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楼自画本文人设，大家轻拍o(≧v≦)o。

背景古代架空，非修仙升级流，非重生打脸流。
简介
莫如归本可以杀了韩岁，但他没有这么做。
但韩岁终究是没了。
因为莫如归临走前，说了一句话：“你永远抢不走我的东西，无论是名利、功法，还是我自己。”
一直隐藏在深处、被自己视为丑陋的感情被人不留余地地曝光，韩岁仿佛身处冰窖。
一个月后，韩岁自尽而亡。
收到死讯的那一天，莫如归的右手颤抖不止，却也不曾展现一丝悲伤。
一年，两年，三年，时光飞逝。
第四年，韩岁的魂魄即将消失步入地府的时候，被一位将死之人托付了愿望。
第五年，他们再次相遇。
（这是一个骂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故事）

二楼说明：
本文感情线微虐，不过甜也会有！坑品有保障
结局He。
剧情流，回忆杀过渡尽量自然简洁。
不入任何写作APP，唯一地址为贴吧，用爱发电！
希望大家喜欢么么哒！！
楼主有写作经验，不是小白。

序章

初秋已经来临，风干物燥，两个星期也不见老天下一滴雨水。白城这几天似是被一股威压震慑。

远郊，狭小的房子的桌旁，一位清逸俊朗的男人安静地坐在那里。乌发规矩地束起，额前留下些许碎发拨开，身着乌金浪卷纹的大衣，阖眼冥想。

“莫如归！”
房子外突然传来尖锐嘶哑的声音，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逆光下是一个男子的身影。

“莫家的二木头！你竟然还在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冥想！我兄弟他……”

“沈丘明，不要砸我房子。”
穿着乌金浪卷纹的莫如归平常地回过头，他漆黑的眼眸下毫无情绪的波澜。

沈丘明已是怒发冲冠，大步流星地走到莫如归面前，双眼通红的俯视他：“呵，我连杀了你的心都有！！”他吐息不稳，仿佛忍耐到了极点，“韩岁明明约了你，为什么你不赴约？”

听到这个名字，莫如归似乎有了一丝表情，不过又马上恢复平静回答：“……临时出事了。之后他再也没有联系我。”

“他当然不会联系你！”沈丘明狠狠抓过他的衣襟，咬牙切齿，“他喝了酒，醉倒在湖亭，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烧迷糊了。

韩岁死缠烂打地问我，是不是自己做错让心上人厌恶他了。”

听到此处，莫如归眼底有了一抹复杂：“怎么，你来这里和我讲他的情史？”

“***继续装！你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沈丘明终于忍无可忍，将面前的人狠狠甩在地上，欲再踩上一脚，却被莫如归迅敏得躲开了。

“好！好！好！”
三个字一个比一个狠，怨气也一个比一个大。沈丘明身体颤抖，终于说出了不愿说出的事实：“那我告诉你，你不用等他联络了，因为韩岁死了！”

死寂，二人的呼吸声都在这一刻也非常清晰。

“是吗？”
过了许久，莫如归背过他，语气淡淡。

沈丘明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男人，右手已经放在武器上，杀气腾腾：“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或者我砍你到你相信为止！”

乌衣男人的双眼突然变得狠戾，瞬间扼住沈丘明的喉咙，突出冰冷的话语：“如果我查到是假的，我要你死。”

“你……尽管……去啊。”

喉前的手突然松开，沈丘明憎恶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却发现男人的没有看自己，眼珠微微颤动，嘴唇不知为何有些苍白，伫立了好一会。

莫如归缓过神后，立即退后几步，第一次如此下失礼的逐客令：“滚！”

沈丘明揉一揉脖子，冷哼一声，不堪示弱地拍上大门跨步离去。

三天后，白城最大的莫家传出了二公子失踪的消息。

莫家上下人心惶惶，派去所有人寻找二公子的踪迹。

一个月后，得到莫如归曾出现在故人韩岁旧居的消息。

莫家本想加派人手全力搜查，出乎意料收到了莫如归要回家的消息。

半个月后，莫家夫妇终于见到儿子归来。

归来的莫如归似乎变了，也似乎没变。
回来的时候，他的乌衣沾上血迹，双眼下是疲惫的眼圈，勉勉强强维持着冷清地表情。

细腻的母亲发现，儿子不再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双眼更加的毫无情绪波动，也不再喜欢接触他人，总是坐在屋子，盯着旁边的座位，盯了一整天。

“是我吗？”
莫如归莫名其妙地说出一句话，一瞬间，自己也不明白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你的心上人是我吗？
是因为我没有赴约吗？
是我……害了你吗？

“哈、哈哈哈……”
他终于承受不住痛苦，低声发出疯狂的笑声，笑声从清晰到嘶哑，最终屋里归于宁静。

旁观一切的沈丘明只清楚一件事——莫如归终于疯了。

一

“和我们走吧。”
记忆的深处，传来一道令人怀念的声音。

韩岁记得，上一次听到这句话时已经过了十年。

深秋时，因为自己十二岁时飞扬跋扈，与睚眦必报的邻居小孩结下私仇。

那天深夜，从星星之火，到熊熊烈焰，炽热的火舌宛若恶魔将他们的房子吞噬。

是他的错。

由于夜深众人入眠，等到他们发现家里着火时已经走投无路。

父母将家里唯一的大棉袄盖在他小小的身躯，拼命地推开韩岁，大喊快走。

灼热致命的空气熏得韩岁昏昏沉沉，眼睛辛辣。他不停地流泪，最后赤脚踩在高热的土地，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家门。

