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订节后送女儿回去的动车票。早上十一点开始售票，提前五分钟就开始摩拳擦掌不停刷新，终于进入购票界面，结果大失所望，除了老式的快车，高铁动车的座位票全部售罄。
只能一声叹息。
在外地工作那些年，每年除夕请假是最纠结的。太早吧，怕领导不高兴，晚了路上更折腾人也更累，订票的压力也更大，万一有个闪失，说不定大年三十晚上都还在路上。领导也很少主动说，你们外地的春节回趟家不容易，要是手里没啥急活，能早点回就早点回吧。
我一般是提前两天踏上返乡的路程，跟领导请假也是胆战心惊。更憋屈的是，在铁路机关工作照样没法搞到火车票，我也是不爱求人的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轻易不要用人情，飞机又快又省时，假期本来就短，浪费在路上不值得。
有飞机坐好得不得了，当年读大学，春节回家等于受罪。
家里经济不殷实，只能买硬座，还没有直达，先是坐到郑州再中转签证到重庆。问题就来了，签的肯定是无座票，还不一定是当天的。卧铺都买不起，自然没钱给你住旅店。怎么办？拿着第二天的票照样上车，反正都是没座位。检票员要是看出来给你拦着，我就说是学生，没签到今天的票，也没钱住旅店，从来没被为难过。
如果不是K字头的车，是没有空调的。你要站车厢中间根本没地给你坐，还得不时避让烦人的餐车和小吃车。我一般都是在车厢连接处，拿出提前备好的报纸直接坐地上，或者干脆就坐旅行包。运气再好一点，旁边就是少开水的锅炉，喝水取暖两不误。多喝水是不敢的，因为懒得上厕所，包没人给你看，就算有人愿意帮你看，一回来多半原来的好地多半被人占了。再就是车上人拥挤得跟装的猪仔似的，看着上厕所近在咫尺，十米的路程也要花去至少十分钟。还要别遇到门前排队，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我有过二十个小时坐在椅子上不吃不喝的经历，实在屁股坐得难受，起来原地稍微活动缓解一 下。
当时从郑州到重庆的有趟慢车车次是四个二，人多也就算了，车上还挺乱。印象中进入达州区域，车上会上来不少各色人等，有端着脸盆卖鸡腿的小贩，还有卖凳子的，自然也会有混迹其中的江湖人士。有回下半夜我在椅子上迷迷糊糊打盹，对面几米处的两个人不明就里打了起来，一男子还拿出刀片肆意挥舞，当即有人见了红，事后得知是小偷趁别人熟睡割包行窃，可能技术不够熟练，被人发现，那别人肯定不乐意嘛，就此动上了手。小偷急于脱身，便拿出凶器伤人。吓得我瞌睡全醒了，赶紧躲一边，生怕被误伤，否则那可冤了去了。
大学四年，只有第一个暑假回了家，此后宁可天天在宿舍睡大觉，也不想在路上折腾。哪怕暑假跟过年完全不一样，也觉得累。我有高中同学考到新疆石河子大学和东北某某大学，据说整整四年一次没回，当然有经济窘迫的原因，路途遥远艰辛可能也不容忽视。
大学老乡会最大的用途之一就是寒假相约一起回家。那时重庆虽然已经直辖了几年，我们老乡会还是巴渝合在一起。四川的地盘但老乡也多，重庆这边相对弱势。有年我就跟着他们一起坐到成都，好处是不用中转，路途有伴，坏处是时间太长，至少要三十个小时。到了成都再到我家也不容易，大巴坐到重庆，然后朝天门上船，一天一夜之后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后面觉得还不如中转方便，再没跟他们一起，来回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当然有了女友之后会多一个人。
如此对坐火车有了极度厌恶，准确的说，是对长途坐火车硬座。以后工作挣钱了绝对不能再遭这个罪。后面也基本做到了，毕业进了铁路，工作八年，坐普通硬座的次数两个手掌数得过来。出差异地必然是卧铺，短途的话，老式火车也是上卧铺躺着，动车高铁基本都有座位，坐着也舒适，时间不会太长。我就总跟人说，是老天爷看我那四年太辛苦，给我的补偿。
现在坐火车都是高铁动车，老式那种成了一种情怀跟乐趣。火车是累，也要看人和氛围。文艺电影里经常有火车上男女对坐的画面，或原本陌生就此认识，或本就认识一起出行，哪一种来看都挺温馨浪漫。我无数次期待跟大学女友来上一次这样的场景，都没有成行。暑假她要回老家，三个小时车程。我每次都不辞辛苦送她到站台上车，依依惜别过后一个人落寞赶回学校所在的开发区。在这之前也实现过一次，大学跟老乡们一起坐到成都，对面是一个四川姑娘，姿色在老乡会里绝对中上，我们都还临窗而坐，那时人木讷，不懂搭讪不会聊天，再加上长途慢慢，身心俱累，人家也没心思跟我说话。换成现在这般老谋深算和恬不知耻，估计这一趟火车下来，可以直接带回家见父母了。
印象深刻还有一次，研究生期间带着现在是女儿妈妈回老家。约好一个绵阳的同学一起同行，离开车还有一个小时他说还在宿舍洗澡，一行人匆忙赶到车站，最后几个上车。当时出门边都已经站满了人，看这样子我们是没法挤上去，女儿妈妈急得差点哭出来。还是列车员有办法，几步跨上去，推着人群使劲往里面攘，似乎没拿上面的人当人，就这样终于踏上了回家的火车。类似的事情我后面在铁路工作时也干过，春运到局内车站执勤，不能让旅客出现滞留，拼命塞也要送走，至于下一站能不能再上人不是我所考虑的，依葫芦画瓢，不亲自上手，车站客运员也会那么干。我于是又想到了读大学，车到了车站停下，赶紧把车窗摇下来，守得死死的，一不留神就有人从外面爬上来，也不管你桌子上放了什么东西，一骨碌给你整到地上去，再骂都没用。这都不算啥，我最佩服的是，没座位的人能钻到你椅子下面去安然睡觉，换做是我，打死也干不来这样的事。应了那句老话，死要面子活受罪。终究是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根深蒂固，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浸淫江湖多年，脸皮早已厚得像八达岭的城墙，再让我坐长途硬座火车，不管什么事由我都坚持不受。即便对座是个国色天香的女子也不行，跟电影《人在囧途》，她们对我这个跟徐峥差不多的油腻中年男没什么兴趣，也过了扮文艺的年龄，还是踏踏实实坐高铁或者卧铺，多花点钱换个宁静致远，看书听歌也很不错，有漂亮妹子无非就偷偷看两眼。要没有，一个人的旅程或许还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