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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钱事·姻缘》(已完稿,寻出版)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原创长篇小说《钱事·姻缘》 作者:来特

作品简介

写作就是把要说的话写出来:一种是自己想说的话;一种是别人想听的话。说别人想听的话,说得水平不怎么样也照样受欢迎;倘能很有水准,必受追捧。说自己想说的话,有人一听便生共鸣,击节赞叹,是为知音,然知音哪有那么好遇的,那是多在的幸运啊;也可能没有人搭理,那也无所谓,一吐为快,或者多少年后忽然被人翻出来视若珍宝,津津乐道,也不是不可能。
这部书首先是写给自己的,当然是写自己想说的话,所以不同于专门写给别人家的孩子看的书,万一没有人搭理,只传与自己的子孙也是不错的,定然开卷有益!
如一幅经典行书手卷。不像展厅书法那样强调视觉冲击,也不像现代书法那样讲求夸张失常。(失常未必能成为新常态;新常态之初肯定要失常。)时而端严若楷,时而飞动似草。疏密浓淡,穿插迎让,行云流水,满纸云烟。会心者甚至从中可见古茂朴质之篆隶笔意。读之可以静心。
静心读之,涉世未深者能够藉以增加阅世经验;世事洞明者可以由此检阅过往岁月。
讲述传奇故事,却并不能算作传奇小说;
叙说情爱婚恋情节,却也不能算作言情小说;
涉及情色场所情色事件,当然更不可以算作情色小说;
不是戏说,客观地叙说真实的故事,故事本身就不乏趣味;
不是架空,特定年代特定地域里的一段真实生活,生活本来就充满曲折;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再现一段渐行渐远的历史。亲眼看到的世界,内心感知的世界,再现笔下时,大的事件大的场面会认真核实,小的细节小的物件也会仔细检校。自然而然地记录保存了许多濒临失传或已然失传的民间风俗、民间礼仪、民间器物、民间工艺、民间传说……有史志的一点功效,(但决不像史志一样枯燥,也不像有些史志那样倾向性地要么神化要么美化要么丑化,或者抄袭前人而莫辨真伪,)同时又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和经典的文学趣味……
散文笔法,诗意章目,小说架构。文笔简练,文字干净,冷峻幽默。不少篇什,可以单独把玩。本质上应该是一部阅世笔记。
初至天涯,眼花缭乱。不知道这部小说应该归入哪一类。比较靠谱的标签:乡土笔记小说。

故事梗概
一米山地区的农村,山里山外,还有那个大村落一样的县城。由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一桩畸形婚姻写起,前后几十年时间,人的“金钱欲”被长久压抑后逐渐苏醒过程中的困扰与抗争,由贫穷走向富裕的艰难和开悟,有希望也有绝望,有无助也有侥幸,有真情也有冷漠,有仗义也有狡诈,有衰败也有发达,有憨直也有龌龊……有血有肉,悲欢离合,起起落落,形形色色。金钱无孔不入地影响着人们的生活,生活也改变着人们对待金钱的态度。有时候,对待金钱的态度,就是对待生活的态度。
也可以把这部书看作一幅写生长卷风情画图,或工笔描摹,或泼墨写意。但画幅再生动逼真,毕竟是经过了艺术的概括、提炼、加工,看画时说这个人像某人,甚至越看越像,这一点都不奇怪;如果非要说画面上的某人就对应着你身边的某人,那就太牵强可笑了。若由此带来欢乐倒也无所谓,若由此惹出麻烦那就太无聊了,作画的人也帮不了你。

郑重声明
所有人物,纯属虚构,千万不要,对号入座!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散文笔法,诗意章目,小说架构。
文笔简练,文字干净,冷峻幽默。不少篇什,可以单独把玩。
本质上应该是一部阅世笔记。

初至天涯,眼花缭乱。
不知道这部小说应该归入哪一类。
比较靠谱的标签:乡土笔记小说。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元濮明 2015-06-03 22:34:55
支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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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问好!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1.夜来天降雪

世间多少事,说时容易做时难。林花曾经不止一次地用“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这样的话,来开导别人,却从来都没太注意这种开导有没有效果,当她把这句话说给自己听时,才发觉这么轻巧的一句话,有时根本做不到!