烈焰夺走了一切，仿佛心中的温度也被掠夺，成为火焰助长的催化剂。

“啊……”
韩岁无助地瞪大眼睛，泪流满面，慌张至极地看着曾经温馨的家被大火埋没，终于崩溃地发出绝望呐喊：“救救我们！”

救救我。

“我不会再救你。”一个冷淡到极点的男声突然插入脑海。

韩岁猛地张开双眼，受惊坐起，抚摸胸口急促喘气。

他一边喘气一边震惊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堆积了一些蜡台和团蒲，眼前屹立一尊积满尘埃的佛像，顶头房檐编织着许许多多的蛛网，气氛冷清，似乎很久没有人来光临了。

这是一座破庙。韩岁断言。

但是他怎么在这里，自己不是死了吗？

韩岁最后的记忆是一片赤红的景象和身体被烫伤的刺痛感。

他死在了自己放的火里，简而言之，他是自杀的。

肚子忽然有些不适，韩岁捂住嘴巴，脚步不稳地跑到角落想吐出东西，却什么都吐不出。待他拿开手一看，发现手掌画着奇怪的朱砂符文。

唤生咒？

漆黑的眼睛不善地眯起。唤生咒是公认的禁术，有违常理。他死了不过几年，已经可以公开使用了？

……死了几年？
大脑顿时空白，韩岁发现自己竟然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正常来说，仙家人士的死亡不是立刻了无声息地离开世界。而是会继续漂泊，毁除所有痕迹才算真正意义的死亡。

而唤生咒便可以在这段时间钻空子。只不过使用条件苛刻，其中包括遗体完整。

照理来说他的尸体都化成灰了，不成立。

韩岁再仔细一看手掌，揣摩许久终于得出结论——这是一个新咒。

不知哪位奇人异士发明出来的类似唤生咒的东西，使用条件简略了非常多，只需要被唤之人的姓名、八字，以及一个心甘情愿献出肉身的人和他的残魂。

咒印会尽可能地重塑肉身，刻画被唤之人的容貌。

不说十成十的像，七八分总有。

听起来挺不可思议。韩岁觉得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活了二十二年，从不知道有这种符文。

重获新生看似美妙，但韩岁内心隐隐约约还是会排斥甚至有些恐慌。

他不明白自己在排斥什么，是身体，还是重生？

“管他。”
内心默默打气，韩岁深呼吸，慢慢踏出脚步，打开紧闭的大门，去迎接，他的新生。


新生个鬼。

韩岁踏出第一步就后悔了。

庙外在下着暴雨。门打开的一刻一阵雨粉扑面而来，同时秋日凛冽的寒风吹得他颤栗不止，脑中的昏沉顿时烟消云散。

“砰！”
韩岁下一刻关上庙门，刚想松口气，怎知庙门接口由于老化严重无人护理，加上韩岁用力的原因，其中一边的门在关上的瞬间忽然往外躺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冷风呼呼，吹得韩岁内心一阵冰凉。

……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他在内心如此安慰自己。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他现在又累又饿，龙王不识趣，外头又是倾盆大雨，看这外头的积水，怕是已经从早连下了一天。

若是再不停，这破庙迟早积水，他连睡觉的地方都会没有了。

韩岁苦恼地皱了皱眉头，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脖颈上挂着一枚拇指大小的白玉。

摸上去手感温润，内心也平静不少。

如果自己没猜错，这应该是曾经保存他残魂的宝玉，所以才让他如此安心。

似乎摸到了重生的线索，这种宝玉比较稀有，正常只能使用一次，而使用对象通常是主人重视的亲人。

这副身体的原主不过二十七岁，自己又与他有过何种交集？

韩岁现在最想清楚的，是他到底死去了多少年。

以及，他怎么继续活下去。

……活下去？

“唔！”
脑海突然闪过模糊的片段，片段有女人，有男人，还有自己。

出现得最多的，是一个身穿乌衣金边浪卷纹理的男人。

伴随越来越剧烈的头疼，直觉告诉韩岁，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失去了死前的部分记忆，也许是灵魂不全，部分感情有些淡化。

