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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军旅生涯的一些真实的回忆,不褒奖,不贬惩。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书名:《火焰》
作者:民治
字数:33万左右
简介:退伍几近两年,回想自己当初军旅生涯正值军队改革,又恰巧碰到了中印边境对峙和南海永兴岛驻训任务,也算是有些东西可讲的,当然,其中涉及到地名、任务等会采用拼音字母代替,但我保证,所写的,所回忆的绝对真实,没有半点虚假。对于那些没有当过兵的人来说,里面的某些人、某些事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崇高,就像揭开了面具,也许会发现军队并不都是完美的,面具下也会有龃龉;有勾心斗角;有贪生怕死等等,但这些恰恰没有妨碍军队的伟大,军队反而因为这些更像是一个“人”的表现而更加难能可贵。
我会以最真诚的敬意来展现我军旅生涯中的点滴,毫不避讳我和我的战友们之间的心理想法、矛盾以及我对相关军官士官的最真实的描写和评价。期望没有参军过的和有志参军的通过我的书籍能够对军队相关有更加细致的了解,至于退伍了的班长战友们看到我的书籍时能激起你们的一点回忆就是我这本书最大的贡献。
备注:本书已完结,上传章节暂定一天二三章左右,倘若有期待尽快上传要求的,尽可提出要求,我若看到,一定满足。
正文:
第一章 西去
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二零一六年九月十四日,在这一天,我莫名其妙的踏上了西去的火车,晃悠了二十五个小时,从js省nj市到来到了gs省lz市。
二零一六年是我大专毕业的那一年,其实大专毕业说出来还是难以启口的,因为脸上没有光彩。
老妈当时在zj省hn市打工,在我快毕业的那几个月里,她向我打了个电话,言语间告诉我像是快要征兵的消息,并让我关注一下。
其实事情到这儿也就没什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不由自主的关注起学校里征兵的事情,我独自完成了征兵所需的所有的事情,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在促使着我完成这一切,一切就好像冥冥之中命中注定一样。
在后来的当兵生涯中不少班长、领导之类的人,都问过我为什么来当兵,我当时说都无非就是些“自己希望来部队锻炼一下,家里人也特别希望我来部队”之类冠冕堂皇的话,但其实我的内心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当兵,就像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一个人完成所有关于报名征兵、体检、去医院激光手术等等这之类的事情一样,如果非要找出个为什么来当兵的理由,非要找出个最初的驱动力的话,或许可能是nj市义务兵退伍费比较高吧。
毕业前的那段日子,因为快要分别的缘故,宿舍里的室友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但内心也许都是波澜起伏的。有时候我们六人也会小聚着围在一起,并没有多正式,或倚在床边、或站在原地,商量着毕业之后的事情,那个时候我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向他们说过,nj市退伍费很高,有二十万左右,两年后可以用来作为自己的启动资金之类的话,因为当时他们和我都相信毕业后的两年自己确实赚不到二十万。
其实也是无奈,毕竟读得是专科。高考时英语五十分不到,虽然过了三本线,但还是报了个专科,家里人和我想的都是报三本还不如报专科,因此也就来到了三年内要生活的学校。上了大学之后才知道,本科和专科有质上的差别,所以大学时也在为怎样获得一个含金量高的大学文凭而详细了解过关于怎样再考上大学的各种方法,大三时也曾参加过js省内的专转本考试,确实是因为大学生活过得特别自由,自由的都有点放肆了,所以还是考了个三本,也就又没有去读。
