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尹子兰梦中惊起，冷汗浸湿衣衫。他睡觉从不让人在外面，怕听见自己的惊叫。

梦中，无数个尸体向他爬过来，如虫子一样恶心。一只被砍断的手抓着他不放，说该死的明明是他，为 何要他们做替罪羊。 尹子兰拼命退后，不停奔跑，终于在紫禁城的尽头落下脚，回头看无人追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忽然眼前一阵阴风，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尹子兰退后，那影子越发逼近，想要叫喊，却如同被人紧紧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阵阵呜咽，那人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尹子兰摇头止步，口中不住地重复一句话，那人却仿佛没听见一样，步步向自己飘来。


“对不起……对不起……不要————！！”


尹子兰挣扎着坐起，只见桌上烛火。心下了然。


缓缓披衣下榻，饮下一杯安神茶。


方才的梦，缠绕了自己两年。


不过没事，过不了多久，中宫就是自己的了。

待他回来，就是自己的了。

尹子兰微笑。

殿外，忽闻细碎的响声。

“来人。 ”尹子兰唤道，却无人答应。

穿戴好衣衫，缓缓步出宫殿，台阶下几个横躺的尸体，尹子兰尖叫出声。

有横着的，竖着的，七倒八歪，睁眼的闭眼的，满脸是血。尹子兰绕过尸身，努力让自己定住 神。

“来人啊————！！”尹子兰大呼，只见不远处几个小太监仓皇而逃。

“站住！ ”尹子兰喝到，几步追上人。

“兰……兰公子……”

“你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还是不是这宫中侍人，成何体统！ ”

“公子，我们不得不逃啊。 ”

“怎么了。 ”

“宫变，宫变啊！ ！” “——不得了啦——”不等这边话落，远处又传来惨声，不留神间两个小太监抱头逃走，尹子 兰回头，看天边一抹火红。

“宫变……宫变……”尹子兰心里冰凉，忽然间一个念头冲上心来。

“住手————！”

明黄的殿前宫人齐齐跪着，被逼问玉符的下落，正中央之人头戴玉冠，身着华服。

“娘娘，我看您还是说了吧，御林军全被大军挡在了外面，眼下这情形，就算陛下赶回来，也
是来不及了，您呐就死了这条心吧。 ”

“放肆！ ”华服之人抬手一记耳光打得那人偏了头，玉冠坠子上的珠子微微颤抖。尚未斑白的
发间几缕黑发明显，衬得添了些皱纹的脸上更显不可冒犯的威严。那人气得脸色发青，却未敢 还口，只得闷声甩袖作罢。

“住手！ ”尹子兰几步上前不理宫人阻挡。

“姑母……”

威严之人立于眼前，看向自己的神情冷若冰霜。

啪——！尹子兰甩手就是狠狠一掌，打得方才逞威的人一个踉跄。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姑母不敬！ ”尹子兰叫道，随后急急下跪。

“子兰来晚了，姑母恕罪。 ”

“呵。 ”阶上的人一声冷笑。

“枉哀家平日里疼你怜你，你们尹家，竟如此狼子野心。 ”

“姑母！ ”

“哀家真是瞎了眼！ ”
尹子兰没有抬头，手指攥出血痕。

“子兰不知。 ”

“子兰真的不知。 ”

“太后——！！太后——！！” 几名宫人被拖着走，都是墨衍身边的人。尹子兰想说些什么，终是瘫坐在地上。

“啊——”惨叫连连，再看时，只见剑上血痕。

“姑母……我不知……我真的不知……”尹子兰哭得眼睛红肿，爬过来抓着太后衣袖。

“我爱表哥，我那么爱他……若我知父亲谋反我定不会入宫，姑母……您相信我……相信我……” 尹子兰哭诉，太后不语，只是直立于殿前。

“你们今天敢进着金銮殿，就从哀家身上踏过去！ ”

