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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岁,我被三了(转载)

楼主:liuweiqin2014  时间:2019-11-30 18:2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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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们在死之前,会看到光吗?会想起她们吗?上官静卉不知道。她只知道,对死亡的感知越是敏锐的人,痛的时间就会越长。比如她,她直到现在都听不得上官静茵在自己面前提起父母去世的事,她一提,她就会想起当时的感觉,是另一种可怕,另一种难以言明的孤独与疼痛,有如钝刀割肉般难以忍耐。

一路上她都在想,到底白素瑜对自己而言有什么意义?白素瑜是她的朋友,白素瑜是在她被纪司行的失踪伤得体无完肤完全绝望时向她伸了一把手的人,她独立,坚强,内心丰满而强大,她教会她很多她之前跌跌撞撞都没有学会的东西。某一种程度上,她比上官静茵更了解自己,是自己的挚友和亲人。

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慌乱无措的吗?或者只是因为,她死之后,她必须继续跟白清清住在一起所带来的恐慌?又或者是,因为她对身边的人的死亡有着特别敏锐的感知,所以感觉特别的难过?

上官静卉想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难过极了。

“怎么了?这不是你。三十三岁的上官静卉,也会内牛满面吗?”钟萌看上官静卉半天不说话,干脆一如既往地开玩笑。内牛满面这个词早在网络流行之前,就已经由当时才三岁的张小志创造,咬字不准的张小志小朋友那会儿喜欢用成语,某次去参加葬礼,他很大声地跟上官静卉说:“小姨,他们真伤心呀,你看,内牛满面的!”然后在场的人有一半笑场了,上官静卉赶紧抱着他逃离现场。之后无论谁有什么失恋,感情烦恼,她们总是对对方说:“有什么值得你内牛满面的?”然后便是笑场,然后,也就不再那么难过了。

不得不说,张小志小朋友是很有搞笑天分的。上官静卉一边想张小志小朋友的内牛满面,一边抽张纸擦掉了鼻涕眼泪,然后认真地告诉钟萌她所确定的事实:“白素瑜死了。”

钟萌的下巴就掉下来了――是真的掉下来,也就是医学上称为脱臼的那种状况。一开始上官静卉以为钟萌只是惊讶而已,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下巴是真的合不上了。她伸手碰她一下,她痛得呀呀乱叫却说不清楚话,吓得卧室里本来想藏着不见人的男人赶紧冲了出来:“萌萌,怎么了?”

上官静卉瞪着那个男人,下巴也快掉下来了。

钟萌的神秘情人,那个不肯离婚娶钟萌的混蛋,竟然他妈的是张大志!

上官静卉从沙发上腾地跳了起来,她想骂两句娘,又想骂几句你们这对狗男女,她看见自己的手扬了起来,但没有打下去。她不知道打谁,打自己最好的朋友钟萌,还是打那个在上官静茵嘴里忠诚不二的好老公张大志?

两个通奸多年的男女也吓呆了,依她们对上官静卉的了解,上官静卉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否则也不会这么久铤而走险死瞒着她。

场面一时尴尬,时间就像被静止了一般,张大志顾不上钟萌的下巴,上官静卉也顾不上生气郁闷,钟萌也顾不得惊惶失措了。

(本节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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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连上官静卉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就那么怒发冲冠状地站着瞪了他们一会儿,突然冲向门口,拉开门极为迅速地跑得无影无踪。

事后据钟萌说,张大志同志不愧为生意人,反应最为神速,马上下楼开车飞速回家,准备在家门口截住她,让她别冲动,让他好好给上官静茵解释。

结果他当然没截着人。

因为上官静卉根本没去找姐姐。

上官静卉回了家,正好七点十分,她一边喝水一边用手机玩游戏。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早上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手机玩游戏,玩一会儿升了级,然后才裂开嘴傻兮兮地笑着去刷牙洗脸把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打理成一副精英美女的模样出门去上班。

但她今天虽然如有神助般一下打到了满级过了关,可她却出奇地没有傻笑,刷牙的时候,上官静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女人眼神涣散嘴角下垂脸色苍白,真是颓败万分。

幸好还有化妆品,不然要她这样的女人怎么活?

不想化妆,但,今天必须去上班。所以妆还是得化。她不想用像鬼一样的脸色去上班。
这是多么为难的事情――就似她根本不应该知道钟萌和情人是张大志,可她还是知道了。

上官静卉一边往脸上抹粉,一边诅咒着可恶的该杀千刀的张大志,她诅咒得那么专心,以至于电话响的时候,又给吓了一跳,看到屏幕上急哄哄地闪着的上官静茵的名字,她在说与不说间抓狂着,连按接听键的手都是颤抖的。

“你今天能去上班吗?你那破工作,一天忙到晚的,不行辞职算了。”

“辞职了我吃什么?没工作等于没安全。况且我要养车养房。”上官静卉将电话的时候,心里是这样想的:上官静茵呀上官静茵,你现在还记得操心我,等你知道你老公跟人搞上都七年了你就顾不上我了。

“嫁人,自己做点投资什么的。总之不要那么辛苦自己。你看你,累死累活买个小房子开个十来万的车,还天天上班辛苦死。”上官静茵一直想劝说上官静卉放弃电视台的工作。

“姐夫昨晚没回家?”她还是问点实质性的吧。

“刚才才回来,说是喝多了,在办公室睡了。”她应得很平淡,如从前那般毫不怀疑。

“我去上班了,挂了。”上官静卉决定不说,炸弹在那儿还没爆炸,那就由着它吧,她决定不做那个点燃它的人。

到了单位后,上官静卉开始佩服自己。从有人问她第一声上官小姐早开始,一整天,她居然能够保持平常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状态,和客户谈笑风生,对下属雷厉风行,午餐还人五人六地在酒场上应酬,一副在职场上混得如鱼得水的得瑟样儿。

其实她心里累得都要哭出来了,可脸上还是笑的,说话是铿锵有力的,气质是果断利落的,做事是充满了干劲的。她希望自己心里越是灰败,她的脸上便越要精神抖擞所向披靡。

这是一个三十三岁老女人的老而弥坚。


(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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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的洗手间,上官静卉听到两个小记者在议论自己:“上官小姐像个机器人,太厉害了,难怪没有男朋友。可怜我们,跟着她累得半死。”另一个说:“听说她一开始也像我们的男记者那样扛着几十公斤的摄像机去采访。”“难怪有人说,做我们这行的,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牛马用。”“上官算好的了,跟着她虽然累,至少她没什么心机,不会给人小鞋穿。”

正坐在马桶上的上官静卉听到最后那句时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哀。公司洗手间可真是个危险又美妙的地方,可以听到平时绝对听不到的话。

冲水,开门。今天的第二次,上官静卉看到秘密被她发现后的人在自己面前目瞪口呆的精彩表情。上官静卉目不斜视,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说:“洗手间绝不是议论他人的好地方。你们也应该早点学会绝不能在洗手间议论同事和上司。”

看着两个刚毕业不久的小女孩被自己吓得脸色苍白噤若寒蝉的样子,上官静卉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餐厅快关门了,做完事就赶紧吃饭去吧。”

她们出去后,她看着镜子里那个一脸严肃的自己想笑一笑,为自己在下属眼里不是个爱穿小鞋的上司自嘲或者自大一下。

然后,上官静卉就在镜子里发现,身后的一扇门里,有红色的像血一样的液体正缓缓地流出来!

“啊!”
她止不住地尖叫起来,正叫出了因为极度恐惧而还没有来得及尖叫却已经两腿已软的迫切心声。

“血!”上官静卉一边叫一边往门口夺路奔逃,一路顺利地逃到走廊,一把抓住刚巧经过的清洁阿姨:“洗手间!洗手间!血!血!”

阿姨被上官静卉慌乱无措的断句残词吓了一跳,顿时也警觉起来:“上官小姐,怎么了?洗手间里怎么了?”

在一团慌乱之下,两个经过的女同事也凑了过来:“洗手间里怎么了?”