那个男人他记得，是莫如归。

内心突然涌出莫名的悲哀快要讲韩岁吞没，韩岁紧闭双眼，咬紧红唇换回了一丝冷静。

莫如归，自己似乎是……

还没细想，庙外突然传来有人走入的声音将韩岁的注意力转移。

那人在大雨下已浑身湿透，长长的头发紧贴两颊与眉头，看不清任何表情。身上穿着藏蓝的衣服，一把细剑别在左侧，散发危险的光芒。

韩岁多年的警惕心告诉自己，要远离此人。

他立马退后到角落，像受惊的动物一般警惕地将人上下打量。

未等打量完毕，那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倒下，之前的模样仿佛是强弩之末。

所以，他现在又多了一个病者与自己共同生存？

重生的第一天，韩岁：想死。

亲们可以看到四楼吗？求亲们回复，四楼我发了第一章了

二

盯了地上昏迷的男人好一会儿，韩岁别扭了一阵，还是慢吞吞地走过去查看。

他将男人翻身正面朝上，托着他肩膀小心翼翼地挪动到蒲团上。过程有些笨拙，但那个人似乎已是疲惫不堪，除了眉头皱了几下也没任何反抗。

怕他淋雨生了风寒，韩岁四处走动，只发现了几块潮湿的木头和干草，他总不能上房梁砍几刀取干柴为这陌生人取暖。

虽说是仙人，其实他们的身体和普通人并无区别，依旧需要食物、睡眠，也依旧会生病。

没办法。

他取下祭台上的剩余的烛台，心中念咒，“噗呲”一声点燃了这几根短小却珍贵的蜡烛。

烛光虽弱，却可照亮一室。

但是取暖是远远不够了。

韩岁默默地看了一眼，心里也清楚，但是他不想对这个陌生男子使用自己来之不易的法力。

一个有资质、拥有法力的人肯献出身体复活自己，他就已经要拜叩了。

他且将那人湿透的外袍取下，拧干水，继续用那人的外袍擦试脸颊。

这衣服至少比自己的干净多了。

至于什么用烘干的法术，呵，他韩岁，就是淋雨，被佛像压，再死一遍，也不会给这个人用的！

男人似乎淋了太久的雨，脸颊和手无比冰凉，脸色憔悴，从入门都现在，韩岁见他眉头从未展开。

庙外冷风凛冽，没了大门，它发出心惊的咆哮声似乎要占据庙堂所有角落。

韩岁背身低头，一言不发。

……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原本闪烁微弱烛光的庙堂忽然被橙色的光芒照得更亮。

他绝对不是在同情这个男人，他只是觉得自己也冷。

“秋季瘟疫横行，你可别得病传染给我。”
韩岁右手燃烧着温暖的火焰，老老实实坐在男人的身边，默默嘀咕，眼睛却移到了分明毫无看点的雨景。

摸了摸脖子上的宝玉，韩岁感觉舒服了许多。

奇怪的是，他觉得比之前的效果更好。通常来讲，通过残魂唤回的人比较虚弱，自愿者的部分魂魄虽说可以补全残魂者，但若想让他重回巅峰状态，以前流散的魂魄能收集起来是最好的。

流散的魂魄岂是能轻易收集到？这种法术被昆仑山的齐家垄断。齐家人最明显的特点是腰间系着小小的追魂灯，眼前这人左看右看，都不像是齐家的。

莫非是无门派？

就在韩岁深思时，躺着的男人传来几声鼻音，慢慢睁开了眼睛。

韩岁思考得太过入神，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苏醒。

男人感应到人的气息，瞳眸警惕地眯起，一言不发。借着火焰，他隐隐约约能看到韩岁侧面的身影。

“把火熄了。”
发出的声音嘶哑无比，让男人自己也惊了一瞬，下一刻，似是不想看到火焰厌烦地闭上眼睛。

韩岁听到声音立刻扭头：“这么快醒了？”

“……把火熄了。”
男人还是重复着这句话。

韩岁听清楚了，不可理喻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哈？我怕你冻死才给你点的火，你以为我愿意浪费体力给你做这？这雨看上去还要下，你现在湿漉漉的，要是得病传染给我怎么办？”

他气得不轻，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但是看到男人依旧紧闭双眼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深吸一口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大骂。

“把火熄了，算我求你……”

男人脆弱的声音传入了韩岁耳里，他的声音不知为何，韩岁听出几分痛苦。

庙堂忽然被一股压抑的气息笼罩，二人都不说话，而韩岁默默地盯着男人良久。

烛光灭了，庙堂重回黑暗。从温度上讲，韩岁是觉得冷了一点，但内心隐隐约约觉得，这是对这个男人最好的温度。

“你会不会仙术？会就暖和一下你自己。”

“方才恢复了一会儿，可以。”
庙堂漆黑一片，男人睁开双眼，使用他的仙术。

韩岁怀疑地感应了一下，果真，那人的身上传来了一股暖流。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男人嘶哑的声音：“多谢你救我。”

韩岁一愣，明知对方看不到还是摆摆手回答：“我不是救你，你自己刚踏进来就昏倒了，我发发善意，把你抬过来点而已，”怕对方不信，补充，“不然我早就把你用仙术收拾干净了。”

但是对方没有反应，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韩岁觉得分明在深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却依稀能看到对方的眼睛正在注视自己。

他先一步受不了，韩岁背过身，问男人：“这么黑，你确定不点火？”

“不点，太亮。”男人回答。

韩岁觉得这人脑子有毛病，终于选择闭嘴。

就在他以为之后都要无声的时候，男人意想不到地做了一个开话人。

“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韩岁眼睛轱辘一转，马马虎虎地嗯了一声。

“你们村子里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他问的问题莫名其妙，韩岁初来乍到，又能回答多少？

“奇怪的人村子里天天有，男女老少，看你说是哪种。”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开口：“比如说，有没有一个性格突然转变的男人，二十五出头的。”

“没没没！村儿那么大，每个人每天要忙活的事可多了，没那么多功夫听八卦。”
为了不让自己露出不是这个村的破绽，韩岁决定终结话题。

回答过后，男人也不再发问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端端的，问这个干什么？”

抱着这个冷漠的男人会沉默应对问题的准备，韩岁还是好奇地询问。

“……找人。”

