇的时候都觉得特别特别对不起他,我注定无法回报他一样多的爱。
信寄出之后,我找到当初给家里打电话的那个窗口,咬着牙给家里又挂了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都没人接,就在我以为打不通了的时候,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接电话的已经不是三爷爷了,换成了一个有些不耐烦的沙哑的年轻男人,他好像正在和什么人忙事情,那边有很多人在说话,嘈杂的很。他对着话筒吼道:“喂?谁啊?找谁啊这个点,烦人不烦人!”
“那个,您好,我想麻烦您帮我喊一下,二巷子里第六家住的吴一穷!”我生怕他会因为不耐烦把电话挂了,连忙说道。
“什么!?大点声!听不见!谁?”男人听不清我说啥,又吼了一嗓子。
我也提高了音量:“我说的是吴家!吴一穷家!二巷子住的吴家!麻烦您帮我喊一下!谁都行!跟他们说是吴邪打的!”
“吴家?”男人念了一遍,突然发出了一声短暂而讥讽的哼笑,他转而对身边的人用讲笑话的语气说道,“哎,有意思嘿,这电话找吴家的,那家不早没人了吗,死的死抓的抓,居然还有人找,你说好笑不?”
他说完以后,没有再容我说话,吼了一句打错了就把电话给撩上了。
我攥着话筒,一瞬间的功夫,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离我远去了,只能听着从里面传出的忽远忽近的忙音。
滴——滴——滴——
两个月后,我寄往家中的信件被退了回来,上面盖着一个红通通的戳子,上书查无此人。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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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哥!王大哥让你快点把水打回去,没水做饭啦。”李莉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欢快的喊道。
我用水桶拎了一桶水,扣在了扁担上,有些好笑的道:“来了来了,几分钟的功夫都等不及。”
还不都是胖子自己乱用水,害得我大年三十还得出来挑水,还好水泡子离得近,不然今天人这么多,等我回去饺子还能留下吗。
过年讲究个热闹,我们家算是热闹到家了,巴尔特兄弟拖家带口,加上我们家五口人,一共十几口子挤在蒙古包里,狗都有五条。
我进屋以后,小孩子们一拥而上,跟我讨糖果吃,我忙把买的糖拿出来散给他们,让他们吃了糖去一边玩,别都挤在炉子边上,再被开水烫着咯。
屋里又开锅又是人的,比阳春三月还暖和,胖子热的满脸通红,拿着勺子在锅里搅,让我快舀水给他,饺子过一遍水就没了,影响他发挥了。
巴尔特正在和张起灵划拳,两个人都贼拉能喝,直接用搪瓷缸子喝,我估计都喝过一波了。其其格见我回来了,连忙招呼我:“吴邪,快坐下暖和,喝点酒,暖暖身子。”
“咋,吴邪也学会喝酒了?”巴尔特笑着喝了一大口酒,调侃道,“他还是个小小孩,喝什么?”
其其格也笑着推了他一把:“吴邪来草原,都七八年了,已经可以说亲啦,喝口酒,不算什么的,你是糊涂啦!”
“是吗,老咯,记不清记不清,我记得吴邪还是小孩子呢。”巴尔特看不见也有两三年了,他记忆中的我,也许是当年那个骑马都要颠下来的笨羊羔。
我看着他无神的双眼,鼻头一酸,拿起张起灵喝剩的半杯酒一饮而尽,道:“我在大哥面前可不就是孩子吗,大过年的,痛痛快快喝酒,我先干为敬!”
胖子嚷着:“干啥呢!酒本来就不够!天真你喝光了我喝什么?”
我让他麻溜把饺子煮出来,干什么呢,大家都饿肚子呢。胖子就让我先吃手把肉,他做了那么多菜,平时也不爱吃饺子,咋这时候专盯他短处。
“你不说了吗,过年吃饺子才是重头戏,我们就等着吃饺子呢是吧?!”我煽动大家伙一起嚷着要吃饺子,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狗子们凑热闹,嗷呜嗷呜的跟着嚎。
胖子给我们催的没办法,把饺子盛出来摆上,一屁股挤开我:“吃吃吃!给我倒上酒!你喝那点就够了,跟小哥一起吃饺子去,现在开始是俺们草原汉子的喝酒时间了!”
拉克申长成了少年,也是草原上干活的一把好手了,他长的很像巴尔特,两代人坐在一起颇让人感慨。
他给胖子拿了一个碗,倒上满满一碗,恭恭敬敬的递给他,又给我倒了半杯,举起自己的碗,一本正经的道:“吴大哥,王大哥,张大哥,这么多年,你们一直照顾我们,今天是你们汉人的大节,我敬你们酒!”
他敬酒我们当然要喝,喝完我想再添,被张起灵按住了缸子,他捏了捏我的肩膀,道:“再喝要醉了,你胃不好,吃点饺子垫垫。”
我刚才喝的太猛,头有点晕,确实到极限了,喝酒一贯不是我的强项,把酒让给他们能喝的去喝了。
虽然能吃点东西了,但是我的胃那时候折腾的有点坏了,吃不太多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两口,跟其其格聊天。
不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女人到了一定的岁数总爱保媒拉纤的,说了没几句话,其其格话锋一转,突然道:“哎,吴邪你今年,几岁了?”
“我二十三了。”我抓了把瓜子,没意识到她问这是想干啥。
“你来的时候,才十几岁,现在都到了结婚的年龄啦。说起来,你们包里的三个男人,都应该结婚了。”
这话头听起来很熟悉,每次来我家给张起灵说亲的媒婆都是这个开场白,她们那话说的更溜,一套一套的。我现在最害怕就是这个了,不知道光棍怎么得罪组织了,不娶媳妇还不行了。
好在其其格的汉话多年来还是说的不太好,我硬是把她的话头给转了,几次下来她也忘了自己想说啥,嘻嘻哈哈的喝起酒来。
一顿饭吃到半夜三四点,孩子们被我赶去胖子那屋早早睡觉,男人们都喝歪了,抱着空酒瓶倒在地上死活不挪窝,呼噜声此起彼伏的。
清醒的人最倒霉,我和张起灵只好充当苦力,把能挪动的都挪床上去了,胖子我弄不动,凑合给他打个地铺。
收拾聚会后的残羹剩饭,总会让人有些孤寂,好在不止我一个人,可以边收拾边和张起灵聊天。
“小哥你吃饱了吗,还剩两个饺子你吃了吧,剩了多浪费。”我倒水的时候搅了搅锅,惊讶的发现里面还有俩漏网之鱼,转身塞进了张起灵嘴里,他今天净喝酒了,都没吃什么。
张起灵吃了一个,把另外一个分给我了,我笑着道:“这要是给胖子看到,他非气死不行,煮了一大锅不吃,非要吃最后剩的。”
他也很清楚胖子对饺子的坚定信念,道:“没事,看不着,要醉到后天。”
东西全收好,又是一个多钟头,过了最困的那阵我反而睡不着了,干脆点上一根小蜡烛,和张起灵挤在一起守岁。
“小哥,你说咱们能一直这样吗?”我靠在他怀里,闲着无聊的抠他指甲边的倒刺,问道。
“哪样?”
“就……不结婚啊,我倒是还行,没人给我说媳妇,我成分不好。可是你呢,你成分又好,好多人都喜欢你,你要是说找媳妇,咱们家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张起灵想了想,不知道他是怎么理解我说的话的,居然道:“你吃醋了?”
我瞪大了眼睛,差点弹起来,道:“什么啊,我是很正经的问的。”
张起灵见我反应特别大,搓了搓我的脑袋,道他在这都住了二十多年了,要踏门槛早就破了,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好,不想结婚是他的自由,现在不是提倡自由恋爱吗,他已经在自由的恋爱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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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时不说话,偶尔冒出两句来绝对语出惊人,我让他不要臭美了,个落后分子,这时候倒是凑热闹了。他就来掐我腰上的痒痒肉,我差点跳起来,被子都被我蹬掉了半截。
不知道是不是我们的动静太大,胖子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他一踢拉克申也醒了。我俩被他这么一吓,半天没敢动,等呼噜声重新响起才敢再动。
张起灵把被子朝上拽了拽,避免闪缝漏风,我把小蜡烛吹灭了,小声道:“我前几天去寄信的时候给我爸打电话了,可是没找到,你说会不会出事啊,我觉得不太对,二叔一直没提过他们过得咋样。”
当时我没听清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只听到零星的几个字,好像是说没有人,可到底是家里现在没有人,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家里房子不是被收了吗,应该搬家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张起灵比较冷静,没跟我似得乱想一大堆。
我当时太紧张了,早忘了家里房子被没收的事情,恍然大悟的道:“哎,还真是啊,我都忘了这茬了,他们肯定搬家了,糟了,我给家里寄信还是原来的地址,得退回来了吧?”
他道不会的,资产没收以后通常不会搬到太远的地方,都在一个城里住着,搬家要登记的,邮递员会帮忙转送的。等爸妈回了信,就有他们的新地址了,以后寄东西也方便。
我道我来的时候还没我爹高,现在都比他高半头了,我目前是我们全家个子最高的男人,人家都说南方人矮,我看不是,吃不上肉能不矮吗,天天吃肉谁都能长高个。我妈看到我现在这样肯定特别开心,她老怕我长不高。
张起灵问我是不是特别想回去,我戳了戳他,道:“你老是这么问,是不是很舍不得我,怕我走才问的。”
他没吭声,我便道:“其实我只要知道家里人没事,回不回去都行,反正早晚都能回去。我没有一个人坐过火车,来的时候是潘子送的我,我一个人咋走,必须得你陪着我才行。”
对于回家,我早没了执念,在内蒙古好歹能躲个清净,只要我爸妈好好的,他们知道我好好的,我愿意一辈子在这里干活喂羊。
要说起罪名,确实二叔三叔都比我爸罪名重,一个在牢里一个还在流亡。可现如今的世道里,性子最不好的当属我爸,他平时看着和和气气甚至有点窝囊,但是骨子里可倔了,有些事情搁在别人身上不是事,搁在他身上绝对要命。
小时候我一直觉得二叔最厉害了,像三叔这样天生反骨,什么事都敢干一把的人他都管的上。相较之下,我爸爸温吞的性子不太显眼,后来长大了一点,发现两个叔叔还挺尊重我爸的,也许他身上有什么我还不能了解的东西吧。
我还年轻,遭点罪受点苦无所谓,我只盼着这些罪过不要落在我爸爸身上,要他跪在批斗台上给人家磕头,就算膝盖跪下了,他的内心绝不会屈服。文人的性子总是刚烈,每次听说哪个哪个教授自杀了,我心里总之一紧。
胖子说得对,骨头再硬,硬得过人家的棍子吗,一棍子下来再硬的骨头也要折。
“别担心。”张起灵攥紧了我的手,我很喜欢他手心那种温热的感觉,翻了个身朝他怀里钻,他道,“以前的日子也很苦,饥荒都熬过来了,现在也熬得过去,老一辈的人有韧性。”
“哦~你是用自己过来人的经验告诉我的吗?”我戳戳他,尤其爱拿这件事跟他开玩笑。他道要是这么说能让我安心,他也不介意充大辈一下。
聊着聊着天就亮了,指望酒鬼起来干活是不可能的,我扯了几张红纸包了一点零钱,预备等孩子起了给他们做压岁钱。
时间快的可怕,当年我还伸着手跟老爹要压岁钱呢,现如今可好,自己到了要给孩子们包压岁钱的岁数,前几天在城里,那老乡的女儿喊我一口一个叔叔,给我喊的直发毛。
早上十点多,胖子还睡得呼呼响,我使劲晃了半天总算把他给晃醒了,他吱哇乱叫,说我扰人清梦。我道大年初一就赖床,一年到头都要赖床,我是为了他好才喊他的。
“赖床?一年到头不就这一回,我倒是想赖床,活谁干?”胖子嘴里唠叨着,把牛粪一块一块的翻过来,三句话的功夫打了六个哈欠,“我看今天不应该干活,大年初一就干活,一年到头都干活。”
“不干活?饥荒那几年确实不干活,你想过那样的日子吗?不是我说,你也减减肥,吃不上饭也不见你瘦,你知道给你做件衣服要废多少布票吗?”我扯的那半尺布倒是成功的把他衣服上的破洞补上了,我还想着如果能剩下,给李莉做个小布包,结果我低估了他的体型。
今年就这样吧,谁也没心思过年,要是一整年运气好没再出啥事,明年攒攒看能不能给大家一人做一件新衣服穿。
胖子不理我,说他可能这辈子就定在这个尺寸了,让我做好心理准备,家里的布票都是他的了。
过年一顿饭的事儿,吃完那顿饭大家该干嘛还要干嘛,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的腌了很多酸菜,给巴尔特他们带上了两坛。
知青们有联欢会,我是不想去的,又怕不去招人闲话,后来还是去了,胖子跟我一起,怕我被欺负了。
联欢会没啥内容,跟过年基本没关系,跳忠字舞,唱样板戏,最后歌颂伟大MZX。胖子说这哪是过年啊,活脱祝寿。
冬天围猎打狼的任务很重,张起灵忙的脚不沾地,一场接一场的围猎。我们还没从沉重的任务中回神,上头又改了新方向,接连不断的批斗会,批斗会以后学习班,要狼皮要狼崽,总之新一年老样子。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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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蒙古的冬天再怎么习惯还是冷,今年干的厉害,我的冻伤又复发了,这次连脸都冻烂了,有一回在外头搓了搓鼻子,满手都是血。
天气太干就容易出事,开春的时候家里差点出了大事,胖子蹲坑的时候抽烟,没掐灭就丢到草里了,结果干火引着了牛粪,要不是张起灵发现早,蒙古包都能给烧光了。
”都说了,防火防火,你为啥不能把烟头掐灭了再丢?烧着屋就算了,烧死羊怎么办啊?还不批斗死你。“我捏着药膏朝张起灵胳膊上涂,心疼的要命,他为了灭火直接朝上扑,撩的左胳膊上全是泡。
胖子自知理亏,听我数落了半天也没搭腔,他也被熏的厉害,满脸都是灰还没来得及擦,最后忍不住道:“行了行了,我错了,那错都错了,你总不能让我自绝于人民吧?以后我绝对把烟头扔水里三十分钟再走,我也烫着了啊,算将功补过了吧?”
我道:“我是让你长点记性,锡盟草原前儿才烧死六十几个,三令五申草原防火,你这时候引火烧身干嘛啊,是吧小哥。”
平时烧起来也就是扣分,可是前几天锡盟草原大火,烧死了六十九个战士,这么重大的事故引起了上头高度注意,昨天我们去场部开会,要求紧抓防火,谁家着火谁家负责。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嘶——药膏给我点,我后背齁疼。”
我还当他说烧到了是装可怜,没想到还真烧着了,连忙把他后背上的衣服剪开,帮他处理那些烧起来的水泡。
张起灵把衣服放下来,出去清点了一番,回来告诉我们,胖子那屋毛毡撩了个洞,牛粪全烧光了,明天得抓紧去捡,还要去供销社一趟,买条新的毛毡。
胖子朝他摆手,让他别说了,他已经快要惭愧致死了,别再给他火上浇油了。他道:“你说我也是革命老同志了,咋能犯这样的低等错误呢,这事要是天真干的我也就认了,真是失策啊,这会成为我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啧。”