“洗手间里,有血……”上官静卉握紧拳头,指甲扣进肉里,逼自己冷静过来,好一会儿,才逼出了这么六个字。

正惊惶着,洗手间的门忽然呯呯地响了两声,就像里面忽然有什么人在里面狠命地敲门一样,这样的情形,加上她的语无伦次一脸惨白,让在场的其他三个女人也顿时寒毛倒竖。

“什么事?你们这表情,怎么了?”有人忽然从她们后面问了一声,四个女人顿时齐声尖叫跳了起来,吓得问话的男同事硬生生地退了一大步。

说明情况后,好几个同事也聚过来了,男人们毕竟胆子还大些,于是决定自己去推开洗手间的门。

上官静卉已经顾不得什么上司形象,脸色惨白,紧紧地抓住清洁阿姨的手不敢松开。她才不相信里面什么事也没有呢!这些天,她可是什么怪事都已经遇上了,就只差这种血流满地的杀人见尸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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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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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胆大的男同事在大家的簇拥下推了一下门,门往里面动了一下,却没有推开。

“这是弹簧门,会不会你用力小了,再推一下看看。”

那个同事再推了一下,这次大家都看清楚了,里面确实好似有东西挡着门。而且随着门被推开得越大,就越用力,但并不是完全不能推开,这说明里面挡着门的东西是可以移动的。

“没有反力,可能只是拖把什么的在里面倒下挡住了门,来帮我一下,用点力推开它。”推门的男同事胆子大了些。

门渐渐被推开,里面似乎有东西被门推着,压着地面拖出了一种像麻袋滑地一样的声音。

“呀!有血!”随着门越推越开,站在我身边的女同事惊叫起来!上官静卉不由自主地看过去,门下的地板上,确实有红色的血一样的痕迹!

那血迹,像极了有人被杀死在门后,门被人推开后,尸体被门推着擦地的痕迹!

“快报警!”上官静卉最近被身边的各种怪异事件教训得做回了三好学生,马上想到了有事就找警察叔叔。

大家立马开始掏电话,正按着键,忽然听到有微弱的声音传来:“不要报警,救救我,救命。”

是个女人在求救的声音!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正当大家惊恐地看着推开了一大半的卫生间门时,一只沾了血的手,忽然从门后伸了出来!

这一下,吓得推门的那两个傻大胆也赶紧走两步退了出来。

妈呀!这不是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桥段吗?为什么会在她的面前活生生地出现,她这叫什么人生呀!上官静卉已经控制不住夺路逃跑的欲望,放开阿姨的手就要往出口跑去。


“是谁在里面?”跑之前,上官静卉居然大脑短路地问了这么一句,问完她就悔得肠子都青了,万一她说她是杀人狂呢?她跑还来得及吗?

“上官老师,我是陈姬,我出了好多血,救救我。”

声音很微弱,但被吓得集体噤声的人算是听清楚了,陈姬,那不是新来的那个实习生记者吗?

上官静卉忽然想起,就在自己出车祸前的一天,她还看到陈姬深夜在办公室一边做报告一边哭,当时还觉得这小姑娘也不容易,对她印象挺深的。今天这是,莫名其妙流什么血?

当一行人进去把已经快休克的陈姬给扶起来的时候,看着她的双腿间仍蜿蜒而下的鲜血,大家顿时明白了几分。

陈姬一脸是泪,冷汗已经浸透了她的头发,疼痛与失血让她的脸青白如纸,意识也已经不清醒凭着求生的本能呓语:“救救我,我昨晚吃了流产的药。”

原来如此。想必早前是觉得肚子痛,所以去了洗手间,结果情况不如预期,外面又有上司和前辈在,所以不敢出声。上官静卉发现了血,惊惶尖叫,她想出来,却因为疼痛地倒在地上阻挡住了门,所以大家推门的时候,因为她身体的阻力,显艰难一些。


(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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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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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静卉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陈姬的命是救回来了,但子宫是保不住了,也就是说,她再也不可能做妈妈了。二十一岁的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咬着嘴唇哭得快没气儿了。

上官静卉弯腰伸手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感觉就像是抱住了十一年前的自己。

幸好,那已经是十一年前了。现在的上官静卉,已经成了会安慰别人的那一个了。

陈姬哭完之后,睡过去了。整个过程没有电话,也没有人来看她。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应该是一段并不愉快的恋情和一个将疼痛一生的伤口。

上官静卉想,张小志只是自己的侄儿,但她都不能够想象这个世界没有他,如同上官静茵不能够想象这世界上没有自己的孩子。陈姬呢?她将要用怎样的勇气和力量,才能接受不能再做母亲的这个事实。

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上官静卉能理解陈姬此刻的痛楚。十一年前,她也流产过。只不过她并不是故意要放弃自己的孩子,只是当时她年轻不懂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孕,就在那样的惶惑间,那个孩子便自己离开了她的身体。她甚至是到了医院才知道自己自然流产了……幸好,她仍然有再做母亲的机会。更幸运的是,当时纪司行仍在她身边,对她呵护备至,虽然痛,可是她还有爱情,她还能撑下去。

陈姬呢?或者,她终究要自己独自走过这一段艰难的人生旅程。

上官静卉回到单位,已经是下午六点半,没事的早已离去,有事的不是在剪辑室就是在直播室,办公室里静得悄无声息。

三十岁之后,上官静卉就觉得周围越是安静,自己身上那张硬皮就越是容易被剥落下来,像有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就把她戴了一天的面具撕开,面具里满目疮痍。

她连走回自己办公室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在没人的格子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就那么软成一滩泥地趴在桌子上,空气中只有自己缓慢而沉重的呼吸声,仿佛一个垂死挣扎的家伙正静静地等待死神的脚步慢慢走近。她正为自己的想法自怜不已,门啪的一声开了,瞬间明亮的格子间里,办公室里新招聘来的男孩安格的脸惊诧莫名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上官小姐!我以为这没人呢。”

上官静卉在瞬间坐直身子,想在十分之一秒钟把那个精明能干的面具戴上,然后再加上得体知性的微笑,但看着他疑惑万分加恍然大悟般的表情,她终于放弃了,只是淡淡地问:“有什么事吗?”

男孩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不知所措:“没什么事……我看有灯没关……上官小姐你没事吧?”他问得很真切,刹那间上官静卉有那么一点点小感动,但这小感动很快被她的职场敏感所覆盖:“没事。很晚了,你也回去吧。”

他嗯了一声,转身过去,却又转回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上官静卉于是又问:“怎么了?”

他低下头,想了想说:“上官小姐,你看起来很累,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上官静卉看着他的眼睛,清澈,透明,毫无杂质。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可能就要忍不住要掉眼泪了。但到底,她还是忍住了:“不用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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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开车回家的时候,上官静卉把音乐开得很大声,然后不可抑制地泪落滂沱,眼泪多得她都快看不见路了,把车开到路边停下熄火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又哭不出来了。在方向盘上趴了会儿,觉得自己好一些了,才发动了车,把这城市里快乐或者悲伤的霓虹,一朵又一朵的,甩在了身后。

她要怎么跟上官静茵说?直接说我终于发现了我好友的秘密情人是谁,他就是你老公。你老公和我最好的朋友钟萌已经勾搭成奸七年了,你没有你自己想象中幸福,快想想是忍下去还是离婚吧……不行,上官静茵会疯的。

她要跟白清清说白素瑜的事?怎么说?就说,喂,白清清,你妈死了,你也已经成年,你看你怎么办吧?或者说,白清清,你妈死了,你愿意跟着我就跟,不跟着我随便你去哪。

白清清会有什么反应?说不定会一气之下去做三陪,或者吸毒?

她真的很悲观。

“你可知道,我想你念你怨你恨你深情永不变……”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上官静卉超喜欢这首歌,但这会儿听着这个铃声,觉得自己还真他妈的像个怨妇。上官静卉把手机切换到蓝牙接通了。

“你在哪?”电话那边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令她有瞬间的手脚僵硬,幸好很快反应过来,她把车拐到路边把车停了下来:“正开车回家。”

“好,我们楼下见。”他说完,竟然挂断了电话。

什么?这都是什么人?上次讲到一半,莫名其妙地挂断了电话。今天打电话过来,讲两句无头无尾的话就挂断。在楼下等她?什么楼下?他知道她住哪?就算知道她住哪,她又乐意不乐意让他等这还难说呢,这人怎么这样?可是,他什么时候不曾是这样过呢?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亦然。

纪司行,你到底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你可知道,我想你念你怨你恨你深情永不变……”

正犹豫间,手机,居然又响了。

“你好,上官小姐吗?我是周见义警官。明天你能抽个时间来警局一趟吗?”