如果能够什么也不想,像平日里那样沉沉地睡上一觉,哪怕只有一袋烟半袋烟的工夫,对于身心疲惫的林花来说,那都非常管用,只是求之不得。她知道,只要钻出被窝,今天这一整天就再也闲不下来,累死累活都得把这一天撑下来,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睡觉,就是什么也不想。一切早已安排妥当,找不出半点纰漏,真的没必要再想了。她用棉被裹紧身子,还想再睡一会儿,却不由得又开始盘算天亮后要做的事情,心里慌慌的,毫无睡意。
黑漆漆的夜色像浓浓的墨汁一样,眼前的一切都被溶解在这墨汁当中了。黑暗中,林花睁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把手臂拿在眼前时,无意中深切体会了一回做盲人的滋味。厚实的窗帘,是她用破旧的衣裤、被褥之类补缀缝制而成,如百衲衣,有很好的防风保暖功能,同时也有很好的遮蔽效果。为了防止冷风吹进来,四周边角堵得严严实实,即使大白天堵成这样,屋里也是漆黑一团。丈夫旦小在身边鼾睡,鼾声均匀,一如既往,是这黑暗中仅有的声音。新房的窗户是双层玻璃,很隔音的,听不到鸡叫是常有的事,她还没有完全适应。
她慢慢爬起身,撩起窗帘的一角,往外看了看,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估摸着鸡早就叫过了,这会儿大概正是铁拐李偷锅的时候,应该天快亮了。既然睡不着,与其躺在被窝里闹心,还不如干脆起来,能做什么就做点什么,找点事儿做。她很佩服自己的耐力,不管有多累,估计撑到晚上还是不会有问题的。她从枕边摸到电灯开关的拉线,轻轻一拉,明亮的灯光驱散了黑暗,有点刺眼。她奇怪旦小哪儿来的那么多觉,一晚上坚持不懈不知疲倦地打鼾,打得让人嫉妒,他怎么能这样坦然像没事的人一样呢?他应该早些起来去侍弄火炉了。
“该起啦,旦小!你倒是能睡得住,早该睡醒了吧,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林花推醒了正睡得香甜的丈夫。
旦小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应着话,爬起身,将嘴唇贴在妻子的脸上,亲热起来——这是旦小每天早起的功课。小孩子对待学校的功课,有时候会偷懒,有时候会应付,更多时候是不得已而为之;对旦小来说,他这个功课从来都不是负担,像书本对好学的孩子有着巨大诱惑力一样,林花对旦小有着无穷无尽的魅力。每天早晨睁开眼,旦小看着身边漂亮可亲的妻子,总会有一种冲动。那些肉麻的话语他说不出口,就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妻子的由衷赞美和深深爱恋。
“你都快要当外公了,还这样……”
林花已经习惯了旦小这样的方式,虽然有时候回应并不热烈,甚至显得有点过于平静,其实心里很受用,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她有点心神不定,眼睛看着天花板,轻轻抚摸了一下旦小的头发,心不在焉地推开旦小说:
“赶快穿衣服吧!”
屋内寒气凛冽,他掀开被子,打了个寒颤,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拿起火钩,嗞里喀啦侍弄火炉。火炉里很快就冒起火苗,呼噜噜地响着。用不了多大工夫,家里就会暖和起来。在这寒冷的冬天,每天早晨一下地,将火炉里压着的煤火弄旺了,让家人不受冷冻,这是旦小更重要的功课。接下来他又麻利地侍弄好女儿屋里的炉火,见女儿蒙着头还在睡,在床边停留了一下,没有叫醒她,轻轻地带上门退了出来。
旦小推开家门的时候,像被施了魔法定在那里,一只手搭在门把儿上站住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地“唉”了一声。
正在炕上叠被子的林花,停下来,不高兴地说:“‘没事儿唉三唉,倒霉自然来’——你能不能别这样唉声叹气!”
