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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前一晚，半夜我接到绵绵的电话，她叫苦不迭说都怪学校整天搞志愿者培训，她的专业书到现在只看到了一大半。我打击她说，一听就知道你逃课了，不然至少会看过一遍书。绵绵说我欺负她，生气的挂了电话。如果说她都心里没谱，我们宿舍那些估计只能求神拜佛了。

下午考试完我回宿舍，在走廊里遇上了老孙，他说，正好有事找你。我问什么事，老孙说想让我帮忙问问学校暑假新生街站还要不要人。我笑着说，你也不缺那点钱，何必遭那份罪？老孙挤挤眼说，主要是想我们家佳丽。我会意的点点头，打电话给比较熟的一个老师，因为暑假有个活动，学校抽调了一批人去当志愿者，原本就非常缺人手所以痛快的答应了。

令人意外的是王艳也想参加暑假接站，我知道她就是心血来潮。再三提醒她有多苦，不过她语气坚定的说想要锻炼一下，没办法我只能不情愿的帮她问问。

每年暑假接站是学校的大事，用校领导的话说我们代表了学校的精神面貌，因此特意开了个动员大会。王艳还真来了，特意挤到了我身边坐下。我记得上次见她还是很久之前，当时她浓妆艳抹的样子估计不知道是去哪个酒吧。王艳说，要是咱俩能分到一个车站就好了。我嘴上说，都是学校统一安排，我说的也不算。看她有点失望，我心想，可千万别分到一起，不然我还得哄着这位奶奶。老孙特别高兴，他和佳丽都被分到了总站，我被分到了南站，王艳去了东站。

等到第一天的工作结束后，每个车站的情况基本都清楚了。经过大家的交流发现，总站条件最好有地下通道可以遮阴，其他站点也还成至少有地方坐，只有南站最破。搞了半天我最惨，好在我以前干过的活也不比接站轻松。

每个车站都有具体的负责人，南站这边的负责人叫张军，个儿不高脸上总挂着虚伪的笑，说起话来慢吞吞的像是嘴里塞着鹅蛋。刚开始的时候都是地方远的学生零星来报道，事儿不是特别多，大家可以轮换休息，日子也不是那么难熬。

学校每天都有补助，吃饭还好说，水委实有点少。主要是这么热的天，南站连块阴凉地都没有，一整天只有一瓶水有点说不过去。夏天很多人宁愿少吃饭，水也得喝饱，有的学生实在渴的不行都是自己掏钱买水。我也很渴，但是想到一天才挣五十，总是咽口唾沫忍着等回学校再喝。

接站最有意思可能是会见到各种各样的新生，有拖家带口生活不能自理的，也有满脸稚气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每当看到那种自己背着行囊，浑身土鳖气息的新生，我都觉得像是在看当初的自己。从他们脸上满是戒备的申请，还有对大城市的新鲜感就知道像我一样，是第一次离开生活许久的老家。

接站虽然累但偶尔也会遇到有意思的事，比如好不容易把学生送到学校，一看通知书发现不是我们学校的，还有离谱的是行李太多整车都装不下的，更有甚者像是请了全家亲戚来送行，我们都得笑脸陪着服务周到。

看到那些从穷地方来的学生，问了三四遍校车要不要钱才敢上车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自己当初是真傻。当初遇到接站的学生，还感觉矮人一头，现在想想自己真实够土鳖的。

随着报道时间临近，我也越来越忙。因为学生到站时间不同，学校要求我们一天三班，保证每个学生到站的时候都有人接。起初南站新生少，安排的人少不多，现在我们每个人基本从醒了就在得在车站等着。大家找张军说了好几次，希望学校能多派点人手，后者总搪塞说其他站也一样，学校已经没有多余的学生可以安排。其实我们都清楚，其实是南站条件差别人都不愿意过来遭罪。

忙的时候晚上都没时间睡觉，可能刚把自己扔到宿舍的床上，电话立马响了起来。每回我都特想把电话关了，反正学校也没要求我二十四小时待命，可是想了想别到时候被扣钱，终于还是说服自己穿衣服出门。为了学生的安全，学校要求甭管新生几点到，都得立刻接到学校。其实这也可以理解，主要是新生报到情况混乱，不少YJ学校浑水摸鱼，等学生报到缴费才发现去错了地方。家里条件好的人还成，大不了钱不要了，条件差的只能将错就错。何况一般来报道的新生身上都携带巨款，要是真出什么事学校多少得负点责任，这点我是深有体会。想想当时我从家里走的时候，我妈想过各种办法，一开始是想把钱藏在内裤里，后来怕我上厕所丢了才缝在了衣服内衬里。

这天晚上我正睡着，手机突然响了，我以为自己在做梦。艰难的爬起来发现是张军，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有新生半夜到了。坐上校车去车站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打开车窗吹了吹城市的夜风才算清醒点。回头看了看，另外另个被叫起来的学生，都闭着眼在睡觉，看来也是跟我一样硬被叫来的。

等把新生和家长接回学校安顿好都已经是凌晨四点，我实在困得不行，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也不是所有新生都这么不省心，有火车比较晚的，人家到了地方先跟学校打声招呼说在附近旅馆住一晚，也省的我们火急火燎的赶去。要知道在高铁还未普及，机票异常昂贵的年代，火车几乎是所有远行的人最多选择的出行方式，所以无论是白天晚上火车站总是挤满了人。如此鱼龙混杂的环境里，难免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

也记不清是周几的晚上，我们晚上等着去交班的人等了半天也不见校车回来。打电话一问才知道是车站那边出了状况，没办法我们只能自己坐车过去。

等到了地方发现我们的接站点围了一群人，除了学校负责接站的学生之外，还有一些看热闹的路人。我们挤进去，看到有个中年妇女正哭着在地上打滚，旁边一个女孩应该是新生正在劝。问过同学才知道，原来是新生家长的钱丢了。我四周看了看问身边的男生，张军呢？男生好像是刚意识到似的说，刚才还在。我心说，这种时候负责人怎么能不在。

同学们都劝中年妇女，问她是不是把钱放在别的地方了，让她别着急再找找。中年妇女哭着说她都找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急火攻心她指着同学中的一个女生说，我想起来了，刚才她动过我们的行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被指的女生身上，女生不知所措的解释说，我只是想帮她们拿行李……也不知道谁问了句，王宏丽，你有没有看到阿姨钱放哪了？这一问，中年妇女好像更加认定了钱是被王宏丽拿走的，腾地窜起来拽着王宏丽的胳膊喊，你把钱还我！王宏丽可能也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委屈的哭着说，我就帮忙拿了下那个包。我顺着王宏丽的手看到那个已经被打开翻过的包，看情况也不会有人把钱放在那里面。

