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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世界上的傻子不多了》(现代都市微虐)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张文泽心心念念的“小师弟”郝陆打从一开始就没真正接受到他“爱的讯号”,即使他端茶倒水铺被暖床连自己都被感动到一塌糊涂……无奈小师弟从没理解过他炽热的目光,甚至连“师弟”的名头也不肯承认。


郝陆:“我们不同年,不同校,不同专业。何来师弟之说?”
张文泽:“……但、但、我们好歹同居过吧?!”
郝陆:“我有付你钱,这叫合租,请你不要乱讲话。”


于是张文泽只能收拾起碎成渣渣儿的心回了国,然而,傻子注定思路清奇,得不到你的现在,那我能不能靠近你的过去?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张文泽:阳光温暖高情商攻
郝陆:冷静沉默黑化受


时间跨度较长,从青年时代到中年时代。现代都市题材,语言轻松,情节微虐。


之前发过一部分,不知为何被系统删贴。所以重发吧,希望看官喜欢,记得点赞哟!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雪似乎大了,冰渣变成雪片,路面浅白。

公车站在对面,要穿过一个小型停车场。冷,他缩下肩膀,差不多的温度感觉却比伦敦还冷,S城是北方内陆城市,干寒。加快脚步,正巧有辆奔驰S系倒车出位,应当是看见他了,停下等,他一走不知怎的又倒一下,于是换他等,车又不动了。两三回,张文泽已经有点不耐烦。

S城并非繁华大都市,这种车主非富即贵,一般是司机接送——若真是司机,这两把刷子怕是干不长。

正嘀咕着,车倒成了死角,片刻停顿驾驶门猛地打开,又蹭上了左边的车……
张文泽的心顿时抽抽了一下。
“大叔,能不能帮我……把这车倒出来?”女孩子的声音,大约是吓着了,带着颤。

上前看看,女孩儿是下不来了,门只能开道缝儿。

“落下玻璃,听我指挥着点儿。”上一把的事儿,并不难。

结果三四把没出来……女孩儿快哭了。

张文泽上了车,副驾驶位置——情况不明,人生地不熟,他可不敢贸然上手,万一磕碰了呢,万一对方有猫腻儿呢,小心驶得万年船——车又大又宽,怀挡,再加上“司机”毫无方向感,在一通连吼带叫的指导下,终于顺正了。
“这是你车吗?”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张文泽一脑门子汗。
“是,是我家的。今天……东叔也不在,没人管我,哼!”自顾自地抱怨着,张文泽猜测东叔才应该是他家正经八摆的司机。女孩儿妆容精致,手袋过万,即使光线较弱身上的貂皮大氅也泛着光泽。
“行,那我走了。直开右拐就上大路了。”车里不仅燥热,浓郁的香水也让人不大舒服。
“谢谢大叔,你真是个好人!”

嗯,刚才光顾着心疼豪车剐蹭了——好像是自己家的似的——没来得及纠正,年轻人,不要见个成年男性就“大叔大叔”的。

我才29!

大奔没给他教训后辈的时间,一脚油门绝尘而去,倒溅了他两腿泥。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哆嗦着回到住处,凌晨,夜深人静。洗澡洗衣服打扫卫生,最后趴在浴室镜前擦干净水汽仔细端详,好几天没刮胡子,头发也该理了,晨昏颠倒的作息让人气色不佳,灰头土脸的。

怪不得被叫大叔,这一照至少四十往上!

仅仅两个月前,他还是伦敦Wimpole St.上最帅的酒吧服务生,不仅帅,还手脚麻利头脑灵光,中英双语流利,法葡意也能凑合讲两句,打发那帮寻欢作乐的酒鬼足矣。他每天打扮得整齐得体,头发恨不能根根走向分明,虽比不上欧美人威猛,但高挑爽净,很招年轻女孩儿喜欢。

也招男的。

所幸他没任何困扰,这方面看得非常清楚。英国有腐国美誉不假,倒也不至于真的人人平等,性向自由——美好愿望罢了,主流正统永远掌控社会风向,人是虚伪的生物,法律承认的东西也不见得能深入人心。
但他也不拒绝,从自身来说这没什么好拒绝的,爱,喜欢,情感罢了,对人对物对事都可能产生,只要两情相悦就没啥可说。

更何况因为受欢迎带来的实惠,结结实实的小费,他想谁若是宁死不屈,那就真是道貌岸然了。

商科毕业的张文泽有自己的一套世界观方法论,在异国他乡混了十年,不说风生水起,也算得上潇洒畅快。

然而,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呢?他挠挠头想不出,兀自坐在落地窗旁点起支烟,不自觉地把窗户打开一点。