她应了明天中午大概会过去,接着又问:“是什么事?”周警官想了一下,才说:“上次你报警时带回来化验的东西有确切结果了。我想和你详细谈谈。”

上官静卉眼前立即晃过一只满身血污的变形金刚:“那些,是什么东西?”
“明天你来警局再说吧。”

这……莫非是什么重案不成?可是周警官似乎不愿意在电话里多说,上官静卉只好挂了电话,但心里七上八下的。谁会寄一个那样恐怖的快递到上官静茵家给她?而对方为什么知道那时她就在上官静茵家?他熟悉她?跟踪她?偷窥她?

这想法令上官静卉汗毛直竖。她快速地摇了两下头,把恐怖的想法甩掉,有事找警察,天掉下来有高个子的,她想多了也没用。

但她发动了车,慢慢地开出十几米,又靠边停了下来。

“你在哪?”“我们楼下见。”

这个我,是纪司行。是上官静卉七年前失踪了的前男友。这个你,是她,上官静卉,是一个三十三岁看似圆滑其实屁事都慌张的老姑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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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在七年前,甚至是在两年前,她听到这句话,她大概会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

但现在,她的心里充满了犹豫。

七年,上官静卉从二十六岁的老姑娘,被岁月拉着扯着,变成了今天这个三十三岁的老姑婆。当她二十三岁的时候,觉得无论做什么都出奇不意,爱来便来不来便消失几天的纪司行很浪漫,很迷人,很令人神魂颠倒。当她二十六岁的时候,她开始想到了嫁人。可当她想嫁给他的时候,她发现他失踪了。他消失之前,她还收到他的礼物,一起吃饭,一起约会。她看不出任何他必须要离开自己的征兆。然后,她发现不管她在他的房子里等多久,他都不会回来。她熟悉的电话,也永远打不通。他的朋友,她识得很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那会儿上官静卉以为,他只不过消失几天,但是,几天又几天过去,然后是几月又几月过去,再然后是几年过去,她不曾得到过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直至他愿意找她,否则她不可能找得到他。

她三十三岁了,不是二十三岁,也不是二十六岁。她发现,她极度抗拒这种极度的不安全感。所以,她犹豫着,自己是否还需要见他。

叮。

手机有短信,上官静卉拿过来看,居然是苏教练的:“上官小姐,今晚你约了八点。现在九点了,你还过来吗?你如果不过来,李小姐说要约九点到十点。”

李小姐?那个把她当情敌的美女?怎么,舞蹈教练也要和她抢一抢?

到一个人的伦巴楼下的时候,上官静卉觉得自己的本质其实是一个贱人。明明知道来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她他妈的还像打了鸡血似的,挂了苏教练的电话就兴冲冲地开车拐了过来。

李小姐是什么人?上官静卉稍微搜索了一下脑袋里的有关信息,终于得出了结论:

她的父亲来自己单位视察时所有人都得进入全民警戒状态,属于说声同志们辛苦了,大家尽管累得像狗却还得感恩戴德谢主隆恩的那种人物。

李小姐就是这位大人物的独生女儿。

惹到这样的大小姐,对自己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但是。上官静卉真的很想知道,像她这样三十三岁没姿色没身材没钱没权力的老女人,为什么能够得到她看情敌似的目光?

好吧,她其实也并不是一个那么好奇的人,只是她实在不想回家去。她有很多问题需要处理,比如怎样告诉上官静茵她的老公和自己的好友勾搭了七年多,比如说怎么对白清清说白素瑜的死亡,比如说她不想在我状态这么糟糕的时候,和那个说等在她家楼下的人见面。

你看,她有这么多不想回家的理由。所以,上官静卉很快原谅了自己的自投罗网。

上官静卉打开车门,下车,决定任由自己身体内的贱人基因驱使自己去观察感受一下李小姐的绝杀眼神儿。


(本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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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回家要去哪?”一个男声从她身后响起,上官静卉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好似是幻听。不然,那个据说在她家楼下等她见面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妈的这死男人,她明明还不想见,却到处是他的声音。

电梯门快关上的时候,忽然有只手从外面伸了进来,上官静卉差点吓得跳起来的时候,电梯门重新打开了,一个男人站在外面,眼睛紧紧盯着她,语气中却带着宠溺的笑意:“怎么了?又走神得没听到我跟你说话了?”

上官静卉后来想自己那一刻的样子一定很蠢,她仰着头看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开一合,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不知道她应该说什么。

其实她最应该说出来的话是:“纪司行,怎么是你。”或者说:“你为什么跟踪我?”

反正,上官静卉想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怎么说,他们也算是旧情人相见,她总应该有点风度,她总应该有点气势,她总应该优雅知性大方,她总应该淡定从容神色自若。

就算不能那么完美,她也总应该客气疏离或者干脆装做不认识。

而决不应该是现在这个鸟样,她面对着与七年前相比更成熟更迷人的男人,傻瓜一样仰着头,瞪大眼睛,嘴巴一开一合可就是说不出话来的死相。七年后她终于重遇了他。但是,却是这样一个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刻,她原本打算全副武装,结果却是这样疲惫无助时!

上官静卉在心里大骂自己死蠢的时候,眼前人影一晃,她的嘴巴就被堵上了。并且是被这个男人用嘴巴给堵上的。她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就这么被人用嘴巴给堵住了!

男人吻得专注,他闭上了眼睛,眉毛英挺入云,眼睫浓密修长,小时候听妈妈说,眼睫毛又长又密的人爱哭,可她认识这个男人十二年,她从来没有见他哭过。他的鼻子很挺,很好看,据说,这代表了性能力。这她领教过,确实可令女人食髓知味。比起以前,他似沧桑了些,但他的怀抱,仍坚硬宽大而温暖。

但,这又怎么样?他早在七年前,就已经离她而去。并且,是一声不吭地离她而去。既然他还活着,以他的人脉,以他的敏锐,他不可能不知道她为了寻找他,整个人都脱了形,他不可能不知道,她几乎死去。在当时,哪怕只给她一个电话,说他暂时有事不能回来,说他很好,叫她不必担心。

哪怕是说他要和她分手,她都不会撑得那么艰难。

凭什么?七年过去,她终于重新收拾了自己的时候,他回来了,什么也不解释,抓住就是一个吻?一个吻算什么?他以为,上官静卉是用吻思考的女人吗?

上官静卉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怨恨,她只知道,她恶狠狠地咬了下去,她觉得自己有可能咬断他伸进来的舌头。但这个从来无比灵敏的男人,他伸手抓住她下巴的同时,快速地离开了她的嘴,于是,她那么恶狠狠的一咬,咬在了他欲离未离的下嘴唇上,她咬得确实很狠,她能感觉到他的血液味道在她的嘴巴里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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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很痛。但他居然没出声,一只手仍然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伸到她的嘴角,抹掉那滴留在她嘴角的鲜血,然后,他居然笑了。

上官静卉正摸不着这男人被咬了还笑什么笑的时候,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纪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电梯门外,很显然站着打扮入时神情惊诧的李小姐,看到他身后的上官静卉后,眼神忽然变得敌意满满而略带阴狠。

“纪大哥!你的嘴怎么了?”李小姐一个箭步冲进来,一把将纪司行扯开,纪司行的手,原本可以不放开上官静卉的,但他放开了。他的下嘴唇,仍然在潺潺流血,看来,上官静卉咬得挺狠。

“呃……”上官静卉正要解释,纪司行却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说:“被只猫抓了一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个人的伦巴的大门,李小姐紧紧跟在他身后,把手塞进了他的臂弯,似在宣示所有权。

上官静卉介意的却并不是这个。

什么?猫?

这么烂的理由,亏他想得出。也亏那个高傲无比的李小姐能相信。看着他们俩进了一个人的伦巴,上官静卉站在电梯里不知所措,到底她是跟进去呢,还是下楼回家?