旦小没吭声,去了院子里。
林花拉开窗帘的时候,浓浓的夜色已经退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大片大片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满眼白茫茫的,看样子是纷纷扬扬地整整下了一夜。她的心上“咯噔”一下,差点儿也“唉”一声。她怔了半天,沮丧地自言自语:“这么大的雪!——怎么会这样?真是心强命不强,‘怕什么来什么’!”
天光大亮时,雪终于停了。
雪花停止飘落的时候,阴云不再如刚才那般厚重,天空不再如刚才那样让人压抑。林花抬头看看天,凭经验判断,这雪一般是不会再接着下了。林花心想,赶上这么一个大雪初停的天气,想欺骗一下自己都办不到,即使说得天花乱坠也不得不承认这倒霉时气;转念又想,假如这大雪没完没了下个不停,那又怎么样,人还能拗得过天,“倒霉透顶”也得认!对于林花来说,没有继续下雪,大雪终于停了,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幸亏这雪早下早停了!如果这场雪等到今天下,那可怎么办呀——老天爷还是有仁慈心肠的!”林花面带喜色地对旦小说。
人心往往就是这样:地上只有一点积雪,如果给人带来不便,会让人感觉很倒霉;当漫天飞雪像照顾人的情绪一样停下来的时候,那满地更多的积雪也算不得什么了,人的心中反倒有了丝丝缕缕的欣慰,觉得并不算太倒霉。①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2.麻雀躁庭院

乡村人家,差不多家家都有一个大院子。存放农具,堆放柴草,养猪养羊,养鸡养狗,耕田的牛,拉车的马,都是需要空间的,农村也不缺那点地皮。
林花家的院子,算不上村里最大的,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东西宽二十多米,南北有四十多米深。院子的面积虽说没什么优势,新房的水准在村子里却是数一数二的。
今年夏天,一位衣着宽松,脚踏软底鞋,肩挎布袋,口念阿弥陀佛的游方僧人,来旦小家讨水喝,什么也没问,喝过水起身告辞时平静地说:“谢谢施主,谢谢有缘人,好日子,才开始,好运气,在后头!”这话说得旦小和林花毛骨悚然,以为遇到了传说中“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世外高人,心甘情愿地为僧人奉上香火钱,希望能够得到“高人指点”,结果那僧人先是笑而不语,后来只说了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就飘然离去了。
过了不久,村里的王吉根来窜门,林花和旦小说起这件事,王吉根不假思索地说:“这一点都不神秘!假如你们这个院子是陌生人的,你们是那讨水喝的过路人,只要有心,观察一下,也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旦小和林花想了想,觉得王吉根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低矮的土坯房,石头不坐浆,干砌成一截一截参差错落的院墙,再加上作院门用的栅栏,构成了整个村子的建筑基调。以前,林花家的房子还不多,只有东北角的一点正房和两间东房,一人多高的干砌石头墙连接房子,围成一个规整的长方形大院,东南方向留出一个豁口做院门——这门的位置是经风水先生看过的,不是随便留的,是“巽字门”——装了木头栅栏,整个院子,和谐地融入这种基调,普通平常。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去年春天,大地一解冻就开始动工,先把北面的正房盖满了,然后东房上蒙着牛皮纸的破窗户换成了新的,安上了明晃晃的玻璃,木头栅栏换成了铁门,南墙换成了红砖墙,院门西侧,用木桩和干树枝方方正正围起一个不小的羊圈,羊圈靠南的一部分是顺着南院墙搭建的羊舍。正房前台阶下从东到西用废砖块铺出一米左右宽度的小路。从院门进来,一条卵石小路,从东房前面笔直地通向正房前的小路。整个院落,旧貌变新颜,如春天里新叶绽开的树木,欣欣向荣。入冬之前,林花一家就住进了新房。