“臣不敢。 ”反臣们纷纷俯首。“侯爷吩咐过，不可对太后无礼。 ”

“乱臣贼子！ ”太后怒吼，震耳欲聋。

“枉陛下平日里信你们用你们，你们欺上瞒下，逼宫谋反，当满门抄斩，死不足惜！”

“太后娘娘。 ”为首的人抬头一笑， “我看您还是省点力气，乖乖告诉臣等玉符藏在哪，韦将军
已经将宫外围死了，任凭他一只鸟都飞不过来，何况陛下。您又何必在这空抱着一丝希望，白
费力气呢。 ”

太后闻言不语，默默闭眸。

“给我搜！ ”一声令下，侍从顿时闯入宫中。

尹子兰呆呆坐在地上，不知身在何处，周围的惨叫，厮杀，此时似都与自己无关。地上蜿蜒的
血如一条暗红的小溪，向自己缓缓汹涌过来。又似一条毒蛇，想要缠住自己。尹子兰一点点退
后。

天明时，只听一声嘶喊。随后静如死灰。

随即，呼喊声越来越大，越发震耳。

尹子兰慢慢起身。

宫中很是安静，尹子兰离开殿前，跑到宫墙边。踩过血泊的脚在身后留下一串串脚印。尹子兰一路沿着宫墙走，似乎没有尽头。

待走到玄武门时，方又听见喊声，尹子兰加快了步伐。

宫门无人看守，红漆大门，十几米高。此时不知哪里来了力气，拼命推挤，使出了平生最大的 力气，硬是把四人合力方能打开的宫门生生推开。

尹子兰看见人影，随后跌出门外。

密密麻麻的人。森森一片。尹子兰抬起头。

一人高高骑在马背上，随后团团簇簇围着人。里里外外，层层叠叠。

朝阳下银枪寒光闪闪，红缨似血，似是刚结束一场厮杀。

尹子兰抬起头，看向马背上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马上的人亦看向他来，尹子兰凝眉，抬手挡住光。

正是韦将军。

“你……”


“罪臣之子，即地当诛！”


“你……你是父亲的……”尹子兰直直指着那人。


“北威候作乱，逼宫谋反，现已处斩于康午门外，悬挂于城楼之上，以示皇威，以下犯上，意
图参与谋反者，一律格杀勿论，斩立决。 ”

韦将军一字一字说着，嗓音清楚，传到每个人耳朵。回音久久不散。

“我要见陛下。”


“我要见陛下！！”尹子兰嘶喊，玉冠滑落，乱发覆面，人群静立，无一人动摇。


“尹公子，上路吧？”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人，半笑不笑地看他。


眼中三分毒意，七分冷漠。


“尹公子若是不舍得自己动手，我这儿可有上好的毒药。”那人淡淡说着，从怀中掏出玉瓶。


“就像你当年，给他下毒一样。”


“原来……原来…… ”

尹子兰静静站着，眸中无色，忽然大笑。

笑到天昏地暗，笑到直不起腰。

笑罢，只能哭。

一行泪滑落脸颊。

“求你……让我再见他一面……” 尹子兰微微抬起手。

“求你……”

无一人动容。

“哈……哈哈哈哈……”尹子兰疯了般笑着，

朝阳，如血。

待到红日升起，地上只有一副冰冷的身体。身旁一滩血水，红得耀人。

-END-

番外 甜？虐？

番外之小甜甜

“呕……”
小宫人还未踏进凤栖殿，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呕声。宫女们拿着帕子站在一旁，老太监心焦地看着床上的人。自从上次被诊出有了龙子之后凤君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最多只能喝一碗粥，或者吃些小糕点，今早陛下亲手下厨，这才吃了两口又吐，真真的该如何是好。

“呃……”林清言虚弱地趴在床边，额上满是虚汗，小宫女忙过来擦汗，小太监在后面缓缓地揉着汗湿的脊背。

“殿下，不能吃就别勉强自己了，您这样到头来不好受心疼的还是陛下。”