电梯叮叮叮地闪着,然后,门关了。然后,带着上官静卉下楼去了。

电梯不是上官静卉按的,是一楼有人要上楼按了。一楼出去就是停车场。

上官静卉想,这是上帝在对自己说,回家对于你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上官静卉下了楼,重新开车上路,任由泪水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鬼才知道她为什么要掉眼泪,可她不肯把车停下来,就那么抹着眼泪,把车开回了家。

进了家门,她瘫倒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个抱枕把脸盖住,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没错,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鸵鸟。只要把头埋起来,不管事情是什么,就会觉得舒服一些。

这样不行,上官静卉,这样不行。你得振作起来。你三十三岁了,你不能逃避所有的问题。并且问题也绝对不是你逃避就能自己解决的。

上官静卉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终于,她一把丢开抱枕:“白清清,白清清。”

没人应答。洗手间里有水声,白清清应该在洗澡。上官静卉去敲了敲门:“白清清。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妈死了。”

白清清在里面大叫:“说什么?没听到。一会儿我出去再说。”

你看,她多么有勇气多么干脆利落地说出来的时候,对方却接收不到,上官静卉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攒好的勇气泄了好多,她丧气地窝回沙发,继续做一只发呆的鸵鸟。

“今天神情不对劲,我没怎么你吧?”白清清洗完澡后裸着身体,一边擦头发一边开冰箱找饮料的时候才开口问她。

上官静卉深呼吸一口,像机械一样重复那句刚才自己说过的话:“白清清。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妈死了。”

她语速正常,说得不快不慢,白清清应该听得清楚。可她愣了会儿,继续打开一罐可乐打开喝了起来。满满一罐可乐喝完了,她才问:“怎么死的?”

白清清的这反应,真是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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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走在街上,刚巧遇上银行抢劫发生枪战,被流弹打死的。”

“哦。”

“我们要过去处理一些事,认领尸体,葬礼,财产,还有你学校的事情什么的。”

“我不去,你帮我去吧。顺便帮处理那边的学校的事情。我不去那边读书了,我要留在这里。”

“……喂,白清清,那是你妈妈……”

白清清没理会上官静卉的无语,转身回房穿衣服去了。十几分钟后,她一脸浓妆地走出来:“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出去了,今晚晚一点回来。”

白清清无所谓的样子让上官静卉很生气,她冲过去拦住她:“喂,白清清!”

“什么事?”

“你到底是不是白素瑜生出来的孩子?死的那个可是你妈,一直把你当宝贝当成生命里最重要东西的那个女人,她死了,你竟然还要出去玩?”

“不然我要怎么样?哭吗?我哭了她就能回来?接受现实有什么不好?”

上官静卉一个耳光打出去的时候,连自己都吓呆了。她疑心自己的手根本没有跟身体连在一起,怎么就那样打出去了呢――她……

上官静卉被自己的打人行为吓呆了。

“看在你是我妈最好的朋友份上,这一巴掌,我忍了。不过,你别想再有下一次。”白清清一把推开上官静卉跑了出去,留下上官静卉呆在客厅里,感觉自己打人的手在火辣辣地痛。

很生气。可心里又感觉不对,在白素瑜面前愿意压抑自己装乖巧的白清清,听到妈妈死了,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吧?

忐忑不安着,上官静卉胡乱吃了点东西,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又玩了一会儿游戏,结果都是同样的,她的心根本看不进去电视也玩不进去游戏,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白清清去了哪?白清清在想什么?白清清会不会出事?

一点。

两点。

两点半。

三点。

上官静卉再也受不了,匆匆换上衣服下楼找人去了。当她开着车飞到酒吧街道,心急火燎转悠在各个酒吧之间却找不着人的时候,上官静卉又觉得自己真是犯贱,她找个屁呀找,她爱回不回,白清清又不是没自主意识的婴儿。这城市的酒吧这么多,谁能找着得了她?再说了,找着了又怎么样?拖她回来?

四点,没打烊的只剩下几个看起来没几个人的小酒吧了。上官静卉停好车,有气无力一间一间地进去看。

这种一夜未睡又心急焦虑的时刻,上官静卉觉得自己一定脸色发青眼圈发黑嘴唇发紫像只老妖怪。她的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愤怒。她发誓,她恨白素瑜。她发誓,她更恨那粒打死白素瑜的子弹。

顺带着,那个狗娘养的眼神儿死烂死烂却不好好学习射击,却还偏偏喜欢在美国某条该死的街道上玩枪战的家伙,也被她恨不得抓他过来剥皮吃肉挫骨扬灰,她甚至开始诅咒美国的自由太可恶,因为他们居然不禁止枪支私有,从而导致纽约街头时有真枪实弹的火拼,时有不少被流弹要了小命的男人女人遭殃。白素瑜就是那些倒霉的人之中最倒霉的一个。去纽约就去纽约吧,没事在街上瞎溜达做什么?结果出事了吧?才三十九岁的漂亮女人就这么死掉了,白清清这个法律上刚成年事实上却让人操碎心的小混账也就这么丢给了她,害她都三十三岁了还凌晨夜半在这里瞎子摸象地瞎转悠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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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静卉这才愤恨着呢,面前冷不丁地出现了一堵人墙,故意挡她似的来回晃动,她以为是哪个醉鬼,她很不耐烦,手一拨拉:“麻烦让让,我有急事。”

“美女,有啥事这么急?让哥哥帮你吧。”

拜托,这年头就是调戏女人也要上点档次了吧,怎么把三流电影里的台词也放出来吓人?

上官静卉站定,目不斜视默不作声。小流氓出场了,但总要给他们时间让他们演完。

“美女,说呀,你有什么急事?哥哥来帮你,绝对帮忙到底。”对方见上官静卉孤身一人,也没有凌厉的反抗,言语间更显流里流气,那目光更是似要把上官静卉剥光一样:“美女身条儿不错哦。”

不得不说,这些的流氓目光还真是让人很难接受的,上官静卉顿时浑身起了鸡皮――好吧,她承认她对这种三流剧情,已经完全没有配合演下去的必要了――她要发飙了。

“喂,放手。”

咦?居然有人英雄救美来了?

想不到她上官静卉混到了三十三岁,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流氓劫色,居然还能顺带捎上救美英雄,上官静卉在心里向上帝翻了个白眼,来拯救单身狗的英雄来得真不是时候,她这会儿的抓狂心情,她只想狠狠地揍人好不好?

上官静卉看了一眼那位说英雄仁兄,嗯,虽然大晚上穿条米色裤子有点装,但长得十分周正,气质伪装得也不错,有点青年才俊的样子。

男人面前,女人不好表现得太强势的。前辈们都说了,要懂得给男人表现的机会。

于是上官静卉给了他这个机会。

十五分钟后。

想当英雄的青年才俊,一脸衰相一瘸一拐地跟在上官静卉身后亦步亦趋,十分关切地问候她的伤势:“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着你?虽说你身手很不错,可他们毕竟是三个大男人呀。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上官静卉真想回头甩他一脸:你还要脸不要?没两下子还想装英雄,不会打架早说嘛,装什么英雄,结果给人打成了狗熊,还得麻烦她过去救他。丢了这么大的脸也就算了,还死跟在她后面关心她是不是受伤,废话,她要是受伤的话,那伙没长眼睛的小流氓能躺在地上呻吟?

“先生,我看你最好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上官静卉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其实她想说,如果像她这样练了十年跆拳道的人都搞不定几个没水平的小流氓,那他这种被人一下甩倒撞翻垃圾筒的人,早去见上帝了。

“小姐,我叫欧阳磊。欧阳子的欧阳,光明磊落的磊。我在天仁医院心理脑科,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可以吗……哎呀……”上官静卉在前面快步走,那男人就拖着条伤腿在后面跟着,明明知道自己腿伤了还不老老实实自己去看医生,还跟在她后面找她问名字,真是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说老实话上官静卉实在不想跟一个没有自知之明还自不量力的男人有什么交集。但因为他这么恳切地介绍自己,她还是停下了脚步,这家伙好歹也是好心想帮她才搞成这样,算了,麻烦就麻烦到底,送他去医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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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上官静卉转身走回来,欧阳磊一脸惊喜,那表情实在是惊喜莫名又惊艳万分,差点令上官静卉以为自己是神仙姐姐下凡令他一见钟情心生爱慕,从此对自己痴情一世不离不弃――

不过,她是很清楚现实的。

第一,现在是凌晨,这是酒吧街道。他此刻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是个彻夜逗留酒吧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一做不了丈夫二做不了朋友,出局。第二,白长了一副好身板,居然被一个小流氓一把扔进垃圾堆,毫无男人气概。出局。第三,自己受伤了还没有自知之明死也要跑去问女人名字,宁死也要泡妞,好色,出局。

但上官静卉到底还是把欧阳磊送去了医院。欧阳磊的腿上给划了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医生处理伤口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痛得龇牙咧嘴的,还死命地抓她的手,跟临死挣扎似的,真让上官静卉这个觉得自己已经孤独地过了近半世的老女人鄙视――同时怀疑,他真的是医生吗?