“找人？茫茫人海找一个人谈何容易，看你风尘仆仆，想必去过很多城镇，与其大海捞针，为什么不报官？你是仙家，手中也有搜查队吧？”

“他们会觉得我疯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了少于，带着不明的情绪。

我觉得你早就疯了。
韩岁忍住没有说出这句话，翻了白眼，别人的私事，他再说下去就逾越了。

身穿藏蓝色衣服的男人——莫如归沉重地低着头，手心攥着一块宝玉。若是有光，韩岁一定能看到这个人此时双眼通红，浑身颤抖。

他感应到，韩岁的灵魂前几日突然有了凝聚的异象，追寻残魂一路飞剑来到这里，耗费不少体力。

但暴雨的来袭，仿佛冲刷了一切。

他再也感应不到韩岁其他残魂的气息，仿佛之前的所有都是黄粱一梦。身体仿佛坠入冰窖，只有触摸那枚宝玉，他才能感应到韩岁的存在。

你在哪里？
莫如归想着这个问题，一夜未眠。

有看不到的章节一定要和楼主说亲们！因为贴吧是唯一地址，不排除微博补充。
第一章在第四楼，第二张怕字数多吞分开发，分别在10和11楼，大家多多回复，让楼主知道你在看，看的还是连续不断片的。

我受不了了，一定要发图片吗……

名字
韩岁：新年出生，岁岁平安。
莫如归：取自《暮山溪•不如归去》，莫家夫妇历经万难终于携手白头，未来的日子，他们希望子女与其被外界名利熏心，不如归家清闲度日。

三

残魂唤回新生的人，有一段虚弱期。夜渐渐深了，韩岁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打起架，大脑昏沉，但旁边躺着一个危险的人，他不敢放下任何警惕。

周围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过了许久韩岁顶不住疲惫，说：“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那人没有回复，韩岁也不想再唠叨两句。

都是萍水相逢，过了今晚他们各走各道。

现在他只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费尽心思想要将自己复活。

他渐渐进入了梦乡，而此时此刻，没有任何睡意的莫如归静静地起身，借助半扇门的冷光面无表情注视着韩岁的后背。

是个怪人。他想。

混沌的梦中，韩岁看到了一个青年。

青年的年纪和他一般大，身上穿的是大名鼎鼎昆仑山齐家的衣服，白色曲裾，两边袖口绘着花青山脉，腰间别着银色的追魂灯。

是个有钱人。
俗人韩岁的第一想法。

清秀的青年突然出现在眼前，上下打量自己后，问：“是韩岁吗？”

有些惊异青年快速的身法，韩岁点头回答：“是。”

听到回答，青年的眉眼柔和了几分，眼眸透露着怀念的情绪：“五年了，我都快要忘掉你的样子了。”

五年？他死了五年？
韩岁脑中被这句话弄得一片空白，缺失的记忆似乎找到了一块碎片，重新拼凑。

没错，仙人的死，是要经历毁痕迹、消怨气、灭生意和……
和？

记忆又出现断层，韩岁的表情闪过一丝慌乱。他记得这是最重要的一步，为什么他会忘记？

他又怎能忘记？

“韩岁？”

青年突然凑到面前，吓了他一跳：“怎么？对了你是谁？”

眼前的人听到韩岁的提问，表情有些难过：“也对，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还记得我。”

韩岁意识到这个青年很有可能是使用咒术的人，内心大骇，恨不得弄死刚才的自己。

人家命都不要去为了救你，你居然把人家忘了。

“在下隶属昆仑齐家，名为齐风，字子成。”
不等韩岁出口抱歉，青年行了一礼，报出家门。

“子成……兄？”
韩岁瞪大眼睛看着齐风，难以置信。当年那个需要自己罩着的小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

齐风听到久违的称呼，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是你……复活我吗？”
韩岁突然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疼痛难忍。

齐风这么年轻，又出生于昆仑齐家，前途无量，为了自己这么一个误入歧途的“罪者”付出如此代价。

这条命太过沉重，沉重得他快要窒息。

“我始终相信韩兄，你是无罪的！”

“呵……证据确凿，你凭什么这么说？”
韩岁苦涩笑笑，不再看他。

齐风怕他继续陷入自责的漩涡，挪正他的身子，义正言辞地说：“因为我查过了！”

苦笑于青年的天真。发生那件事的调查者又岂是空口无凭、是非不分之人，凶手掩盖得这么好，哪里那么容易查到证据。

韩岁不想再和他讨论，转移了话题：“你疯了吗？你是清白之身，我是罪人，你前途无量，为什么这么做？”

齐风也愤怒了：“不许你再说自己是罪人！”他气得浑身发抖，“你死之后，我被人暗算，活不过五年了。既然如此，我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活对我有一命之恩的你。”

听到齐风的答案，韩岁的心一阵冰凉，冰凉过后便是愤慨：“昆仑那些人呢！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吗？！”

“韩兄，既然我用了新咒将你复活，自然也有人用新咒置我于死地。”

齐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底是无尽的悲哀，“呵，家族之间的争斗，我厌倦了。”

二人沉默相对。
他们就像互舔伤口的动物，身上承担着罪责。

韩岁的罪是腥风血雨，齐风的罪是太过于光芒万丈。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韩岁咬牙，问出了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齐风深棕色的眼眸忽然浮现眷恋的神色，四周散发柔和的气息：“我想……看看明娟过得好不好。”