我把药上完,一巴掌拍在了他没受伤的肩膀上,道:“你什么意思啊,凭什么我就要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少他妈胡说八道了,买毛毡的钱从你工分里扣,就这么定了!”
毛栗子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它刚才在牛粪旁边睡觉,被火撩到了半边身子,毛被烧的弯弯曲曲的,我给了它一根肉骨头权当安慰,告诉它即便没毛了还是一条好狗。
毛毡可以买,牛粪哪儿买去,那可是我们一个月的量,为了补那点牛粪,我拎着筐满草原跑了得二十多里。
“吴邪!哎!吴邪!”李建设和周卫东也在捡牛粪,他们先看到了我,兴奋的朝我挥手,喊我。
“哎,你们也在这捡牛粪呢?怎么跑这么远啊”
“还说我们呢,你不也跑这来了,咱们好久没见了吧,上次见还是知青聚会的时候,你说你也是,搬走了也不回来看看我们。”李建设锤了我一把,我道没办法,这段时间活重,一直抽不出空来,过几天我肯定回去,大家好好聚一聚。
周卫东道:“过几天干嘛,走走走,今天就回去吧,我们刚弄的野韭菜。”
我确实挺想去的,可是家里那个大窟窿还没补上呢,只好道今天没空,过几天吧,春夏交替季节最忙了,羊没人照顾。李建设道:“那好吧,要不咱们一起捡牛粪,还能聊会天呢。”
自从我搬走以后,和他们的交际少了许多,很多事我都不知道。周卫东告诉我孙援朝走了,上大学去了。我有些惊讶的道:“啊?他成分不是不好吗,怎么拿到介绍信的?”
李建设咂嘴道:“虽然成分不好,可是他懂医啊,前段时间咱们那有个领导犯心脏病了,刚好他在,不知道怎么的给领导治好了,领导特别高兴,就让他去上大学了。”
“哪个大学啊?”
“好像是北京的哪个大学,没问清楚,都走了一个月了。”周卫东捡起一块牛粪,把它丢进了筐里,难掩自己的羡慕之情,“真挺羡慕他的,能去念书,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上大学啊,干了这么久的农活,字都不太会写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来草原的时候比我当年还小一岁,我很能理解他的心情。还记得我刚来那会,也担心过以后去上大学不会写字了怎么办。现如今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早没了上大学的念头。
心里这么想,我嘴上还是让他别灰心,咱们只是来接受再教育,总有一天能回去的,大学什么时候上都行,他还小呢。
李建设摆了摆手,道:“得了,你别安慰他了,你看咱们这里的知青,来的晚的一两年,来的早的十几年,吴邪你也来了七八年了吧?这么多人有几个能回去的,好多都结婚生孩子了,还大学呢,能把羊养好,少被批斗几次我都满足了。”
周卫东听他这么说更蔫吧了,闷闷不乐的道:“我也知道,成分好的都上不了大学,我这种成分的根本拿不到介绍信,可是我喜欢念书,做梦也想念书……”
说道最后他眼泪都流下来了,李建设拍了拍他,让他别哭了,谁不想念书啊,未来还长呢,说不定以后有机会。
说不定,以后,机会,每个字都包含着浓浓的不确定。来到内蒙古的知青们都要经历这个阶段,从不甘心到认命,知识青年四个大字早已变成了笑话。
“哎呀,本来开开心心的,怎么又扯到不开心的事情上了。”我拍了拍他们,道,“天也不早了,回去吧,等过几天我带点羊肉,和大家好好聚聚,吃一顿,在内蒙古也不全是坏处,至少能隔三差五吃上肉不是,搁家过年也吃不上肉啊?”
听我这么说,周卫东勉强笑了笑,让我过几天一定要来,大家都很想我。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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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有三匹我不认识的马拴在门口,我心中叫糟,想着难道着火的事被发现了?
我丢开牛粪筐,绕到胖子屋后面看了看,发现那个窟窿暂时用两片破布片挡住了,只要不靠近看不甚明显,这才松了口气。
“我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我撩开门帘,跺了跺靴子上黏着的泥,我一进屋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我这边,除了我家本来就有的两个人,桌边还坐了四个女性,三个中年,一个小姑娘,都是汉人。
胖子朝我招手,挤眉弄眼的:“小吴同志回来了,快来坐下。”
我不明所以,走过去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微妙。我看着那个年轻的女孩子,突然醒悟,难道这些人是来说对象的?给谁说对象?张起灵?
给张起灵说对象不是一天两天,甚至不是一年两年了,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可直接把人带到我们包里来还是头一遭,我心里不太舒服,有一种私人领地被侵占了的错觉。
我偷偷打量了那个女孩子,长的不算特别漂亮,不过精神头还行,不像其他女孩子羞答答的,很坦然的坐着。见我看向她,还冲我笑了笑,吓得我低了头不敢再看。
果不其然是说亲的,那几个中年女人根本无视我的存在,各种给张起灵说那女孩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勤快,还说她早早加入了红卫兵,成分特别好。
我一看这话题我也插不上嘴,只好低头喝茶,反正我知道张起灵是不会同意的,这不,从我进屋他的眼睛就没朝那姑娘身上看过一次,看来他也很明白,他要是敢当着我的面看她,等人走了我肯定跟他急。
天花乱坠的介绍了一通,媒婆见火候差不多了,道:“那就这样吧,俩人拉拉手这事就算成了,咱们定个日子,来,男同志主动一点。”
我差点呛到,话还没说几句呢怎么就定了,我们这边谁都没吭声,凭什么你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定了?这种感觉特别不好,我气不顺,偷偷踢了张起灵一脚。
张起灵瞄了我一眼,没吭声,盯着桌子中间的蜡烛出神。一时间屋内安静非常,胖子出马打圆场,道:“哎呀,要说呢,杏儿同志的成分那是真好,人也漂亮,能干,嫁给谁啊那是谁的福气。不过呢,我觉得他俩不太合适,别误会,主要是我们小哥这脾气就不好,你看天天闷不吭声的,他又老喜欢住在这种犄角旮旯的,是我们小哥配不上人家。”
“怎么配不上?我觉得张起灵同志挺好的,实话说了吧,今天这事是我主动要求的。”李杏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很大方的开了口,“张起灵,成不成你说一句,现在恋爱自由,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逼你。”
她都说到这份上了,张起灵再不说话真不合适了,他这才第一次正眼看过去,道:“我一个人挺好的,不想处对象。”
胖子朝我挤眼睛,低声道:“听见没,不想处对象~”
我朝他做鬼脸:“那是不想处别人,我们小哥眼里只有我,你懂个屁。”
被当面拒绝,李杏也没生气,只道不处对象行,大家都是革命好同志,她们大老远来都来了,吃个晚饭总不过分吧。
胖子借口做饭,拽着我跑了出来,我不愿意出来,哦,我们全出来了,把地方腾给他们?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哎呀,听我的,你先出来。”胖子硬把我拖到了屋后面,见左右无人,才道,“小哥那臭脾气,除了咱俩谁能受得了,女孩子更受不了,三句话没人打圆场,保准给气哭咯。”
我道:“未必吧,我看那女孩不是普通人,有点越挫越勇的意思你没觉得?”
“嗯……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看她那个样儿不像放弃了,天真你可得小心点。”
“我小心什么?”
胖子就道小心什么,小心后院着火,小哥在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会过日子,多少大姑娘小媳妇想朝上扑,今天来个杏儿,明儿来个翠儿的,我天天光吃醋就吃饱了。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吃什么醋啊,这又不是头一回了,小哥跟我说了,他不要别人,现在都恋爱自由了,咋地还强制结婚啊?又不是旧社会。”
胖子也跟着我坐在了地上,道:“不是头一回了,你那脸还拉的比长白山长?我懂,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跟我还装那相干啥。要我说也是,哪有说对象直接跑人家男方家里的,还大摇大摆的坐下了,啧啧啧。”
“你也别这么说人家,新社会了,她也没做错什么。”我和张起灵的事只有胖子知道,在外人看来他还是个光棍,谁家姑娘不想找一个会干活能吃苦的人一起过日子,单说小哥吃苦耐劳这一点,已经可以吸引很多踏实过日子的女孩子了。
胖子见我嘴上说着没事,脸上写满不开心的样子,伸出大手拍了拍我的后背,道:“干嘛啊,愁眉苦脸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等着,有胖爷在,保准你家小哥不给人带跑咯。行了,快去摘点白菜,人来都来了,饭总要吃饱。”
一下多了四个人要吃饭,我们只好把口粮拿出来一半,胖子烧了个大锅菜,贴了一圈喝饼子。吃饭的时候李杏本来想坐在张起灵旁边,胖子硬是把自己巍然如山的身躯挤进了进去,把小哥挡的严严实实的,自顾自的和她搭话,把所有的话题都拦截在半空中。
张起灵见我没怎么动筷子,偷偷攥住我的手,问道:“怎么吃这么少?”
我随口道:“太烫了,我这几天上火,烫的嘴疼。”
他闻言夹了一块瘦肉,仔细的吹凉以后放进我碗里,道还想吃什么他给我吹凉。我心里已经痛快多了,不过还是指使他帮我夹了不少菜。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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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是看出来了,如果想聚会千万不能说过几天,想聚就立刻聚才行。因为才几天的功夫,上头又闹了幺蛾子,临时给大家加了很多工作量,要每家每户保证牧业同时加大打猎力度,力求消灭狼害。这一忙足足忙了年把,什么聚会早被我们抛到了脑后。
我们平时已经够忙了,日出而落,日作不能息,加重的工作量要强行从休息时间里挤。 到底忙到什么程度呢,就连过年胖子都没顾上包饺子吃,连知青一年一度的聚会也取消了,只为抓生产。
说来心酸,明明住在一起,忙起来我们仨居然有好几个月没能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
内蒙古的牧业撑起了国内肉类供应的一片天,胖子说肯定是哪儿又不够吃的了,才叫我们加班加点的。
杀羊也是有讲究的,夏天的羊根本没什么油水,杀一头浪费一头,我们自己都没肉吃,只能靠奶制品过活。我倒是没什么,胖子馋的老去打獭子吃,只是他这个兴趣爱好没持续太久,因为鼠疫,上头三令五申大家不许吃獭子,獭子油獭子皮统统不许用。
好不容易捱过没肉没油水的夏天,秋天给羊抓秋膘成为最重要的事情。可是现在养羊一点都不考虑草原的承载力,动辄就是几千只,羊是吃饱了,草原上的草都不长了。我费尽心机才保住羊身上的那点膘,生怕它们熬不过冬天。
“差不多要搬冬季草场了吧?附近都没地方能喂羊了。”我把一盆把子肉摆上桌,挑了块肥的给驴蛋蛋吃,可怜的狗子昨天把腿别进了獭子洞,差一点就别断了。
张起灵正在擦猎枪,听我这么问拿起日历看了看,道:“冬季草场抓的严,不让这么早搬过去,我再申请申请,尽量早点。”
我道:“那也得给我们地方放羊啊,天都这么冷了不给羊吃饱,羊还不冻死?”
胖子把炒米盛出来一人一碗,让我少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能把家里的活干完才是要紧事,他们明天要去打猎,且回不来呢。我道:“啊?还打狼啊,狼是没了,獭子成灾了都,你们骑马小心点,听说了吗,一大队有个知青骑马没注意,马和人都差点摔死。”
“啥玩意,又伤一个?怎么天天别马腿啊,以往咋没听说过有这么多,别是天真你骗我的吧。”
我道我闲的编这谎话骗你,小哥肯定没问题,就怕你摔下来,你想想你那体重,摔下来能轻吗。胖子骑马一贯很肆意,听我这么说有些麻爪,嘟囔着上头不是要发鼠药吗,怎么鼠疫老止不住。
张起灵道鼠药没用,下了那种药祸害不只是獭子,毒死好多牧民家的狗,大家怨声载道的,早就停了。
我知道胖子最近还在偷吃那些猎物,赶忙嘱咐他:“听见没,你不要再随便吃那些野生动物了,再给毒到咋办。”
胖子叹气:“我看内蒙古真不能待了,没意思。”
“哦,没吃就没意思,这么多年劳动改造什么了你。”我见他最近确实瘦了点,有些不落忍,把炒米多给了他一些。
吃没几口胖子叹气,说忙来忙去不知道忙什么,算算日子吧,快两年了,他一场电影都没看,太可怜了。
电影这么多年来来回回的样板戏,他居然还想看,不过我也能理解他,内蒙古的业余生活素的可怜,不看样板戏更没意思了。
张起灵道:“明天打猎人够,要不我自己去,你们抽空看看电影,大礼堂明天放白毛女。”
我道我不去,白毛女的台词我已经背下了,不想看。胖子很心动,他就乐意看小姑娘,可他觉得我们俩都在忙着干活,他自己去看电影不合适,也道自己不去了,抓紧干活赚钱。
说到钱,胖子难免多抱怨几句,这不怪他,我们今年挣了不少工分,可去换工资的时候,七扣八扣的只给了两百块钱,胖子气的要命,又不能跟他们吵,憋了一肚子的气。
“行了,再生气也没用,组织说啥是啥,你能跟组织干?吃点奶豆腐消消气。”我把奶豆腐碗递给他,告诉他这是其其格送来的奶豆腐,可好吃了,我没舍得吃给他留的。
胖子道:“我能咋,这几年真是,***提起来就不顺,没这么欺负人的。”
其实以胖子的身份,他完全可以提出回乡的申请,严格来说他不算知青,成分又还可以,没我们这么多阻碍。我道:“要不你打个报告申请回去,让小哥帮你问问,是吧小哥?”
胖子做了个手势:“停,甭打听,我回去干吗,北京城早没亲人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去忒惨了点吧。再说我走了,你俩这么笨留在这,我不放心,没事,我就随口抱怨两句,搁哪儿过不是过啊,都一样。”
张起灵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放下了筷子,这才道:“还记得前几年我说的回乡证吗。”
我道怎么还提这个,不说了吗我不要一个人回去,胖子都不一个人回去,干嘛把我赶走。胖子让我别打岔,道:“你和我能一样吗,我们三个人中最老大难的就是你了,天天嚎要回去的是你,现在又不要了?小哥你别理他,快说快说。”