看着中年妇女不依不闹的哭闹，很多人都露出了鄙夷的神情，不过没人想要过去劝阻。我也觉得她的行为有点下作，但我知道如果换成是我爸把钱丢了，估计会心疼的自S。

眼看着事情有点不受控制，我实在有点看不下去，尤其是好几天没睡好觉脑袋嗡嗡的。我找了两个平时关系还算过得去的男生，让他们分别去找张军和附近的值班老师。然后找了张椅子分开人群，让中年妇女坐下给了她一瓶水，顺便让女同学把王宏丽带走。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直聚着不散，我真TM想大吼一声，可是想了想又算了。拿了把小扇子，一边给中年妇女扇风一边帮她回忆自己下车后的经过。可能是哭累了，中年妇女明显比刚才要平静许多。

我以为最先赶来的是张军，没想到刚走的男生把值班老师带来了。学生家长明显更信任老师，在后者的引导下，她重新翻了一遍行李，不过从她紧缩的眉头看来应该还是没找到。等到行李都快把我们学校的接站点铺满的时候，我看到新生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母亲，后者下意识的摸了下腹部，然后刚才还焦急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了，转而被歉疚代替。中年妇女歉意的说，老师，钱找到了。值班老师也是个通透的人笑着说，找到就好。在新生的提醒下，中年妇女还特意去跟王宏丽道了个歉。

等到事情平息之后，张军才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值班老师批评他作为负责人怎么能到处乱跑，张军满嘴跑火车，说刚才学校有急事又说有新生迷路了。我在旁边听着就知道张军这小子在扯淡，丫肯定是为了撇清关系故意溜得。老师走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他对张军说，要是实在忙不过来，你们包括新生都可以住旅馆，不用天天来回跑。

一晚上接送了好几次新生，我困得不行在回去的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门口。清晨的阳光抚慰着疲惫的身体，我感觉自己浑身都在疼，假如我面前有张床我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大睡一场。一食堂已经开门了，可惜我困得没胃口，只想赶紧回宿舍。正走着被迎面走过来的人给叫住了，嘿，大勋。我抬头看了看那人，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张小北。

张小北笑着说，忘了我是谁了？我打哈哈说，哪能。张小北以为我跟他一样混迹夜场问我，刚玩回来？我伸了伸懒腰说，没有，在学校接新生刚回来。张小北点头说，够辛苦的。我问他怎么有空来我们学校，张小北说是送王艳回来。我问，王艳不是也在学校接站吗？张小北说，早不干了，说是太累。我心想，就知道她舍不得磨练自己。我实在太累了，跟张小北说了声抱歉，张小北说下次带我去看他们乐队演出。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匆忙跑去自习室拿水杯准备去吃饭。刚跑出教学楼迎面遇上了B哥，本打算打声招呼就得了，没想到他硬拉着我聊天。说起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他来学校上自习了，我还以为他放弃考研去找工作了，没曾想今天会遇到。

B哥关心的问我是不是参加学校的暑期接站工作，还问我累不累。我实话实说，真累。B哥以过来人的语气起安慰我说，年轻磨炼一下也是好事。他问我在哪个站，我说南站，他说南站条件是最差的。我心说，怎么不早点遇到他，好歹有个心理准备。他又问我，今年南站的负责人是谁，当听到是张军的时候，他得意的说，张军啊，那是我小弟。B哥免不了又吹嘘一番自己曾经的风光，说当年他是我们学校接站工作的总负责人，张军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心说，难怪他总是离不开学校，看来谁都会留恋过去的辉煌。

B哥看我手里拿着水杯问，怎么还自己带水。我抱怨说，学校每天就发一瓶水哪够喝的。B哥听后眉头一皱说，不可能，咱们学校别的不说，饭管饱水管够。再说了，大热天的一天一瓶水怎么够，我当时整天在阴凉地里坐着都得喝好几瓶。我撇嘴说，反正我们就一瓶。他问谁说的，我说，张军呗，还能有谁。B哥说，那你们跟他说啊。我说，说了多少遍了，他都说学校规定的标准。B哥听后生气的说，这个张军以前就喜欢省这点小钱。我借机问他，学校以前是怎么安排半夜到的学生？B哥说，住旅馆啊，你们也一样。

坐在校车上，我回想起B哥刚才说的话，他告诉我一定要跟学校领导反映张军的事。思虑再三我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敢这么干自然有所凭恃。

不过之后我特别留意了张军这小子，别说还真发现不少问题。张军分配工作的时候看上去挺公平，实际上特别照顾跟他平时关系不错喜欢拍他马屁的人，像我这种只有天天被晒的命。其次是只要是涉及到经费的问题，他都显得特别小心。比如说每天去买水，他都是亲力亲为，要是有人说能不能多买几箱，他都会说学校有标准咱们不能搞特殊。要是碰到大半夜接新生，也都是能不住旅馆就尽量不住。最可笑的是这小子每次都让我们把喝完的空矿泉水瓶交给他，后来我发现他是抽空卖给了废品站，钱自然是让他自己得了。

说到钱，B哥告诉我学校每天都会给负责人一笔经费，大概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超了，如果有特殊情况可以跟学校申请。按照他的说法，再对比张军每天的支出，数目上肯定不对。话说回来，我看是看明白了但不代表会傻到说出来。

可能是进入盛夏，白天的南站是真热，我站在骄阳下看着出站点，总感觉那是条正在燃烧的通道。虽然我留了个心眼，每天来之前都会灌一大瓶水，即便如此一整天下来也完全不够喝。为了凉快点我会频繁去卫生间洗脸，就算这样也感觉自己的脸上被晒出了油。同学们都在抱怨天太热，水不够喝，我看也有人想跟老师反应，不过都被张军这小子机灵的拦住了。

我喝完了水杯里的最后一口水，正琢磨着晚上回去是不是得去超市买个更大的水瓶时，一瓶水递了过来。王宏丽笑着说，部长，喝水。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我买水了，可我还是推辞了一下说，不用了，你自己喝吧。王宏丽晃了晃自己手里还剩半瓶的水说，我买了两瓶。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多想接了过来猛灌了两口，擦了擦嘴跟她说了声谢谢。