明娟，沈明娟。沈家千金，是个温柔可人的女子，和齐风有过一段情愫，这是大家公认的事。

那个温柔的表情像是戳到了身体里的痛楚，韩岁的嘴角一瞬间变得僵硬，还是回答：“我答应你。”

他已经死了五年了，那人早就把自己忘了吧。

齐风不知道韩岁的事，柔和地说：“你要活下去，这些年来，大家一直在为你寻找证据。”

但是那个大家不一定包括莫如归。

不想再隔应自己，韩岁逃离思考的漩涡，回应他：“我会活下去，实现你的愿望。”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和谐。

像是想到什么，韩岁问他“你怎么会有我的残魂？我死的时候，你在场？”

“追魂灯可以为所有远在千里的灵魂照亮方向。”

“难学吗？”韩岁追问。

“不外传哦。”齐风摇摇手指，断了他学习的心，“放心吧，这段时间你是比较虚弱，但是七天左右你就能完全恢复了。我准备了四年的咒印，三天的准备，连衣服都换过了，保证万无一失。”

“切，大仙家就是不同。”
韩岁暗地里嘀咕，回头又是讨好的微笑，“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想会吧，比如……莫家的魂梦术？”

真是哪壶不提提哪壶，好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青年的身影渐渐淡去，留下点点星光。

这一觉韩岁睡得很好，睁开双眼时候神清气爽，屋外昨晚恐怖的暴雨也停了下来。

起身扭头，竟直直地对上庙里男人的双眼。

吓死老子！这人起得这么早？

“你、你你……”韩岁缩着手臂，手指颤抖地指着眼前的人，因为受惊说不出完整的话。

没等韩岁说完这一句，男人突然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惊疑地盯着韩岁的脸。

韩岁心里大骂这个装束乱糟糟，头发散乱的男人竟然如此失礼，用力挣开，退后三步：“阁下逾越！”

莫如归还是愣愣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人，难以置信：“你……”

“我？我昨天晚上拖你进来，今天差点被你废了一只手，再瞎嚷嚷信不信我下毒毒死你啊？”韩岁也不高兴，接到话茬立刻反击，“我现在就走，看到你就有气！”

可不是吗，黑漆漆的庙点个蜡烛被说太亮，找人不会找官，这种人韩岁总结两个字：有病。

背过身去，他想即刻出发。

莫如归看着生气的韩岁，不知如何是好，酝酿了许久才问：“你去哪？这附近没有驿站。”

“我要去大名鼎鼎的问剑世家。”

沈家？

莫如归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若是韩岁复活，正常来说第一个会去的地方是……

不对，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韩岁还有待考究。

莫如归冷静了下来，淡淡地说：“前几日剑身毁坏，在下也要去一趟沈家。”

韩岁听闻，脸像绿豆一般的颜色。

“若不在意，能否与阁下一同前去？”

此时此刻，韩岁多希望眼前的人是莫如归那样的性子，冷冷清清，我行我素。不要打扰他的重生之旅好吗？

韩岁扭过头，盯着他认真的脸半晌，终于败下阵来：“随便你吧。”

“多谢阁下。”

重生的第二天，韩岁：想投胎。

第三章结束，在17、18楼哦各位读者天使！

四

自从重生的那晚开始，韩岁早已饥饿。醒来后还要被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他应对得快要筋疲力尽。

自诩不是诗中嫌暖饱，耐寒饿之人，韩岁下一个目标便是填饱肚子。

至于沈家，东沈莫昆仑齐，南云梦北华山，跟着太阳的方向走总会找到的。

出了破庙，到达外面的小院，和男人穿过石拱门，眼精的韩岁发现不远处的小树上竟结了几串满满的黄皮！

七八月结果的植物没想到在这个初秋还有后续。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岁喜滋滋地轻身提气一跃而上，牢牢一抓，将那串黄皮扯了下来。落地之后，他也不管果子是否干净便如恶狼扑食般吞入口中。

莫如归见状，眼皮跳了跳，缓缓摇头，无言地转移目光。

韩岁边走边吃，完全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个人。

他的脑海布画着复杂的路线。韩岁的想法是既然是齐风将他复活，便可以推测如今他所处便是西边的昆仑齐家，从这里走到东边的沈家，算上仙术，走走停停，最快也要半年。

而他内心深处还藏着一个问题——要不要去莫家。

……不去。

想想也是，莫如归临走前那个的眼神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人得知自己犯下“大罪”后恐怕巴不得自己死，自己又凭什么去见他。

不知为何，韩岁感觉心情突然压抑不快，原本生吃带涩的黄皮入嘴后更无甜味。

他不甘心。

“你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跟在身后一直注视他的莫如归看出韩岁渐缓的步伐，不免奇怪。

韩岁不理他，继续出神地向前走。

没有听见回答，他也不在意，继续跟在背后。

眼前这个充满谜团的青年确实令莫如归好奇。他的容貌和年龄和韩岁相似，又是孤身一人出现在破庙，现在说要去沈家，令人生疑。

莫如归来不及细想，便看到韩岁快要踏入一处泥潭，眉头蹙紧，快步走去拉住了他的衣服。

韩岁猝不及防地被人拉住，疑惑地呼声，再低头看到离自己脚下很近的泥潭，错愕不已。

“别走神。”
莫如归提醒。

韩岁回神，心里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乱糟糟的男人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稍微感激地说：“谢谢。”