张起灵道最近管这事的换了一个领导,特别巧,他曾经救过那个领导家的孩子,领导特别感激他,给他透露过一些消息,今年的名额肯定用完了,但是明年保不齐能弄一个给我。
“有机会回去,你就先回去,我一定会跟过去的。”张起灵怕我不肯,攥着我的手劝我,让我不要犯傻,抓紧机会才是要紧事。胖子也劝我,道别回头小哥能去了,你又不能去了,能回去一个是一个嘛。
我有些犹豫,回去是梗在我心头的一根刺,张起灵见我还是不能下决定,突然起身,从柜子最里面拿出了一封信,把它递给了我。
“这不是二叔的信吗?这信怎么了?”我翻了翻信,没发现有什么蹊跷。
张起灵道:“这信里二叔换了一个密码,他让我暂时不要告诉你,怕你空欢喜。”
“二叔说,明年他有可能提前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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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二叔的情况应该是翻案,当时和二叔一起被抓的还要一个姓黄的干部,他也和二叔一样是走资派黑帮的罪名,判了十五年。他们罪名相同,所以也关在同一个牢房,偶尔会聊聊天。
这个人有个远方表弟,年轻的时候曾经一起闯过,关系很好,后来这个表弟举家搬到了北京,他们也十几年没联系过了。也合该他命好,那个表弟一路升迁做了大官,回头想起表哥,才发现他已锒铛入狱。
黄家表弟念着表哥的好,想把他从牢里捞出来,左右一查,真叫他查出了当年案子里的一些不规矩的流程。话又说回来了,那些年抓起来的人中,有多少是一张大字报就被抓进去的,想较真多半都能放出来。
只翻他一个人的案太明显了,怕会落得一个包庇亲戚的罪名,干脆连着当时那个时间段判的案子一起彻查,正好赶上上头也在查冤假错案,两厢结合,二叔很有可能被放出来。
当年和美国人的交易根本没证据,我爷爷又死过了,放人与否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二叔要是能翻案,说不定还能把当初没收的房子还给我们。
胖子听了特别高兴,见我没反应,拍了我一下:“干啥呢,高兴傻了?这好事啊,天大的好事啊,你二叔一放,你们不就团圆了?”
我这才回神,道:“啊?是好事,就是有点突然,跟做梦似的。你说要是三叔不跑,这回是不是也能翻案了?”
“想啥呢,你三叔要是不跑,现在已经作古了,还翻案呢,骨头都该化没了!”胖子让我动动脑子,三叔判的是两年缓刑,马上都要七五年了,他真没跑,现在已经死了四年半了。
我道我可能乐的有点糊涂了,不管怎么说,二叔能放出来是好事,这事咋不早点跟我说啊。张起灵道:“只是在审,不一定能成,我是想你要是回去了,也许能帮上点。”
回不回去且不说,张起灵真的做到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让我很感动。其实这事我自己都放弃了,只有他还一直帮我惦记着。
张起灵又道,这种事赶早不赶晚,要是操作的好,明年开春我就能回去了。
胖子扣了扣鼻子,道:“虽然我觉得他回去帮不上啥忙,不过我和小哥一个意见,有机会回去,你先回去。你以后还得念大学呢,总不能在这放一辈子羊。”
我有些无奈:“等回乡证真的能办下来再说吧,现在想好了有什么用,八字都没一撇呢。吃完了没?我收拾了啊。”
收拾完锅碗瓢盆,我把这些东西都拎出去洗,天气太冷了,用冷水洗一会就得结冰。胖子跟我出来,帮我刷锅,问我是不是怕自己走了,小哥被哪个小姑娘勾去了,他让我尽管放心,有他帮我看着,保准小哥方圆十里无人近身。
我道你少胡说八道了,小哥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不是这个事儿。要说担心,还不如说他担心我呢。
“那是为啥啊,你以前不是特别想回去吗,现在能回去了还不抓紧点?”胖子有些想不通我为啥一提回去就哭丧个脸,前几年我爷爷刚没那会,我宁愿冒着被枪毙的危险都要回去,他让我跟他说实话,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实交代。
我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活,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们说,要不你给我分析分析,我想的对不对?”胖子接手了刷碗的活,道:“有啥话快说,憋死了快。”
“我现在不想回去,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现在走了,你和小哥留在这,你我心里都清楚,想再见面真的很难,再说小哥这身份,他要是真有法子,为啥要在这穷乡僻壤的住二十年?说明他的身份还是敏感的,出去了被抓起来咋办?”
胖子点头,让我把第二个原因也说出来,他得综合分析才行。我道第二个原因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怕回去以后发现我爸妈已经不在了。
这真不是我乱想的,这几年来我给家里写了十几封信,全部查无此人退回来了,后来我写给隔壁邻居,希望他们帮我转交给父母,也没有得到下文。
最让我觉得诡异的是二叔的态度,我每次问父母的事情,他都避而不谈,要么就含糊带过。
我自认是个胆小鬼,宁愿做个缩头乌龟也不愿意面对淋漓的鲜血,呆着这我还能骗骗自己,爸妈可能只是搬家了,他们还好好的过着日子呢。
死亡一贯是个禁忌的话题,胖子听我说完半天没吭声,碗筷在水里碰撞,发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声响。我俩相对无言的除了一会子风,胖子总想出了点说辞,开口道:“我觉得这个事吧,你得换个角度想,咱们在内蒙古,你家在杭州,坐火车都得好几天,你咋知道你的信在这个过程中没坏没丢?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要是你爸妈好好的,现在肯定特别想你,眼巴巴的等你回去团聚呢。”
“那万一……”
“哪儿这么多万一,就是有万一能咋样?你不小了,该学会面对这些事了,自己好好想想,别辜负大家一番好意。”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们明天打猎得走几天,让我利用这几天好好想清楚,再说现在有火车有汽车的,电话电报也发达,又不是旧社会,什么分开以后一辈子见不到都是老黄历了。
他是个天生乐天派,兴致勃勃的问我杭州有什么好吃的没有,他还没去过杭州呢。我道杭州好吃的可多了,等他去了带他吃西湖醋鱼去,还有楼外楼的东坡肉。
胖子道下馆子已经够奢侈了,还吃东坡肉糖醋鱼,日子不过了咋地,那得花多少钱啊。我道反正是想呗,说不定以后咱们下馆子吃饭想吃多少肉吃多少肉,美不死你。
“豁,怪大方啊你,行,胖爷等你出息那天,天天请胖爷吃红烧肉。乖,先去杭州铺铺路,到时候俺们再去也不算举目无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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嘤嘤嘤,我日更你们都不夸夸我,我的心啊,哇凉哇凉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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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来围猎的规模越来越小,大规模的冬季围猎早就没了。这次张起灵和胖子带的是一拨没怎么打过猎的知青,我还走了个小“后门”,安排了一个周卫东进去。
“你俩小心点啊,看着点路。”我给他们做了一些贴饼子路上吃,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早上起来我眼皮跳的厉害,心里也不得劲,好像有啥事要发生似得。
胖子嫌我罗里吧嗦的烦人,夺走了我手里的饼,摆摆手道:“行了,别叽叽歪歪的,你等着吃肉就行,勤快点放羊哈。”
我让张起灵带上毛栗子,好歹算个壮劳力,要不是驴蛋蛋把腿别了,两只狗抵得过三个知青。
“没事,只是打一点小动物,不带也行。”张起灵见我的围巾歪了,伸手帮我重新戴好,让我不要太勉强干活,这几天冷得很,万一冻伤又发作咋办。
我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你光会说我,你咋不注意点?”
胖子忍无可忍,拽过张起灵朝马厩走,道只是出个门,整这景干啥,十八相送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要生死离别了,快走快走,再不走又耽误一天。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们走了以后,我的右眼皮跳了整整两天,贴纸条敷毛巾一点用都没有,我总觉得这不对,担惊受怕的过了两天。
第三天,像是要印证什么似得,胖子带着一个坏消息回来了。当时我正挥着套马杆把羊从羊圈里赶出来,远远的看到一辆吉普车朝我们包的方向开了过来。
“吴邪!吴邪快上来!快点!”胖子坐在副驾驶上,远远地打开了车门,急冲冲的招呼我上车。
我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胖子冲下车拽着我朝车里塞,套马杆太长了塞不进去,他夺下那杆子朝地上一丢:“快上车!去城里!小哥出事了!”
上回坐在吉普车上朝城里赶是为了小哥,这回坐在吉普车上依旧是为了小哥。胖子在路上告诉我,这是个意外,打猎的时候有一个知青的枪走了火,正打中了张起灵,咱们这的医生不行,已经送县医院了,他是特别来接我的,这事不告诉我不合适。
“你别着急啊天真,我来的时候小哥还能说话,咱们县医院水平不错,小哥身体素质好,铁定没事。”胖子说这话自己也没底气,一直在擦头上的汗,他肯定背过张起灵一阵,后背上全是血,我盯着他身上那件被血染红的外套,整个身子都**了。
胖子见我双眼发直,使劲捏了捏我的虎口,让我回神,道:“你可不能乱,咱们得稳住,小哥还指望咱们呢。”
我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知道,你放心吧,我扛得住,打小哥哪儿了?子弹出来了吗?”
胖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道子弹出来了还了得,那不打个对穿了吗,知青的枪都是上一批淘汰的,威力不是很强,离小哥又远,说不定只是皮外伤呢。
“唉,你说要是对着小哥打的都好点,小哥那身手还躲不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冷不丁走个火,谁躲得掉。”
“这里好像……是肺啊?”我也比划了一下,心都要凉了:“要是打穿肺咋办?”
胖子立马朝地上呸了呸:“呸!你个乌鸦嘴,盼着小哥点好不行?肯定没事,你放心吧。”
司机有心帮我们赶路,全神贯注的开车,油门踩的轰轰响,好不容易开到县医院门口,大冬天的累出了一头汗。我们着急去看小哥,没来得及跟他说句谢谢,为了去接我来的稍晚一些,人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围了一群人,都是一起参加打猎的知青们,我看到李杏也在其中,正蹲在地上帮一个女孩儿抹眼泪。胖子低声告诉我,打中张起灵的就是那个女孩儿,她以前没用过枪,不懂枪口朝下和拉保险。
打都打中了,我又能说什么,只恨自己当时觉得不太对的时候没拦着张起灵。周卫东本来蹲在墙角,看到我慌忙跑了过来,道:“吴邪你可算来了,张大哥刚推进去,领导特别打过电话了,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你们谁是病人家属?”一个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冲了出来,喊道,”病人失血过多,他的血型很特殊,RH阴性A型血,血库根本没有,你们谁是这个血型的?”
胖子急吼吼的道:“啥玩意?缺血抽我的啊,我血多,护士你抽我的!”
护士问他是什么血型的,他道啥是血型啊,有血你抽不就完了吗。护士跺了跺脚:“哎呀跟你说不清楚!不是谁的血都行的,这样,你们谁愿意献血的跟我来,我给你验一下。我先跟你们说清楚,这个血型特别罕见,几千个人里不一定有一个,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胖子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不知道输血不是什么都可以的,血型必须匹配才行。再说小哥那个血那么特殊,普通人的血打进去能管用吗?
等等……我突然想起自从那次“重生”之后,我的血也和小哥一样可以驱逐虫子了……
“护士!我可能是这个血型的!你先验我的!”我挽起袖子,急匆匆的跟在护士身后喊道,周卫东也喊:“也验验我的吧!咱们十几个人呢,说不定有一个是呢?快,大家都来啊,为了救张大哥,一点血算什么啊?”
每个人都抽了一点血拿去化验,我眼巴巴的看着小护士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能配得上,就算我的不行,这么多人呢,好歹有一个能配得上的吧?
胖子急的来回踱步,恨不得上去扒窗户看,护士推门出来差点撞到他,她道有一个叫吴邪的配上了,谁是吴邪?
我差点蹦起来:“我!我是我是!”
她打量了我一番,捏了捏我的胳膊,皱起了眉头:“你这体格不行啊,这么瘦,顶多只能抽200,再抽多了你受不了呀。”
“护士你别管那么多,能抽多少抽多少,先救人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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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我你就亲亲我~~爱我你就拍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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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医院的床位吃紧,走廊上都躺满了住院的病人,好在有领导给打电话照顾了一下,张起灵才得以自己躺一间病房,不被其他人打扰。
单人病房小的可怜,根本住不下我们四个人,我和胖子肯定要留在病房里,周卫东和刘卫国就在附近的招待所住下了,白天过来帮忙,晚上回去睡觉。
张起灵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苍白的像纸一样,他这个模样勾起了我心中那个惨痛的梦境,我很害怕他闭上了眼睛以后永远都不再睁开,整宿整宿的坐在他旁边不敢睡觉。