那时候,偶尔翻看高中同学的QQ动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自己高中时看成绩也是从上往下看,扫不了几个就能看到自己排名的人,为什么高考之后,和那些排名在我之后人有很大的差距?因此渐渐地我也就再也不看了,也再也不发动态了。
也许是一种逃避,也许是为了获得一个改变自己的机会。
顺利的毕业后是长时间的等待,我也就边学着驾驶,边等着消息,等的有点漫长,也有点焦心。自己面上却没有露出半点,或许是自己性子本来如此。父亲倒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我能当上兵,还说着我们家祖上就没人当过兵之类的话。
九月十二日,我还记得当时的我正躺在床上,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学校人武办老师打来的,说通知已经下来了,要我明天去区武装部报道。
隔一天,依旧是一个人,来到区武装部,我自己懵懵懂懂,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武装部里有很多即将踏上旅途的人,他们穿着军装,提着行囊,列队在武装部楼前,亟待出发。
此时的我,一个人倒是显得有点孤独,等了有一会儿,武装部人员来询问我的名字,到这里有什么事。我这才了解到,原来我的安排并没有落下来,武装部没有给学校打电话。武装部的领导听到我说是昨天接到学校电话才过来的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走进一个房间和里面的人商量着。我显得有些木讷,有些不知所措,突然,房间门被推开,里面的人将我叫过去,给我看了看今年的计划,并顺带问我想到哪个部队去,我看着上面一个个来nj市招新兵的部队,老实说当时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唯一的想法就是拿起手机拍张照片回家慢慢看,武装部队的领导看我掏出手机立马严厉制止我,随后似乎看出我的纠结,就指着一个部队问我去不去,回过神的我没有多思考,开口就说:“去”,当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自己要是说不去,以后走不掉可怎么搞。
后来一个军官领着我进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对我的进行了基本的面试,面试的时候,我确切的听见我说话的声音都是有点发抖的,自己着实有点懵了,军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在经过最后的体能测试之后,他用笔将我的名字添在了名单格子的下面,并告诉我明天还是来这里坐车出发。
下了那栋办公楼,领取了军装等用品,提着以后陪伴我整个军旅生涯的黑色后留包走出了武装部的大门,出来后我这才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明天就要走的事情,事情来得突然,但老妈还是当天下午就从zj市坐长途汽车赶到了家里。
其实现在的我早已记不得留在家里的那最后一个晚上老妈老爸到底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只是每每想起,不知道为何总有些淡淡的忧伤,像点着的香烟飘散的烟雾,婷婷袅袅,徐徐上升。
第二天,穿着武装部发的军装,提着黑色的后留包,老妈老爸陪我上了地铁。地铁上我们一家人围在一个栏杆处站着,我身上穿着昨日领取的军装,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穿着简直稚嫩,一点儿也不像样,和周围显得格格不入,我不知道周围人怎么看我,我也不太敢看周围的人。
下了地铁转坐公交,就这样晃悠悠来到了武装部,再后来就登上车走了,只留下了在武装部门前和一辆车的全体新兵在一起的一张合影,再后来老妈将这张合影作为了自己微信的头像。
退伍后,我在看老妈微信头像的这张合影上的我自己时,看着那戴着塌下来的军帽和歪倒的八一军徽时,我感觉到的是两年前的稚嫩和无知,同时也在思索,看了两年的老妈当时感受到的是什么,怎样才会在微信签名上面说出:“我的儿子是我的一切”这句话。
第二章 分别
其实九月十四那天我和老妈来的挺早的,刚走进武装部的大门,远远地便看见台阶上坐着个和我穿着一样军装的人,身旁还依偎着一个女的,或许那个女的是他女朋友。但凭心说,长得并不好看,甚至还有点黑!