其实我最近想的最多的是怎么调回学校宿舍，以前是不知道，现在有更轻松的我肯定不愿意在南站呆着。可是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宿管张老师来，老王又绝对不会答应，所以只能默默地等待。

晚上从车站回来，我口干舌燥的跑进宿舍楼，刚好老孙在跟别人聊天看见我后喊，大勋，干嘛去？听我说要喝水，他从桌底下拿了瓶矿泉水扔黑我，我拧开先咕嘟咕嘟的猛灌了两口。老孙说，你有那么渴吗，慢点。我长舒一口气说，你整天在宿舍大厅里呆着，难能体会我们的苦。老孙心有余悸的说，我明白。说完又给我拿了一瓶，我随口问，宿舍这边水都怎么安排？老孙有点莫名其妙的说，随便喝啊。看我若有所思，他问怎么了，我说，没事。老孙关心的说，你赶紧也调回宿舍吧，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我心说那也得老王同意，装作无意的问，怎么最近没看见张老师？老孙说，张老师回老家了。我“哦”了一声，心说难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明天又得去南站，我决定去老王那儿碰碰运气。我安慰自己，万一老王晚上喝多了，或者他有慈悲胸怀呢。

趁着宿舍大厅没人，我溜进了宿管办公室。老王又在用学校的电话聊天，看见我进来吓了一跳，狠狠剜了我一眼。我刚想说明来意，老王却故意转过身打电话，没办法我只能站在门口等着。有求于人我自然得有点耐心，可是没想到老王打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挂电话的打算。我强忍着怒火打断他说，王老师……老王不悦的说，没看见我正忙着吗，等着！我心说，忙你大爷，我听半天没见你说一句工作上的事。我在心里恨不得把电话线给他剪了，却还是笑脸说，您忙，您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都快等睡着了老王才挂了电话，没等我说话老王劈头盖脸的说，谁让你进来的！我心说，我在这儿站半天的，你TM在逗我？老王说，过了熄灯时间了，你不知道？我压抑着内心的愤怒说，知道。老王没好气的说，赶紧回宿舍睡觉。我说找他有事，老王不耐烦的说，明天再说。看我没走，他骂道，听见没有！我心想，就他这态度估计真要客气话都没机会说，所以直接了当的说了自己的想法。老王听后轻蔑的说，你说调就调？他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算什么玩意。我也不再掩饰质问他，怎么别人就可以调？老王反问，别人是谁？我一时语塞，总不能把老孙供出来。看我不说话，老王数落我说，我看你是平时散漫惯了，真以为学校是你家啊！我知道肯定没戏，也懒得听他废话，关上门走了出去。

此路不通，就好好在南站呆着呗。对我来说只要能挣钱，在宿舍还是南站都无所谓，退一步说，接站可比我以前送外卖好多了。我也在心里骂自己，何苦非得跑老王那儿碰一鼻子灰。说到底还是人性使然，假如我不知道老孙调回宿舍，可能也不会有想法。

我说，王艳男朋友也不管？张小北说，提起她男朋友就来气，每次从酒吧出来，乐队一起去吃早饭，王艳不吃说是省钱给男朋友买礼物。可是只要有人客气一句说，不吃早饭不好，一起来吃吧。王艳指定跟着去了，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哪好意思让她掏钱。

作为有过差不多经历的人，我表示很同情张小北。王艳是那种典型不占便宜等于吃亏的人，想来她是家里说自己在学校打工，父母还以为女儿长大了，自然不会给她打钱。没了家里的经济来源，她只能靠蹭吃蹭喝来维持自己光鲜的生活。

送走张小北，我去食堂吃饭。回宿舍的时候，在大厅遇到了正卿卿我我的老孙和佳丽。我故意开玩笑的大喊一声，嘿，干什么呢！老孙淡定的笑着说，哟，领导回来了。我让他别乱叫，老孙说，大勋，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出名。我问他怎么回事，老孙说中午刚听学校老师说，学校暑期接站工作中属大勋干的最好。我心说，可能不是自己干的好，是其他车站干的太一般了吧。老孙问我怎么还不调到宿舍来，我心说那也得老王同意。从他嘴里我才知道，原来其他车站的负责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学校宿舍，只有我天天在车站晒着。

老孙倒是提醒了我，我要是在宿舍呆着老王肯定不同意，但其他同学肯定没问题。

刚好接站工作高峰时段已经过去，第二天我开始安排南站的同学轮流在宿舍值班。听说不用在车站挨晒，同学们都打心眼里感激我，说我比张军强多了。特别是其他人都轮换着在宿舍呆了好几天，只有我自己依然奋斗在车站第一线，同学和老师更是对我赞不绝口，说我作为负责人却一点都不搞特殊。

下午工作结束后，我坐车回学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老孙和佳丽正在互相喂饭，以前总觉得他俩挺腻歪的，现在有点羡慕他们可以互相毫无顾忌的喜欢。忽然想起张白，我发觉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想起她了，不知觉得掏出手机刚解锁就自动关机了。

吃完饭我赶紧回宿舍充电，刚充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的开机，发现手机里有一堆没看的短信。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每天晚上回来累的都记不起给手机充电更甭提看短信。很多人给我发了消息，其中也有张白，她问我暑假是不是没回家。不知道是不是怯懦，我早没了刚才在食堂的冲动，想了想删除了张白的短信。舍友给我发消息问这届的新生里有没有漂亮姑娘，让我给他们留意一样，我在心里暗骂这帮孙子。最多的还是梅姐和绵绵的短信，绵绵说她们志愿者训练很辛苦，听说有机会上电视。

梅姐的短信感情复杂很多，我犹豫了一下给她回了电话，刚接通梅姐就关切的问，大勋，你没事吧？我若无其事的说，没事啊。梅姐问我怎么一直不回她消息，我说最近学校工作太忙。梅姐松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我俩沉默了好一会儿，梅姐说，大勋，我想见你了。我想了想说，那你来接我吧。

梅姐应该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实在太困了，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梅姐送我回了学校，下车之前我们长吻告别。看着梅姐离去，我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变了，并不是从昨晚她GC时喊了某个男人的名字，而是从很久之前。

周五晚上有两个新生半夜的火车，为了避免半夜出问题我安排他们住旅馆。由于其中一个新生是女生，所以我想得找个女同学晚上陪着她，话一出王宏丽举手说，我留下。可能是觉得不用半夜留下值班，我看其他女生都松了口气。