胖子比我忙一些,当时打猎他也是负责人,还要跑回场部交代事件发生的细节。因为这只是个意外,那个小姑娘的成分还挺好的,所以象征性的惩罚一下,让她写检查做深刻检讨,又扣了她两个月的工分和口粮,用作张起灵的治疗费用。
小姑娘自知闯了大祸,写完检查之后跑到医院来,要承担起照顾张起灵的责任。我好说歹说可算把她给劝回去了,不说别的,小哥一个大男人,她来照顾算怎么说的。
李杏来过两次,都是和其他人一起来的,拎了一些罐头什么的,也是和大家一起合买的。我听说她快要结婚了,和场部里的一个文书。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喜欢张起灵,也许对她来说,忘记张起灵和一个疼自己的男人结婚才是正确的吧。
张起灵现在昏迷不醒,自然不知道我们外头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在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这么躺着,早就得褥疮了。
“换药了,来,家属帮我把手。”照惯例,医生拿着药和绷带走了进来,招呼我去帮忙,这个医生医术还是不错的,比上一次的那个医生好些,至少不话唠。
趁着换药的功夫,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见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才松了口气。可伤都愈合了,人还是不醒,我担心的问道:“医生,我想问问他怎么还不醒啊?”
医生头也不抬的道:“摔到头,没那么快好,你们上心照顾着点,我看应该快醒了。”
这话他说了三天了,张起灵还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我难免想了很多不好的后果,万一他摔成傻子了怎么办,我当然不会嫌弃他,只是很难想象他变成傻子的模样。
胖子从医院食堂里打了点饭,给我带了过来,他自己吃过一份了,我肚子不怎么饿,只吃了两口。他看我剩了一大半,皱眉道:“你吃这么少怎么行,你得多吃点,前几天抽了那么多血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快,把那肉挑了吃吃。”
“我真吃不下了,你要是饿了就吃了吧,我年纪轻轻的,抽点学算什么,你看我现在多活泼。”
胖子根本不听我说废话,夹起一块肉塞进我嘴里,非让我吃下去。我没法子只能吞了,让他以后少打点,这都花钱的,小哥这病得花不少钱,咱们还是省一点好。胖子道:“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补身体,才咬牙打了这么多,我自己都没吃,快,别辜负我一番好意,明天你想吃都没得吃了。”
“行,我吃还不行吗,对了,刚刚医生说小哥伤恢复的挺好的,怎么就是不醒呢。”
胖子道:“外伤好得快有屁用,脑子里头没好,我听说人的脑子就跟豆腐脑一样,要是摔一下就跟那鸡蛋散了黄似得……”
我让他闭嘴,别瞎说八道的,小哥脑子结实着呢,谁跟他似得,不摔那一下脑子也散黄。
好不容易把那些饭给吃了,我堵的胃疼,跟胖子交代了一句,趁机出去溜两圈消消食。胖子让我放心去,多溜达溜达,别老憋在屋里盯着小哥看,说不定我出去走走,小哥一想我就睁眼了。
他一贯是个乌鸦嘴,百说百灵的那种,我拢共出去了半个小时,张起灵还真在这个时间段醒了,胖子在院子里找了半天才找到我,还怪我跑的太远了。
“真的醒了!?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就到啊。”我下意识摸了摸脸,只摸到一手的胡子茬。
胖子问我干吗去,都这时候了还不抓紧去看小哥。我说我去洗个脸,现在这个样子被小哥看到,他会担心的。
条件实在有限,我从洗衣池旁边摸了一小块肥皂,直接打开水龙头就着那水洗了个头,有人路过指指点点的我也懒得理会。
墙角靠着一块破了大半的穿衣镜,我蹲在那镜子前面,仔细的捋了捋头发。水迹斑斑的镜面扭曲了我的脸,使得镜子里的人看起来憔悴非常,我心道辛亏先来整理了一下,不然这个样子被张起灵看到,他还以为我变成鬼了。
“哎哎哎!那边那个!你干嘛呢?”一只手拎着我的耳朵把我拎了起来,我吃痛挥开了她的手,扭头一看是那天给我抽血的护士。
她明显还记得我这个缺心眼,手指头戳着我的脑门,骂道:“又是你!你没脑子啊?寒冬腊月的用冷水洗头,你想头疼死啊?前几天才抽了那么多血!你看看你现在跟个鬼一样!你知道抽了血不好好养会留下后遗症吗?”
我赔笑道:“姐,我知道错了,你有小刀不,借我用用呗。”
“啥玩意?”护士一愣,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跟她要小刀。
我道我想刮刮胡子,收拾收拾自己,她也说了,我现在看起来跟鬼一样,这么个形象在医院里晃悠,影响多不好啊。
她磨不过我,只好给我拿了一把手术刀,我刚才用冷水洗头,冻的哆哆嗦嗦的,差点在脸上留下几道猫胡子。她看不过眼,直接帮我刮了,一边弄一边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一点也不爱惜身体,你们自己不心疼,家里人也不心疼?我有个弟弟跟你一样大,也是天天的在头乱跑,做下病来就知道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看在大家积极留言的份上,再更一次~你们的留言数量决定了我的更文速度,嘻嘻嘻,放心吧,小哥没有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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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她的福,我总算弄得清爽了一些,当然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其实那水淋到头上我就后悔了,冻的脑子都木了,她不骂我我也肯定得进屋去。
她帮我把头发擦干净,期间絮叨还不算,抓住我又给我打了一针,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给我戳的吱哇乱叫。
护士让我明天还来找她,她给我弄点补血剂吃,本来抽完血应该好好休息的,看我的样子就不像休息过了。她还吓唬我,说血不足脑子就会缺氧,时间长了容易变成笨蛋,到时候啥也记不住了。
我好话说尽她才放我走,回到病房前,我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让皮肤充血后才挂上笑容踏了进去。
胖子正在给张起灵喂水,见我来了,连忙把碗塞到我手里:“你干啥去了,这半天才来,我都快憋死了,你看着点,我去个茅厕。”
我接过那碗,发现碗还有点烫手呢,不满道:“这么烫你给他喝?”
“什么烫,胖爷吹过好几次了,你再给吹吹不就行了。”胖子看样子真憋得不轻,一把推开我像个螃蟹一样挪了出去。
我坐到床边,帮张起灵掖好被子,他张了张嘴想喊我的名字,没喊出声来。我差点没绷住,硬咬着牙笑了笑,道:“小哥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都,你说话不算数啊,不是说好了不许再受伤了吗。”
他没吭声,我也没指望他回答我的问题,人刚刚才醒,估计脑子还懵着呢。
等待是世界上最消磨人的事情了,不论里面发生了什么,你都只能坐在门口,手足无措的等着。最终是生还是死,不过是医生和死神之间的博弈,再怎么着急自己也无法参与其中。
为此我暗下决心,以后他出去打猎我必须跟着,凭什么每次我只能看到他躺在医院里,连个过程都不知道。
我吹凉了水,小心的喂给他喝,让他润润嗓子,又道:“你头晕不晕啊,医生说你从马上摔下来摔到头了,不过你放心,没破相,破了我也要你哈。这几天我总怕你摔成傻子了,你要是傻了,胖子还不笑死你。”
喝水的时候,张起灵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我给他看的发毛,下意识摸了一把才发现刚才刮胡子的时候弄了个伤口,血已经凝固在脸上了,因为天冷我没感觉到疼。
“啊,刚才我刮胡子呢,不小心蹭到了点,没事。”我拿毛巾蘸了点水擦掉了那些血,忍不住捂住他的眼睛道,“别老睁着眼,你刚醒得多休息,现在天气冷所以伤口好的慢,医生说得好好照顾你,不然老长不上咋办。”
他抬手攥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朝下拉,有些嘶哑的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哪能告诉他我前几天抽了一大瓶子血,只道刚才出去吹风了,外头可冷了,冻半天脸能好看吗。
给他输血的事我不打算告诉他,一点小事而已何必让他担心,一会等胖子回来,我得跟他好好交代交代,不然他那个大嘴巴,肯定第一时间给我说出去了。
我只想着交代胖子,忘了还有其他的知青会来,周卫东和刘卫国来送生活用品,听说张起灵醒了,一进屋就嚷嚷起来:“张大哥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当时你失血过多,我们全去验血,可只有吴邪配得上血型,后来他为了救你抽了好大一瓶子血呢,要不是有他在,现在什么情况谁说得准啊。”
“什么啊,哪有那么夸张,就一点点血,去去去,别瞎说。”我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别再说了。
周卫东根本没接收到我的信号,继续说道:“什么一点!护士都说了你再多抽一点人都要休克了,800CC呢,那么大一瓶,多少天能补回来啊?你咋了,这有啥不能说的?是吧小刘。”
两个倒霉玩意一唱一和的,能把800CC说成8000CC,我恨不得上去捂住他俩的破嘴,张起灵的伤口才刚长上,他们是生怕他的伤口不裂。
好不容易才换了一个话题,胖子回来话题又扯到我的血上了,他倒是不担心我的身体,只是很嫌弃我太瘦了,说要是体型跟他一样,抽多少也不怵啊,又说护士太矫情了,当初鸡血都能打,革命战士的血咋不能打,要是用他的,小哥早就好了。
我帮张起灵垫了个枕头,方便他坐起来歇会,老这么躺着身上也难受。听他这意思好像我的血是病毒一样,在医院呆了这么久,他一点知识都没学到,我故意道:“是啊,鸡血是能打,可是猪血能打吗,护士还是有道理的。”
“嘿,你个小孙子,拐着弯骂我呢?”胖子拧开一罐罐头,直接用手捞起来吃,那是送给张起灵的慰问品,他这几天都吃了不少了,我让他别吃独食,也给小周小刘吃点。
胖子根本不理我,边吃边道:“哎,这几天忙的都忘了,咱们来的着急,家里的活都没找人干哎!”
周卫东笑的不行,道要是等你们现在才想起来,羊还不都饿死了,我们家的活已经有人干了。
“啥,有人干了?哪个活雷锋帮的忙啊。”胖子吃完罐头意犹未尽,又拿了一罐,被我夺走,让他给张起灵留点。
“张大哥是为了带我们知青去打猎才受伤的,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已经安排了知青帮你们干活了。”刘卫国一拍大腿,道糟了,张起灵醒的事同学们还不知道呢,他得抓紧回场部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我看他们为了张起灵的事也累得够呛,让周卫东也和他一起回去,他俩回去了以后别忙着再过来了,反正现在人已经醒了,可能过几天就出院了,来回这么远,冬天骑马多不安全,也别让同学们再跑医院来了,等我们回了家再去家里看望他。
周卫东不愿意走,说人醒了要忙的事情才多呢,他留下多少能帮衬点。胖子就道不走就不走吧,反正回去报告消息只需要一个人。
常言道,一子错,满盘皆落索,我和胖子都没想到,让周卫东留下来的这个决定,竟会影响了后来那么多事情。
很多年以后,我想起这个细节来,总想着如果当时让他回去了,我和张起灵之间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想完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有些事情是注定会发生的,也许我应该庆幸才对。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绝处逢生也已经40万字了,说一下出本的事情,出本我已经计划很久了,毕竟是我第一次写这么长的小说,出本方面我希望能够满足我自己的各方面幻想,也综合了很多方面,最后确定了一个方案,价格和工艺上最终应该会有一些浮动,但是不会太大改动了。预计会在明年年初开预售~主要看我能不能写完。
绝处的字数预计是60万字左右,番外计划是6个,一个小哥视角番外,正文里没有肉是因为我考虑整体气氛下不适合肉,所以肉的部分会单独放在番外里,大概有四个左右。
买过我本子的应该知道,番外是给买本子的小伙伴的一点小福利,所以完售之前不公开番外,但是完售以后全部内容都会公开,不存在不买本子看不到结局的情况,还请大家放心,不是出本就没得看了,只是要等完售。
然后因为这个本子要付出的心血比较多,所以是【不二刷】的,尤其是豪华版,定多少印多少,连通贩都不一定有,所以想要入手只有这一次机会,还请大家慎重考虑是否入手~不然等完售了再问我有没有,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啦。
考虑到大家的钱包,这次出本分两个版本,一个是豪华版,一个是普通版,豪华版的价格在400元↑↓,普通版的价格在180元↑↓,这个价格不会更低了,因为最后成品会有60万字↑↓,字数在这里放着,本数在这里放着,成本压不下去啊亲们,加上纸又涨价,明年什么情况都不一定,价格emmm……
注意本子是不包邮的,重量注定会超重,所以邮费也很可观。
计划是做四本一套,尺寸为A5,每本15万字,厚度在240P左右,如果大家不知道240P有多厚,那可以参考一下冥婚,冥婚的字数就是14万字,P数有248P。
豪华版和普通版的区别在装帧,用纸,彩插和周边上,排版和黑白插,以及封面是一模一样的。都是四本一套~
豪华版的内页计划选用欧维斯,封面选用特种纸,装帧采用可以一百八十度摊平的线装,带牛皮纸书盒和军绿色小布袋,定做珍珠棉和纸箱。
豪华版每一本都有一张三折页,正面是彩图,背面是部分屋子设定和场景设定。每一本均有5张黑白插~至于封面的工艺暂时未定,要看最后的效果来定。
豪华版会赠送邮票形式的贴纸一套,人设小册子一套,以及明信片一套。购买豪华版均送作者签绘,其他的周边待定~
普通版是采用道林纸,普通铜板封面,普通胶装,没有拉页,没有书盒和小布袋,不送周边,周边需要自行购买。
以上大概就是出本的一些细节,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在下面留言,比心哦~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嘻嘻嘻,今天吃糖糖~~爱我你就夸夸我~