因为时间还比较早,老爸就留在了武装部那里,而我和我老妈就出去到周围的街上逛了逛,买了点东西,其实后来到了部队这些东西很多都还没能吃完,就被扔了,只是当初和老妈逛街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些,否则也不必白费心血。我和老妈逛后回来时,只见那对情侣还在原地依偎着,我们一家也未多想,自顾自围在一起,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段最后的时光到底有多长,只记得没多久,便有干部招呼楼前等待的所有人列了队,点了名,留给送别的父母亲人们拍了拍照片,便登上了大巴车。
上车的时候,那个男的坐在我的前一排。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我前一个座位上的人就是他,当然,我更不会刻意的寻找关注他,毕竟到了这个时候,谁都想见父母亲人最后一面。
老爸的眼神不好,一时间很难找到靠窗坐的我,老妈并没有像之前外婆调侃老妈说:“送儿子时千万不要哭!”那样真的就没有哭,只是照着照着,眼泪不知怎的就噙满了眼眶。
其实真的就只有留下的那一张照片,老爸的眼神不好,看不清东西,玩手机常常要贴的很近才能看清,虽然和大家的父母一样也在拍着自己的孩子,但我心里清楚,其实老爸也许根本就没找到我站在什么地方,至于老妈也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拍出来的照片能用的不是很多,手机掉了之后,也就只剩下那一张作为头像的合照照片了。
拨开窗帘,我看着大巴车周围拥挤的家长们寻找着各自的孩子,老爸老妈被挤站的稍后,我和父母之间的距离更远些了,大巴上穿着相同衣服的人比比皆是,我在窗子里面挥手,老妈这才找到我。我早已忘了当时哭泣的老妈临别嘱咐了什么,也忘了眼神始终没有定下来的老爸嘴里说着些什么,也许老妈什么也没说,也许老爸还是倔强的用言语掩饰自己的眼神……
因为眼泪,我找到了就在我窗下哭得最厉害,最泣不成声的那个有点黑的女孩,她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坐在我前面的那个人,哦——。
眼泪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似乎可以无限制的流下来,她嘴向下撇着,不住地抽动,像是风吹过压弯了腰的麦浪,双手不断的擦着泪水,眼眶因此变得通红,眼角也肿的大大地。
未几,车发动了,拜别了父母,我躺好,急促地脚步声在耳边响起,忽然地,她竟追了上来,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我的眼球像是被这个不断奔跑的她吸引住了,此时此刻,我竟然觉得她有点好看。她那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像是盖过了轰鸣的发动机的声音和车上的杂音。
她边跑边哭着,边哭边喊着,而他仿佛很不耐烦地“唰”地一下关上了窗帘,靠坐在椅子的后背上,再也没有向后面看过。车内,只剩下窗帘还兀自晃动着,这窗帘晃动了她的目光,也晃动了两年的时光。
我没记起她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是我新兵连的哪位战友,更不知道后来的他们怎么样了,我只是将这件事一直埋在心底,直到新兵连的某一次午休,我趴在床上记下了这件事情。
第三章 下马威
坐上了火车,望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内心其实更多地是有点新奇,老实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远门,只是在nj市里面转悠,自然也就没有做过隆隆轰鸣的火车。
一整辆火车装的都是像我一样将要去往各个地方的新兵和押车干部,火车从nj市启程,到了火车上面我才知道自己属于哪个旅和这列火车最终最终下车的地方——gs省lz市。火车不住的往西而去,每一站不断地有军人上车也不断的有军人下车,渐渐地,火车开得极西,车上也只剩下我这一批从nj市当兵的二十多个人。
二十五个小时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所经历的时间,或许也将是我坐过的最长的一次,长到似乎模糊了时间,连昼夜的交替也变得不是那么的明显,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几觉,长时间的硬座使得身体很累,心情也很压抑,也唯有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让这个第一次出远门的我眼前一亮,有时候我也在感谢这一次从东南沿海的js省横穿到西北内陆的旅程,第一次真真切切像是将中国的景色环境变化拦腰斩了一刀扔进眼里,尤其是西去那越来越多连绵不绝的山峰撑满整个眼球的感觉,美极了!