“把碗拿来。”林清言强撑着起来，漱过口又拿起木碗，一勺一勺把莲子粥送到嘴里。

“殿下……”

林清言眼眶发红，有些隆起的肚子在丝被下很是明显，衣衫的领口松了下来，露出昨夜欢爱过的印痕，小太监忙替主子掩上。

“唉，陛下偏今日心血来潮做了早膳主子才这般死命的吃，若是以后天天做那还得了。”

“那有什么办法，宫中的膳食都做过了，没一样不吐的，就连水果糕点也不行，也就是陛下做的必须做的还能勉强吃几口，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这一胎坏得辛苦，犹胜当年，太医本说凤君的身体受创，早年的病根加上生产时落下的毛病不宜受孕，可凤君非得瞒着陛下强行留下这个孩子，如今受这样的罪，若陛下知道了心里该是何滋味。小太监摇了摇头。

傍晚，养心殿还燃着灯，林清言起身想过去看看，没走几步胎动得厉害，只得再坐回榻上。不知怎得昏昏沉沉，头也痛了起来。

“阿言……阿言？”耳边响起阵阵柔和，林清言睁开眸。

有些水汽的眼睛发红，静静地看着眼前人。

“不舒服？”手抚上颊边，轻轻搓着额角，再抚上头顶，擦着额上的薄汗。
林清言摇摇头，起身要为他更衣，被那人按回枕上。

“我听太医说你什么都吃不下，可是真的？”

墨衍轻轻拥着怀中人，在背上用指腹摩擦。

“嗯……”林清言笑笑，“前几个月都是这样的。”

“怀琮儿那时候也是这样。你别但心。”

墨衍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抚着他的额头，好像在沉思什么。

“边疆的事，怎么样了？”

见墨衍不答，林清言黯然伤神。“若我不是个废人，我也可以为你杀敌了。”

“阿言！”墨衍震怒，林清言轻轻一笑，手抚上有些动怒的脸，舒展开眉间。

“我不许你这么说。”墨衍依旧蹙着眉，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林清言托着腰扶了起来。

躺久的头一时间不适，林清言只得抵在那人肩上以克制涌上心头的呕吐感。

“阿言，我又做了些汤，你来尝尝。”

小宫人迅速端来青花小锅，一只青瓷小碗里面放着小巧的勺。

察觉到怀中人不适，墨衍只是抱着他，一手在背上摩擦，直到怀中人吐息均匀。

“尝尝我做的汤。”墨衍在苍白的脸颊上吻了一口，拿起小勺，舀起一勺热汤，放在唇边吹好递到那人嘴边。

林清言像以往一样含下，唇边弯起一道弧度，默默地看着眼前人。

“不好喝？”

林清言轻笑。墨衍皱起眉。
“明儿我再试一下，就不信做不出你能吃的东西了。”

“我在想，我的阿衍一个皇帝，什么时候学会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林清言笑着握起他的手。