46


张起灵醒了以后,医生来的次数就少多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总围着一个病人转。他说张起灵的身体素质好,恢复的挺快的,顶多再住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我已经和那个护士混熟了,她叫孙翠花,是东北来的,今年三十多岁,老家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弟弟,她一看到我就想起她的倒霉弟弟,对我贼拉好,也贼拉絮叨。
医院照顾病号有特供粮,她们护士有专用粮票,她见我瘦,特别分了一些给我,让我去医院的食堂多打一份米饭。就为了这碗米饭,胖子还有点舍不得走呢,
可能是看出我不想提抽血的事儿,张起灵没再提起过这件事情,不过每次吃饭的时候,他总要把自己碗里的白米分一些给我,我怕他担心,每顿饭都吃到咽不下去为止。
周卫东很勤快,每天主动把病房拖的干干净净的,还记得他刚来的时候连扫把也不会拿,这种成长颇为心酸。他不甘心在内蒙古与牛羊为伴,一直没断了想回去的念头,可惜他的成分不好,申请被驳回不说,还要被教育一番。
“小周,别干了,快来吃饭,今天食堂刚杀的羊,特香。”胖子招呼周卫东,夸他勤快,我知道他下一句就得损我懒了,他道难道说的不对吗。
“是是是,我懒,全世界的人民都比我勤快行了吧?来,小哥吃饭。”我把羊肉撇开,把米饭单独盛出来,张起灵伤还没好,不能吃这种容易发炎的东西。
这位主一贯健壮如牛,已经能下床到处走了,他照例把米饭拨了一些给我,道:“多吃点,你最近瘦的厉害。”
“我哪儿瘦了,天天吃米饭,我绝对胖了,主要是胖子坐在我旁边显得瘦。你才该多吃点,受伤多伤元气啊。”
周卫东笑着道:“吴邪你和张大哥的关系真好,我特别羡慕你们。”胖子给他夹了一大块羊肉,道:“羡慕啥啊,没啥好羡慕的,你不也有一堆好朋友呢吗,快吃快吃,一会凉了。”
“朋友归朋友,我总觉得没有他俩关系好,你说我要是能有这么好的朋友多好啊。”
我知道他只是有感而发,没朝那方面想,不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听着总觉得心里突突,连忙转了个话题:“嘿嘿,这有啥,今天医生说小哥的伤好的快,要不咱们提前出院吧,在这多不方便啊。”
胖子道回去干啥,在这多好啊,吃的喝的不用自己费劲。我道是不用自己费劲了,可这些都要花钱,又不是免费的,不如把这些钱省下来,给小哥买点营养品补补。
“还是听医生的吧,咱们说了也不算,一路上那么颠簸,再把线颠簸开了怎么办。”胖子已经吃完了满满一缸子饭,让我别想起一出是一出,老老实实听医生的好。
有周卫东在的时候,我有意识的和张起灵拉开了一点点距离,尽量不和他做太暧昧的动作,两个人假模假样的说谢谢。胖子看在眼里,经常把周卫东支出去,美其名曰给我俩留点空间。
“小哥你伤口痒不痒啊?我昨天帮翠姐去了,有个做手术的病人 ,伤口长着长着长出了一个肉芽!还得再做一次手术,噫,看着都疼。”我以前不知道伤口愈合的时候还会长出肉芽,还以为长上就行呢。
张起灵掀起被子,拍了拍床,让我上去和他一起躺着歇会。我知道周卫东去外头买东西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欣然同意,踢掉靴子爬上了床,不过只敢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胳膊,怕压到他的伤口。
“还疼吗?”张起灵轻柔的捏了捏我的胳膊肘内侧,我知道他问的是抽血的地方,就道:“早不疼了,针扎的能疼多久啊,你太小看我了。”
张起灵叹了口气,道:“下次不许这样了。”
他是伤患,我要照顾他的情绪,很爽快的嘴上答应了,打定主意下会还是要这样。他好像看出我口是心非,低头在我嘴唇上咬了一小口,我哪能白白被他这么欺负,立刻反咬回去。
平时在家里,方圆十里没有别人,我俩偶尔不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多了外人在,连摸摸手都要胆战心惊的,我反倒抓心挠肝起来。
“哐——”突然,门外传来了一声巨响,我根本没锁门,吓得从床上弹了起来,差点直接按在张起灵的伤口上,他闷哼了一声,扶住了我的腰。
“妈呀,小哥你没事吧,快我看看!”我掀开他的衣服,看到绷带上没有血痕才放下心来,赶紧翻身下床踩着靴子跑门口朝外看,想看看是谁在外头。
周卫东蹲在门口,正在捡散落在地上的东西,见我出来,朝我笑了笑,道:“我看铝盆便宜买了几个,结果刚走到门口绳子就断了,张大哥没睡觉吧?是不是吓着你们了?”
我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现在见他面色如常,应该没看到我和张起灵腻在床上,暗自庆幸了一番,嘴上道:“没事,我俩聊天呢,来我帮你捡,这铝盆质量还挺好的啊。”
“可不就是,我买了好几个,到时候我拿两个,你们拿两个,特别结实。”
“那谢谢你了,多少钱一会我拿给你。”
“不用了,才多少钱啊。”周卫东把盆垒在柜子上,说平时没少受我们的照顾,两个盆几块钱的事。
我趁机把靴子踩着穿上了,又去穿外套,刚才张起灵把我扣子拧开了,还好冬天穿得多,不然给周卫东看到没法解释。
周卫东弄好盆,问我胖子跑哪儿去了,我道这医院里小护士那么多,他就跟猪八戒进了盘丝洞一样,还不颠颠的,不到饭点且回不来呢。
“这么说,王大哥想通了?啥时候能娶个嫂子回来啊。”胖子和云彩的事情,草原上的人大部分都知道,周卫东自然也知道。
我叹了口气,倒了杯热水递给他,道:“要是想通了还好了,我怕他是想开了,现在看他表面上挺高兴的,其实心里根本没走出来。”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从某种角度来说,周卫东是个好孩子~今天二更啦啦啦啦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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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胖子不知道跑哪儿骚扰小护士去了,到了打饭的点还没回来,食堂只开两个小时,再等他就没饭吃了。我只好拿上饭缸子亲自去打饭,周卫东要跟着我,说我一个人拿四个人的饭不方便。
排队的时候我们聊天解闷,他问我:“吴邪,你来了快十年了吧,咋还和张大哥住在一起啊,我看他们老知青都单独搬出来住了,有的都生孩子了。”
“啊?哦,主要是我有点笨,不太会干活,前段时间不是搬出来住过吗,弄不好。”
周卫东闷头想了一会,异想天开的道:“那你娶个媳妇啊,家里没女人不行,你要是看不上蒙古女人,我给你介绍个知青呗,我有好几个女同学,长的都特别水灵,还特别会干活,你要是有媳妇了,洗衣服做饭不都有人帮你弄了。”
想给张起灵介绍对象的倒是有很多人,可想给我介绍对象的还真没几个,我就笑道:“你多大啊,什么媳妇不媳妇的,还当上媒人了?得了吧,我这成分娶什么媳妇啊,家里又没有钱,哪个女人愿意来我家啊。”
“这怕啥啊,你这么能干,总有女孩能看到你的好,这几年经常有成分不好的和好的结婚,你咋就例外了。”
我还真怕女孩子看到我的好,要是我也被人家看上了,胖子那不举的谣保不准那天真要用上。我摆摆手道:“那要是真有这样的女孩,我更不能答应,那么好的姑娘,跟我不可惜了吗,我这成分,不连累别人了。”
他还想说什么,我们已经排到窗口了,我着急打菜,让他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去再说,他嘟囔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清。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那天以后,但凡胖子不在,周卫东就有意无意的喊我出去,好像很怕我和张起灵单独在一起,要么就非待在屋里,说一个人无聊,想跟我聊天。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医生批准我们出院回家,张起灵这次是因公受伤,场部特别照顾,回程也是吉普车拉回去的。
小吉普车坐不下四个人,总不好让周卫东自己骑马回去,我就提出我骑马回去,他们三个坐车回去。
周卫东说我一个人骑马回去多无聊啊,他陪着我,正好空出一个人的位子放东西。胖子反正是不想骑马回去,高高兴兴的一个人占了俩位置,说他们先走一步,在家里做好饭等我们凯旋。
“说真的,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你都二十六了,搁我们老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再说了,娶个知青多好,以后你回乡了她也能跟你回去,不耽误事。”路上聊了会天,周卫东再次提出要给我介绍对象的事。
我有些纳闷,不由问道:“嘿,你咋回事啊,怎么这么想给我介绍对象啊?是不是跟那些妇女同志待多了?哎,我想起来了,你要是这么想当媒婆,这样吧,你回去给李建国说一个,他没媳妇急的都要挠墙了,哈哈。”
周卫东沉默半晌,勒住马慢慢落在了我后面,我眼皮一跳,也慢慢勒住了马,回头看向他。因为逆光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听到他道:“吴邪,我……我跟你说实话吧,那天我看到你们在床上了。”
“……”
此时已接近中午,太阳刺的我眼睛生疼,我不由抬手遮住了那些璀璨的光亮。周卫东继续道:“本来我以为你们只是关系好,可那天以后,我从头捋了一遍,才知道你们俩原来是那样的关系。我想过了,这事不对,你不能再这样了,要是人家知道了,你俩会死的。”
“你会告诉别人吗。”事已至此,我已无法狡辩,只能干巴巴的问道。
“吴邪,你改吧,你改了,我保证不跟任何人说,好吗?”
我没吭声,周卫东见我这样,有些着急,他翻身下马走到我身边,语气里带上了几丝哀求:“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是为你好啊,你是我朋友,张大哥也是我的朋友,你俩都是好人,我不想以后看到你俩为这种事被批斗。”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次是我看到,我可以不说,人家看到了,能不说吗?”
他的眼神里有很多我害怕的东西,我不由闭上了眼睛,轻声道:“你让我再想想。”
“不能再想了!其他的事都能想,这事有什么好想的啊?吴邪你不能犯糊涂了,真的,我见过这事,被人发现以后两个人都被活活用石头砸死了!行,就算不被发现,最后能怎么样?难道还真能一辈子吗?这事从根上就是错的!”
他说的都有道理,有道理到我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每一句话都戳进我的心口,翻出了我一直逃避的问题。我和张起灵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只能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一旦光芒照进来,等待我们的只有一个结局。
可我只是爱他而已,这也算是错误吗?错在哪儿了?只是因为我们都是男,这份感情就变成了万人唾弃的错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周卫东还在等我的答案,我知道他是真心为我好,如果他想告密早就告密了,不会等到今天主动跟我提。我看着他,突然很想笑,你说要我改,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改什么。
我下了马,攥住他的肩膀,问道:“我改了,你真的不跟人家说?跟谁也不说?”周卫东拼命点头:“我用毛主席发誓,你只要改了,这件事我烂在肚子里。”
经过老痒那一次,我对所谓的承诺早就不信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脆弱的可怜,他现在答应了,以后说不定为了某些利益一样会出卖我。
但是现在的我除了相信又能怎么样,这本就是不公平的交易,我的手中没有任何筹码。
“好。”我攥紧了拳头,硬是从牙缝里把那两个字挤了出来,它们好像变成了当年我吞下去的玻璃碴,所经之处皆有鲜血喷出,剧痛之后是从皮肉里扩散开来的**感,让人绝望。