屋里没别人,确切地讲,是没郝陆。

对,就是从认识他开始。一切都变了,变得有点异样,有点失控,他开始觉着是好事,那么多帅哥靓女投怀送抱他都没动过心,是因为自己喜欢什么自己一清二楚,不将就,不盲从,有就有没有也不急。当郝陆站在他面前,没话没表情,指指酒单拿出皮夹,他就明白了,该来的就这么来了。

风推着寒气进屋,张文泽没觉出冷来。S城夜间道路上车很少,灯也暗,远眺只能看到两三栋中心城区的所谓CBD商务写字楼。他有海外留学工作的背景,朋友们也招呼他一回国就去首都——同届毕业归国的多弄起公司当老板,左膀右臂虚位以待——但他还是没吭声直接飞了这里。

因为这是郝陆的家乡。
因为郝陆说过,他永远也不会回家。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S城对张文泽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十几年前读中学时来过,学校组织参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正好S城还有一处全国知名的历史文博馆,于是大家欢欣雀跃去外地受教育学历史,两天一夜,住二十人一间的招待所。那年张文泽十四,读初二,品学兼优刚荣升学生会长,晚间查铺点名发现少俩人。
十几年前的S城街灯比现在起码少一半,张文泽先是把招待所后院儿翻了个遍,没人。只好壮着胆儿沿马路边走边喊——明令禁止离队,这回带队的是教育处主任,凶得很,让他知道了全体玩儿完!

那俩初一的傻蛋死乞白赖求他抬抬手,又信誓旦旦半小时绝对回来,若不是看在新上任需要笼络人心另外还有好处,他才不担这个责!

为了包儿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值当的吗?

对S城深刻的印象就源于那夜,黑,静,独自走在陌生又空旷的路上,身边偶尔呼啸而过的全是加长拖挂,他渐渐不敢再喊,浪费体力——一眼望去连个人影儿也没有,莫名感到危险……他已经预备回去挨罚了。

之后的事情就变得有点搞笑,当张文泽气喘吁吁回到招待所时,那两位离队的学弟早已相拥入眠,还打着呼儿。于是一向好脾气有担当的学生会长二话不说拎起就打,把整整一屋人全闹腾起来了。
“忘了给你买方便面,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哪!”仗着身高优势,张文泽一个打俩,打得直哭。

离开S城回校以后,张文泽再没进过学生部。

“所以,S城不是什么福地。趁早撤吧。”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来。
“还是再待几天。看看你讨厌的地儿到底有多讨厌。”这回他明知是幻象,倒不十分介意。
“我不讨厌那地儿,我讨厌的是那儿的人。”

噢噢,也对,他万里迢迢赶赴于此,仿佛就是急于要当他讨厌的人。

郝陆讨厌张文泽。

好奇怪,明明一开始他是帮他的,打着异国同乡血脉情谊的旗号,借他吃借他住,连实习结束选择入职Hilton的机会都放弃了——某晚伦敦大雨倾盆,郝陆落汤鸡般地出现在他面前,表情淡漠地问,能在你这儿住一宿吗?——彼时张文泽正要和房东摊牌,Hilton提供员工住宿,价格实惠上班方便,至于还剩五天才到期的房租……能不能酌情给退点儿?

能!太能了!张文泽顺手连Offer都揉成垃圾团儿丢了。

爱丁堡的希尔顿,去它(0)妈(0)的(0)吧!现在老子除了伦敦哪儿都不呆!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许是付出总有回报,郝陆恩赐般地食了言,这在张文泽看来几乎不可思议,出门在外谁没有个救急?大账不乱小账不算,国际惯例嘛。但郝陆有限次数的欠钱总是很快还上,并按活期利率兑现。呵,真是个不爱欠人情儿的主儿。

说好的一宿,却无端延期。

那时郝陆还没毕业,白天没日没夜赶设计图,下课打工到十点。张文泽正相反,晚上九点开工,清晨到家。于是莫名拖延的借宿也就无从解释。
纵使他从来不擅解释,他也勿需解释。

有段时间张文泽爱看菜谱,还时常跑到操作间问做甜点的红发大胖子Jeff要可可粉,他大约摸索了一套海鲜市场折扣与新鲜的最佳交叠时间,运用商学院教授的成本利润比知识把餐桌迅速丰富起来。

郝陆对于冰箱里的巧克力慕司和炉灶上温热的青笋焗虎虾不置可否,却也来者不拒。有时甚至囫囵着吃完便倒头昏睡在沙发上,留一桌狼藉。
连续十五个小时的学习加工作,很难顾及太多。

幸而张文泽不介意,还慢慢从剩饭剩菜中摸出门道:喜欢虾多过鱼,喜欢咸多于辣,甜的不爱吃,如果必须,最好加些酸。
商业分析专业他统计学这门老拿前三,现在派上用场,却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渐渐地,张文泽早晨回家见每次都盆干碗净,便不自觉地吹着口哨去收拾。渐渐地,张文泽老爱看天气预报,下雨吗?刮风吗?这会儿是地铁高峰,用不用去站口送把伞?