墨衍眉间舒展轻咳了一声，小宫人红了脸。

一碗汤下去，胃里暖洋洋的，林清言裹在被子里，轻轻露出脚。

“不许乱踢。”墨衍将那只脚吻了一口，放回被子里，林清言耳根通红。

“我去沐浴。”墨衍温和地看着人，林清言点头。

被面上，五个月的肚子突起，像个小小的山。屋里，烛火微黄。

这里面，就住着个小人，每天踢踢脚，动动头，林清言微笑。

“宝宝，爹爹这几天饿到你了。明天一定好好吃饭。”纤细的手在肚子上摩擦，里面的小人也像听到一样，轻轻拍着肚皮。

生下这个孩子，自己就没有几年了吧。

这五年来和阿衍在一起无话不谈，他心里该是知道的，终有那么一天。
既然不能长相厮守，再留给他个孩子也是好的。阿衍，你不会怪我吧。

耳边枕套渐湿，林清言闭上眸。

他一定会长的高高的，胖胖的，和阿衍一样的眼睛，让人看一眼就着迷。林清言微笑。

过几年，阿衍说要带自己看遍天下的山水，还说等到琮儿大了就传位给他，然后带自己隐居世间，真想等到那一天。林清言摇摇头，会的，一定会的，自己在胡想什么。

夜晚如往常一样拥着人，墨衍鼻息浅浅。林清言躺在那人臂弯，肚子贴在那人身上，全身暖暖。忍不住抬眸看一眼睡颜，再轻轻闭上眼，林清言勾起唇角。我会守着你和琮儿，守着我们一家，阿衍，不管我今后去哪。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天长地久有尽时，此恨绵绵无绝期。

都木有人哼

番外二之生宝宝

“嗯……啊……嗯……”日暮时分凤栖宫里就传出一阵阵呻吟，如今已近子时。

淡绿的绸被下裹着单薄的人，里衣贴着脊背，身前的肚子高高隆起，一次又一次地在枕上挣扎。略带青筋的手紧紧攥着被面，很是苍白，手心满是汗水，指甲将枕面抓破了几个洞，一头乌发凌乱地散开，几缕乱发紧紧黏在前额上。

“呃……呃——！！”林清言咬起唇，扭转身体，坚持了一会儿又重重倒回枕上，一双手轻捧起自己的头。

“殿下，您再用点力，再用点力！！”太医急得快哭出来，掀开被子用沾了温水的湿帕擦拭着紧绷的穴口，那处殷红无比，透着血丝，惨兮兮地在雪白的臀//峰间拼命收缩，尽管那人拼命用力也毫无进展，只是流淌出些晶莹的粘液。

这孩子早了半个月。也不知为何今日就突然动了胎气，想是未好好加以调养，或是吃了些不该吃的东西与药物相克，如今辛苦挣扎已过几个时辰，却仍不见孩子露头，林清言本就底子不好加上双腿用不上力，想是产程艰难。

“殿下，就快了，您再用点力。”小宫人也在一旁替主子鼓劲，林清言脸色苍白，一双美目无力地睁大，嘴唇早已干裂，只能吐出痛苦的呼吸和呻吟，两片唇贴上那干裂的嘴唇，送去一些冷水，林清言被呛得咳出声，墨衍忙将他抱起来轻拍。

“阿言！阿言，好些了么？”墨衍心如油煎，上一次阿言生产他不在宫中，虽听闻诸多却也终究未曾眼见，如今这人就在眼前，受着如此的凌迟之刑，只恨不能将心挖出来给他，拿自己的身体去替。

“咳咳……”林清言咳完虚弱地倒回枕上，一只手伸过来为自己缓缓揉着胸口。

“这孩子……还真是……呵……不好呃……生……”

“你别说话。”墨衍低沉着眉。

“等他生出来我一定把他倒过来狠打一顿！”

“呵……”林清言苦笑，又因为产痛而蹙眉。“你这么说……呃……他就更不想……出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你别气，你别折腾爹爹，快些出来父皇宠着你，听话，啊。”说罢一只手探入被中抚上高耸的肚子轻抚，眼中却有如千年寒铁，冷得瘆人。

“呵……”林清言被逗笑，却又因产痛袭来而弓起身。

“呃————”林清言使了长劲，薄被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脚印，只是那么一瞬，又悄悄消失，林清言将墨衍的手放开，眼角发红。

“怎么样！！”墨衍怒吼，太医摇头，只叫产侍托住君后的腰。

“君后，您觉得怎么样。”太医蹙眉。

林清言微弱地喘息，微睁开眸。“……总觉得……呃……好像有什么堵着……嗯……”

太医脸色大变，忙掀开被子细细检查，揉按几次，又拿针试探，只叫按住君后，不顾那人死死挣扎。

“陛下，这……这……”