上官静卉耐着性子等他包扎好后,本来打算就这么走了。但看他也没开车,她多说了句:“你腿受伤了,这点儿也不好打车,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欧阳磊感激又欣喜若狂的眼神令上官静卉一路上都感觉很不舒服,所以她一路沉默着,不管欧阳磊找了什么话题都不怎么搭话。

欧阳磊住在一个不是什么普通人能够住得起的高级社区,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很坚持要留下上官静卉的电话,说改日要郑重感谢她。

对一个现代都市待嫁女子而言,如果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已婚男,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交往对象,也许上官静卉应当好好珍惜的一个可以恋爱的机会――但上官静卉对欧阳磊完全没有兴趣,她不喜欢男人这样殷切热烈地看着自己,如果十年前可能她会羞怯,会感觉到一种不安的欣喜,会有一种遇见个不错的男子对自己表现了兴趣的骄傲,但现在她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大概是现在她三十三岁了,她也许还念着一段旧情,但她已经不能再相信什么一个男人对自己一见钟情了。

上官静卉再一次在晨曦微露时开车回家,天边有淡淡的微明,路灯却还都没有熄灭,她走在城市的黑夜与白天交接之际的路上,心里一点一点的平静,也一点一点的开始悲凉。

心情平静下来是因为白清清已经自己回家了,她没带家门钥匙给她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悲凉是因为,自己竟然已经对男人死绝了梦想。有男人要救她,眼睛里也明明白白地闪着对她感兴趣的光芒,而她,她竟然春心都未动一下,她真是,成了完全的干物女,完全失去了水分,完全无药可救了。

到家后,上官静卉刚走出电梯门,就看到白清清坐在门口的地板上,一手抱着双膝,一手用手指在地上写着什么。这样的白清清让上官静卉有点呆住了――以往那只张牙舞爪的小刺猬不见了,现在蹲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进不了家门的小孩子,又委屈又无助。

白清清应该是喝了酒,又在情绪里太入神,根本没发现上官静卉走近,也根本没发现上官静卉已经看出来她用自己滴下来的眼泪在地上写字。

白清清写的是:“白素瑜,你回来。白素瑜,你回来。”

看着那些已经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字,上官静卉心里一酸,差点也忍不住掉泪。

可上官静卉到底还是把三十三岁老女人的面具戴上了:“回来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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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清发现了上官静卉,她忽地站起来,脸上又换上了不时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没多久,在你把我泡到的男人勾走之后我就回来了。”

“什么?”

“欧阳磊呀,他不是救你去了吗?怎么样?他身手虽然不怎么样,不过鼻子高挺手掌有肉,按照性面相来说,他的床上功夫应该还行吧?不过也难说,对付你这种饿了这么久的女狼不知道行不行,哈哈。”

“白清清,你再不住嘴休想进门。”

“上官静卉,白素瑜都没你凶。”

上官静卉实在没有力气再跟白清清抬扛了,她进了家门就直接去了卧室,倒在床上不动了。

她有很多事情需要去想,需要去考虑。但疲惫占据了她的一切思想,她完全只想睡死过去。最好不用醒过来,管他什么纪司行,管他什么姐夫出轨,管他什么白素瑜的后事,她只想睡死过去。睡死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死法吧?她此刻不怕死,一点儿都不怕。甚至盼望着上帝请让她去做一个没有悲喜的天使――她没做过什么坏事,应该可以上天堂的吧。

半梦半醒着,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包里的手机铃声吵醒的时候,上官静卉浑身痛得快爬不起来了――这就是狗娘的岁月呀,她二十三岁的时候,两天两夜不睡照样龙精虎猛,现在三十三岁,才一晚不睡,浑身就像散了架的机器。

“上官小姐,我是周见义,你总算接电话了。你再不接电话,我都要到你家去找你了。你现在有空来一趟警局吗?”

上官静卉的脑子呆了半秒,这才想起昨天的事来。糟糕,被纪司行那么一搅和,她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了:“有,我今天休息。现在马上过去。”

上官静卉冲了个澡收拾了一下刚想出门,上官静茵的声音在外面吼:“上官静卉,快起来给我开门!”听声音就知道,她一直打不通妹妹的电话,想也没想干脆直接杀上门来了。

“上官静卉,我告诉你,我要和你姐夫离婚!”一打开门,上官静卉冲着上官静卉就来了这么一句。

“我现在得去警察局,你的离婚问题我晚上回来说好吗?或者,你跟我一起出门边走边说?”上官静卉没让她进门,抓起钥匙外套往外走,警察局这个敏感词到底把上官静茵的暴脾气给挼顺了一下:“警察局?什么事?”

“说是上次弄脏小志的变形金刚那个怪包裹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那是什么东西?”大概上官静茵也想到了那天恐怖的一幕,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上官静卉当然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周警官也没有在电话里明说。但叫她去警局的,肯定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上官静卉完全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化验结果:大约五六个月大的未出生的死婴的血肉!从创口来看,应该是医院里专门引产的死婴。

这,绝对是名副其实的恐怖包裹。五六个月未出生的婴儿,即便是引产,出生后仍然是活的。如果说引产这样一个婴儿是情非得已,但硬生生地割掉这个死婴的头和手脚将剁成血肉的人,才是残忍的极致――但无论是哪一样,都已经不是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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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恐怖的化验结果让上官静茵当场就吐了,上官静卉晕眩了一会儿,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那般难以忍受,然后才是尖利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们向快递公司调查过,说记不清楚了,寄包裹的好像是一个女人又好像是一个男人,资料上写寄的是牛肉干。至于这个婴儿的来源,我们也说不准。医院里确实有这么大月份来引产的产妇,一会我会把资料给你看一下,看你是否有什么线索。大概没有哪一个母亲会残忍地把一个已经成形的孩子引产后再割断头和手脚送给别人,医院里一般有专门的人处理这些已经称为医学垃圾的半成品流产婴孩……”


“拜托你!别说了!”上官静卉终于承受不了了,拍着桌子吼出来:“周警官,我记得你有孩子。这样残忍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抱歉。这很让人难受。”周警官点了一支烟,慢慢地抽起来:“你冷静一下,顺便想一想,到底会是谁有可能给你寄这样的包裹,对方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上次你的车祸也是刹车被人做了手脚才发生的。这两次事件会有关联吗?共同点是什么?你是否得罪了什么人?”


上官静卉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她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已经被包裹里残忍的真相给严重地震憾到了。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竟然会有人给她寄这样的……


“你可知道我想你念你怨你恨你深情永不变……”手机在此时响起,多么的不合时宜。上官静卉按接听时,声音都是有气无力而又颤抖不已的奇怪声音:“喂?”


“怎么了?哭了?”那边的男人问得很直接,声音低沉浑厚。


是纪司行。


“没事。”上官静卉找回自己的声音,试图装作没事。她早已不是那个在他面前不藏心事的女孩。


“不。你有事。你在哪?”他的声音很笃定,霸道得不容迟疑。


“我说了我没事。我现在忙。挂了。”上官静卉没等他回答就摁断了电话,摁断之后,她还是有瞬间的愣神――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强硬地反抗过他的霸道。七年之前,不管他说什么,她总会乖乖地回答,然后接受他的安排,让他去处理一切的事情。她习惯了只要他问什么,她就会说什么,在说出来后,那些事情仿佛就不再是自己的事情了,他会帮她把一切都处理好,给她一个让她满意的交待。是的。纪司行几乎无所不能,除了这长达七年的失踪,他从未让上官静卉失望过。


可以这样说,过去的上官静卉,是纪司行强大的羽翼下的一枚脆弱的蛋。未曾见过任何风雨。


也正是如此吧,所以他才狠得下那个心,一声不响,一消失就是七年。他消失的时候,她二十六岁了,她什么也还不懂,她用二十六岁的年纪,去吃二十岁的苦,一点一点地自己摸索自己懂撑到了现在,她终于成为了今天可以说不的上官静卉。


是。对纪司行说不。似乎,不是那么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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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道,我想你念你怨你恨你深情永不变……”手机又响了,对面的周警官看着上官静卉,意味深长地抽着烟。


“我在警察局停车场看到你的车了。你在警察局里?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那头仍然是纪司行,他的声音比之前轻柔了一些,但上官静卉知道,这是他将要发火的前兆。


“我说了没事。你没听到吗?就算我有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我自己的事情,我能解决,与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


不应该挑战他的极限的念头只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上官静戟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感觉爽快,那种感觉,就好似一个一直备受压迫的人终于挺起胸膛吼了一声那般舒服。


上官静卉吼完之后,摁断了手机,却仍盯着它看,因为按以往的经验,他应该马上就会打过来大发雷霆了。但过了好一会儿,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


反而是一直不作声的周警官的电话响了。他听着电话,嘴里不动声色地嗯,眼睛却看着上官静卉,周警官的眼神有些让上官静卉摸不准的莫名其妙。难道周警官接的电话跟自己有关?