也许是好感有所上升，这一次二人并排行走，韩岁还在吃着黄皮，莫如归也依旧在思考。

吃完之后，韩岁感觉恢复了些体力，心情大好，便扭头开始看着男人，问：“你是要去沈家修剑吗？”

莫如归点头，几乎瞬间，他觉得韩岁看向自己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俗人韩岁的认识里，天下匠铺数不胜数，能去沈家修剑，不是富豪就是傻。

生前用剑也不是没坏过，可是坏剑都是自己随便找个匠铺修好的，质量虽然差一点，重点是花钱少。

眼前的男人自昆仑到沈家修剑，像一大张饭票在新生的自己面前晃动，让韩岁不动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说来也巧，我在沈家认识几个朋友，指不定我能让你走走后门，省下这笔费用呢。”

这是屁话，韩岁心里清楚得很。生前和沈丘明如兄如弟，与沈明娟亲如兄妹，结果二人都传承了他们沈家一毛不拔的特性，每次求他们修剑，都气得韩岁瞋目切齿。

莫如归不知想到什么，浅浅一笑，又立马缓下：“多谢阁下。在下莫无忧，字子归。还未问阁下姓名。”

莫家人？脑海一瞬间闪过如此想法，又马上否认。且不说江湖莫姓人家多如繁星，眼前的人装束散漫，除了表情，没有一星半点像莫家。

沉默了一瞬，韩岁开口：“我名韩风，至于字，忘记了。”

与其说忘记，不如说是不知道怎么编。

“韩岁”这个江湖皆知的魔头名自然是不能再用下去，依借齐风之躯复生，他自然要替齐风好好活下去，故名韩风。

十二岁那场大火给予自己太大的恐惧，导致他连父母留下给他的字也被恐惧吞没。

齐风字为子成，让他人唤韩岁子成，心里的负罪感只会更加强烈。

听到了韩岁的回答，莫如归心底落空一瞬，又笑话自己的自作多情。

复活已死之人，且不说是禁忌，光是做，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撇开头继续前进。

出于心底的不安，韩岁还是将一个问题说出了口：“子归兄，东边以魂梦术出名的莫家人可是你的家？”

“不是。”
莫如归“老实”回答。

韩岁心底虽然还有有点不安，但听到他确定的语气，也不再说什么。

再说了，是又如何？死了这么多年，真要在他复活第一瞬间来找自己的也不可能是那个人。

“听说莫家魂梦术无所不能，施法让已死之人的魂魄进入梦中，梦之主可以倾听魂魄的未了心愿。无论是在官府还是寻常的典会，用处都非常大。”
韩岁感慨，没有注意到旁边男子越来越黯然的表情。

它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好。

“其实……”

他的低语再被打断：“想必莫兄自身的本事想必也不必那莫家差到哪里去吧，否则不会千里迢迢去著名的沈家修剑了。”

先夸莫家，再夸眼前人。心里小小的算盘打得噼啪响。韩岁以为自己这次定能抱稳了这双大腿，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莫如归，眼底尽是期待。

莫如归怔怔，看到面前和韩岁如此相似的青年露出这样的表情，不知如何回应。

“韩兄谬赞。”
半晌，他听见了自己嘶哑的声音。

莫如归在心里警醒自己，这个人不是韩岁。

那个韩岁，早就死了。

没有预想中出色效果，韩岁警铃大作，为了生活温饱，他使出浑身解数，加快了套近乎的速度：“子归兄，你方才说这附近没有驿站，接下来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走？”

“……倘若使用仙术多行几里，说不定能看到驿站。”
莫如归思考了一阵，给出答案，又转头反问，“你也可以选择先在这里落脚，你不是说你是这里的村民吗？”

“在下年幼时家中父母病去，第二年又生了场大病忘了些事。等回过神来，两袖清风，每天勉勉强强地流浪着去过日子，没有功夫去村里闲逛。
此次听说郊外有一家庙堂，本想求上天恩赐，不想来到才发现是座破庙，雨下了两天，我也就在这里过了两天。”

韩岁编织的故事毫无破绽，他把自己设定成了一个家道中落的青年，再贴上无亲无故的标签，再做出难过的表情，完美得无懈可击。

莫如归总觉得那里不对，但也不想再去追问。

“那可以加快脚程，前面有一片树林，你想过在那过夜也可。”

听到此处，韩岁想也不想就下了决定：“说来惭愧，两天没怎么吃东西，在下身体虚弱不好使用仙术，虽然我不在意在野外过夜，不知莫兄……”

暗示得很明显：求莫兄携我一程。

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莫如归确定地点点头，开口道：“那就过夜吧。”

……

？

这人脑子是木头吗？

韩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撤回前言，莫无忧除了表情，思考方式和莫家人也很相像。

没人爱的楼主，求读者大爷们回复。

五

莫如归其实还记得，莫家收养韩岁的第一年，自己也曾经和韩岁在野外过夜。

虽说是莫家收养了韩岁，但他与哥哥潜心修炼，除了收养的时候二人相互照面，兄弟俩人和韩岁接触的其实并不多。

印象之中，韩岁最初并不是一个武士。他喜好四书五经，文武弄墨。小小年纪熟识大多名家诗词，笔下的文字苍劲有力。

那是一个酷热夏季的下午，十四岁的莫如归一如既往主持完毕一个远郊大户的祭祀。返程的途中，他察觉到背后总是隐隐约约有几对目光盯着自己，不快地皱眉，祭出宝剑藏锋，想要捉出此人。