晚上安顿好新生和家长，我打电话给值班老师汇报工作。挂断电话后我正想要不要给绵绵回个电话的时候，王宏丽也从旅馆里走了出来，她问，部长，你怎么在这儿？我说，别整天叫我部长。她说，那叫什么。我说，叫我大勋就行。王宏丽本来就是自来熟，听后笑着说，那我以后叫你大勋。

大概是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王宏丽问我，大勋，你有女朋友吗？我摇头说，没有。王宏丽又问，有没有喜欢的人？我心想，你可真够八卦的。王宏丽自言自语的说，也对，一般人也配不上你。我问她什么意思，王宏丽故弄玄虚的说，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女生宿舍有多出名？我说，不知道。王宏丽算是打开了话匣子，她说在众多被女生讨论的男生当中，我的名字出现的频率最高。王宏丽说，我们女生经常说，大勋不进学习好长的还帅，得多优秀的女生才能配得上你。我心里听着很爽，嘴上却谦虚的说，过誉了。为了表示自己没有夸张，王宏丽继续说，你不知道有很多女生都可崇拜你了，觉得你跟其他男生不一样。我心想，她们要是知道我的真是情况，估计幻想会立刻破灭。王宏丽说，你平时不怎么说话，我还觉得你平时挺有距离感的。我敷衍的笑笑说，是吗。可能是感觉到我的不悦，王宏丽立刻展开了马屁战术说，这次跟你一起工作，发现你能力特别强，难怪会被提名学生会副 ……

我心说，自己怎么没听说过。我问她是从哪听说的，王宏丽惊奇的说，你不知道？看我好像真不知情，王宏丽告诉我上个学期之前学生会进行过一次副 投票。王宏丽看着我惋惜的说，好像你是挺有希望当上副 的，不过……我皱眉问，不过？她接着说，好像是最后学生会 张洋投了反对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不意外，我听大刘说过，张洋和叶子分手了，我是叶子提上来的张洋不同意也情有可原。

我看王宏丽说起来没完没了，提醒她回去看看新生。把她打发走，看了眼时间心想太晚了，没有给绵绵打电话。

早上送完新生，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绵绵。她一见我惊呼说，大勋，你怎么晒成包公了！我不好意思的说，军训的时候估计都没晒这么黑。绵绵先是对我一阵声讨，问我怎么总不回她的短信，我告诉她自己实在太忙。绵绵说，我听说你当了南站的负责人，等领了工资别忘了请我吃大餐。我笑着说，没问题。绵绵看了眼时间说，我赶着去培训，先不跟你聊了。看着绵绵美丽的背影，我莫名感到一阵惆怅。

随着暑期工作接近尾声，我也越来越闲。假期里冷冷清清的宿舍变得热闹起来，除了那些整天碰面的老面孔也增加了不少新面孔。

这天我刚回宿舍，杨帆特意跑过来送特产。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练球，我说，等开学约几场，别忘了叫上文杰。杨帆意外的说，你不知道吗，文杰出国了。我惊讶的说，什么时候的事？杨帆说，上学期的事，当时走的急没跟你道别。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说，是吗。听杨帆说，文杰家里条件很好，今年全家移民加拿大了。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我自以为跟别人之间的差距在缩短，实际上一点都没改变。以前听人说办护照没关系都挺难得，可是文杰家里竟然移民了。

开学前一周的晚上，我们在宿管办公室看国际赛事，当看到作为我们学校代表的绵绵出现时，内心莫名充满了自卑感。其实这种感觉从她主持元旦晚会开始就有了，只是那时候我们都是新生所以感触不深，但是现在我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借口来安慰自己。差距一直都存在，绵绵在享受大学生活尽情施展才华，我却还在为了生活费如履薄冰。

我没有继续看后面的开幕式，心情沉重的回了宿舍。舍友们没什么改变，大刘依然整天躺着，小龙没日没夜的玩游戏，眼镜写着总也写不出来的小说，赵云永远手机不离身，华子还是整天见不到人。只有建军笑着说，回来了？

整个暑假没联系，家里突然来了电话。不用想也知道是我妈，她问我，大勋，是不是要教学费了？我嘟哝着说，嗯。我妈吞吞吐吐的说，能不能跟老师说一声宽限几天，你哥刚结婚，你嫂子还得生孩子……后面的话我一句都听不进去，无非是说我们家有多困难，让我多几天再交学费。我想要撕心裂肺的怒吼，凭什么我连学费都交不上，凭什么人家可以出国！可能是早习惯了，也可能是麻木了，我说，你别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我妈言不由衷的说，是吗，还是我们大勋最懂事都能养活自己了……我没听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巴望着暑假的工资能够早点发，别再让导员一遍遍催我缴费。不过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动静，本打算问问其他同学，转念一想自己作为负责人都不知道，其他人也不会比自己早拿到。着急的时候我也想过梅姐不过自从上次以后，她没再联系过我，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厚着脸皮找她帮忙。好几个晚上，舍友都睡了，我久久难以入眠，总觉得自己总是在泥沼中挣扎。

可能是考虑到暑期工作的学生都比较缺钱，工资很快就发了。接到导员的通知后，我迫不及待的跑去了办公室。除了来领工资的同学外，接站工作的总负责人齐丽也在，她看见我来了热情的招呼我说，大勋，你怎么才来。我嘴里喊着“齐老师”走了过去，她把我那份工资递给我说，今年干的不错，明年暑假来找我。我脑子里想的都是赶快领了钱去缴费，嘴上胡乱答应说，好，好。

从办公室出来，我跑去厕所关上格子门把钱数了一遍，比自己算的要多了一千，心想加上平时攒的足够交学费。正打算去财务，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梅姐打来的。梅姐问我能不能见面，语气听上去不容我反驳，我仿佛预感到什么回答说，可以。

我在南门见到了梅姐，这次她没在车里等我，而是站在了车旁。我俩好像突然陌生了许多，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四目相对的站了许久，梅姐干涩的说，大勋……姐要走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走？去哪？梅姐想抚摸我的脸，抬起手又无力的垂下说，我想了很久，觉得自己还是忘不了他，所以……我知道梅姐是打算回到她跟男人曾经一起生活的地方。梅姐双目含泪的看着我，大勋，我……