出了lz车站,早已经有军绿色的解放车停在车站外,在走向解放车那短短几十米的路程里,别样风情的lz市区,别样风情的lz市民,太阳一样直射出自己的光芒,在明媚的天空下显得有点刺眼。走过了短短几十米的路程,上了解放,蹲坐着解放车里面,天空又显得有点黢黑,再没有了之前的眼前一亮。
三个月的新兵连生活我只进出了两回,每一次进出都是坐在车里面,所以我始终也不知道这一段路程到底有多远,到底该怎么走,我只是偶尔瞥到从解放车尾被投进来的景色越来越偏僻,群山也越来越多。
第一次的进出便是这一次的进和彻底离开这座军营的最后一次出,期间只是因为体检的原因大家又一起进出了一次,其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说起来我对lz这座城市的印象更多地停留在新兵连的那个山脚下;那个怪石嶙峋的山上;那个没有一点绿色的山上;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地方;那个确实让我难以忘怀的地方。
走进去,列队,点名,干干脆脆,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二十多个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被分成个两部分,一部分留在了二连,另一部分留在了三连。
我的名字是被面试我的军官用笔添在下面的,点名时并没有点到,不过我还是跟在了二连的后面,踏着上一个人的脚步,甩起了些许西北黄土泛起的尘埃,甩到了营房前。
路上那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建筑并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印象,也并没有让我觉得有多少特殊不同,倒是营门前的一个班长让我眼前一亮,他是我当兵生涯之中见过的第一个兵,也是第一个上士,第一个“三期”。
二连其他的班长都叫他老班长,后来才了解到他已经当了十一年的兵了,老班长站在台阶上,望着台阶下列队的刚领过来的新兵,而站在新兵中的我也在看着老班长:
嗯,脸有些黑红,大抵是晒得,稍显的有点老,头发也很稀少,短小,乍一见,给人一种四十多岁的感觉,两颗眼睛被镶嵌在脸上,估计是镶嵌的时候手抖了一下,一只眼睛是正常的,而另一只眼睛则有点斜。
老班长普普通通的扫视着,不知怎的,这时候,一只眼珠正常看着而另一只总是斜着转动的老班长显得有点可怕,以后的日子里,那双特殊的眼睛总是让人敬畏,由那双特殊的眼睛发出的特殊的目光给我的感觉一直是飘飘忽忽,似乎在看着你,但又不是在看着你……
相对于老班长的眼睛,老班长显老的面容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后来才了解到,当时的老班长只有二十九岁!私下里我们二连的同年兵之间都讨论过为什么老班长实际年龄和看起来差别这么大,也常常因此弄得心里很不得劲,但每个新兵心里都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选择了空军雷达兵这个兵种,有些人,有些专业必须献出自己的青春。
其实要明白这个道理真的很不容易,雷达兵是祖国的千里眼,守护着祖国领空,星罗棋布的分散在祖国的各个角落,每一颗星辰上面大约住着一个连或一个营的人,围绕着一部或几部雷达,丰富、缤纷、精彩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的生活每天也许只是重复再重复而已,就像夕阳下的人影一样漫长;就像闹钟不停息的转动一样单调;却也像太阳每天升起一样重要。
就像微波炉的电磁波可以加热饭菜,使得饭菜变熟一样,雷达的电磁波怎么可能没有辐射呢?老班长是操纵员,“小小操纵员,连着司令员”的操纵员,操纵员是主战专业,是最重要的岗位之一,受到的辐射也是最多的,显老,掉头发的班长比比皆是。新兵连乃至到学专业之前的我都是很忐忑,很担心的,我常常说:“假若将人的一生青春比作一根细长的面条,老班长他们就像是被人用刀在中间切开了一段,然后扔掉,再将前后重新系起来一样。”他们的那段青春就像是被偷走了,连带着岁月都像是丢掉了。
每当和战友们聚在一起,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内心都是不平静的,就像池塘里偶尔溅起的水花,因新兵连大多数时候平静地忙碌和压抑而更为凸显。
要说是在某一刻突然认识到自己献出的青春是很有价值的,是献给祖国的,有些太理想。只是越到后面,我就越不说这些了,渐渐的将这件事深埋在心里。
老班长在上面点着名字,点到的都到旁边的几个班长那边去点验。营门外,我脱光所有的衣服,只穿一条底裤,黑色后留包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班长们在抖动着,摸索着,登记着翻出来的那些“违禁物品”,我一直以为当兵只是征兵体检的时候需要脱光衣服,仔仔细细的检查,却不知道被扒光的次数还有好几次。
班长前面铺上了一层凉席,上面堆满了正在点验的新兵的所有的物品,凉席外是班长搜出来的那些“违禁品”,真是开了眼界,无论藏得有多么的深,都会被班长们找出来。西北的凉风第一次在外地人的身体上刮过,点验场上很是安静,被点验的没有多余的话语,也不敢有多余的话语,点验的班长只顾埋头搜寻,自然也不需说话,只有查到“违禁品”时,班长才会言语:“这个,这些都扔了啊!”
“啊,哦,扔吧!”