跟个傻子一样。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圣诞节的时候,郝陆破天荒地休息一天。谁知那个不开眼的房东以“拜年”之名来收房租!真够可以的!没看见屋里还有“客人”呢吗?
张文泽一肚子火儿却也大气儿不敢出,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屋搜肠刮肚连毛儿票带钢蹦儿好歹凑够了,假么假式地送走瘟神,蓦然发现身后站着发呆的郝陆。

他睡了快一圈儿,在那间杂物室改造的迷你卧室里,连床也摆不下,打地铺。想必刚才房东串门儿把他吵醒了,那么交谈内容也应当明了了吧……
张文泽正想着如何化解尴尬——三个月了,吃喝住,他以一己之力撑到现在,快撑不住了。薪水加小费,自己一人潇洒自在,再加一个就明显吃不消。可他又舍不得说什么,郝陆没朋友,还是学生签证,还比自己小,还是在那个狂风大雨的夜晚来投奔,想必是遇上了大难处。
都是男人,都要面子,还是……还是不要问了。

万一,一问就给问跑了呢?

“啊,没事儿。就是来拜个年问个好儿,跟咱们大年初一早晨一样,看,还送了盒姜饼……”张文泽看着头发乱飞,胡渣儿参差的郝陆,只好打岔。
“嗯。”

点点头,仿佛还在神游梦境,径直去卫生间嘘嘘了。

这家伙,心够大的!脸也够大的……

张文泽托着那盒儿还温乎的姜饼顿时有点儿不知所措。

我是该你的还是欠你的了!

节后有一周张文泽都没再去海鲜市场,只留了些白吐司和花生酱在厨房。他得承认郝陆持续的漠视与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的逢迎对照太过鲜明,伤自尊了。而经济上的困境也确是不言而喻。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每天晚出早归跟打了鸡血似地战斗在服务一线,多少疲劳辛酸只有自己知道。小费塞进口袋前要跑几趟问几次笑多久,也只有自己知道。
该吃点儿素就吃点儿素吧,他刚来伦敦那会儿还惨到过一日一餐呢!
这么想着,却总是忍不住一回家就往厨房转悠。

咦?一袋吐司,三天就吃了两片?

张文泽抱脑袋坐沙发上望着杂物间发呆,这是外面找着饭辙了?还是压根儿没回来?要是看他这儿没饭好蹭就另想办法,之前黑不提白不提一笔勾销,那就算他张文泽白混了这些年!眼瞎怪不着别人!可要是后者……

张文泽瞬间泄了气,除却担心郝陆的安全问题,还发自内心地……害怕。

扒门口看看那巴掌大的地儿,床单平展,枕头旁一个小台灯,脚下两个皮箱,还有成撂的书,图纸,画架,不像要搬走的样子。

揣着这份忐忑,工作也老出错儿。送酒的印度小哥弄错货单张文泽愣没看出来,等发现了打电话联系,说可以换,马上发来个地址:King’s Cross区。
于是顶着夜色与湿冷,张文泽骑自行车去了。

没成想,却偶遇郝陆。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其实他有点不敢确定,半昏的后街小巷,两个员工一高一矮从餐馆后门出来,拖着硕大的塑胶袋往垃圾桶里塞。天黑路滑,矮个子脚下不稳就脱了手,残羹冷炙哗啦啦洒了一地,恶臭扑鼻。
被高个子骂过F字诀,矮个子声儿也不吭头也不抬,蹲在地上清理。谁搞砸的谁负责,高个子丝毫没打算帮忙,径自点了支烟一边儿歇着去了。
主路上偶有车灯扫过,只几秒不到,照亮矮个子的侧脸。

张文泽双脚叉地,虚浮地叫了声:“郝陆?”
理智告诉他,这人不会是。郝陆读景观设计,兼职打工也是学校介绍的正规设计所,再说按他的作息,这个点儿该是回家睡觉——学生签证每周兼职不得超过20小时,他应该都签给设计所了。
可感觉又分外熟悉,那种沉默,那种冷淡,隔着十几米都扑面而来。

顿了顿,矮个子扭过头来,片刻,撒腿儿就跑!

高个子是个非洲兄弟,反应也不慢,丢下烟头迅速闪进漆黑之中,没了踪影。

张文泽有交通工具,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堵上郝陆,看着跑得满头大汗面目慌张的室友,大约明白些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设计所不是十点收工吗?”他比郝陆高,大长腿蹬在墙上拦个严实。
“收了,又来这里。”郝陆身穿胶皮围裙戴着卫生帽,上面写的全是韩文。
“哟?还打两份工?”这打扮着实可笑,只是此刻张文泽笑不出来,“你20个小时还没超?”
“……”
“你是想死吗?会打黑工了!”张文泽见过多少同学在这上头犯蒙最后追悔莫及,声音立刻高八度,“被查着了你是想退学还是想遣返?知道后果吗你?啊?这几年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猪脑子里去了?”