这院子一下就变得新旧分明,对比强烈——新的很新,旧的很旧。正房总共二十多米,分为两截:靠西面的部分是崭新的砖瓦房,有十五六米,红砖红瓦,高大挺拔,精神抖擞;靠东边的部分是旧的,有不足十米,是从前居住的土坯房,与新房并排站立,愈显得低矮破旧,还歪歪斜斜,像快要散架的火柴盒。崭新的红砖南墙,装上两扇用钢材和铁皮做的铁门,油漆成铁锈红的颜色。院子的西墙还是旧的干砌石头墙,东房也是土坯房,要比旧的正房新一点,玻璃窗户是新的。连接正房和东房的一段矮墙是旧的土坯墙,连接东房和南墙的也换成一段红砖墙,比南墙稍微矮一点。尤其是南墙下那一溜羊舍,虽然有点单薄,却作用很大,除了羊舍的功能外,让院子增色不少,与院里的几棵树一起,使院子显得“丰满”。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楼主怎么变作者了?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距窗户比较近的是两丛丁香树,两米多高。再往南是一棵杏树一棵李子树,比丁香树高出好多,每年结出的杏儿和李子,自己一家三口根本就吃不了,林花就用小盆子装了给要好的街坊邻居们送,也有人自己找上门来吃的,还有吃过之后再带走一些的。宽敞的院子,点缀上这么几棵树,没有了别人家大院子的那种空旷,也没有拥挤的感觉,生机勃勃,营造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层次感。
新建的砖瓦房一进两开。一进门迎面是装了玻璃的隔扇,将靠北墙的一块空间与前面隔开,里面放着菜瓮水瓮厨具之类的东西,隔扇前面是一个木头面钢管腿可折叠餐桌和几个骨牌凳,门口东侧是灶台;东屋是旦小和林花的住房,南面顺着窗户从东山墙到西山墙是一盘大火炕,连着中间屋子的灶台,后墙下摆着两揭盖的红躺柜,红躺柜是从旧房里搬过来的,重新油漆过,红彤彤的,红躺柜旁边是缝纫机,这是林花结婚时最值钱的“大件”;西屋是阿美的闺房,西山墙下靠窗户放着一张双人床,床东边窗户下是一个红色布面的三人沙发,北墙下是一排高高的新式衣柜,米黄色,画了木纹,沙发和衣柜都是入住前请木匠新做的。
阿美的房里暖烘烘的,炉火正旺。
阿美一夜都没睡好,父亲进来侍弄火炉时,她就在装睡。她想等母亲过来唠叨完再起床,奇怪的是母亲今天过来,在床边悄悄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竟然没有催她起床!听着父母出出进进的声音,知道时间不早了,就无精打采地爬起来。枕边一叠红彤彤的妆新衣服,一定是母亲刚才放过来的,她没去动这些东西,径直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才知道外面下大雪了。她没有去梳洗,坐在窗户下的沙发上,侧过身子,两胳膊相叠着放在沙发靠背上,下颏压在胳膊上,仰着头,透过一尘不染的大玻璃,呆呆地看着窗外。乌黑的长发披下来,白皙的脸被映衬得更白了。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在墙脚,树下,堆起几个高大的雪堆。
丁香树没有太粗大的枝干,上面积雪很少;两棵果树粗大的枝叉间,还有不少积雪。南边羊舍顶上厚厚的雪原封不动保留着,从正房里望过去,如一大张洁白的宣纸,映衬着落尽树叶的树,或粗或细的枝条,仿佛写在宣纸上遒劲洒脱的线条,别有韵味。阿美上学的时候,学校里有一个喜爱书法的老师,利用业余时间给学生们讲书法,老师不仅不要报酬,还会用自己的钱给学生们买纸和墨……想到过去的时光,看着窗外的丁香树,阿美忽然想起了同学魏喜乐。