“我改。”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提前预警,距离离开内蒙古还有两章~~~
48


回到蒙古包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了,胖子蹲在门口洗猪肠子,三条狗围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见我一个人骑马回来的,就问道:“小周呢?还跟后头呢?快看老乡送来的猪下水,一会煮一锅,妈呀,想想都美。那个猪肝你得全吃了,补补血,我看你走路都虚。”
“他回去了,这几天一直待在医院没回去,他担心家里的活。”我把小棕花牵进了马厩,揉了揉脸,周卫东没跟着我回来我很感谢他,他要是一直跟着我,我非崩溃不可。
之所以回来的这么晚,是因为半道上我去了云彩自杀的那条河,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和她说说话,可真到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在那条河边上坐了很久很久,最后只对着河说了一句我走了。
胖子不疑有他,让我快去打桶水回来,说张起灵是伤患,他好以前家里的活我俩得对半劈。
我道我得把东西放下啊,骑了一天的马了,好歹让我歇歇。胖子道:“你不是想歇歇,你是想看小哥吧,行行行,你俩腻歪去,我这个苦命的长工打水去,不敢劳您大驾。”
他说着还真打水去了,我懒得跟他拌嘴,把他洗好的那盆猪肠子端进了屋里,这东西放外头一会就得冻成冰疙瘩。
屋里已经烧的热热乎乎的了,炉子上坐着一锅热水,我从里面舀了一勺喝,暖暖身子。张起灵半靠在床上,身边放着一个工具箱,好像在修什么东西。
我吓了一跳,他的伤可还没好透呢,连忙跑过去阻止:“放下放下,小哥你干嘛呢,伤还没好呢干什么活啊?”
张起灵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看,我掀开半边被子坐了上去,把腿伸进被窝取暖,随口问道:“啥东西啊?”
“你的套马杆。”
当时胖子来接我的时候,我一时情急把套马杆丢在了地上,应该是那时候车调头才给碾断了。人都顾不上了,自然无暇顾及这种死物,要不是羊训的好自己会进窝,我们现在可能还得赔队上的羊钱。
可能是被车轮连续碾了两次,套马杆不仅从衔接的地方断裂,木杆头也断开了,生生断成了五截。我心疼的把它们抱在怀里,无措的摸着那些断口。
这套马杆还是当年我刚来的时候,张起灵熬了半宿亲自给我做的,虽然这几年我用的爱惜,总也免不了磨损,尤其是经常手握的部分,早已磨出了黑色的无法擦去的痕迹。
也许真的该断了,不然为什么用了这么多年的套马杆偏偏在这种时候断了,周卫东说得对,今天是他发现了,明天不一定是谁,我可以一走了之,张起灵会怎么样?他现在又伤重在身,经不起那些折腾了。
我轻声道:“……要不,别修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断了。”
他以为我是心疼东西,搂住我的肩膀,道:“我再试试,要是真的修不好,我帮你再做一根新的,别难受了。”
我摇了摇头,道算了,不是说要走了吗,做了也用不上,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他昏迷那几天我收到了家里拍的电报,二叔说他的事定了,明年一月释放。我想好了,要是有机会回去,我就回去,不能再任性了。
事情都赶到一起了,现如今我非走不可,我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我们是无法分开的,就算我搬走了,只要我还在草原上,以张起灵的个性,他绝不会放弃。
想一劳永逸只有一个办法,我回杭州,人为的拉开上千里的距离,然后永远不再见面。
我道:“小哥,对不起。”
“怎么突然说对不起?”
“就……我又麻烦你一次了,本来说好咱们一起回去的。”
张起灵见我情绪不对,就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道是怕走了以后,他再受伤怎么办,哪次不是我照顾的他啊,换个人我不放心,要是他再失血过多,我不在谁给他献血。他道以后不受伤了,大不了以后他不带别人打猎了。
“小哥,你说一辈子有多长啊。”我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普通人能活六七十岁,赶上命不好的能活八十多,他们是怎么活到那么老的?多累啊活着。”
以前我觉得死需要勇气,现在我才明白,死有什么好怕的啊,眼一闭啥烦恼也没了。活着才可怕呢,你永远不知道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是糟还是更糟,是坏还是更坏。
往好了想,也许我活不到六十岁,那我只需要忍受四十年没有他的日子,可最害怕的是,我明明饱受折磨,却还要长命百岁。至于张家异于常人的长寿,我更是想都不敢想。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回到过去问问刘老师,她是不是也觉得没有师丈的一辈子实在太长了,才会选择了自我了断这条路?
以前上语文课,刘老师经常跟我们分享她喜爱的诗词,讲到兴起,她就把那些诗词写出来,粉笔吱吱呀呀的在黑板上留下白痕,她的字很漂亮,两行诗写出来很有意境。
不过那时候我们年龄都小,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龄,根本看不懂,她转身写字的时候,我们就趁机聊天,传纸条什么的。
有一回我在底下偷偷和女同学说话,被刘老师发现了,她让我把她讲的那首诗抄五十遍,干了这么多年的活,当年学的知识忘得七七八八,唯有那首诗我还记得,正是她死之前留下的那两句。
“别想太多,等回去了,一切都会好的。”张起灵攥住了我的手,朝我已经有些冰冷的手指头上哈气。
这是我第二次因为回去而骗他,可笑的是,每次他都深信不疑。我忍不住抱住了他,怕他看到我的表情会起疑心。
对不起,小哥,这一次我们都改了吧。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离别倒计时啦~二更请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
49


张起灵这次受的是枪伤,比上次狗咬严重多了,毕竟是工伤,场部还派了一些领导来慰问。
这其中就有那个负责回乡的小领导,他是特别来给我们送消息的,明年三月有一批知青回乡,本来没我的份,他偷偷给我加了个塞,让我准备准备,到时候拿上介绍信就能回家了。
胖子特别高兴,比我都高兴,天天张罗着给我带东西,我道我回家带什么东西啊。他说我不懂,我出来十多年了,也二十多岁了,没道理空手回家吧,总要带点东西回去给家人,不然人家到时候一问你这十几年在外头干啥了,多丢人啊。
“哎,天真,你看这个皮子多厚实,你带回去冬天给你妈睡。”胖子把一条狼皮叠成方块,硬朝我的行李卷里塞。我正帮张起灵擦药,他的伤已经快好了,顶多再养半个月。
我回头一看,那块狼皮厚实的要命,有些无奈的道:“下个月才走呢,你现在给我塞什么啊,再说了我一个人回去,你给我整这么多东西,我怎么拿啊。”
胖子恨铁不成钢的道:“说你没生活吧,哪能等到上火车前再收拾?还下个月,这个月还有几天?”
“那也没必要拿狼皮啊,我回杭州,最冷也就零下一二度,晚上睡这个还不热死。”内蒙古住的久了,我才知道为什么东北人都觉得杭州的冬天是暖冬,区别实在太大了。
胖子不听我的,非要给我带上这些,他还晒了好几十斤肉干鱼干,让我带回去给二叔吃,监狱里没什么油水,咱们近水楼台先得月,天天吃肉得想着家里人。
张起灵倒是没跟胖子似得朝我行李卷里塞东西,他是朝我兜里塞钞票和各种全国通用的布票粮票,怕我路上没钱吃饭,又怕我回到家以后家里人没钱吃饭。
“行了,你别鼓捣我的包了行吗,吃饭吃饭,这都七点多了。” 我尝试着拎了一下那个行李卷,粗略一算,这次我回去至少身上得背50斤,比解放军负重行军还艰苦。
“吃啥啊,我说怎么肚子这么饿,你这个没良心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你才这么辛苦,要换成别人,胖爷管他死活啊。”
我把一锅片汤端上桌,道:“吃啥?好吃的,杂面片汤,我还放了几根咸菜,今天煮的特别多,你想多少随便盛。”
胖子嚷嚷着怎么又吃这汤,都吃了三天了,他想吃点稠的,明天能不能做点面条吃。我道我也想吃面条,哪来的粮食,这都月底了,月初分给李家小姐妹一半口粮,能支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李胜听说你要走了,托我把这个给你,小姑娘自己做的,给你留个念想吧。”胖子拿东西前还端起盆呼噜呼噜喝了两口,从兜里掏了个东西丢在桌上。
我把那东西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一个崭新的军绿色的小布包,上面绣了一颗红星。“怎么用布做这啊,她俩自己都没多少衣服能穿,这料子得攒多久啊。”我摸着这包,有点不落忍,她俩一年到头能有多少钱买布。
胖子道:“你就拿着吧,你这一走,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她俩都不一定,这是留个念想,她怕你以后把她忘了。”
我道:“行,那我就收下了,明天我去她家看看她,最近忙的都没顾上。”
“哎呀,还一趟趟的跑啥,等你个小白眼狼想起来,你都上火车了。等后天,我把大家都叫来,咱们吃个送行饭。”胖子已经吃了两碗了,还意犹未尽的填第三碗,他问小哥有没有通知巴尔特他们。
张起灵道:“已经通知过了,李建国他们也喊了。”
提到李建国他们,周卫东肯定也来,我盛汤的手一抖,差点弄一桌子。自那天之后,我们再见面总有几分尴尬,他知道我要回杭州之后,便没有再提过我和张起灵的事了。
我道来吃饭是行,可家里没细粮了,总不能让大家来了也喝这稀的吧。胖子道没事,他去找几个老乡借点,下个月还上就是,再申请杀一头羊,羊下水加上羊肉,保准够吃的了。