果然,周警官挂完电话后便对她说:“你先回去吧,麻烦你跑过来一趟真不好意思。有什么事我会再联系你的。”


上官静卉瞪了瞪眼睛,不太相信刚才还要她思考那一堆她无论如何也思考不出来的问题的周警官,竟然这么爽快地让她走。虽然她知道自己没犯什么事,可身在衙门还待在一身警服的周警官面前接受询问,她也实在觉得浑身不舒服。但周警官一脸不能多说的样子,上官静卉只好起身离开。


“上官小姐。”上官静卉打开门的时候,周警官忽然在后面叫住她。


“周警官,有话你直说。”上官静卉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开口。


“我就不打弯儿了,上官小姐,请你一定认真地思考一下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如果想到什么,请给我打电话。这可能关系到你的人身安全。”


“呃,好。我想起什么会给你打电话。我想问一个问题成吗?”上官静卉忽然想起了点什么:“我现在可以离开……跟你刚才接的电话有关系吗?”


“嗯,上头说的,先让你回去。”周警官还在抽着烟,他有一点点的发际线往上,眉宇很浓,嘴唇有点黯,大概是抽太多烟的关系,牙齿也不太白,整个人很瘦,但壮实。他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人。不太油滑,但也绝非不通世故。从他的表情来看,上官静卉大概知道了。他应该还想留下她来多问几个问题多了解一点什么的,但是,上头发了话,他只得放人。


想想也够难为周警官的,遇上上官静卉和上官静茵这样情绪化的女人就算了,还问不出个所以然就得让人走了――这工作,是够逼得头发狠命掉的。


上官静卉大概也知道了周见义警官的领导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这是纪司行的做事习惯。


“谁会给你寄那样的东西?”上官静茵由一位女警官陪都会去卫生间吐了个底儿朝天,听说可以走了还惊魂未定,她青白着一张脸上了车,好半天才问出来这么一句。


“我不知道。”上官静卉说的是实话。她确实不知道。也许是那个奇怪的女人,也许是什么她所不知道的陌生人。如果说那些成堆的鲜花是纪司行送的,那么花圈显然不是出自他手,既然送她喜欢的花,不可能再送一个咒她去死的花圈是不是?


车祸已经确定有人在她的刹车上做了手脚,那个来历不名的婴儿也确认是一场陷害,再加上这个恐怖的包裹……


上官静卉觉得,现在这么多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只说明了一件事:有人在陷害她,有人不想她过得太平静太快活,这个人甚至想让她死。


至于这个人是谁呢?她也不敢肯定就一定是那个给了她一个耳光的奇怪女人。她与她素未谋面,她为何要加害她甚至想把她往死里整?


不明白呀不明白……


“会不会是你得罪了什么黑道中人?你看送的东西这么恐怖。”上官静茵的想象力那是相当的丰富。


“得罪黑道中人应该直接送我一粒子弹或者一把匕首什么的,告诉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用搞得这么麻烦,变态。”是的。送她包裹的人,脑子必定与寻常人不同。否则不可能想得出送她这样的东西。


“你,有没有情敌?这很像是女人送的东西。只有女人才这么阴险。”上官静茵又得出了新结论,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上官静卉:“不会是那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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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上官静卉应得很干脆。


“我又没说名字,你怎么知道我说谁。”上官静茵给了妹妹一记白眼,然后继续她的猜测:“你说吧,世界上哪有一个和你认识相恋了五年的男人,忽然之间失踪了的?而且是彻底地消失的那种失踪。他是生是死?是要分手还是做什么?怎么什么都不说就消失了?他是什么人?他的工作是什么?为什么他那么神通广大,什么人都认识?你想想你刚做记者时闯了多少祸?哪次不够你丢工作的?可哪次不是他摆平的?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能力和人脉?他消失了这么多年,他所说的公司,是怎么运营的?”


“我不知道。”上官静卉只能说这四个字。她是真的不知道。“他回来了”这几个字,她差点就要冲口而出。但她没说出口。依上官静茵的性子一定会追寻根底,会问得她差点把内脏挖出来给她都嫌她不够坦白。更何况,说给上官静茵听有什么用?上官静茵现在连自己的事情都还理不清。


“反正不会是他。你也说了,只有女人才这么阴险。他不是女人。这很明确。别说这些了。早上你说,你要离婚?”上官静卉决定转移话题,她害怕和别人纠结一个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这逃避问题的性格,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从小就这样,一点都不理性。”毕竟是姐妹,上官静茵也知道妹妹的心思。


其实姐妹俩本质是一样的,都擅于逃避最重要的问题。上官静卉没再说话,上官静茵沉默了一会儿:“他昨天跟我摊牌了,说跟我没爱情了,如果我同意,他想跟我离婚。”


上官静茵说完这句,就没再说下去。转头看向车窗外。


她的侧面仍然好看,皮肤保养得很好,细嫩白净,外表看起来最多不过是二十六八岁的样子,长久以来她保持着大波浪的卷发,染了色,披散下来的时候,风情万种。她不是那种做了主妇即与社会脱节的女性,她在去年股市大红的时候赚了个盆满钵满,一直都有长期的稳健投资,是几家发展不错的小公司的股东。她有朋友,懂得给丈夫空间,把张小志教育得很好,与张大志的家人相处得也很融洽。这样一个上官静卉,完全没有成为一个弃妇的理由,但,现在,她确实是一个弃妇。因为她的丈夫找到了爱情,决定和她离婚。


上官静卉不知道姐姐是不是在忍着泪水。


她的心里此刻也充满了惆怅,难受得她心脏都快扭曲了。


她知道,上官静茵她远没有嘴上所说的那么放得开。


“你的想法呢?”上官静卉又问,郁闷的事情,还是说出来比较舒服一些。


“他说如果我同意,他想跟我离婚。这是什么话?我不同意他就不想跟我离婚了吗?我不笨,这些年他做什么我也知道,只不过回到家都算有模有样,想必这些年也是不想离婚才瞒着我,我也就忍了,毕竟当初是两有感情才选择嫁给他的。现在他瞒都不想瞒我了,留住人又有什么用?不如爽快应承,分了财产各过各的。”


上官静茵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像讨论要不要买一件衣服似的。但上官静卉知道,通常这种时候,是她心里最乱的时候。心怎么可能不乱,钟萌与姐姐多少也算经常一起聚会的好姊妹,与好姊妹共享老公六年,忍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结局。


“那小志怎么办?”上官静卉本想问这个她最关心的问题。可她想了想,没问。也许上官静茵还没有想到儿子的归属,她一大早气得要砸门来找自己,大概是昨晚张大志刚刚跟她摊牌,这件事直到这会儿上官静茵还在接受当中呢,哪里还顾得了如何分孩子?


离婚其实对于成年男女来说,情感上接受就可以了,最痛苦的就是要分孩子。这等同于把一个血肉相连的人生生拆分。家这种观念,同吃一锅饭同喝一碗汤久了之后,便深入到人的感情里去了。婚可以离,钱可以分,甚至孩子都可以跟你跟我,但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辛苦建立的那种家的感觉,被无形中生生剥离的痛楚。


上官静卉总觉得张大志现在这样跟上官静茵提离婚有欠考虑――毕竟六年都瞒过来了。


她是真没想到张大志居然是自己向上官静茵摊牌的。张大志算有种――也是,都给她撞见了,也知道迟早瞒不住,自己揭开比被外人捅穿到底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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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张大志也是费了时间心血才追到上官静茵的,那会儿张大志只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职员,上官静茵美名在外,人在外资公司做经理,十分优秀。两人确定关系后,张大志开始创业,上官静茵一边做职业女性一边帮他,那几年真是吃了很多的苦。公司幸运地搞起来了,上官静茵怀孕了,张大志哄着她回家做了家庭主妇。孩子出生不到一年,张大志就搞上了钟萌,并且一搞就是五六年。


说起来,张大志应该还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认识钟萌的。钟萌这个死女人,搞哪个男人不好,非要搞已婚男人?搞已婚男人也就算了,非要搞熟人的老公?最要紧的是,干吗要搞她上官静卉姐姐的老公?