丁香树就是魏喜乐送给阿美的。学校操场边上有两棵丁香树,枝叶婆娑,没有人去呵护它,也很少有人去伤害它,它默默生长,按时开花,花开的时候,小小的校园里便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课余时间,阿美总爱往操场上跑,去观赏静静绽放的丁香花,让自己沐浴在花香之中。阿美说:“自家院子里能有这样的丁香树就太好了!”阿美不过是随口一说,魏喜乐却记在了心里,他专程找到在林场工作的表哥,为阿美移植了两棵丁香。 不同的是,校园的丁香主干粗壮树冠如云像果树一样,阿美家的丁香没有主干,是一丛,丁香盛开的时候,紫色的白色的花朵,一串串,一簇簇,两丛丁香,就像放在平地上的两个树冠,枝叶葳蕤,花香浓郁。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阿美眼里,父母的见解很少有一致的时候,但对丁香树的态度却是出奇的相同——都认为丁香树没什么用,既没有果实可吃,也不能长成有用的木材,长得一年比一年大,白白地占用了院子的空间,还不如挖掉后栽两棵果树,即使什么树都不栽,腾出一片空地来也是不错的。只是始终都说服不了阿美,丁香树就这样保留下来,越长越茂盛。阿美喜欢那一簇簇安静开放的或白或紫的丁香花,喜欢这花的颜色,更喜欢这花的香味。她也喜欢洁白的杏花和李子花,但杏花李子花的香味太淡了,如果一定要她做出选择,她宁可不吃杏儿和李子。春天里,她总爱打开窗户,在屋里捕捉那随风飘进来的阵阵花香。她坚信,如果没有她的丁香,屋子里就不会有这种花香缕缕的浪漫情调。如果院子里全是果树,那就更像是一个果园;就是因为有了这些看似无用的丁香,院子才有点像花园。住在果园里,哪能比得了住在花园里!她把窗户打开一道缝,外面没有风,也不是很冷,清新的空气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飞进来的一群麻雀,藏身在果树落尽树叶后光秃秃的树冠里,由于它们身体娇小,又是一身与树皮相同的灰褐色,分布在枝枝叉叉间,在远处根本不会察觉到这里栖落了这么多的小精灵。它们一起从树上落下时,阿美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出现了奇观——光秃秃的树上,忽然有几十或者上百片枯叶,翩然飘落,蔚为壮观,在树下的地面铺了一层……它们叽叽喳喳地叫着,蹦蹦跳跳地觅食时,阿美才清醒过来,哪里有什么落叶,是那一群黑乎乎的麻雀,一群每天都会看到的,飞去又飞来的可爱精灵。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3.友邻结伴来

村里办喜宴,热闹的是人气。
人门户大,亲戚多了当然热闹;人少户稀,朋友、邻居过来帮忙捧场,一样很热闹的。有了喜气洋洋的人,有了暖意融融的情,尽管条件简陋,仪式古板,规模不大,席面寒碜,却总是一派热闹喜庆。
亲戚们一般提前一两天就来了。有的至亲,常常会来得更早,走得更晚,为的是帮着多干点活。如果没多少事可做,亲戚们都珍惜这难得的相聚,拉拉家常,忆忆往事,谈谈彼此的情况,亲亲热热,情意绵绵。
往前了说,那时交通极不方便,办喜宴的程式里,有一个重要的环节,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安排专门的人手,套了马车上门去接亲戚。后来差不多家家都有了自行车,再往后生活富裕的有了摩托车,还有些路段通了班车,接亲戚这个环节才逐渐取消。亲戚们基本上都是自己来,这为东家省了不少劲儿,不过安排住宿还是少不了的。不是本村的亲戚,都属于远道,都需要安排住宿。亲戚太多住不过来,都是借宿在要好的街坊邻居家。谁家的炕再大也只能睡很有限的几个人,谁家也不会有那么多空房子,客人一多,就要借宿邻居家。多少年来,早已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有一家要办喜宴,做邻居的都要提早有个心理准备,准备跟着忙乱——喜宴需要留宿客人,需要生豆芽,需要借桌凳,需要借盘借碗……这些都需要大伙自觉地各尽所能。