若是以前,不不,就十分钟前,张文泽劈头盖脸地对郝陆口不择言,他连想都不敢想。

越是在意,情绪管理越困难。

郝陆没动也没回嘴,胸口因为刚才的追逐赛而剧烈起伏,他听着张文泽跟教训孩子似地又喊又骂,一时微微怔住,估计这是他不曾设想及见过的画面,需要时间消化。

待张文泽指天划地发泄完情绪发现对方没半点反应,竟也突然因为失控而生出几分尴尬。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
“……”
“都是为你好……”
“……”

郝陆迈开腿便走。
“唉唉?哪儿去?还敢回去你?”张文泽一把拉住他手臂。
“我会尽快还你钱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尾音居然发颤。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张文泽松了手,没敢再看郝陆的脸。他只觉得心里紧了一下,像被谁狠狠捏住,又缓缓放开,呼吸失调。
打黑工,廉价没保险,不受法律保护还环境奇差,是难民,偷渡客,签证超期滞留的人群维持生活的首选。其中利弊郝陆怎会不知?然而始作俑者,好像反而是刚才那个义愤填膺的自己!
张文泽使劲踹了脚墙,为前几日把郝陆想象成好吃懒做坑蒙拐骗的无赖而懊恼。

回到店里,整晚都垂头丧气地招待客人。服务质量一下降,收入马上缩水……看看口袋里的收成,张文泽心想照此下去,若还要留住郝陆,恐怕就剩卖身一条道儿了。
Lisa上周被客人摸了好几把,这周就背上了新款古驰。
虽然他从不怀疑自己的业务能力,但要动真格儿的,好像还真有点儿舍不得。东方人基因里带着的贞操观,并无法因性别而克服。并且十分没出息的,他私以为,还是要洁身自好,留给真爱。

比如郝陆。

理智的时候想想自己对郝陆的感情,要说是真爱不准确。一见钟情,单恋……倒更贴切。虽然酒吧里天天上演“爱就要大声喊出来”的狗血戏码,但张文泽始终慎重。那些逞一时之快听信围观群众瞎起哄的都没什么好结果,不是被甩了巴掌就是吓得对方落荒而逃,留自己捧着鲜花拿着钻戒尴尬地单膝跪地,场面洼凉洼凉的。

张文泽对郝陆了解不多,生怕一冲动就破坏了这种微妙平衡。最初是一个学弟带郝陆来酒吧玩才算认识,那个学弟本科毕业又继续读硕,喜欢交际经济却算不上富裕,跑大半个城区来他这里多少带点儿沾便宜的意思——说起来都是中国人,来找你“坐坐”,总不好AA吧。

张文泽自然明白个中含意,推说当班时间不能陪他们喝,但店里的鲜酿管够!
学弟乐不可支,对着张文泽就是一通夸,还拍着郝陆的肩膀说,瞧!什么叫血浓于水?以后有事儿找张哥,准没错儿!

郝陆点点头算是致意,似乎对这种昏暗的环境不大适应。
张文泽转回吧台向调酒小哥挤挤眼,顺手把刚收台的杯子放桌上了。小哥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功夫,两杯“崭新”鲜酿就摆上托盘。

对不住了二位,你张哥也不富裕。

刚要端上去,就见郝陆默默走过来,对着酒水单注视片刻,指了指其中一个标价颇高的双人套餐,拿出钱包付账。
张文泽愣了下,随即故作大度笑道:“哎?怎么能让你掏钱?看我这酒都给你们弄好了……”
郝陆没表情,也没礼貌性的点头致意,只把钞票向前推了推。
调酒小哥手疾眼快,收钱,开工。
“这怎么好意思,亏你们还叫我一声哥……”手里的托盘微微不稳,仿佛那两杯“出口转内销”的货被打得原形毕露。
再抬头,青年早已扭头住回走,后背笔挺。

嘿,还真是高冷范儿!

必须承认,也正是这张淡然面孔透出的神秘气质,让张文泽动了心。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之后又在几回同学聚会上遇见过郝陆。留学生的圈子不大,初来乍到的怕落单都要拜码头似地请各民间组织会长吃个饭什么的,慢慢熟了,摸清圈子底细,发现大部分忙靠组织都没戏,就会淡出,或是只和自己“用的着”的来往。

张文泽留学早,人又活泛,有时举手之劳的忙也愿意出面,所以圈子里人缘儿还不赖。他打听到郝陆并不是新来的大学生,比自己小三岁,切尔西艺术学院大二,读艺术名校想必家境不错,正配他那不苟言笑的贵族作风。