点验完毕之后,所有的班长们背对着新兵站好,按照名单,新兵们“s”型的被分了下去,我被分到了一班。
到了一班,放好自己的东西,各自上楼领取被子等所需的物资,领取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剃头,走之前我在家是剃过头的,心里其实是抱有私心的,毕竟从来也没有剪过短发,谁曾想到一上来就是三毫米,就这样一水的光头伴着我直到新兵连的结束。
第四章 大盘鸡
到营地的那一天是九月十五日,中秋节,我第一个没有在家过得中秋节。那天下午,我在军营吃了第一顿饭,但这些都不足以让我铭记九月十五日这个日子,我对这一天念念不忘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天餐桌上额外放着的一盘大盘鸡。
下午,我们二连被安排在第三食堂吃饭,也是新兵连三个月里唯一一次在第三食堂吃饭,所有已经报道的新兵列队在食堂门口,唱着最熟悉、最深入人心、甚至不用教授的“团结就是力量”这首歌,声音就像点燃篝火冒出来的那缕缕青烟,熏醒了食堂周围的树木,熏醉了树上的鸟儿。
新兵们列队进入,被安排好座位,在一桌一桌的上去打饭打菜,这是我在部队吃的第一顿饭,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拘谨,有些不知所措。班长们下口令统一坐下,而后下口令统一开饭,望着桌上的大盘鸡,我那一桌的人都没有动。
来到了部队,就像是受了伤的老虎,缩着爪子,弓着身子,生怕因为多做了一点而遭到批评,所以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点点恐惧,加上一点点的不敢出格。
直到同桌班长疑惑我这桌为什么不吃大盘鸡,一桌的人这才吃了起来,只是没吃几块,大家又都匆匆扒进几口,麻利的吃完离开去门口列队去了,到底还是存点敬畏和拘谨。
我仍然记得班长吃完后对桌上剩下的人说的那一句话,这话语中带着严肃的关心:“把它吃完!”
毫无疑问,大盘鸡的香味时常在我脑海里飘荡,初看到大盘鸡的时候觉得它满满的一大盘,好诱人,好漂亮,吃起来味道一定很可口。乃至于看到它的第一眼,让我觉得新训二旅的伙食很棒,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中秋节的加餐而已。
两个月后的双十一空军建军节,因为帮厨而看不了晚会的我也曾和战友们谈起那一盘大盘鸡,战友惊讶于我记得清楚,当时我以是来到军营的第一顿饭回复了他。回复的很快,但我心里却停顿思索了许久,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因为那一天是中秋节?又或者因为大盘鸡的味道很好?可哪一年没有中秋节呢?过去了这么久,大盘鸡味形谁还记得多少呢?想来想去,也许那一顿饭代表了失去与得到,承载了现在对过去的道别,开启了过去对未来的新征程。
印象里,那天黑的挺早,暮色下,连长和全连的新兵坐在营门前单双杠训练场那里,班长们向全连新兵发着月饼和青苹果,说着要新兵们尝尝西北的苹果之类的话。
我没记清那天晚上连长和班长们说了些什么,也记不清教我们新兵唱的是哪首歌,更记不得那天的月饼到底是什么滋味,唯一记得的是西北的苹果,青青地、小小的、酸酸的,三两口就能吞下。
那天晚上,剩下的月饼被分到了宿舍,连同大家从家里带来的零食,班长特意让全班新兵放开了吃,尽量的吃完,因为今天晚上剩下的所有零食都要扔掉。
我大口吞咽着、有意识的往嘴里面塞着,十三日那一天老妈利用临出发前在武装部外面逛街买的那些零食,原本的一路上还省着,寻摸着要将老妈的心意尽量留到最后,可现在只能将这份心意吞下胃中,埋在心底。
只是到最后也没能吃完,月饼、零食伙同着亲人的心意、自己的过去,都被自己丢进了营房西北角的垃圾桶边。
没有余下一点其他的东西,后来想想,我知道,跟过去不一样了。
第五章 军被
从军人当兵生涯开始的那一刻起,军被,就一直与军人纠缠在一起,磨军被,叠军被,捏线条,合被角等等一系列的过程被硬生生刻到了军人的骨头里面,直到军人生涯的结束。
磨军被,是每一个军人必须经历的过程,磨薄了的是军被,磨薄了的是性格,同时也磨厚了气质,磨厚了作风的养成。
新训旅四营营房是间矮矮的二层小楼,听炊事班的班长说原先这里是女兵营,女兵营之前,则是被当地人用来养蝎子的。
整个新训旅四个营当中条件最艰苦的就是四营,还未超出篮球场那么大的营房占地,却挤满了一个整营,三个连,两百多个人!