村里办喜宴,帮忙的人不仅不挣工钱,还要善始善终,所以有“前三后四”这么一说——以代东的为首,召集厨工、账房等帮忙队伍中的重要角色,提前三天上工,从计划、准备原料、借东西开始,到事宴后处理善后工作,直至最后“谢人”(东家宴请所有帮忙的人表示感谢)结束,这七八天时间里,每天都是人来人往。这些帮忙的人临时组合成一个默契的团队,分工明确,各司其职:代东要负责掌控全局,厨师要负责饭菜可口,账房先生要能写会算,除去这几个技术含量较高的岗位,其它比如烧火剥葱、打水洗碗、提酒上菜之类跑腿打杂的体力活,谁都可以做,都是乡里乡亲们自告奋勇前来承担的,大家“同吃一个井里的水”,平日里没什么太大过节的人,就会自动找上门。现在生活比前几年好多了,帮忙的人不仅是义务劳动,还要搭礼的。
家家如此,无论哪一家,都不可能关起门来自家人办一个喜宴。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远水不解近渴,远亲不如近邻”;
“一人有事众人帮,谁家有事都不慌”;
“谁家也没挂‘免事牌’,谁家都少不了人帮忙”;
“亲戚(需)要跑乱的,朋友(需)要走窜的”;……
——这样的句子,没有人刻意地传授,却代代相传,每一个成年人都可能不经意间脱口而出;当你说出上半句时,可能一些不大懂事的孩子就会接着说出下半句。
林花家的阿美要出嫁,这几天照样是门庭若市。
昨天晚上很晚了,帮忙的人们才酒足饭饱慢慢散去。
阿美出嫁的喜宴,相对显得清静一点,是因为她家没有亲戚。
林花的父母已经去世。娘家门上的几家亲戚,在阿美定亲后不久,先后过来借钱,没借到钱,这亲戚的路也就断了。
旦小这边的亲戚都在老家,老家在很远的地方。他的两个哥哥都是在老家出生的,那年父母亲带着俩年纪尚小的儿子出来谋生,就在劈柴村安了家,后来,两哥哥都迁回老家了。前些年,上了年纪的父母亲也要叶落归根,迁回了老家。旦小出生在这劈柴村,对老家没什么感情,更主要的是林花不想跟着旦小去他的老家,他就留在了这里。旦小只是在送父母回去的时候去过一次老家。千里迢迢,盘缠路费,走一趟真是不容易,因此旦小的家人也互相体谅,时间久了,通通书信,旦小的俩哥哥给儿女办生日宴结婚宴时都没有通知旦小过去,旦小女儿出嫁,自然也不惊动老家的亲人。这些“远亲”,看来是真的不如近邻。
没有亲戚,就没有人留宿。帮忙的人走后,院门一关,还像往常一样一家三口。
旦小一大早清扫了院里的积雪,就敞开了院门。
有三个人,说笑着进了院。
树下觅食的一大群麻雀“轰”地一下飞起来,越过正房消失了。就在麻雀飞起的一瞬间,黑压压一片,让窗户里的阿美眼前一暗——她常常在皎洁的月夜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想心事,当月亮忽然钻进云层时,就是这种感觉。眼前一暗的感觉不过是短暂的一瞬,盘踞阿美心头的晦暗却久久无法驱散。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林花笑盈盈地把来人迎回了东房。
这三个人都是来帮忙的。代东先生王吉根,主厨师刘栓小,账房先生陈金虎,今天下这么大的雪,他们三个人还是一大早就过来了,不管是相互招呼着过来的,还是不约而同过来的,林花和旦小都是满心感激。林花殷勤地给他们递上香烟,捧上热茶。陈金虎年纪最小,虽然也姓陈,但人家祖辈都是本地人,和旦小攀不起血缘关系,只是按村亲叫旦小叔叔,叫林花婶子,林花一视同仁,客客气气。
宋桂莲姜玉枝是林花的两个好姐妹。王吉根他们刚进门,这姐俩也进院了,用围巾把脑袋包得只露出眼睛。林花听到动静就迎了出来,拍拍这姐俩的肩膀说:“快进屋,帮我招呼着!”