所以张文泽推测,这号儿人物应该不会在聚会圈儿里久留。

嗯,果然就被言中。有段时间张文泽还因为各种场合都看不到那个背影而暗自郁闷。

直到有天,郝陆独自来他打工的酒吧,悄无声息地坐在角落,点了和上回一样的双人套餐。

他来找他,借点钱。

整个过程张文泽都晕头转向,郝陆话依然不多,开门见山,数目不大,并现写借条,还款日期和利息都弄得清楚明白。末了道别,还挺正式地和张文泽握了握手,微笑着说谢谢。
那双手的温度刚好,干爽有力。加之笑起来弧线很美的嘴唇映衬出两排齐整的牙齿,让张文泽一宿都精神亢奋。

真新鲜,头回见当债主当得这么通体舒畅的。

能朝我借证明是拿我当朋友,有了这份情谊,也许……

也许什么,张文泽自己也说不清。有限的几次接触还看不出郝陆有那方面的倾向,圈子里也打听不着这种隐私。于是他就傻了巴唧地陶醉在“好的开端就是成功的一半”这句至理名言中不可自拔。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后来郝陆又借过两回钱,照例打个欠条,点份套餐,然后微笑着感谢着离开。到期的日子,就提前联系张文泽,让他来学院门口取,欠条收回利息付清,然后干脆利落地说Bye,连手也没挥。

更别提聊天吃饭加深感情。

所以大雨滂沱中的郝陆就显得分外可怜,所以狼狈逃蹿的郝陆就更让人心疼,一个连欠债还钱都保持着高贵体面的人,仿佛在张文泽面前现了原型。

于是他舍不得捅破那层窗户纸,在自欺欺人的梦里过了这些日子。好吧,谁先爱了谁先输,郝陆若是个骗子也罢,他当花钱买教训,如今看来并不是,他倒感觉更喘不上气儿来。

钱,是个问题。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张文泽苦思冥想了一夜,脑子里模模糊糊地转着许多不着边际的念头,最后去粗取精剩下的还是那句:谁先爱了谁先输!

Lisa几乎没怎么犹豫就转了五百块给他——而且操着蹩脚的中文说:张,不急着还。

呵呵,风险转移这条儿,是大几学的来着?郝陆还债的风险自己担着,被顾客揩油的风险Lisa担着,现在管Lisa借钱,就是把债务和卖身两条风险全转出去啦,绝!——Lisa曾几何时明示暗示和张文泽处对象的事虽然一直没成,但情谊在,就不难开口。

不论如何,帅气的张文泽凭借自己好使的脑袋瓜子解决了当下问题,心上人不用再为高丽棒子打黑工,他也又可以去逛海鲜市场了。

张文泽再没提起那晚的偶遇,但保险起见还是写了张字条压在水晶虾仁的盘子下面:我的手机号和店里电话,有事就找我。钱的事不用担心,已解决。
郝陆应当知道他电话,只是张文泽总想着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被警察或是移民局之类的带走,能先打给自己而不是学校或其它人。
隔天早晨回家,屋子居然打扫一新,餐桌上的字条没动,只在下面又加了两行:记下了。我已经辞掉餐厅工作。

那个早晨伦敦的风似乎温暖起来,接连的阴雨也住了手,阳光夹着湿气从碎花窗帘缝隙中投到地板,形成一缕规整狭长的拖尾。

张文泽把字条小心折好夹入钱包,这是郝陆第一次回应,虽然制式、简短,但包裹在潇洒字迹里的讯息与态度仿佛不再冒着寒气。他感觉自己劳心劳力地终于向前迈进了一小步,高兴极了。

有了五百块打底,张文泽暂时得以周转,除却在店里卖力工作,更托昔日校友帮着介绍点兼职打杂的活儿,白天能挣点儿算点儿。郝陆依旧维持着高运转的作息,他准备读研,课业更重。但只要有时间,总会把家务打理得有条不紊,甚至洗自己床单时也常把张文泽的打包搞定。

张文泽不言语,偶尔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看着自己的枕套和郝陆的床单并排晾在阳台,又盘算着多久没洗过碗擦过地,就打心里开出花来。
什么时候连人带铺盖全都纳入囊中,他张文泽就算是人生巅峰!