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感慨命运的奇特,听说当时西部战区空军有六个新训旅,六个新训旅之中二旅是最艰苦的,二旅之中又数四营最艰苦,四营之中又数二连的日子过得是最难熬,二连之中又数一排过得最惨,一排之中又数一班过最苦,而我就是一班的新兵,回头想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这三个月的,西北的新训旅就像一口大锅,而我只是其中的一根骨头而已,千百根我这般的骨头慢慢地、慢慢地熬出了一锅高汤。
营房内实在狭小,三个连成品字状,逆时针排列,就像夏季农民布种一样布的满满的,有时早上一起床,迷迷糊糊,你抱着军被,推开门,站在门口,你就会发现,但凡是地上,已经没有落脚的地了,之后你再小心翼翼,提着脚后跟,生怕踩到别人的军被,踉踉跄跄上了二楼期望有个可以铺开军被的地方,你还会发现别说楼梯间那小小的空地,就连厕所门口都铺满了军被。
所以你要想叠好军被,就得早起,天不亮的四点钟闹钟刚响,离闹钟进的人就会立马关上闹钟,大家麻利的穿好衣服,抱着军被,接着战友一个个传递过来的板凳,悄声慢息地走出房门,再回首看看睡在门口旁的班长,“哦,还睡着”便长叹一口气,用力的提起门,在轻轻的关上,有的时候忘了将门上提,门就会“吱呀”的刺耳的叫,而关门的那个人便会遭到所有人的皱眉。
磨好了军被,再叠起来,边叠边磨,边磨边叠,等到军被好不容易有了该有的形状,我就会双手兜底小心翼翼的抄起军被,就像捧着革命烈士的骨灰盒一样,避开回路上房间遇到的所有的人和障碍物,用身子轻磕开门,温柔的放在自己的床头,再进行最后的修整:先将军被的两个角想方设法的合在一起,随后一遍遍的捏出线条,用卡片做着最后的勾角,调整好之后在拉平白床单,整好内务柜,如此,自己的事情才堪堪完成。倘若此时班长还没有醒来,内心提的这口气还是不能放下,继续小心的拿着洗漱用具到外面洗漱好,洗漱之后所有人还要打扫卫生,窗台,玻璃,床杠,标语,但凡能看到的地方都得要擦上一遍,地还得扫上一遍,再洒水拖过湿干两遍,而在打扫卫生的过程中,班长也差不多在那个时候起床了,待吃完饭的班长或值班班长检查合格之后,自己这一天的内务才算是真正完成了,悬着的这口气暂时可以放下了。
检查合格之后,床板之上所能看到的任何东西便再也不许任何人稍稍地碰一下了,得空了,自己还得拿出卡片,继续捏着线条,勾着被角,保持着军被的原状。一直到线条刻在被面,刻到被里棉花上,一直到捏着线条的那些地方被捏掉了颜色,下的功夫才堪堪超过连队中的大半同年兵。事实上到新兵连的中后期,总有那么几个新兵的被子会超过班长,而在他们之中也会有拔尖的那个,压过全连新兵,独占鳌头。
鳌头也并不是一直都是那一个人,初叠军被的时候,鳌头是最容易更换的,中期左右,随着叠军被技巧的完善,军被渐渐体现出磨军被的用心程度,鳌头便不怎么更换了,而我有幸从那时起便霸占着鳌头直到我当兵生涯的结束。
回想起自己,确实应该很感谢当初磨军被坚持下来的那段时光,感谢自己兜里一直揣着的可以随时用来修军被的卡片,感谢自己从一开始的坚持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坚持的卡片,而那三张不仅都模糊不清得显出泛白的底色,而且还断裂了两张的卡片是我那段岁月最好的见证。
好的军被确实让人受益,因为军被,在我短暂的两年生涯中,我所遇到的班长、领导不止一次的表扬过我。
其实报到的那天下午,全连新兵就已经在营房外面磨起军被来了,开训前的日子里,只要是白天,营门外粗糙的水泥地和单双杠训练中间、四周的青红砖地就是全连新兵打磨自己的军被和性格的地方,虽然粗糙不平,灰尘也大,但至少很开阔,开训后的日子里,依旧会有检查出不合格被提溜出来的军被时不时的继续亲吻着那片土地。