在内蒙古待了十年,我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撇开后来因为成分问题远离我的,连陈红红都来了。我们毕竟是一开始就认识的,她送了我一个徽章,让我别忘了在内蒙古的这段岁月,也别忘了他们这些老同学,最后她说很羡慕我能回去。
说羡慕的时候她的表情很平静,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从她的脸上,早看不到当年那股子劲头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说羡慕我,因为她结婚了,嫁给了当地的牧民,孩子已经两岁多了。我看着她眼角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细碎纹路,笑着道以后有机会还能见面。
其其格给我做了一些耐放的奶制品,让我在路上吃,她没提什么忘不忘的,一直笑着和我说话,喝酒。巴尔特依旧在和胖子划拳,只是这次他出拳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胖子连着赢了他五把,两个人嘻嘻哈哈的互相拍对方的背,嚷着要摔跤。
总说要走要走的,我也没什么真实感,直到吃上这顿散伙饭。
我从来没有这么郑重的和谁说过再见,当初来的时候是个突发性事件,鸡飞狗跳的,放学那阵我还在跟同学们说明天作业借我抄,结果“明天”我坐上了火车。
人生的每个重要决定,大抵都是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仓促做下的,刚来那阵,我根本没想过会在这里呆这么久,也没想过,有的人我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这回不一样,每一个坐在这里吃饭的人心里都很清楚,我走了以后,我们能再见面的机会微乎其微。这个世界真的太大了,一声再见可能就是一辈子。
我倒了一杯酒,站起来缓缓的巡视了一圈,把每个人的样子都仔仔细细的记在了心里,然后郑重的鞠了一个躬,道:“我嘴笨,不太会说话,就一句,认识你们我很高兴,这么多年来谢谢大家了。”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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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里到县城有一段距离,要是当天赶过去肯定来不及,我们提前在县城定了招待所。走前我和木图、驴蛋蛋、毛栗子、小棕花、小绿叶全都挨个告了别,动物不懂离别苦,只当我是寻常出门,高高兴兴的摆着尾巴,目送着我们远去了。
我来的时候是三月,这次走恰巧也是三月,那次没来得及和家里人过生日,这次也一样。
我心事重重早忘了生日的事情了,过生日本来就是个奢侈的事儿,寻常人家七八个孩子,记都记不住日子,更别提过了。没想到胖子在招待所给我做了一碗长寿面,还卧了俩鸡蛋,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弄的这些东西。
“嘿嘿,提前给你过个生日,胖爷做的长寿面,那吃了绝对保证你活到九十九,快吃。”胖子变戏法似得把面放在我面前,笑嘻嘻的道。
我看着那面,半天没回过神来,胖子道:“咋啦,高兴傻了?我跟你说,这鸡蛋可是小哥专门弄来的,感动的眼泪哗哗的吧?”我又去看张起灵,他轻轻笑了笑,道:“吴邪,生日快乐。”
只有一碗面,我起身把招待所配的两个缸子拿了过来,把面分到两个缸子里,又把鸡蛋一边放了一个,推给他们:“我的生日,大家一起吃,沾沾福气。”
胖子一愣,端起了碗,道:“行,天真长大了,知道心疼咱们了,那咱们仨一起吃。”
张起灵没吃鸡蛋,又把它夹回来给我了,我分了一半给他,突然想起上回我们在城里分吃的是那个冻梨,低声道:“小哥,我们不应该分那个梨的。”
他没听清我说什么,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一个鸡蛋咋还分来分去的,快吃了吧,吃完咱们去火车站了。”
托胖子的福,我的行李满满的三大包,两只手都拿的满满的。胖子和张起灵买了站台票,帮我把东西拿上去。
毕竟是知青回乡,站台上来来往往的全是人,胖子硬是凭借着自己的体型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哎,我看那边人更多,这样,我先进去把东西放进去,你俩在这等会,说说话,反正还有十多分钟才开车呢。”胖子见人实在太多了,让我和张起灵在站台边等,我明白他是想让我和张起灵再多说说话。
从知道要走到现在,我们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得,正常的生活,正常的交流。我和张起灵都很默契的没有提起过以后,我是不敢提,他应该是怕我会多想,故意没有提过。
人太多,来来回回的走,我俩一停下连站都站不住,我和张起灵被迫躲在柱子后面。
早上出来的时候行李上有一根绳子断了,情急之下我用自己的围巾绑了,现在没有围巾还真有点冷。他见我总是缩脖子,摘下自己的围巾给我绑上,顺势摸了摸我的脸,嘱咐道:“回去要好好照顾自己,钱不够用就给我打电报,我给你寄。别担心动物,我会照顾好它们的”
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他又道:“你胃不好,回去三顿饭都要吃,恢复正常的饮食,别图省事。”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中一酸,他不是看不出别人谎言的那种人,他只是从未想过要质疑我。我很想问他你怎么这么傻啊,我说什么你都信,你知道吗,我根本不想走,现在你放我走,走了以后我就不会再和你联系了。
张起灵一贯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这次破天荒的说了很多,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静静的听着他不甚熟练的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好像胖子附身似得,直到火车发动的尖锐哨声响起。
“火车要开动了,走,我送你过去。”张起灵回头看了一眼火车,搂住我的肩膀想朝火车边上走。我没有动,按住了他。他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小哥。”
张起灵想了想,道:“你先回杭州等我。”
我伸手进他的大衣里面,从他胸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属于他的那一张我们的合照,他一直放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收着。
照片被保存的很好,多年过去连个折痕都没有。照片里的我们坐在一起,面带微笑,大红色的背影上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囍字。
我捏住照片的两边,略微用力,相片纸本身有些韧性,我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纸从正中间裂开一个白边,裂痕一路向下,上面的两个人终于被分开了。
张起灵没有阻止我,只是看着我的动作,我撕第一下的时候他的表情还算平静,直到我撕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我看着张起灵的眼睛,缓缓的抬起手,一阵寒风吹过,被撕成碎屑的相片纸争先恐后的从我指缝间溜走,跌入了人群之中,再无修复的可能。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我看到他的眼珠子里倒映出的自己的样子,尽量勾起了唇角,道:“小哥,错了就要改,我改了,你也改吧,咱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了,好吗?”
胖子见我迟迟不上车,着急的找了过来,他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一把揪住我把我朝火车上拽,嘴上喊道:“干啥呢,不舍得走也得走啊,快上车!马上就开车了,错过这班车你真回不去了!”
我被他拽上了车,他还用行李给我占了一个位,让我坐下以后,他捧住我的脸,狠狠的用额头撞了我一下,道:“崽儿,一个人回去别害怕,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饿瘦了,想我了就给我写信,别写太难的字啊。”
“呜——呜呜——”火车发出了要启动的气鸣声,胖子来不及再多跟我说什么,匆匆忙忙的挤下了火车。因为我坐的是靠窗的位置,他下车以后还在不停的跟我挥手,张起灵则站在原地没有动过。
火车启动之后,车上的每个人都回头看向站台,拼命的朝站台上的人挥手,口中喊着的不是再见就是珍重。
只有我没回头,因为我知道,自此之后,我的人生再无归途。






——————————
怎么说呢~这章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啦,所以做一些我个人构思文的时候的一点想法。在我看来,吴邪的离开不是逃避,恰恰是他长大了,懂得保护别人了,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没有金手指,不知道这场运动快要结束了,在他看来,十年间的发展已经停不下来,他必须做绝,张起灵才不会继续追过来,绝情的不是他,是这个社会。
还有一方面是他家里的事情,也迫使他做了这个选择,父母可能已经不在了,二叔可能是一个人待在杭州,他无暇分身去想儿女私情,他得回家去照顾二叔。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他体会过被折磨的滋味,所以明白一旦他们的关系曝光,等待他,张起灵,甚至胖子的是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是时代背景,我考虑到毕竟是描写两个人的故事,所以没有刻意的去描写一些当时的黑暗面,但是我也不愿去美化那个年代对基层人民的影响,也许大家觉得怎么逢生还一直这么绝望,这么倒霉啊,怎么他们老是好不了啦,是不是为了虐而虐啊。
我可以负责的说,绝处逢生里每一处的情节,都不是为了什么而去什么的,虐不是我的目的,只是想要顺其自然的发展。
写了这么多章,可能还有些人无法从这个时代背景下去想他们的行为,怎么说呢,那个时代真的是像地狱一样的时代。这不是我刻意去设计的剧情,而是生在当时那个年代的人们,就是这样的,这个时代绝望也就绝望在这一点上,不论你怎么努力,不论你怎么想开,下一秒现实都会打你一记响亮的耳光,人生真的就像段子里说的一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没有明天,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不是某个人,是每个人,无人可以幸免于难。
那个年代是非常可怕的,不论你个人有多努力, 你个人多强,多**,都没用,无法抵抗,无能为力。 你不可能去反抗一个国家的社会常态。
当时的折磨不仅是肉体上的,是从内而外的,从精神开始摧毁,让你整个人垮掉,然后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很多现实中的老人七八十岁了,提到当年还在哆嗦,一辈子挥之不去 。
老九门强不强,张家汪家**不,还是抵不过这个年代,因为需要反抗的不是某个人,是所有人,当病态和疯狂变成常态,能保持本心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吴邪的韧性在于,他在经受了一切以后,依旧可以温柔,他愿意去保护弱小的人,愿意去相信世间还有好人在,这是非常难得可贵的品质了。并不是一定要去激烈的反抗,或者揭竿而起才是成长,他能保持本心,没有被改变,已经是对这个时代最大的反抗了。
关于剧情中塑造的一些小人物,我也不是为了让大家去恨那些人,或者去批判这个时代,毕竟这只是同人小说,没有那么高深的东西。我只是想让看这篇文的人多多少少了解那个时代,历史需要铭记,才能不继续犯同样的错误。
大家要想到,在逢生文里的吴邪,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依无靠,家人远在千里之外,每个人都自身难保,不论是胖子还是张起灵,在面对现实的重锤下都无法幸免,因此他要考虑的绝不是单纯的东西,妥协并不代表懦弱。
他不仅想要保护好自己,他还想去保护胖子,保护张起灵,保护他的家人。他不再去依赖别人的力量,而是尽自己的能力,把事情都偷偷自己扛下来。因为他明白,这个时代的无奈是面对每一个人的,他说了又能怎么样,结局不会变。
关于吴邪的成长,因为我这个人写东西有个习惯,我比较喜欢前后呼应,埋一些小小的伏笔,然后不过多的在文中去解释什么,所以我提现吴邪的成长主要是面对事情的态度和选择上。
首先是他怀疑父母已经故去的事情上,在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不管不顾的想要回去,但是在他父母可能去世的怀疑中,他依旧可以坚强的完成日常工作,用自己的方式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不再像一开始一样幼稚的去冲,去撞。
其次是小哥再次受伤上,十年前那个连看一眼伤口都不敢的小崽子,已经可以淡定的抽满满一瓶子血给小哥,已经可以淡定的接过医生手里的药瓶,给小哥换药了。
包括在第一次小哥受伤的时候,小哥醒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去看小哥,还是胖子提醒让他稍微收拾一下自己。
第二次小哥受伤的时候,他情愿用冷水也要洗洗头,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一点,因为他已经明白了,小哥也在担心自己,他不希望小哥担心,这是发自内心的成熟的考虑。
而逢生里的小哥,确实是挺好的,各种付出。但是他也有他自己的问题,他的问题就是他只想过吴邪是怎么样想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怎么样想的,从来没有把自己的需求放在过第一位。如果他能多少为自己想想,能追到杭州去,也就不必承担太多了。虽然表面上看,分开是吴邪自己做的决定,但是骨子里,也有小哥的原因在。
同样的,吴邪闷不吭声的离开,也是因为他了解小哥,他怕这件事告诉小哥以后,他会为了自己做出什么来,宁愿让他恨自己。
他们都在倾尽所有的保护对方,唯独忘了考虑自己。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51


长途火车很消磨人的精力,火车上的人又特别多,屁股刚离开自己的位子就再也挤不进去了,大姑娘们还矜持些,老爷们直接尿在地上,一点嫌也不避。
我心神不定,更没精力应对这些杂事,只好尽量吃的很少,避免要去上厕所,睡觉也不敢睡死,怕东西会叫人摸走。
这一路上,我把这十年来的草原人生过电影似得过了一遍,我越是不愿意去想,越是忍不住一直在想张起灵现在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最重要的是他会怎么想我。
这么多年了,有很多人都在插队的地方找了对象,甚至结了婚生了孩子。不过这一招多半只能留住女孩,男的有机会回乡,绝不会为了一个村妇放弃的。自古以来皆是如此,情深的多是女子,负心的多是书生。
有的知青走之前会跟老婆说让她待在农村好好带孩子,说过两年就把她接去,其实也只是哄哄,回了城里见了漂亮的女孩子,哪还想得起家里的糟糠之妻。有的更绝情,东西一卷就走了,留下老婆在家里哭天抹泪的。
那么从张起灵的角度看,我也不过和那些千千万万的知青一样,没条件的时候利用他,有机会回去了就绝情的一走了之。
可我最怕的是他没有这么想,两个人之间出了问题,倘若不能怪对方,就只能责怪自己,他会不会觉得是他做错了什么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我后知后觉的想起我忘了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可惜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晚了。胖子说的对,做人需要有一个念想,可惜属于我们俩的念想已经被我亲手毁掉了。
是否应该做的那么绝,我犹豫过,最终还是做了,我了解张起灵,我也了解自己,但凡留下一丝余地,我们都会不顾一切的再回到对方的身边去。
在悔恨和痛苦的情绪中挣扎了好几天,杭州站终于到了,我拎着一大堆东西匆匆忙忙的挤下了火车。
十年过去,杭州站的变化不大,除了到处都贴满了宣传标语外,和我记忆中是一个样子的。出站口挤满了来接家属的人,大部分都举着一个写着名字的牌子。
来之前我给二叔拍了电报,他说会来接我。在我记忆中二叔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虽然他有些严肃,平时还是很疼我的,面对我这个小侄子的时候总有个笑模样。
我试图从那一张张喜悦而焦急的脸中找到那张熟悉的脸,可惜找了一圈都没认出来谁是我二叔。最后还是从那一排排的姓名牌中找到了吴邪两个字,我挤了过去,举着牌子的人只瞄了我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原来我们互相都不认得对方了。
“二叔……”我鼻子一酸,颤巍巍的喊道。他听了我这一声,惊讶的回了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道:“小邪?都长这么大了,二叔都认不出来了。”
牢狱之灾会迅速毁灭人的精神,二叔的脊背虽然依旧挺直,整个人的精气神却大大不如从前,这也是我第一眼没有认出他的原因。
但是叔侄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几句话的功夫我就找回了那种亲切感,忍不住抱住了他,道:“二叔,我回来了。”
二叔摸了摸我的头,道:“真是长大了,比二叔都高了,你妈要是看到……”他只说了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把后半句咽了下去。他从我手中接过了行李,道:“坐火车累了吧,走,回去歇歇。”
回家之前我得先到街道办登记,证明我不是逃回来的,介绍信和证明一样也不能少,办完这些天都快黑了。因为我家成分不好,过程中没少吃白眼,翻来覆去的背最高指示,错一个字都甭想回来。
我们家的房子早就被收了,二叔的平反并没有收回财产,他带着我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座很旧的家属楼前面。路上他强调过很多次,说他刚放出来,还没来及找落脚的地方,现在是组织上临时给找的地方,有些简陋。
亲眼见到二叔住的地方后,我才知道他说的简陋比我理解的简陋还要夸张的多。二叔住的根本不是屋子,只是在一楼的楼梯口转角底下的那点地方铺了一床被子,拉了一个帘子做隔档。他是个爱干净的人,即便是这样的条件,还是坚持把东西都摆的整整齐齐的。
二叔拉亮了楼梯口的电灯,点了炉子,让我快坐下烤烤火,我的视线落在了角落里摆着的大笤帚上,他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笑道:“政府照顾,给我安排了一个扫大街的活儿,这事以后说,饿不饿?二叔给你做饭吃。”
“我不饿,哦,对了,二叔你看,我从内蒙古带的狼皮。”我打开行李,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厚实的狼皮,把被褥掀开朝下面塞:“这个特别暖和,铺在下面睡觉,被子都不用盖啦!我还带了好些肉干鱼干,晚上我给你做饭吃,你侄子我现在长大了,能干活了,明天我就去找活干。”
行李实在太多了,只拆了一半就把二叔那点地方堆的满满当当的,期间有邻居回来,我把一些肉干分给他们,介绍自己是吴二白的侄子,以后邻里之间的还请多照顾着点。
除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把粮票和钱也都交给了二叔,在家里我是晚辈,这种开支用度得听长辈的。
说是做饭,我也只会那些在内蒙古经常做的吃的,直接用肉干煮了一锅杂面糊糊。家里连个碗也没有,只有唯一的一口锅,二叔让我先吃,我没推辞,挑着稀的喝了几口,把剩下的给了他。
“是不是嫌这里太破了?”二叔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是二叔没本事,没保住家里的房子。”
“哎呀,二叔你别这么说,这有什么破的?我觉得这特别好,真的,又不漏风不漏雨的,什么东西都有。”我连忙解释,让他不要想多,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地主崽子了。
他叹了口气,摸了摸我手掌心上磨出的老茧,道:“你也是大小伙子了,现在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也不能老瞒着你。”我心中一凛,心道这是要跟我说父母的事情了,其实刚才下火车的时候没看到他们,我就已经明白了。
果然,二叔接着道:“等吃完饭,我带你去拜拜你爸妈吧,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盼着你回来,可到了……”
到了,还是没能等到。
——————
时代的残酷,大抵就是连吴邪亦或张起灵这样精神强大之人也不得不妥协吧,不是因为他们不强,恰恰是因为他们很强,才更加绝望。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提前预警,此章有原著中未死亡的人物死亡(是不是提示的太晚了)