一想到钟萌,上官静卉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顺便还想连张大志一起掐死算了。


张大志也是,真没想到他居然出轨!而且……犯得着连儿子都不要离什么婚?


男人与女人之间那点事,若然已经到理性都解释不清的地步,那便是爱情没错了。不能说钟萌对张大志没有爱情,没有爱情,哪有女人不要钱财不要名分做一个男人的隐形情人六年?也不能说张大志对钟萌没有爱情,没有爱情,一个年已三十六岁的男人能够抛妻弃子分割财产选择离婚?


但现在,似乎也不是说爱情的时候,换婚弃妇哪怕再光鲜,也是失了婚。在失婚弃妇面前说爱情,多么造作多么刻薄。


“最迟下周我得去美国。”上官静卉觉得自己最好转移话题。


“你去美国干吗?去找白素瑜?白清清那么大了还要你送过去?”上官静茵不愧是女人,女人的注意力都是很容易被别人的八卦事情转移的。


“不是。白素瑜在那边出事了。这些天事多,一直没有空告诉你。”上官静卉把电话里所知道的白素瑜的情况给姐姐说了说,上官静茵很显然被这个消息给震惊了,白素瑜只比她们大七年,是一个保养得很好的成熟美女,那样风华正貌的女人,说没就没了,这感觉真让人难受。上官静茵沉默了一会儿,问:“要不,我陪你去吧?”


“你还是好好陪小志吧,离婚的事你打算告诉他吗?”上官静卉拒绝了上官静茵的提议,她自己都一堆的事儿。


“我不知道。让我想想吧。”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两个人连沉默都觉得疲惫。


接下来的两周,上官静卉休了年假,去了美国。


白素瑜的葬礼那天太阳非常明亮,刺得人的眼睛发痛。资本主义的天空也没有特别的蓝,加州的空气比地球上其他城市的空气也好不了太多,可就因为想着来这么个地方,白素瑜把小命丢了。她买下的房子漂亮极了,可是,也只得卖掉。


离开白素瑜买的房子的时候,上官静卉忽然强迫症发作似的觉得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东西,于是又折返,在院门前站了好久。


她打开白色栅栏的院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门廊下面的一排开得正好的白色小稚菊,左右各五盆,都开得正好。上官静卉想了想,走过去,弯下腰,搬开了左边数起的第三盆。


花盆下面的泥土里,果然露出一角防水牛皮纸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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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块从牛皮信封上撕下来的纸,里面随意包着一把小小的钥匙。

身为白素瑜为数不多的好友,上官静卉知道白素瑜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藏东西。比如说会把珠宝藏在鞋盒,把存折或者重要文件藏在装饰画或者衣柜后面……有一次上官静卉居然看到她从梳妆台下面摸出了用胶布贴在隔板上的户口本。同样,她喜欢将钥匙之类的东西放在花盆下面,并且只放单数不放双数。白素瑜说,喜欢藏东西是一个人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一个单身妈妈,缺乏安全感是可以理解的。

人谁没有点一点莫名其妙的怪僻呢?比如说有的人受不了地板上有头发,不管在哪只要看到地板上有头发就会坐立不安。有的人受不了别人放屁,听到别人放屁直想把那人杀掉。有的人则受不了家里太干净太整洁,房间如果不乱成一个狗窝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待不下去。

这些个怪僻,上官静卉完全可以理解。就好比她自己有强迫症,永远觉得自己没有关门没有锁车忘记带手机或者钥匙是一样的道理。

所以她在关门离开白素瑜的房子后,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什么东西没有拿,转回头就看见了门廊下面那两排开得正好的小稚菊。

如果不是需要大清理花园,很少会有人去搬动花盆和清理泥土,就算发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信封纸,里面有一把莫名其妙的小钥匙,一般人也不会太在意,也许会以为是小孩子埋的东西随手就给丢掉了。或者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花盆下的泥土里埋着一把用破牛皮纸包的小钥匙。

但是,上官静卉是知道的,以白素瑜的个性,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她决不会这样放。

上官静卉拿着那把钥匙,重新回到白素瑜的房子里,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试了所有需要钥匙才能打开的柜子和抽屉――然而,无一合适。

也就是说,这钥匙不属于这处房子。

上官静卉决定多留了一天,查清楚这把钥匙有秘密。她打电话给那个帮助她处理白素瑜后事的社工娜拉,寻求她的帮助。

娜拉是一个褐发蓝眼的德裔中年女子,个性很沉稳,笑容亲和,由于她在中国工作生活过,所以懂一些中文。这些天,她帮了上官静卉很多忙。上官静卉把感谢的礼物送给她,她非常高兴,对上官静卉很热情周到。

娜拉从上官静卉手里接过那把钥匙,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很确定地对上官静卉说:“这是银行保险箱的钥匙。因为我也租了一个保险箱来放首饰,所以,我很确定。”

娜拉还向是官静卉解释了保险箱租赁是美国银行的一种特色服务。银行建有高度防火和防破坏性能的特殊保险室,室内四壁是类似机场车站里小件行李寄存处的金属壁橱,上面有大小不等装有双套锁具的抽屉,这就是供客户储存贵重物品文件的保险箱。箱子大小不一,体积最小的租用价格为每年一百多美元。租用程序与银行开户程序一样,客户与银行专职人员各持一套锁的钥匙,进入室内是要严格核实身份的,专职人员为用户打开其中一把锁后便退出,用户再开启第二把锁进行操作。

上官静卉找到有钥匙,是用户锁专用的钥匙。

白素瑜特意租了个保险箱放什么重要的东西呢?

上官静卉收拾白素瑜的遗物时,在她家里发现了白素瑜的首饰和现金支票等财产,很显然白素瑜并不会在保险箱里放这样的东西。除了钱财,她还有什么更珍贵的东西需要放在银行保险箱里呢?

见上官静卉若有所思的样子,娜拉很热心:“judy,我下午正巧有空,我陪你一起去银行吧,我可以证明你有权打开betty的保险箱。”judy是上官静卉的英文名,而betty是白素瑜。

果然,上官静卉接受娜拉的帮助是对的。有当地人在,上官静卉在身份确认的程序上没有太麻烦,顺利地让银行方的同意由她来打开保险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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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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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娜拉的帮助下,打开保险箱的手续并不烦琐。那把小钥匙是特制的,银行有确认系统。带上官静卉进去的银行职员用他的钥匙打开另一把锁出去后,上官静卉才用钥匙打开了那个并不大的保险箱。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保险箱中的东西还是让上官静卉吃了一惊:一本泛旧的笔记本并不令人吃惊,令人吃惊的是另外一件东西--那是一把银色的小手枪。

上官静卉有点犹豫地伸手拿起了那把枪,冰冷的触感和重量让上官静卉有点不可置信:这难道是真的手枪?一下能打死人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会成为凶手,上官静卉一下把枪扔回了保险箱,金属与金属的瞬间碰撞发出的声音让原本寂静的空间里有一种吓人的诡异回响。上官静卉被那声音吓得全身颤了一下,心里冷森森的直发悚。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一点?她可是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她虽然也算一个在职场上拼命其实却只是个软弱宅女的老女人,可……手枪这种东西,在动作电影里看明星们耍耍帅就差不多了,至于要真格儿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吗?