梅姐可能是期望我说些什么吧，但我知道肯定不是挽留。想了半天我苦涩的说，姐，没事。我刚说完，梅姐的情绪彻底崩溃了，她抓着我的手说，大勋，是姐对不起你，你打我吧……我赶紧把手抽回来说，姐，你别这样，我真没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梅姐才平静下来，可是我俩再也无话可说。沉默过后，梅姐把手里一个纸袋塞给我说，就当是姐对你的补偿。我下意识的推辞说，不用。梅姐以为我在闹别扭，执意说，你拿着！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推辞，或许是因为之前拿她的钱，是觉得自己多少有所付出，现在她要了断我也没理由再收了吧。

正当我俩僵持的时候，无意中竟然看到绵绵站在不远处！我的脑子嗡的一声，梅姐的声音顿时变得遥远。我有点慌乱，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怎么会在这儿，她平时应该不走南门才对……绵绵很显然是看到了我和梅姐，在失望震惊之后，她选择扭头离开。

梅姐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以为我终于肯收下她的“歉意”，把纸袋塞进我怀里后开车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自己傻乎乎的站在原地。

晚上熄灯后，宿舍其他人在吹牛逼，我孤独的躺在床上。冷静下来之后我并没感觉多失落，我心里清楚跟梅姐的关系早晚有一天会结束，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绵绵的出现让我很意外，事后想想可能担心多于伤感。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学校里并没有出现关于我的流言蜚语。我清楚再多的解释也不过是让彼此更加难堪罢了，所以也没再联系绵绵。

等天气转凉我才有勇气去自习室，如我所料，我旁边绵绵的位置已经清理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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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钱让我时刻充满危机感，虽然暑假的工资和梅姐的“补偿”让我暂时不会担心生活问题，不过我很清楚手里的钱支撑不到年底，所以平时我一直都留意有没有工作机会。之前因为有梅姐，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现在忽然发现原来找份兼职如此困难。我几乎每天都会留意学校的兼职信息，可是每次打过去不是被拒绝就是人家已经招满。

舍友们每次提到家里几号打钱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也想给家里打电话。后来确实打过一次，结果还没开口，我妈就彻底打消了我的念头。她告诉我那女人刚生了孩子，大哥专门请假在家伺候她，最近采石场不景气之类的。好巧不巧遇上我爸在家，他声色俱厉的骂我，小兔崽子打电话肯定是要钱！我冷漠的挂了电话，心想，他说得没错，不缺钱我肯定不会打这个电话。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在自习室看书，既然找不到工作，总不能再失去奖学金。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偶尔会有不识趣的女生坐过来，被我冷落后又都灰溜溜的走开。张洋毕业了，我顺利的当上了学生会副 ，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导致对我感兴趣的女生也比以前多了。王宏丽是脸皮最后的一个，她可能是觉得跟我比较熟，有事没事就来找我聊天。我发现她跟绵绵有个共同的特点，上自习的时候喜欢吃零食，也或许是所有女生都爱吃吧。

十月底这座城市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早上起床我听着窗外噼里啪啦还以为是下雨，走到宿舍楼门口看着细密的飞雪，我赶紧回去套了件羽绒服。去食堂的路上，我看到不少人还穿着秋天的卫衣，由此可见这场雪有多么的猝不及防。

吃完饭我照例先去教室占座，在走廊里忽然被一个女孩叫住，我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是绵绵她们宿舍老大。我看她手里拿了好几本书，笑着问，也是来占座啊。“老大”点头说，冬天早起真是种折磨。我很想问绵绵是不是还没起床，张开口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开玩笑的说，大勋，最近怎么都没看见你跟我们绵绵一起上自习？我找借口说，这不离考试还远嘛。她说，也对。说完神秘兮兮的说，你可得抓紧点。我疑惑的说，怎么了？她小声说，最近总有个男生找绵绵，半夜还给她打电话。我尴尬的说，是吗？看我好像不怎么着急，她很够义气的说，没事，我们都帮你盯着呢。我心想，那又怎么样。“老大”走的时候还叮嘱我，千万别说是她告诉我的。我满嘴答应，心里却在想无所谓了。

我真的顾不上绵绵，暑假之后我没赚到一分钱，国庆假期也没找到合适的兼职。我现在已经不在意绵绵的事，而是更想快点找一份工作，只要挣钱就行。

晚上华子拉着舍友们出去吃饭，我知道他肯定又没钱了。用小龙的话说，有钱打电话却没钱吃饭。本来我不想去，不过大刘说，谁不去就是不给他面子。我心想，你的面子值钱吗？想归想，最后还是硬被他们拉去了河谷园。

不出意外结账的时候华子又没掏钱，这次倒霉的是眼镜。眼镜问华子，凭什么让我给你出钱。华子拍马屁说，你以后可是年入千万的大作家，请哥们儿吃顿饭不应该吗？看得出来眼镜不愿意，可还是替华子垫上了。

舍友们一路吹着牛逼往学校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华子突然喊了一声，大勋，那不是你媳妇儿吗？我看了一眼，绵绵正跟一个男生站在校门口。小龙说，那男的怎么有点眼熟？大刘说，不是跟绵绵一起主持学校晚会那孙子。当看到绵绵和那男的拥抱亲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会难过的扭头就走，实际上内心只是起了一点波澜。华子惊呼，嘿，亲上了嘿！大刘假装义气的说，敢挖我兄弟的墙角，大勋，你一句话我们上去给丫卸了！建军拉着我说，大勋，你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赵云也说，对了，我也忘了买烟。其实我特想装作若无其事的绵绵面前走过看她是什么反应，想了想觉得没必要，转身陪建军和赵云朝超市走去。

有时候路过超市和饭馆，看到有招聘信息我特想进去问问，但是想到离学校这么近很可能会遇到熟人只能放弃。家里是指望不上了，我又拉不下脸来跟别人借钱，再说舍友自己钱都不够花。

下午没课在自习室坐着，默默估算了一下，感觉自己很可能到学期末食堂都吃不起。以防万一，我先跑去超市买了两大包方便面。

从超市回来，在宿舍大厅碰巧看到眼镜和久未露面的兵哥。我礼貌性的跟兵哥打了声招呼，路过他俩身边时，听到兵哥对眼镜说，行啊，眼镜，多日未见你的写作水平进步挺快，有前途！我懒得听他吹牛逼，快步进了宿舍。刚把方便面塞进柜子，眼镜拿着一叠打印纸也走了进来，朝我笑了笑破天荒主动说，大勋，你最近有没有想打工的计划？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问，有合适的我可以干。我等着他下文，没想到眼镜犹豫了半天才说，兵哥他们公司招人，要不咱们一起去吧。听说是兵哥的公司，我心凉了半截问眼镜，他还没毕业啊？眼镜说，我也不太清楚。我问是什么工作，眼镜摇头说，我也不清楚……我心想，大概不是什么好公司，可能是找不到人，所以才让眼镜来找我们。