52


我的父母是自杀的,因为不堪批斗,他们手牵手跳了西湖,尸首泡了三天才浮上来被人发现。
两厢对比,我舍弃了尊严和挚爱,选择像过街老鼠一样活着,而我的父母选择了粉身碎骨,也要留下清白二字。
当时二叔锒铛入狱,我还远在千里之外,他们的遗体被打捞上来之后无人认领,差点当是无主尸体处理了,好在当时有一个本家的叔叔帮忙安排,才得以安葬在爷爷的身边。
正是我感到不对的那半年发生的事情,因为自从他们去世后,二叔就再也没有在信里提过他们。二叔跟我道歉,说不应该瞒着我的,只是他觉得有些事瞒着比说了好,好歹有个盼头,可现在想想,不如早点告诉我,还比较容易承受。
当然二叔还是很了解我的,如果他不瞒着我这个消息,我能不能熬到现在也未可知。
要是十六岁的我,肯定无法理解他的行为,说不定还会因此记恨他。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能够明白他这么做的用心良苦,有些事发生了是没有道理的,隐瞒不代表欺骗。
反过来是我安慰了二叔,让他别想太多了,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说句实话,我还能回来,还能见到他,已经十分感激了。
我不怪父母做了这样的选择,我想象不出他们二老在跳河前经历了什么,才会抛下我先走一步。这世道,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那做人做鬼也没区别了。
好在他们走的时候有彼此相伴,我妈最怕黑了,有我爸陪着,在地下也能作对恩爱夫妻。
只是难免有些后悔,我与他们的缘分竟只有短短的二十来年,和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我总觉得他们管我管的太多了,老偷偷的溜出去玩,还嫌我妈做的菜不好吃,挑三拣四的。
去墓地的路上,我一直努力的回忆着,我和父母吃的最后一顿饭上,我们到底说了些什么,吃了些什么。
那顿饭是在三叔通知我来内蒙古的前一天晚上吃的,难得的连平日里绕的不见人影的三叔都回来了。我妈蒸了一锅窝窝头,炒了一个土豆丝,那天还有一个炒油渣,满满一大盘没有拌土豆的那种,放了好多浓郁的芝麻酱,滴了好几滴香油,闻着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我嘴巴馋,吃饭的时候筷子不由自主的就拐到油渣上了,我妈拢共用筷子敲了我的手三次,让我懂规矩,肉要省下来给爷爷吃。敲最后一次的时候被我爷爷挡开了,他说小孩子长身体,吃点肉有什么,他一个老头子了,吃什么也没用了。
最后那盘油渣一大半进了我的肚子,要是当年我能留意多看一眼,我就会发现我妈那天一口都没舍得吃,有那么大一盘子,可她就是不舍得。
吃完饭以后,二叔和爷爷下棋,三叔在旁边捣乱。我爸跟我聊了会天,他想找机会让我去上大学,他是个读书人,认为不念书是没有前途的,要是有机会,他希望我去念师范大学,以后可以教书育人。
我当时觉得上大学挺好的,但是不想教书,天天在教室已经够烦的了,毕业了还要去教书,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是我人生中非常普通的一天,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平淡,可谁能想到,一锅窝窝头,一盘土豆丝,一盘炒油渣,会是我们全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从此之后,这家人就再也凑不齐了。
难怪我从内蒙古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那个人会笑,任谁听到有人打电话给死人,都会觉得可笑吧。
要说遗憾,我没跟爷爷说句再见是个遗憾;我没能孝顺父母是个遗憾;那天和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没能听到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个遗憾;我坐上火车前没跟张起灵说句对不起也是遗憾。
至今为止,我的人生中有太多太多的遗憾,所以也无所谓什么是最遗憾的。
二叔带着我来到了墓地前,告诉我那个小一点是我爷爷的,那个大一点是我父母合葬的。墓碑上的描红已经有些脱落了,他带了一小桶红漆,让我把那些字描上。
我先跪在爷爷的坟前,重重的给他磕了三个头,又站起来,跪在了父母的坟前,重新磕了三个头。磕完以后,我道:“爷爷,爸,妈,我回来了,我是不是长高了?变成了大小伙子了?今天下午二叔接我的时候都没认出我来,不过我觉得妈你肯定还认得我,你不总说吗,你小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妈,我现在回来了,您再多看看我吧,我保准不跟小时候似得乱跑了。”
“爷爷,孙子没能回来送您一程,是我不对,您老在天有灵,肯定也知道我是有苦衷的。现在政策不允许烧纸,您要是缺什么托梦告诉我,等啥时候不那么严了,我保准烧给您。”
“爸,您在那边好好照顾妈,别让人家欺负她,要是您在天有灵,您就托梦告诉我,三叔和没和您在一块呢,他要是在呢,您帮我揍他一顿,他要是不在,就不劳烦您了。我在内蒙古做了一些错事,我改了,他也改了,您要责怪就责怪我吧。”
说完,我又磕了一个头,从二叔手里接过红漆,跪着把刻在墓碑上的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的描过一遍。描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红漆蘸的有点多,我眨了眨眼,终于哭了出来。
二叔按住我的肩膀,道:“生死有命,你能好好的,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报答了。”
“我知道的,二叔。”我用拇指把多余的红漆擦了,小心翼翼的在立碑人后面追加了一行小字,道:“我没事的,您让我哭这一场,哭完了我保证好好过日子。”
不知怎么,我想起了一句有些不太相干,又好像很符合我内心的话来——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楼主:碎碎九十三  时间:2019-08-27 18:41:51
有人问小哥会不会来杭州,很遗憾,他不会~
53


给故去的家人磕完头,我们便回去了,对我来说,只要二叔还在,我们住在哪儿都是家。
杭州的三月夜风阵阵,二叔问我冷不冷,我道不冷,内蒙古零下十好几度呢,照样半夜起来看羊圈,我都习惯了。
“你睡里面吧,明天我得早起。”二叔把床铺好,让我睡在里面。我道:“二叔你明天几点起,我帮你干活去。”
他笑了笑:“你刚来,不着急帮我干活,在车上没睡好吧,明天好好睡一觉,乖,听话。”
最后我拗不过二叔,睡在了里面,颠簸了一路确实有些困了,我眼皮子一搭就睡着了,梦里尽是些光怪陆离的东西。
我的睡眠一贯不太好,身边的人一动我就醒了,迷迷糊糊中,我还以为自己在内蒙古,下意识道:“小哥……几点了……?”
二叔帮我掖了掖被子,道:“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才四点,你好好睡吧。”
天还黑着,我不可能自己睡觉让二叔去扫大街,我跟着他起了床,拎着大笤帚上了街,我坚持帮忙,告诉他我在内蒙古天天三点就起来喂羊了,这点活对我来说没什么。
扫大街和喂羊虽然都是干活,干起来确实不一样,喂羊的时候只要让羊自己去吃就行,可以坐着休息很久。扫地的时候垃圾可不会自己跑进簸箕里,得不停的把地面上的灰尘垃圾搓成堆。
早春的寒风吹起来一样冷,只是分为冻死人和冻不死人,我怕二叔在外面天天这么跑,再吹出关节炎来,就让他回去做饭,等天亮了再给我送来,这样我们都能吃上一口热乎饭。
吃早饭的时候,二叔接手了活,有一片叶子卡在了砖块下面,他很自然的弯腰把它抠了出来。也许是贫下中农再教育不成功,要我眼见着二叔做这样的活,我心里真的特别难受,他一直是个有本事的人,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活,就算我们家没落了,我也不愿意让他这样来养我。
扫大街是没有工作时间可言的,基本一整天都要守在大街上,哪儿脏了抓紧扫扫,中午可以回去吃饭,等天黑了基本就能回去了。
这活儿无人监工但是绝不能怠慢,一个不留神被说是消极怠工就惨了。说是给的一份工,其实只是换了个自由的地方做劳动改造。
我抢着把大半活都干了,中午回到“家”里做饭歇脚,老家属楼里住的都是老纺织厂的家属,大部分都是一家祖孙三代六七口子挤在一间屋里住。
昨天我送去的肉干有效的拉近了我们的距离,中午各家各户炒菜做饭的时候,都送了一点给我们。还有个老大爷给送了一口他们家不用的小奶锅来。
“老吴,侄子回来了你可就享福了,你这侄子真挺不错的,有本事。”老大爷一个劲的夸我,主要还是我带回的那些肉,在内蒙古肉不金贵,在城里可不一样,就是有钱也不一定有肉票,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割二斤肉。
二叔看了我一眼,笑着道:“是啊,他能回来帮了我不少,我也能歇歇。”
他俩聊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沉默的做饭。我每次回来都不是时候,这个月没有我的口粮,靠着二叔的那点粮食,只能省着点做,一天三顿都喝菜粥。
老大爷家里还有事,聊了没一会就回去了,我给二叔盛了粥,又切了两根肉干摆在桌上。二叔道:“一会吃完饭,你去趟邮局吧,下午活轻。”
我道去邮局干啥,我又没有信要写,还是叔你要写信去哪儿要我帮你寄?二叔道不是的,你来了两天了,去给内蒙古拍个电报,让老乡们知道你平安到家了,不然人家要担心的。
他突然提到内蒙古,吓得我差点把手里的粥弄洒,只好含含糊糊的道过几天去,才刚来东西都没拾掇利索呢。
二叔点头,道:“你在内蒙古受人家的照顾,本来应该好好谢谢人家的,可惜现在咱家这个条件太差,等以后有机会吧。”
“嗯,二叔你别想太多,来,多吃点,中午你睡会吧,下午活既然轻,我就顺手干了。”
他点了点头:“行,我下午跑一趟街道办,看有没有什么活能找给你干干,城里不比农村,活不太好找,得等等。”我道行,暂时找不到我就在家帮他扫地。
二叔的话提醒了我,我确定应该报个平安,不然胖子要骂死我,我已经可以想象他大骂我小白眼狼的样子了。不只是信不能写,写了他们会知道我的地址,到时候人不来只寄东西我也受不起,拍个电报还行。
白眼狼就白眼狼吧,他和张起灵住在一起,我给他写信等于给张起灵写信,即便把前因后果说清楚,胖子也会毫不犹豫的背叛我,我太了解他了。
好在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新搬的,跟以前住的地方差了整整两个区,我既然回来了,二叔也不会再给内蒙古写信,书信不通一段时间通信自然会断。
我考虑了很久怎么拍这个电报,家附近的邮局肯定不行,到时候他们直接朝这个区寄信,没有门牌号也可以找到我。最后我抽了一天,借了楼上的自行车,足足骑了三个区拍了个电报给他们,上书已平安到达,勿念。
这封电报拍出后,我再也没有提过内蒙古,二叔是个聪明人,知道我不想提,很知趣的没有再提过给内蒙古写信,也没问过我是否收到回信。
然而内蒙古的种种并不会随着沉默翻篇,十年的草原生活早就刻在我的心里了,晚上做梦我经常能梦到和张起灵在一起,每天早早的就醒了,模模糊糊的喊毛栗子或者木图来。
也许,我早就死在内蒙古了,死在二十岁的那个寒冷的春天。

楼主:碎碎九十三

字数:449117

帖子分类:瓶邪

发表时间:2016-09-11 08:00:00

更新时间:2019-08-27 18:41:51

评论数:883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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