林花朝正房走去。
阿美一直是听话乖巧的孩子,到了花轿就要上门的时候,有点心事重重,有点恋恋不舍,甚至有点无精打采,死气沉沉……总之这些看着“反常”的表现,应该都是“正常”的。阿美还没有梳洗,也没有对她说什么带情绪的话,只是安静地呆在那里,仿佛不知道母亲进来坐在床边。母亲叫她时,她才坐回到床边,目光专注地端祥自己那双手,交替着用一只手抚摸另一只手。随后,两手合在一起,搓了几下,双手挠起来,纤细修长的手指从额头发际开始插入长发,慢慢地向后拢着头发——她等着母亲为她“上课”。
林花看着女儿情绪低落反倒有点心疼。正好院子里有人喊她,她就在女儿头上温柔地轻轻拍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院里帮忙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各就各位开始干活。
林花回到东房,忧心忡忡。
“也不知山里的雪下成啥样了,这么大的雪,要是他们来不了……”林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来不了也没关系呀,你就安安心心过年!”王吉根轻松地说。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本来我就想让阿美在家里再过个年,可人家一定要年前娶亲,说亲家公的身子骨今天保不了明天,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要看着儿子成家,不然死不瞑目。我就说,我也只有这一个女儿,根本就没打算今年出聘,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眼看就要过年,一下让你们把女儿娶走,我会想女儿想疯的,除非你们另外拿出两千元‘安慰金’,少一个子儿,休想今年娶亲——我压根就不是要钱的心思!只是这么一说。你说,是不是遇上了冤家,人家还真给送来了两千元,我说什么也不收,可人家以为我还想提什么条件,是借着女儿榨他们的钱。唉,有什么办法呢,我们是跟人家结亲,又不是结冤,我还能说什么呢!”林花像是自言自语。
“凡事都得随缘,不必太强求。”王吉根说。
林花接着往下说:“我就赶紧找‘二宅先生’,选择良辰吉日,谁知翻遍黄历,就是择不出吉日,只有过了腊月廿三后‘赶乱水’了!一过廿三,神圣都上天了,哪天都可以。为什么偏偏就选择了今天!——我没干过什么坏事呀,老天怎么会跟我作对呢?你看这冰天雪地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娶亲的不来,还不让人笑话!”
“不是不来,是来不了!‘不来’和‘来不了’是不一样的!这能笑话到谁,也许这是老天在帮你,想遂你的愿,让阿美再跟你过一个年!冰天雪地,事宴上用的东西也坏不了,放在那里,等到过起年来再摆宴席,你是逮着大便宜啦!”王吉根用心开导说。
“是啊,娶亲的来不了,确实也不是坏事!”林花终于想通了。
“当然是啊!”王吉根说。
旦小蹲在地上只管抽烟,他不抽待客的香烟,是自己卷烟叶抽。
“他们怎么会不来呢?肯定会来的!”林花脸上刚刚泛起的喜色消失了。
“你不是担心来不了吗?能来还用担心吗?来了就一切正常呀!”王吉根笑着说。
咚——嘎——
村北方向传来炮仗声,大家都侧耳倾听。
“说来就来了……”林花喃喃自语。
“应该是娶亲的来了!”王吉根作出了肯定的判断,接着又分析说,“常言说得好,办法总比困难多。这样的大雪,这么远的山路,人家这么早就能到达,那得克服多大的困难!这是对咱们阿美的器重啊,这是值得高兴和自豪的事!”