华子听后说，我才懒得伺候别人，齁逼累的，不去。大刘说，什么工作，累不累？太累的话，我TM肯定不去。让我感到意外的是赵云跟眼睛打听公司在哪，眼镜说他不太清楚。

华子嚷着说，都几点了，咱们吃饭去吧。大刘也说，是啊，你们不饿吗？建军他们都说饿了，华子又拉着我们一起出去吃饭，我不好意思说自己没钱，只能找机会再吃方便面。

路过蜀香阁华子撺掇舍友们进去，他的意思是我们都惦记很久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也得吃一顿。建军很实诚的说，太贵了，月底没钱。大刘嘴硬说，有什么可吃的，老子都看不上。小龙吹牛说，之前跟朋友来过，菜也就那样。华子问赵云，老赵，咱们宿舍就你最有钱，是不是得请兄弟们进去吃一顿？赵云翻了个白眼说，我欠你的啊！华子吃瘪说，那还是河谷园吧。

走进河谷园在大厅里遇到兵哥，他正在跟另外两个男的吃饭，看见我们很热情的打招呼。我们也客气的点了点头。进包间坐下后，华子一把从服务员手里抢过菜单说，我来点菜。小龙不愿意说，我们都花钱，怎么你点菜。华子厚着脸皮说，我是怕你们拿不定主意。赵云对服务员说，再给我们拿一份菜单。点完菜后华子说，来几瓶啤酒？建军说，我不喝，别算我。华子说，那我替你喝。赵云说，谁喝酒钱单算。华子一听说，那我也不喝了。

菜刚上来，兵哥拎着半瓶白酒闯了进来，大声说，听说兄弟们在这个包间，我来给你们送酒。华子接过酒说，好酒啊。大刘招呼兵哥坐下，小龙嚷着让服务员再加套餐具。兵哥说，没事，我在外面都吃的差不多了。大刘义气的说，兵哥既然来了，怎么也得再吃点。兵哥也不客气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说，行吧，那我稍微吃点。

几口白酒下肚，兵哥又讲起了自己的英雄事迹，看着他指点江山的样子，我真怀疑丫是不是忘了跟我们说过。小龙和大刘估计也是记性不好，听后佩服不已，敬了兵哥好几杯。后者带来的那半瓶白酒很快没了，大刘一拍桌子喊服务员再来一瓶。华子在旁边添油加醋，嘴上一点没闲着，我们几个都是默默吃菜不参与他们吹牛逼。

兵哥口喷唾沫跟我们说他最近跟朋友合伙开公司，合伙人是南方的大老板，又说自己的公司前景多么多么好，自己成为亿万富翁是早晚的事。兵哥口若悬河，大刘他们听的两眼放光，追着问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兵哥绕了一大圈，说了很多我们听都没听说过的名词，大概意思是他们开创了一个新的产业模式，竞争压力小利润高。等到我们都被吸引住，他志得意满的说，别说哥哥不照顾你们，现在进我们公司都有机会成为合伙人，干得好年底有分红。大刘他们听后立刻表态说要去，我也很心动，特土鳖的想不知道中午管不管饭。

等到吃完饭，兵哥说服我们宿舍所有人给他打工。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兵哥说这顿饭他请。小龙反对说，怎么能让上司请客，肯定得我们请。大刘也说，兵哥，以后还得靠你发财。兵哥醉醺醺的说，好说，好说。

到了柜台兵哥在自己身上装模作样的摸了半天，奇怪的说，我的钱包呢？小龙抢着说，我来。结完账兵哥搂着小龙的脑袋说，我看出来了，你小子有头脑，以后跟着我好好干。小龙也喝多了握着兵哥的手说，还得指望兵哥提携。

从河谷园出来，小龙说送兵哥先回去。华子和大刘去上网，大刘走之前把赵云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剩下的人都没喝酒，回去路上赵云气呼呼的说，大刘真够可以的，钱还没挣到手已经在计划着怎么花了。我们问他怎么回事，原来大刘又跟赵云借钱，说是等发了工资还他。建军说，你说老大也真是，平时总是二十三十的借，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让他还。赵云估也是生气，对建军说，让他还，不然他下次还这样！我没掺和，脑子里想的是刚才光顾着热血了，居然没问兵哥工资怎么算。

我们平时都有课，第一次上班安排在周六，为表诚意早上兵哥特意来接我们。一见面兵哥说，本来我想开车来接你们，不过昨晚我有个朋友把我的车借走了，只能委屈兄弟们坐公交车。看我们有点失望，兵哥又说，咱们公司以后肯定是有班车的，发展的好了给你们配车也不是梦。可能是今天没喝酒，大家都比较清醒，对于他的话反应都很一般。

大刘他们冬天上课都爬不起来，这会儿哈欠连天。天气特比冷，等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脚都冻僵了。我听见大刘问建军怎么没看见华子，建军说，他昨天回家了。小龙搓着手说，早知道这么冷，打死我都不出门。

公交车站的拥挤状况堪比火车站，每当有车过来总会有一大群人跑过去。那情形很像我小时候抓蚂蚁，只要在蚂蚁窝边上放点馒头渣，很快会有人成群的蚂蚁聚拢过来。今天还是周六，可想而知平是早高峰得多混乱。好不容易挤上车，大刘问兵哥公司远不远，兵哥满口说，不远，很近。

在车上晃悠了一个多小时，我感觉自己处在晕车的边缘，期间问了兵哥很多次，他都说快到了。终于在我快要吐出来的时候，听见兵哥说了句“下车”。我们都以为到了，小龙天真的问，哪个是咱们公司？兵哥面不改色的说，不急，再倒一辆车就到了。大刘听后抱怨说不是很近吗，兵哥强调说，你们也不打听打听这座城市的房价有多高，咱们作为新公司难免离得远点。赵云吐槽说，新公司也有不少在市内的。兵哥笑着说，刚开始条件难免差一点。

事实证明我们确实太单纯了。我们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地方，用赵云的话说，再坐一会儿都快出到他家了。附近不是一般的荒凉，别说楼房建筑物都很少，只能看到零星几个工地。本指望工作环境能好点，等进了公司发现只是几间毛坯房，里面有几张办公桌。我心说，这可不是差的一星半点。