其实反过来想,郝陆同学这份儿低眉顺目小媳妇似地“自觉”,潜台词应当是“没钱”。

但张文泽已然顾不了许多,他拼死拼活短期内也还不清Lisa的债,只好隔三差五地做点中国菜带去给她尝鲜,以求宽限。退一万步,实在没辙,他还有家人可求,亲爱的大哥总不会置之不理。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张文泽从小就是家庭的中心,父母的心头好。大哥长他十岁,又生得不如他俊秀,沉默寡言,功课再优秀也始终盖不过弟弟的风头。每年春节亲朋好友聚会吃饭,同样是孩子,张文泽总能想办法拿到更多红包和礼物,凭着一张讨喜的脸蛋和聪明的脑子成为现场明星。许是年岁的差距,又或是性格使然,大哥倒不介意这种设定,只默默地跟着鼓掌欢呼,然后退到一边去读书。
于是性格老实其貌不扬的张文辉读了国内最好的医学院,又拿奖学金到美国深造到博士的结局似乎是上天对低调勤奋最好的诠释。
当然,张文泽也不差,高中毕业直接去英国念商科,成绩优秀。兄弟俩曾向父母许愿,未来欧洲北美两地养老的模式肯定实现。

张氏父母很欣慰很高兴,孩子的荣耀就是家长的勋章,更何况还是两个!然而乐极生悲——张母查出脑瘤,开始只是头疼,后来视力渐渐模糊,最后从入院到手术到去世,不过短短六个月……

当时张文辉刚在美国找到工作,张文泽还读大二,两人匆忙赶回国内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天人永隔!张父半年像老了十岁,张文辉在美国的工作也泡了汤,张文泽虽然办好休学,但母亲治病的费用将家中积蓄几乎掏空,无奈之下,张父卖掉房产把钱分给两个儿子,老泪纵横道:“今后得靠你们自己了!”
张文辉没要,他说自己三十岁的人了,去首都找份医生工作很容易,要弟弟安心读书。

张文泽拿着学费回了英国,一年后父亲再娶。

这个阿姨很好,只有一个女儿早结了婚,经济没负担,也不介意张父没房搬来自己这边住。张文泽回国探亲,阿姨还置办了一桌子拿手菜,并嘱咐一定要多住几天……

可他却在深夜辗转难眠,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泪竟不由自主地滑出眼眶……

这已不是他的家,虽然父亲还俨然屋中的男主人,但张文泽——只是座上宾罢了。热情周到的关怀与问候,都透着生分。

他清楚父亲年老需要照顾,孩子不在身边,又恰逢这样条件与品性的阿姨,无可抱怨。只是从前那个被奉若掌上明珠,舞台中心的小明星不见了,退到追光之外,除了自己无人察觉。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彼时张文辉在首都定居,还有结婚买房的重压自顾不暇,等几年后一切稳定回过头来想想,时常责怪自己没尽到长子和大哥的责任。于是在金钱上,他总尽量满足家人的需求。
张文泽商学院本科毕业,在英国混了一年,还是决定继续读书——异乡并不好,既费钱又隔阂,但他不想回去,无论是跟着父亲还是跟着大哥,都感觉寄人篱下。


张文辉在他读研时偷偷转过几次钱,谁都有小家庭要照顾,嫂子再通情达理,把共有财产贴补自家兄弟也总感觉不那么正大光明。后来张文泽索性拒收,并编造出当了助教待遇优越的谎言,让大哥放心。


我们是一家人,我们明明相互爱着,但却似乎被道模糊的幕隔开,说不清道不明,让人心有不甘如鲠在喉。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张文泽自己也深感惊讶,漆黑夜幕包裹住狭窄的阳台,郝陆正在收已经晾干的衣物,然后手法简洁流畅叠成四方形,每人一撂。
张文泽喝着罐装啤酒倚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不知不觉竟把自己二十几年来的家底儿全掏给了这个专注家务的室友。还在最后来了段略显肉麻的总结,煽情得不像话。

这不是张文泽的一贯作风,甚至是他最瞧不上的婆婆妈妈,可在那个静谧又闲适的晚上,有种氛围逼着这些话自觉打通喉咙,奔涌而出。

反观室友,手脚的动作一直未停,嘴却始终紧闭。

再没有比郝陆更称职的倾听者了。张文泽决定请他喝一杯。

“呐,请你的。辛苦!”冒着寒气的易拉罐拿在手里透心凉,张文泽开了口递过去。
也没有谢谢,接了就喝。

咚咚咚一口气儿干掉,把张文泽看得目瞪口呆,好家伙,还挺有量!急忙把手里的大半瓶也递过去。
郝陆抬头盯了张文泽一眼,停顿片刻,聪明如张哥,自然拿餐巾擦干净瓶口,笑道:“放心,我身体健康。”

他伸手去接的时候笑了。

不是每次去酒吧借钱的那种笑——虽然那已足够把张文泽甜得五迷三道——是一种类似害羞、不安、心事被了然的忐忑感,而笑,只负责掩盖。

有一瞬间,张文泽真想冲过去亲上一口。但立刻就为自己这肮脏龌龊的念头而惭愧不已,恨不得抽俩大嘴巴子。

郝陆喝完第二罐,发现身旁这位神色异常眼神慌张,有些诧异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张文泽被这么一问,更心虚起来,忙尽量平静回答,“喝点儿酒就话多,你别嫌烦啊。”
郝陆低头把空瓶扔进垃圾桶,小声说:“没有。”接着一手一撂衣服往卧室走去,“衣服给你放床上了。”

张文泽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空气似乎有点儿冷。

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很难外露,一来不敢直接告白,二来即使表现出点什么常人恐怕也只能按兄弟情深来理解,藏于字里行间的情愫便变了味道。他也知道做不了情人当朋友该是不错的选择,没准儿还更细水长流,但每每心中的波动膨胀起来,又压抑得好痛。

于是他就继续以刚才莫名的怪状目视着郝陆的背影。

那背影在走廊尽头站住,叹了口气似的:“多赚钱,才能好好爱你的家人!”