“女儿一辈子嫁一次人,怎么会是这样的倒霉天气!”林花说。
“婶子,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那些扫兴的话了。心里头一高兴,就什么都好了。过去皇帝出门,人家‘清水洒街’,为什么?那是怕尘土。我们今天聘闺女,大冬天的,老天爷不能下‘水’,就下雪,其实你看电视里边,下雪也能叫‘降水’,老天降水帮咱们把尘土都压住了,这分明是好事呀!”陈金虎老半天没说话,一张口,也是一套一套的。
“现在城里娶亲都时兴白色的婚纱和白色的车!只有我们村里人,没见过世面,才死记住那老一套的红色喜庆。人家城里人要的就是‘白,’‘白头到老’那个‘白’!这白茫茫的大雪,可比那白色的婚纱白色的轿车白多了——这是好兆头!《红楼梦》里有句话,叫作‘人逢喜事顿添愁,家遇吉祥反不乐’。咱们可不能那样!天降吉祥,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啊!——大家说,对不对!”王吉根接着陈金虎的话也来了一套。
“对!对!”在场的人立即回应。
王吉根怎么能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抢风头呢?谈笑间,伴随了一个不动声色的较量。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先吃饭,再更新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来特2015
写作就是把要说的话写出来:一种是自己想说的话;一种是别人想听的话。说别人想听的话,说得水平不怎么样也照样受欢迎;倘能很有水准,必受追捧。说自己想说的话,有人一听便生共鸣,击节赞叹,是为知音,然知音哪有那么好遇的,那是多在的幸运啊;也可能没有人搭理,那也无所谓,一吐为快,或者多少年后忽然被人翻出来视若珍宝,津津乐道,也不是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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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苍雪 2015-06-04 13:57:49
赞!
支持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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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这样的支持很宝贵!
楼主:来特2015  时间:2020-01-08 06:47:32

4.惊雀单飞去

村北方向传来的炮仗声,打破了劈柴村雪天的宁静。
这种连着响两声的大炮仗,在这一带不叫“二踢脚”,简单明了地叫作“二连炮”。
咚——嘎——
炮仗声越来越近。一个炮仗,炸响两次,而两次的声音是不一样的。第一声在地面炸响,尤其今天覆盖了厚厚白雪的地面,声音沉闷;第二声是飞在高空炸响,声音清脆,余音袅袅。
劈柴村是一个只有五六百人的村子,谁家里有点什么大事小情,全村人都会知道的。今天是阿美出嫁的大喜日子,自然是村里尽人皆知的大事情。炮仗声一响,许多人坐在自家的热炕头上都可以猜得出,这是娶亲的快进村了。
按照这里的习俗,娶家在接近新娘家的时候,估摸着人家能够听得到炮仗的声音了,就开始响炮,也可以说是提早发出一个信号——我们就要到了。离村子越近,炮声就会越密集。从炮声的远近和两个二连炮之间的间隔时间,都可以判断出娶亲的队伍离村子有多远。
对于帮忙干活的人来说,炮仗声有如战鼓声。听到炮仗声,因为天气原因而低落下去的情绪得到提升,士气大振,笑语喧哗,一个个跑得更欢了。
对于阿美来说,炮仗声就是考试答卷时的铃声,告诉她交卷儿的时间到了!面对那道选择题,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必须赶紧作出选择,无论对错。

楼主:来特2015

字数:27629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5-06-04 06:03:00

更新时间:2020-01-08 06:47:32

评论数:9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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