铺开军被,跪坐在上面,军被分成三份,双手抓着板凳,一遍遍的往前压,压满每一个角落之后再换个方向,交叉的再压满每一个角落,之后叠起一份,用手伸进叠起的军被里面,将折起来的地方好好地舒展拉撑,继续双手抓着板凳,一遍遍的在刚刚叠好的那一份上面反复压,随后将最后那一份翻到刚刚的两份上面,此时的军被变成了一个长条,手再伸进去,像刚才那一份一样将折起来的地方好好的舒展拉撑,舒展拉撑之后再跪坐在上面反复的将板凳磨着眼前的这个三份合一的长条,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比着标准军被所需要的长度——约是两个手掌(拇指尖到小指尖)的距离,将其空出来,在紧接其后的大约四指宽度,用双手刀一样狠狠的从上砍到下,一遍遍的砍出四指宽的左右两道线,将线提起,使得四指宽的两道线合在一起,捏住中间的凸出来的部分,将头部光滑面的被面往后部分开面赶去,使得光滑面与棉花充分的贴紧,再将那两个手掌宽距离的被面翻着合起来,跪在合起来的军被开口处,继续的磨着那两个手掌距离的军被,将它压扁,压薄,四指宽度的被面便凸出来成半圆形,用手掌一遍一遍的将它磨平,到这里,这一边的军被便会变得又薄又平,另一边也是一样继续如此,待到两边的军被完善之后,在军被最中间留出八指宽的被面,将之提出,赶好被面,在小心的将两半军被合在一起,理好那八指宽的“后墙”,对好两半军被的被角,此时的军被才刚刚有了军被该有的形状。
磨军被的日子总是枯燥的,磨军被是没有时间的,也不需要时间,你只要记得一遍遍的向前磨就够了,有时候对自己手上二零一一年生产的老军被很没办法,老军被意味着是压库存压箱底的军被,意味着皱皱巴巴的像老人的脸一样,意味着你需要花费更多地功夫,更大的精力去将军被上面的皱纹给磨平。刚磨军被的那段日子,我常常为自己老军被上面那张老人脸所苦恼,恨不得来个熨斗将它烫平,为此还将不锈钢茶杯中装上热水在那张老人脸上面来回的熨烫。其实再顽固的皱纹也抵不过这么一遍遍的压磨,不知什么时候,也在不经意间,皱纹就再也看不见了。
军被的皱纹消失之后,常服大衣的皱纹又让我苦恼了一段时间,大衣也因此被提溜到单双杠训练场周围青红砖地面上,被板凳压着和地面亲密接触了一次。
磨着磨着,就磨到了被面起球;磨着磨着,磨到了开训典礼;磨着磨着,磨到了当兵生涯的结束。
第六章 水土不服
按理来说这一章说的恐怕是开训典礼,但事实上很不巧,开训典礼的前两天,我发烧了,被隔离了。
三十八度多,给我的感觉并不高,只是脑袋有点昏昏的,像半瓶水晃起来有响声一样,持续而轻微的疼痛。和班长说了之后,到了旅卫生室,便被隔离了,听到三十八度多就要被隔离的消息时我很惊讶,但事实上确实是隔离了,三班长陪护,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当兵期间住院。
最初分配的时候,一排长兼任一班长,三班长那会儿是六班长。一排长是刚毕业的干部,被分到他麾下的我看着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排长,还没来得及看的太清,排长就被调到副旅长那里去了,在我有限的印象里觉得一排长长得比较清秀,身材有些瘦小,偶尔会带着眼镜,说话声音比较细,比较尖,一点儿也不响亮,和连队的那些班长截然不同。不过一排长的工资倒是留给了我比较深的印象,我当然知道工资高的原因或许因为在西部战区gs省lz市的环境条件艰苦,但还是会惊叹一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干部工资会有八千多,这或许也是我后来准备考军校的刺激点之一吧。