兵哥让我们坐着等一会儿，转身去了隔壁房间。大刘四周看了看说，这TM哪像公司？小龙说，我看人家国外都是在车库里创业，起码咱还有办公室。大刘撇嘴说，这也算办公室？建军打圆场说，来都来了，看看再说。我的心也凉了半截，但是为了挣钱也顾不上那么多。

兵哥带了三个男的回来，他介绍说戴眼镜长相斯文的男的是公司的总经理，另外两个是主管。兵哥说新人一般都主管培训，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总经理亲自给我们培训。“眼镜男”没跟我们说工作的具体内容，上来先吹嘘了自己多年的工作经验，说他以前是在很多有名的大企业工作，今年怀揣着梦想创业。不得不说他比兵哥还能说，从公司前期的发展到中期转型再到后期上市，听得我们五迷三道，渐渐的顺着他的思路开始想象。我看小龙都开始傻笑了，其他人也都不再抱怨充满了激情。

总经理说完，两个主管分别给我们培训。工作内容很简单，只要按照他们提供的电话把公司的产品套装卖出去就行。以前我们没接触过这个行业，自然也不懂其中的窍门。为了让我们尽快上手，主管先让我们模拟通话，他们做为接电话的人，我们卖东西给他俩。原本没觉得这工作有什么问题，培训起来我感觉有点不像正经职业。不过我也没有琢磨那么深，再说既然他们敢这么干，至少是赚钱的。

与其说这份工作很考验人的交流能力，不如说是看谁最会编瞎话。从前我总以为自己很会撒谎，没想到不到几句话就被主管问的哑口无言，反倒是小龙表现的特别积极。对于我们来说，最难回答的是对方问怎么会知道他的电话，我能想到最合理的回答是我们跟某个单位有合作。小龙脑子很灵活，他会说对方中奖了或者是电话公司为老客户准备的回馈之类的。主观特意表扬小龙，说让他好好干，小龙看上去很受鼓舞。

上午“主管”让我们试着打了几个电话，我们的情况都差不多，要么直接被挂断要么打不通。从我们培训开始兵哥就不知道去哪了，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总经理特意来给我加油鼓劲，安慰我们说，刚开始都这样，大家不用着急。我们都等着他安排吃饭，兵哥说，大家伙都累了，快去吃饭吧。我们傻眼了，赵云说，原来不管饭啊？“总经理”笑眯眯的说，咱们公司刚起步，条件有限，以后肯定会专门找阿姨做饭。兵哥催促我们，快去吃饭吧。我们只能自己出去找饭吃。

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连个饭馆都没有，只有工地上有个做饼的摊儿。大刘看着蹲在墙角大快朵颐的工人，嫌弃的说，锅上的灰尘那么厚能吃吗？小龙心情不错说，下午还上班呢，凑合一下吧。大刘说，要吃你们吃，反正我是不吃。开摊儿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丈夫在用磨得蹭亮的套袖擦鼻子，媳妇儿问我们要几张饼。我们都饿了，各自要了一张饼，很便宜只要一块钱。虽然谈不上干净卫生，但是味道还不错，大刘被建军劝着也要了一张。我很享受的吃着饼，感觉有老家的味道。鼻子莫名有点酸，我假装吸鼻子，暗骂自己真傻。

吃完后小龙催促我们回去，大刘骂道，着什么急，里面比外面还冷。小龙说，经理说了，吃完让咱们早点回去。大刘说，给你多少钱，你这么积极。他一说，我们都想起来还没提工资的事。赵云说，咱们得弄明白工资到底怎么算。小龙白痴的说，谈钱有点俗了吧。大刘踹了他一脚说，你TM愿意白干？小龙拍了拍身上的脚印委屈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兵哥不都说了吗，年底会有分红。赵云讽刺的说，他说的你也信？这一上午从兴奋都失望，大家多少都冷静了些，建军说，我们上班肯定得有工资。小龙趁机说，那下午你问？建军没说话，大刘说，你这么积极怎么不问？小龙没敢跟大刘顶嘴，嘟囔说，要问你们自己问……我应该是最想知道的人，但也拉不下脸来主动问。

下午继续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有的不是很友好，甚至有的人会破口大骂。看到我们有点委屈，主管会说，没关系，总有些人不懂什么视为他好。小龙应和说，对，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刘朝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问工资的事，小龙假装没看见，气的大刘隔着桌子踹他。

大刘说得对，屋里实在太冷了，吃完饭没多久我已经浑身冰凉。我放下电话搓了搓手，抬头看到大刘正瞪着小龙，可惜后者认真工作没感觉到。其他人都没什么心思打电话，赵云他们在小声说话。建军有意无意的问主管，咱们公司还有其他人吗？主管一愣说，有啊。赵云笑着说，都一天了，怎么也没看到其他人。主管对答如流说，今天不是特意给你们培训嘛。很显然赵云对这个答案不甚相信，又挑不出毛病只能悻悻的玩手机。

没想到第二天还是我们宿舍这几个人，我们感觉有点不对。到了下午，大刘问一个主管，不是说还有其他人吗，怎么今天还没来？后者笑着说，培训期至少三天。我心说，还有培训期？估计是受不了了，大刘问，我们的工资怎么算？主管没正面回答反问我们，兵哥没跟你们说过吗？我们摇头。他让我们等一下，去隔壁屋把兵哥叫了过来，兵哥满脸堆笑的说，兄弟们，对不住，差点忘了给你们说工资的事。我心想，那不就是忘了。

兵哥没直接说工资，而是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一种是平时不发工资，以后赚了钱大家一起分。另一种是每推销出去一单有五十块钱提成。我肯定选第一种，毕竟我身上的钱能不能撑到年底还是个问题，不过其他人都没吱声，我也没急着表态。赵云第一个问，那如果我们没推销出去呢，是不是一分钱都拿不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兵哥身上，后者可能是没想到我们这么不好糊弄笑着说，当然不是，每天还是有基本工资的。大刘追问他，每天多少？兵哥把目光转向那俩主管问，“总经理”去哪了？后者摇头，无奈之下他说，别人每天五十，咱们是同学给你们六十。说完，他被那两个主管叫了出去。

大刘埋怨说，一天才六十，太TM少了。小龙说，兵哥还是挺照顾咱们的。大刘骂道，他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吗，你这么替他说话。小龙忙说，没有，大家都一样。我反正知足了，至少不用担心到了年底没吃饭。

当天回去的路上，大刘一直在抱怨，说什么破公司暖气都没有。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也很不满意。我安慰自己甭管公司怎么样，有钱赚就成。