“怎样！！”墨衍简直要发疯。

“老臣……老臣怀疑……是……是……”

“什么！！”

“胎儿……被脐带缠住。”

一瞬间殿内沉寂。墨衍眼睛血红，死死盯着太医，老太医双手颤抖，静静候在一旁。

——接上文

“胎儿……被脐带缠住。”

一瞬间殿内沉寂。墨衍眼睛血红，死死盯着太医，老太医双手颤抖，静静候在一旁。

“……衍……阿衍……墨郎……”

墨衍回过神，枕上的人正轻轻叫自己。

林清言一双玉眸温和，柔柔地看着自己，好似平常。
“别怕，没事。”汗湿的手拉上自己的衣角，使不上力气，只是轻轻拽了拽。

“别怕……”林清言又吐出一句，墨衍湿了眼眶。

“我不许你出事。”墨衍握住那人的手。“上一次我不在，这一次我在，我在，就不许你出事，懂不懂？”

“嗯。”林清言点头，嘴边一抹苍白的笑。

太医端了些参汤，让先喝些下去暖身体，墨衍拉过被子，将怀中人的身体裹严，不透进一丝风。

一会子将要施针，如今这时候，无论如何体力也会熬不住的。

墨衍在汗湿的头上吻着，有些微凉，小宫人又拿来了几个暖炉，全都放在林清言身边。

林清言还是手脚冰冷，身下淡淡的血流出，换了一盆又一盆水。

“生孩子……真是个体力活儿……”林清言打趣着，“是我把他养的太好了，他不愿出来……”

墨衍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搓着他的手，时不时试着他的体温。

“阿衍你知道，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之前我们说，一人取一个字，你的字写好了，我的也写好了，我藏起来了……之后……你就去找好不好……”

“好。”

“你若找不到……他就没有名字了……”林清言笑着，不时地咳几声，墨衍凝目看着他，目光落在饱满的肚腹上。

“你答应我……找一处世外桃源，带我去……让我永远看世外的桃花……”

“你还记不记得。”林清言轻轻道。

“记得。”

“小竹林那时，我闲得无事，种了几棵青梅，就在院子后头，那处风泽雨润，不需要谁去照理……如今想来已长成幼树，你记得带琮儿……每年都去摘……”

“阿言……”

“酿些青梅酒来，该会很好喝。”林清言一笑，像一股和煦的风。

“陛下，老臣要开始了。”太医举起金针。

“殿下，可能有点疼，您忍着点，一会儿就过去了，啊。”

林清言微微点头。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吹得沙沙树响，一声又一声。

新年快乐！！

一会子更！

“须得银针加上烈药，方能让胎儿转过身来。”

“那，阿言岂不痛死！”

“这……”

“我没事。”林清言擦擦头上汗水，轻拍了拍身旁人的手。

“阿衍，你去外间等我，半个时辰就好……”
“我不去！！”墨衍甩开他的手，只听林清言一声轻哼。

“呃……”

“阿言！”

林清言伸手捂住自己的下腹，那里高高鼓起，如弯弓满月，像是胎儿在里面又开始翻动。

“我求你……出去……”林清言泪眼朦胧，墨衍却死死抓着床沿不愿松开。

“会好的……半个时辰就会好，求你……”林清言咬着下唇，强忍着又一波产痛，太医忙掀开被子查看产程，一声惊呼。

“不好，已经见红了。”

“什么！”墨衍亦要凑上前来，却被太医挡住。

“陛下不宜见，既然君后要您出去，您就在外头等上一会儿，老臣在，殿下一定不会出事。”

“可……”

“阿衍……”林清言紧蹙着眉。若再不出去，我和孩子都保不住……你想让我们都……呃……”

“阿言我……”

“他若死了，我也活不成……”