这算是对张文泽整个傍晚絮絮叨叨革命家史的可怜回应。

短小且深刻。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郝陆很少说话,尽管同在一个屋檐下数月也保持着遥远的距离感,更别提谈论有关个人的一切。张文泽对他的了解从前靠打听,现在靠观察,并且明知郝陆想隐藏的信息他就是化身x光也难以挖掘。人心有多少秘密,要想烂在肚子里,旁人是干没辙。

那天休班,张文泽睡得比郝陆还早。

新洗的睡衣散发淡淡香气,想到郝陆此刻也被相同的味道围绕,他就忍不住偷笑。今晚他讲了那么多家事,并非套路,是出自真心,但若是普通室友——更何况白吃白喝这些日子都没个解释,应当算不得“普通”——早该在气氛适当时也拿出自己的的一点隐私做交换,方显真诚与平易。隔壁那位倒好,灌了两罐酒,最后教育小朋友一样地甩出至理名言,呵,滴水不漏,派头十足。

郝陆的家人,到底是怎样的呢?他读书努力,长相周正,所选学校和专业也不像那些只求镀金的暴发户或是功利心极强的工薪阶层的作风。他有打工,但也决不会因为打工而怠慢了课业。他不爱讲话,但也有的放矢地参与一些社交场合。他有学习甚至择业规划,衔接紧密有条不紊。张文泽在英国十年,看过多少留学的师兄师弟,却很难把郝陆归为任何一类。

规规矩矩,埋头做事,对周遭环境不大敏感。张文泽猜这应当是一个四平八稳的技术中产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孩子罢……可回顾郝陆与自己的交集,似乎都是因为钱,至少他所见到的郝陆只有在money面前才会有反常的状态。
他因为钱去打黑工,明知不合法。他因为钱打理家务,明知不符合自己的行事作风。他因为钱来酒吧找张文泽,客气到不像话,明知……

明知他即使不用那样,只皱一皱眉,钱都会被张文泽恭恭敬敬地塞进口袋。

郝陆是个MB吗?

张文泽在混乱中又想抽自己几巴掌了。他宁愿相信郝陆是个家道中落的主儿,或是像自己一样——因家中巨变而引起的暂时性财迷疯——过一段,会好的。

这一段,就由我来担吧。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张文泽在正职加副业加零工的积极奋斗下,居然坚持到来年夏天!而郝陆也在当了一学期的家政服务员后拿到硕士录取通知书。

“艺术家,您是不是该请我搓一顿?啊?”张文泽现在敢于和郝陆开个小玩笑,起个文雅昵称什么的。
“我学费还没着落,”郝陆穿着背心短裤坐在地上,来回看那张录取通知单,完全没心思考虑室友的揶揄,“不过……”
他仰起头看看站在身边更显高大的张文泽,转转眼睛道:“快了。”
“什么快了?”张文泽俯视着他,瘦了,更黑,因为最近颠倒黑白的作息头发胡子乱作一团。
“快有钱了。”他点点录取单,得意又兴奋地说:“咱们快有钱了。”

张文泽的心,突然在那一刻漏跳半拍。

经济解放固然令人欣喜,但远比不上后一句的那个“咱们”。

纵然是情到深处的“我爱你”,也是两个独立个体的相互依恋。而“咱们”则完全变成了一个——爱人,朋友,家人,等等等等 ……无论什么称谓,我们到底站在同一个圈子里,合二为一。

张文泽几乎是粗鲁地一把握住郝陆肩膀,眼红红却吐不出只言片语。
这是危险的信号,当一个人无法用语言表达情感,那么只剩肢体。
郝陆明显被吓到,下意识用手推开,却没成功。只得边扭着身体边说:“也没那么快,我得先把通知书发回家……张文泽,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他怎么了,他当然并没怎么。
但倔强的双手就紧紧抓住,没有下一步动作,也舍不得即刻放弃。如果此刻直抒胸臆,应该是个适当的时候,情绪气氛刚好:钱我可以不要,肉偿,行吗?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按倒郝陆的邪恶念头一触即发,不由地手臂加重力道,张文泽仗着身高优势自认压制对方毫无问题,竟连嘴也凑了过去。
郝陆没刷牙没洗脸没换衣服,全身却散发出令人愉悦的香气,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可哪有幻觉这么真的?张文泽怔怔地想。

“张文泽!你……你,”郝陆几乎要叫出来,半倒在地上,一脸惊惧。

张文泽被那迷人的气息引诱着,全然不顾对方挣扎的警示。头脑是热的,跟着血往上涌,一直撞击到灵魂深处,此刻充盈全身的只有两个字:释放。

“你流鼻血了!”