又过了一个星期，周末我早起准备去上班。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唯独大刘还躺在被窝里，叫了他好几次总算醒了。大刘有起床气把我们骂了一顿，赵云没好气的说，你到底去不去了？大刘一拍床板说，不去！小龙好言相劝说，去吧，老大，不然上个周白干了。大刘揉搓着脑袋骂道，敢TM不给我工资，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建军拉着小龙往外走说，咱们走吧。

依然是打电话推销礼品套装，依然没人愿意买。我特意观察了一下，还是我们宿舍五个人，偶尔两个主管会一起打电话。要说有什么改变的话，今天小龙终于卖出去了一单。作为我们当中最先有业绩的人，他得到了主管的表扬，小龙也很兴奋工作更加积极。想起兵哥说一单提成五十，我也加快了打电话的速度。

中午在饼摊儿吃饭，赵云忽然说，你们不觉得咱们这工作有问题吗？小龙嘴里塞满了饼说，有什么问题？建军说，我也觉得不太正规。赵云问，你们见过公司所谓的礼品套装吗？我们摇头，他接着说，我去上厕所的时候无意中看了一眼隔壁屋，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我们问，什么？赵云说，他们让我们把礼品套装吹得多么精美，其实都是些劣质产品，搞不好还不如街边两元店里卖的。小龙不相信说，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样，怎么可能卖五百块钱。眼镜也说，是啊，哪有人傻到会买。赵云说他解释不了，吃完饼后他站起来说，我下午回学校，你们谁跟我一起？小龙劝道，别啊，怎么说走就走？赵云说，不想干了，你们愿意干我也不拦着。看我们都没有想走的迹象，赵云说，那我走了。

兵哥似乎对赵云的离开并不感到意外，甚至问都没问。建军和眼镜也没心思打电话，整个下午都在聊天。尽管我很努力的打电话，可惜没人想买。小龙再接再厉又推销出了一单，主管拍着他的肩膀对他的工作表现大加赞赏。

总算是挨过到了下班，整天不见人的“总经理”说了些振奋人心的话，又再次表扬了小龙。小龙很亢奋回去的车上红光满面，不知道的人以为他中了彩票，我饿的话都不想说。

大刘不在宿舍，看见我们进来趴在床上玩手机的赵云瓮声瓮气的说，回来了？小龙接话说，你今天真不应该先走，我下去又成了一单。赵云礼貌的笑了笑说，恭喜。话音未落，刚爬到上铺的建军说，我明天也不去了。没等小龙问为什么，眼镜也说他也是。

小龙不解的问，为什么啊？没人回答他，他爬到上铺问建军，后者告诉他周末想回家。小龙又问眼镜，眼镜支支吾吾的说，我想抽时间写小说。小龙口不择言道，反正写了也没人看，还不如挣钱实在。眼镜有点生气的说，谁说没人看。小龙知道自己说错话，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把目光投向我，看我没有说话松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想去，但是我缺钱。

转天去上班，兵哥问怎么只有我俩来了，小龙扯谎说其他人有事。兵哥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没再追问，笑着说，你们是咱们公司的骨干，可不能半路开溜。小龙点头说，不会，不会。

中午在工地上吃饭，我想起早上出门前大刘提醒小龙，等到发工资的时候别忘了把他那份带回来。上次只谈了工资，居然忘了问什么时候发。我旁敲侧击的提醒小龙，后者沉浸在兵哥那套创业理论里，对工资的事似乎并不在意。

打了一整天电话感觉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下班之前依然毫无收获，小龙也是。总经理照例过来鼓励我们，说创业之路从来都不是坦途，总会遇到荆棘。接着换锋一转说，幸好我们有志同道合的伙伴同行，相信以后的路会越走越顺。为了鼓舞士气他还带头大喊了两声，垂头丧气的小龙也有气无力的跟着喊了两声“加油”。

趁着小龙去上厕所，兵哥把我拉到一边，可能是知道我是学生会副 人缘广，希望我多从学校找同学过来兼职。

月底学生会事比较多，周六走不开我没去公司上班。周日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坐满了人，王宏丽也在其中。她看见我进来，大声招呼我说，大勋，这边有空位。等我坐下后，总经理和兵哥走了进来，前者又发表了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说，公司规模在逐渐扩大，相信很快咱们很快就能搬到高档小区工作了。接着一顿画饼说，以后咱们公司的配套是设施会逐步完善，食堂、宿舍包括茶水间都会有。

兵哥再次表扬了小龙，为了表彰他对公司的贡献破格提升他成为小组长。说完带头鼓掌让小龙说话，后者搔着脑袋满脸通红的说，我会努力工作，绝对不会辜负各位领导对我的期望。我还纳闷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原来是小龙的功劳。

兵哥说人太多主管忙不过来，让我和小龙给新人培训。刚升任小组长的小龙责无旁贷主动给别人培训，开始有不少人都围在小龙身边，后来在王宏丽带头下女生都聚拢到了我身边。王宏丽凑到我身边问，大勋，你是不是干了很长时间了？我敷衍说，没多久。她不客气的说，我刚来什么都不懂，请你多多帮助。我点头说，可以。女生都比较八卦，经过王宏丽不遗余力的宣传，她们大都知道我学习好还是学生会副 ，对工作不怎么热心反倒对我很感兴趣。

可能是有点看不惯，趁新来的同学提问的时候，小龙故意提高音量说，说实在的想干好并不难，我刚来第一天就做成了一单，不信你们问大勋。其他人一听都露出崇拜的神色，我正愁没人帮我分散注意力，配合的说，小龙有经验，你们多向他请教。果然有不少女生跑去虚心求教，我身边总算清净了。

可能是今天人多总经理心情好，特意从外面买了点橘子回来。有嘴馋的同学抢了两个，扒开吃了一口酸的话都说不清楚。有了他的前车之鉴，那些分到橘子的人都摸摸的把橘子放下，只有王宏丽在袋子里来回翻找。

再次被拒绝后，我放下电话准备等着下班。经过这一个多月我也算是明白了，提成是真不好赚，小龙那两单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既然如此，我也干脆断了念想混日子。王宏丽看我搓手，递了一瓣橘子给我，我推辞说，太酸了。她笑着，我特意挑的，一点都不酸。我半信半疑的塞进了嘴里，发现还真不怎么酸，难怪她刚才挑了半天。我问她，这么凉也吃的下去？王宏丽不以为然的说，反正不用花钱，不吃白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