背后的敌人察觉到莫如归的意图，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未等后者转身，敌人突然现身站在莫如归眼前，扼住他的咽喉。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身上不知喷洒了什么药粉，散发出来的味道让自己浑身疲软。

年纪轻轻的莫如归没有应对过此种情况，瞪大双眼，满脸惊惧。

蒙面的人瞳眸混浊，闪过一丝红光，一看便是神志不清、走火入魔的表现。

“莫家没有一个好东西！什么魂梦术，什么仁义雅正君子，我呸！你们害我妻子的魂魄不得安生！你知道引魂入梦对魂魄的危害有多大吗？！高人告诉我，她如今魂魄不齐，无法转生！我要杀了你！”
男人痛苦地嘶吼，手里掏出散发银光的匕首，预想狠狠地刺下。

糟了！

一块砖头突然从旁边飞过砸在了男人的头颅，男人踉跄两步，松开了手。莫如归立刻护住咽喉跳开，往砖头飞来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似的少年。

少年紧张地看着自己，快去跑来。被砸的男人显然也回过神，看着手上的后脑血渍，狠狠地瞪着那人，改变目标，冲向少年。

少年隐隐躲过有力的匕首，深吸一口气，凭借灵巧的身影来到莫如归面前，拉住了他的手。

背后的男人又刺了过来，少年牵着自己，没能躲过这次的攻击。

“唔！”
他的腰间被划出一道血痕，表情因为疼痛而扭曲。莫如归瞳孔紧缩，预想带着少年赶快离开，不料后者从袖口掏出一包东西，右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将那包东西洒在了男人面前。

“啊啊——！”

空气中传来藤椒的味道，莫如归立刻猜到那包东西是特制的藤椒粉。

“快跑……”
不理会男人的悲鸣，少年忍着疼痛，移开盖在双眼的右手，牵着莫如归不分东西，沿路就跑。

而莫如归，愣愣地注视少年瘦小的背影，不知所言。

他们跑了多久，莫如归不记得了。

停下来的信号是少年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你没事吧？”莫如归惊慌地看着少年面无血色的脸，冷汗岑岑，“你躺下，我帮你看看伤口。”

少年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个不停，视物模糊，突然腹部的一阵疼痛卷袭，他终于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少年醒来之时，发现太阳落山，已是傍晚。虚弱地扭头，便撞见了莫如归在旁边细数药草的情景。

“莫……”

莫如归听到声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担忧地问：“你醒了，伤口还痛吗？”

少年闻言，沉默一会儿后回答：“有一点。”

莫如归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已经止血的伤口，说话的语气少了平时的那般冰冷：“多谢相救。方才太过危险，我没想到会有人偷袭。”

少年安静地听着他的话语，漆黑的眼睛倒映着这个人难过的表情。

“这些年莫家的仇人确实不少，可我没想到竟然会有因为魂梦术而来寻仇的家伙。”

处于变声期莫如归的少年音带着一丝沙哑，配上本人散发出来的清冷气质，他听得其实很享受。

但现在可不是享受的时候。眼看那个人要陷入迷茫，少年适时地开口：“他说的话不一定为真，你不要在意。”

魂梦术让魂魄不齐是低几率的事情，这一点是少年——韩岁在花园偷偷听到莫家夫妇的对话得知的。看莫如归大受打击的模样，便清楚莫家夫妇没有告诉他这点。

“我们见过吗？”莫如归疑惑地问。

不知是说错了什么，莫如归看到地上的少年深提一口气，脸色通红，不小心触动到伤口，少年周围浑身的气焰又灭了下去。

？

韩岁不想再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扭动身体，背过了身。

莫如归更疑惑不解：“怎么了？”

“……韩岁。”
半晌，传来了那人闷闷的回答。

听到答案，莫如归突然想起来了。眼前之人是莫家几个月前收养的孩子，韩岁。见面的次数太少，以至于自己早已不记得他的长相。

自知说错了话，莫如归冷淡的表情有一些裂缝，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咳嗽一声，说：“你之前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吗？”

“是莫伯父让我跟着你的，他说想让我见见莫家出台的祭祀是何种肃穆。我怕打扰到你，才没现身。”
韩岁如实回答，瞅了一眼面色平常的莫如归，心底有些崇拜。

他从小只和诗词歌赋打交道，没见过仙家人士使用仙术，此次活动，确实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莫如归捕捉到了他的小动作，脸上有些发烫：“……起来吧，我再用仙术帮你看看伤口。”

帮韩岁坐正身子，叮嘱了一句忍住，他轻轻地拨开衣物，看到仍然有些恐怖的深伤，不忍地皱眉。指腹凝聚起一丝光芒，小心翼翼地抚过。

“这是愈合术，能加快你伤口的恢复，你感觉好点了吗？”

“嗯，不是特别痛了。”
韩岁盯着已有些俊朗男子轮廓的莫如归，有些出神。

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夏日的夜晚依旧炎热，看着他，韩岁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这一首诗。

莫如归看了看天色，说道：“已经太晚，御剑不安全，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哦、哦。”