张文泽的瞳孔似乎瞬间放大了一下,对焦不准俯视中的脸——还有顺势滴落的鲜红印迹。

郝陆没再提醒,直接翻身扣住张文泽的后脑:“抬头!使劲抬!张嘴呼吸,去浴室!”
突然见血张文泽也吓得不轻,被郝陆小鸡似地“送”进浴室,冷水清洗鼻腔,拿了冰块敷在额头和鼻子两侧,一通干脆利落的操作总算止住。

郝陆看他没事,也不再作声,闷头去洗被弄脏了的背心。

塞了棉团的张文泽坐在沙发上,恍如隔世。片刻的兽性大发扭曲了自己小心翼翼维持的正面形象,更尴尬的是,下手前的自信满满就在郝陆轻而易举的“反攻”中崩塌,仿佛变成个笑话。

呵呵,再一次,他把郝陆看得过于简单。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直到晚间上工,郝陆都没再提有关那件诡异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第二天清晨回家,灶台上却摆着红枣莲藕汤。

便利贴粘在锅盖:润肺降燥,热热再喝。

张文泽从小不爱甜食,更没喝汤的习惯。但那个早晨,顶着满身疲惫与烟酒气的他,愣是把整锅东西连汤带水一扫而净,许是吃得太急,许是热气上升,他站在狭窄的厨房里居然鼻子发酸,眼泪打转。

他弄不清郝陆是什么意思。又或者郝陆也没弄清他的意思。但昨天自己主动靠近的样子的确不像小猫小狗玩耍嬉闹,郝陆可以一把推开摔门而去,至少不是这样既往不咎还分外体贴。

同住快一年,郝陆从没下过厨。张文泽周旋于各大超市与海鲜市场烹制各色美食,偶尔赶工回不来,郝陆就去外面凑合,或者干脆牛奶面包伺候。若不是今天胃里这股来自故乡味道的暖流,他还没察觉到身边其实卧虎藏龙。

如果,当然只是如果。这是郝陆在明了一系列暗示后的回应,那么就算毒药,他也甘之若饴。

楼主:过期保鲜  时间:2020-03-25 22:50:01
七月毕业典礼季,各高校纷纷提前准备参加典礼的预约工作,留学生中也掀起一阵礼服定制风潮——为了亲朋好友漂洋过海的奔波,为了一生难得一次的高光时刻,有条件的拉上闺蜜扎进奢侈品牌店,没条件的也要去二手市场或租赁公司挑选得体的装扮——张文泽自然是不能浪费大好商机,凭着对时尚的敏感度和多国语言交际能力,给一家小众设计时装店拉了几十单生意,提成斐然。

店主来自葡萄牙,年纪不大却提前泄顶,看着张文泽上蹿下跳一通声情并茂的解说,口袋并不厚实的年轻学生们就乖乖掏个底儿掉,临走千恩万谢倒像沾了什么便宜似的,瞬间惊为天人。

销售这行业,到哪儿都有饭吃。

算账时店主直接表达出想雇佣这位精英的想法,请他开个价。

张文泽用有限的葡语连比划带表情地表达了谢意,并且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这在我们国家,压根儿不是事儿!纯粹是好心帮忙!

“你这叫杀熟。”晚饭的时候郝陆听完张文泽天花乱坠的讲述,准确总结。
“嘿,这话说的……没我牵线他们能多快好省地办成事儿吗?啊?要没我张罗着给那帮穷学生帮忙,能让他们有里有面儿地走红毯吗?怎么能叫杀熟?”张文泽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帮忙就不会拿钱。”艺术家的坚持,也是没谁了。
“我……”张文泽看着这满桌丰盛,鸡鸭鱼肉,有酒有菜,竟一时语塞,“我这也是劳动所得呀,对吧……劳动最光荣!”

艺术家没理会,继续夹他钟爱的油爆虾。

“我说郝陆,”本来赚了点钱,又赶上休假,兴冲冲奔超市采购,进家一刻也没闲忙着煎炒烹炸。想着共进晚餐怎么也能得到几句夸赞,入耳的却十分不中听,“你什么时候能说我几句好?”

艺术家嘴里嚼着东西,抬头看外星生物似的。

“你哪里好呀?”半晌,就这一句单纯且真诚的疑问。

楼主:过期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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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寒武纪年

发表时间:2020-01-04 20:29:00

更新时间:2020-03-25 22: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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