上官静卉犹豫了好一会儿,再次把手伸进了保险箱,她快速而坚决地拿出了笔记本,然后关上了保险箱的门走了出来――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她实在没有把一把枪带回国去的勇气。

保险箱只能继续租着,反正付的也是白素瑜留下的钱。白素瑜的遗产不算太多,但绝对也不算太少,若然白清清争气点不乱花,在中国普通城市过上车房俱备的优渥好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白素瑜投资有一手,即使这么年轻就不在了,可白清清仍可以衣食无忧。

关于这一点,上官静卉觉得自己实在需要向白素瑜学习,前前后后她工作十一年了,就算之前跟纪司行在一起那些年,她没有金钱意识一分钱也没存下来,可后来这七年,不也是拼命工作挣钱么?为什么白素瑜能留下这样一笔钱,而自己买了套二手房买了辆车后就捉襟见肘了――大约是因为她不如白素瑜会投资吧。话说,白素瑜留下的钱,如果不是会投资,也有点儿太多了。

娜拉看到上官静卉进去那么久却只拿了一本旧笔记本出来,眼神有些失望。上官静卉笑了笑,对她解释了一下:“在中国,写着初恋的日记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秘密。”听到秘密这个词时,娜拉的眼睛又亮了一下,夸张地说:“太美了。”

上官静卉不知道她所说的太美了是指白素瑜,还是指白素瑜用保险箱来放笔记本这件事,从娜拉的表达看来,不管是东方女人还是西方女人,大家对于别人的秘密别人的八卦都是充满了探求的热情的。但上官静卉当然不打算把白素瑜的日记给她看,就让她对那个漂亮的莫名其妙地死去的女人充满了好奇吧,每当她向别人提起这件事,大概都会说:那一个在银行租一个保险箱来保管自己写着初恋往事的日记本的中国女人。

上官静卉一开始并不打算看白素瑜的日记,虽然白素瑜已经离开,但是,那是她的日记……上官静卉不觉得自己比白清清更有资格。

日记本必定是对白素瑜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否则她不会锁在银行保险柜里并且把钥匙藏好。保险箱里的那一把小手枪,上官静卉勉强可以理解,毕竟一直在中国生活的单身女人,来到的是美国这样私有枪枝可以合法化的国家,买一把枪防身也有可能,而留一把枪在身边总不是一个中国女人觉得稳妥的事,所以就将它锁进银行保险箱,以备不时之需。这……虽然不算合理,但也算能让人理解。但一本旧日记本?旧日记本不是应该放在抽屉或者是旧书堆里的吗?即使是写少女情怀的日记本,也不应该锁进银行的保险箱还把钥匙放得那么隐秘吧?按照白素瑜的习惯,但凡她花了心思隐藏起来的东西,必定是重要的有用的东西--重要的有用的东西,比如能够保证生活的金钱、珠宝及证件,白素瑜都是放在家里的。为什么一本日记会和一把小手枪放在银行保险柜?

回到酒店,上官静卉洗了澡,收拾了第二天回国的行李,坐在床前,看着那本蓝色封皮的旧笔记记本发呆――她在犹豫该不该提前翻看。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笔记,但比普通的记事本厚,封皮是漆成蓝色的皮革,应该是真皮的,从磨损的程度来看,一度白素瑜经常性地使用过它。

封二上有两个用钢笔写的已经磨损了颜色却依稀可看出痕迹的字母,BX。B暂时可以理解为白素瑜的姓的第一个字母,但X代表什么?不是她的名字,也不是白清清的名字,难道是白素瑜以前用的名字?

上官静卉越看,就越好奇。而人是不能对着自己一直好奇的东西无动于衷的,特别是,当她好奇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本伸手就可以翻开的日记的时候。

上官静卉打开日记本的时候,给自己找了理由:身为飞越太平洋来为她料理后事的朋友,身为白清清暂时的监护人,她有很充足的理由打开这本日记本,知道白素瑜在日记里向活着的人交代了什么。


(未完待续)
楼主:liuweiqin2014  时间:2019-11-30 18:27:35
作者/凌霜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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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皮的扉页,写了这么一句话:欢喜悲忧,只为你而写,X。

那确实是白素瑜的笔迹。这句话的下面,还签了日期:2000年元月2日。

看来自己的直觉不是盖的,这果然是一本旧年日记。如果没有记错,那是十八年前的日记本。也就是说,那一年,白素瑜生下了白清清。那一年,白素瑜二十一岁。那一年,她勇敢地做了未婚妈妈。那一年之后认识白素瑜的人,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上官静卉也不知道白素瑜的男人是谁。她认识白素瑜的时候,白清清都已经会说话了。

上官静卉对于白素瑜的过去知道得并不多,只知道她家境不错,自己也十分聪明,考上了很棒的大学,但白素瑜在大二那年,因为怀上了白清清而选择了退学。生下白清清后,白素瑜开始打工养活孩子和自己,与白素瑜闹翻的白家两老终于不忍,瞒着她兄嫂给了白素瑜一小笔钱,白素瑜用这笔小钱起了家,先开文印打字店,然后开服装店,后来开广告公司,上官静卉就是在电视台与她的公司的业务往来才认识的。

那时候上官静卉正遭遇纪司行失踪的打击,想通过拼命工作来挨过时间,遇到白素瑜并且得知她是一个单身妈妈的时候,一时惊为天人。因为白素瑜实在显得年轻漂亮,且性格很好,充满了一种别的女强人身上所不具备的女人味,而且真的是特别坚强,父母与哥嫂关系不好,她将父母接到身边,侍候了父母终老。她一直想移民,但在父母去世后,才着手了移民的事情。

上官静卉第一次和白素瑜谈业务,白素瑜长发素衣加棉布长裙约她在家里见面,晚餐吃的是白素瑜煲的汤和她做的菜,大骨黄豆汤,炒青菜,糖醋排骨,白灼虾,都是最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味道不浓不淡正好。那顿饭之后,上官静卉就决心完全接纳这个女人成为自己的朋友。

世界上如果有一个特别的女人,她不知不觉从一株脆弱的花,长成了一株优美的树,风能摇动她的枝叶,却不能再撼动她的根基,她能够美好地感知这个世界也能够展现给这个世界她特有的美好,那这个完美的女人,必定是白素瑜无疑。

而这个美丽的女人,现在她死了。

想到这一点,上官静卉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心里难受得要命,干脆又合上了本子发呆地想东西。

白素瑜的日记,让上官静卉想起了很多往事。

白素瑜的二十岁,遇见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以不可阻挡的坚定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而上官静卉的二十岁,她的二十岁在哪里?她在读书,大二就考上了研究生,她的智慧让她的美更加华美逼人。她厌烦男孩子们的纠缠,觉得他们年轻且不成熟,她宁愿自己思考人生为什么那么无趣。那时她以为,她的青春具有清冷独到的意义。

直到她遇上了纪司行。才知道,女人若不恋爱,再美亦然不算最美。

她站在一棵槐花开满的树下,脑子里想着如何在第一天上班表现才算出色,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当然,那是在纪司行的眼里。纪司行故意把车停在她的跟前,很近很近,近得差点撞上了那棵槐树。纪司行打开车门的时候,刚巧有一阵风吹过来,白色的槐花就飘下来了,纷纷扬扬,美得让她不自觉地坠入了一个男人的爱情网里。

当然,那时候,上官静卉觉得是爱情。之后的五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里,一直到纪司行失踪,她都认定纪司行就是她的爱情。

是因为当年太过顺利太过美好吗?所以她几乎不曾留下有关那五年的只言片语--纪司行几乎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连台长都敢怼,就没有她不敢报的新闻。纪司行给了她胆识和自信,却也给了她盲目与无知。所以,在纪司行忽然消失之后,痛苦与慌乱占据了她的全部生活,谁还记得去写一本日记。记什么?记录她当时的狼狈与悲愤么?

上官静卉想到这里,一阵难受又从心里涌了出来。上官静卉知道,自己确实恨纪司行。确实也是因为太爱,所以才恨。这种恨,在他重新出现之后,显得愈加明显。或者,如果他不再出现,或者他死去,还好一些。那样,至少比现在知道他仍好好的,他只是不愿意回来找她给她一个消息要好,七年里活得好好的,却不愿意给她一个消息……纪司行这样的决绝,让上官静卉有喘不上气来的难受。

就这么胡乱想着难受着,上官静卉睡着了。蓝色封皮的日记本从床单滑落到床前的地毯上,刚巧掉出了其中一个断落的错页,那一页的开头三个字,是纪司行。

但,上官静卉睡着了。那一页日记静静地躺在地毯上,像某一段不应该被人知晓却震撼人心的往事。

第二天,因为前晚的恶梦连连,上官静卉是被预订的前台起床服务叫醒的,前台提醒她需要起床去机场,并告诉她帮她叫的出租车已经到了。上官静卉慌忙起床梳洗,收拾出门时匆忙地捡起日记本时也看到了那个掉页,她本来也匆匆地捡起那一页夹进了日记里的,但她放进包包的时候,日记本又因为她的匆忙掉了一次,那一页写着纪司行名字的纸悄悄地飘落到了桌底下,而她根本没有发现。

或者,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心细如发的女人,所以,她总会遗漏掉生命中一些重要的细节。


(本节完)

楼主:liuweiqin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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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7-31 23:41:51

更新时间:2019-11-30 18:27: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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