“我去找些吃的，你等着。”
莫如归说罢，往林子的深处走去，留下韩岁一个背影，不给韩岁任何反应的时间。

……

莫家的人，也不像他们说的这么冷漠无情。

韩岁抬头望向天空，小小的繁星点缀黑夜，颜色像极了莫如归担忧看着自己的澄清眼眸。

这是韩岁和莫如归第一次野外过夜的记忆。

如今的韩岁已经拾取了十几根树枝，正在返回的途中。

他觉得那人有病，好端端的不用仙术生火，偏要去找木头，难道到最后不也是要用仙术点吗？

新认识的莫无忧在火这方面似乎有非同一般的固执，让韩岁感到心累。

莫无忧说去找食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他抱着树枝蹲下，拔起地上的几株常见的调味药草，寻思今晚到底是什么食谱。

记得和莫如归过夜的那晚，他吃的是鱼。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捉的鱼，但最后二人第一次下厨的结果自然是糟糕透顶。

他只希望……

“原来你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瞬间，韩岁以为站在背后的是莫如归。

震惊地回头，他看到的只有莫无忧那张有些脏乱的脸，以及，手上的捉着的两条鱼。

心里好像有东西碎了一地。

……
他只希望，野外过夜吃到的不再是又腥又焦的鱼。

写了一万两千个字了，不是楼主矫情，是真的没有人喜欢这类题材吗？还是楼主的标题不直白？楼主写的剧情不有趣？亲们告诉我我一定改，卑微楼主求回复，没人回复都想删帖了。

六

随着入秋，夜深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找找树枝的功夫，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莫如归说自己发现了一条河流，建议去那里附近休息，韩岁觉得有理便答应了他。

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莫如归的身后，脑海里回想的还是后者说的话。

——原来你在这。
莫无忧和那个人的声线如此的类似，以至于那一瞬间，韩岁以为他终于来找自己了。

轻嗤自己的自作多情，韩岁看向前方，眼前那个男人因为藏蓝色的外衣快要与黑夜融合，莫无忧的背影带来的不是寻常青年意气风发的飒爽之感，而是一种历经苦难的苍凉。

到达后，莫如归拿着两条拍晕的鱼，走到河边，熟练地刮去鱼鳞，切割鱼腹掏出内脏，再次清洗一遍，划出花样，最后拿过一枝韩岁为他洗好的树枝稳稳地插上了鱼身，动作没有一丝拖沓。

韩岁看得目瞪口呆，直至莫如归把鱼伸到自己面前，也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你不喜欢吃鱼吗？”
莫如归有些疑惑。

韩岁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单纯来说，他只是不喜欢在野外吃鱼。他接过树枝，虽然闻着一阵鱼腥味，但也不好拒绝莫如归的好意。

似乎注意到了韩岁那宛若咽下黄连的有趣表情，莫如归眼底划过一丝不可捕捉的笑意：“放心好了，我摘了些去腥味的草药，你放在鱼腹里吧。”

韩岁顿时觉得这个莫无忧身上什么都有，简直无所不能，接过草药，忍不住开口笑道：“子归兄，我觉得我要赖上你了。”

——莫如归，我赖上你了，你跑不掉的。

莫如归手上整理鱼鳞的动作突然僵住，缓缓扭头，眼眸下是深沉的悲伤。过了许久，才复杂地回应韩岁一声。

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可是与韩风相处的情景却截然不同。

莫如归还记得那个人伏在自己背后的重量，那个人呼吸的频率，那个人……后背鲜血的温度。

——莫如归，我全身都觉得很痛，噬心之痛。

韩岁虚弱地躺在他的背上，连说话的声音都微不可闻。额头上的血液淌落莫如归的胸膛，鲜血淋漓的两只手臂无力地搭在肩膀，莫如归觉得有一刻，韩岁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痛吗？

我……

“快住手，你不痛吗？！”

从噩梦般的回忆惊醒，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那张韩岁格外相像的焦急的脸。

“韩风……”莫如归愣愣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他才发现自己在刮去第二条鱼的鱼鳞时，弄伤了手。

韩岁是边烤鱼边注意到莫如归不对劲的。眼看着要莫如归对受伤的手刮下第二刀，他立马冲上前制止了莫如归的动作。

怎么刮个鱼鳞也能出神？

韩岁不放心地看了莫如归一眼，说：“你没事吧？要不我来？”

“无碍。”
莫如归的指腹凝聚一阵光芒，抚过伤口，流血的地方瞬间好了大半。

他继续低头处理他的鱼，只是周围的气压不知为何降低了好几度。

韩岁看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地回到原地，在火焰上翻动他的晚餐。

这个莫无忧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但韩岁自然不会主动去提及。

比如为何惧火，为何一个能去沈家修剑的大人物不出动搜查队找人，更直白地问，为何紧邻河边，他也不将脸上的尘埃清洗干净，将头发搭理整齐。

虽然留下的迷底越来越多，但是如果有缘，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思考之时，莫如归也坐在的韩岁的面前，串好活鱼放在了火焰上。

“要糊了。”
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韩岁抬眸，直直对上了莫如归澄清的眼眸。

他的眼眸深邃，宛如有小小的繁星为他点缀神韵，令人甘愿沉醉。

韩岁透过这双眉眼，就仿佛看到了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