“就让我陪着你不行吗！”墨衍眼眶通红，林清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就像当初在沙场上最后的诀别，让他不得不从。

“……好。”墨衍淡淡放下一句，默默转身，出门前看了眼太医，目中何意太医一看便懂，缓缓俯身，墨衍甩了袖子，宫人关上门。

“殿下。”老太医担心地望着床上的人，林清言点头。

产侍拿来备好的白帕，林清言将他们卷成布卷，塞到自己口中。

“殿下，您心脉不稳，老臣要先给您施上几针，不过话说在前头，若一会子孩子保不住，老臣可要以您为先的，宫医世世代代，唯陛下之命是首。”

林清言淡淡点头，眸中上了阴影，手抚上自己的肚子，很是担忧。

“君后别怕，一会臣让您用力就用力，让您放松就放松。”说罢招来产侍，几人立刻压住了林清言的肩。

腿被白绫缚在床柱上，用力分到//最开，薄被也被掀去，只剩下单薄的衣衫下隆挺的肚子。

林清言拼命地仰着头，湿透的乌发黏着前额，眼中汗水朦胧。呼吸一下都十分费力，身前的肚子不住起伏，双腿不停地颤抖。
太医将银针烤过，扎到腹顶，产侍在一旁摸索着胎位，好一会助胎儿翻身。

银针转动了几次，忽然就抽出来，林清言还没觉得怎么样，猛然间就有一种撕扯般的痛感强烈地从腹中传出来。

“呜……”

“君后！”
“殿下！”
众人死死按住他，林清言如脱水的鱼一样挣扎撕扯，手里的布条断了几根，枕套被指尖抓破几道，本就无力的双腿无助地挣扎，眼中死死地盯着天花板，身下一片殷红。

“陛下，您别担心，君后贵人，自会多福的。”

“阿言他哪有什么多福！”墨衍一拳打在门框上，身体慢慢滑下，“哪怕神佛多保佑他一点，都不会让他遭受这么多的苦！”

“陛下您别这样，当初君后有孕，您也是不知的……”

毕竟当初陛下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又偏偏那几日宫侍错将避胎药当成了安胎药，宫侍虽被杖毙，可这个孩子还是不得不留了下来。

太医早说过君后不得再受孕，可强行打胎只会凶险更多，一连九月，日日煎熬，才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如今只要过了最后一关，就守得云开见日出了。

“为何……里面听不见一点动响。”

“许是太医为君后服了药，这会子不痛了呢。”小太监安抚道。

“不会……”墨衍细细抚摸着门框，只觉得心头发凉。

(⊙_⊙)？

“陛下，可，还没过半个时辰，您不能进去！”

“滚开！”墨衍推开小太监。

“陛下！！”宫人纷纷跪倒。“君后此时正是产程的关键时刻，您进去了，太医会慌，君后也会慌，若出了些差错，皇子就不保了！”为首的大宫女满脸泪痕。

“就算陛下不心疼小皇子，也要为君后着想啊！”

“陛下！”众人哀求，墨衍要推开门扇的手死死抓住了门框，头紧紧抵在朱红的木板上。

“君后那么好，一定会洪福齐天。”两个小太监默默祈福，众人也低下头，为在里面痛苦挣扎的人祈祷，一炷香燃了又燃，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直至香要燃尽时都听不见一点声音。

“阿言……阿言！”在香刚刚燃尽时墨衍推门而入，直奔床边，床榻上有着他心爱的人，微合着眼。

尽管太医拭了又拭还是抹不去那人身下的血迹，那人的双腿无力地垂在床沿，有血顺着脚踝滴答滴答往地上落，染得地毯星星点点，宫人忙着擦拭，每个人身上的血迹都在诉说着一场无情的酷刑，林清言歪着头倚在圆枕上，胸口的一起一伏说明人还有些气息，一只苍白的手抚在身前依旧隆起的肚子上，墨衍抱着他，深深吻住他白如纸灰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