一排长的离去使得连里的编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原来两个班的人变成了一个班,一二班变成了一班,三四班变成了二班,原本一个班七八个人左右,现在的一二班每个班都有十五六个人;原来的三班长搬来一排长的宿舍,成为了一二班新的一排长,也成为了一排乃至整个二连的噩梦;原来的五班六班七班八班变成了三班和四班,老班长作为二排长不再带兵了,开始转向管理方面。
原来的五班长,也就是现在的三班长,班上的新兵毕竟没有一班二班那样那么多,就将手下的新兵暂且交给老班长带着,自己则成为了我的陪护。
三班长是警卫排出身,看起来矮矮胖胖的,脸上圆圆润润的,平时也是笑呵呵的,但就是这憨厚的外表下隐藏着深厚的实力,偶尔展现出来的那一点点都会引起全连新兵好一段时间的讨论。
我也曾和几个新兵簇拥着问过三班长,为什么他不像其他警卫排出身的人一样高大威猛,当初的他是怎么被选上的呢?三班长带有一点无奈,带有一点自嘲的告诉我,旅领导在他们那一批选警卫排的人选时,不知怎的,那领导一眼就看上了三班长,张口就问道:“你,想不想来警卫排?”
“想!”想来那时的三班长肯定回答的斩钉截铁,不过此时三班长却对着正在询问的我说:“你说说,领导亲口来问你想不想去,你能说不想吗?”
我看着和我睡在一个屋里的三班长,内心是提着一口气,不怎么主动搭话,应该说我对每一个班长都提着一口气。有时候觉得人还是挺贱的,睡在拥挤狭小的宿舍里面的时候自己每天都嫌睡得不够多,但是真正到了宽敞到有两个多宿舍大的病房里面睡得时候,却会不自觉的早起,麻利地在地上叠好被子,整理好内务。
三班长抽烟,最喜欢的还是嚼槟榔,所以在起床后一天的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抽烟、嚼槟榔、玩游戏,然后和我一起等着班长和宿舍的战友们送饭。也是只有战友们前来送饭的那会功夫,我才有机会了解到外面战友们的情况。
过了一天,又有个发烧的新兵送了进来,他叫卓俊,是个来自gd市的新兵,和我是同一个班,且住在我的上铺。他很腼腆,个子不高,有时候常常会被班长和宿舍里面那些来自cq的同年兵逗得满脸通红;他还有鼻炎,班长和全班战友都问过他当兵有没有找过人或者塞过钱什么的,虽然他嘴里说着没有之类肯定的话,但是脸上的两颊通红和闪烁的神态还是说出了答案;他还带了很多gd市的特产,有时候有个cq市的新兵还会请教他怎么搭配的泡菊花和枸杞;他很喜欢喝牛奶,常常将早餐发的牛奶偷偷拿到自己内务柜里面藏起来,过个一段时间再喝,所以他的内务柜里面存着好多牛奶,后来被班长发现了这个秘密,班长还逗过他,要他把牛奶都给班长,或者命令他将正在喝的牛奶放下不准喝,每当这时,他总是很不情愿,脸色就像是雨季来临的天空,不回应也不说话,班长一看逗到了这种地步,就在宿舍所有人的大笑中将牛奶还给了他;他高中刚毕业,显得有些“蠢笨”,时常听不到班长的命令,有时耳朵总要听个几遍才行,为此常常惹的班长闹心;他的军被总是宿舍最差的那几个之一,下了很多功夫还是一样;他的体能也是最差的那几个之一,新兵连结束后还是没有提升上来多少,但同时他也是我觉得在我后来接触到的大堆来自gd的新兵之中唯一可以相处的人,他也是我新兵连最交心的人,他和我说的最多,我和他也说了不少。
医院的日子里,幸好还有个伴,我们俩人就在病房的那一层瞎逛,有时候也会瞎聊,或者我还会教他我刚学会不久的军歌。没有必要的话,我和他是不会回到病房里面和三班长待在一起的。班长不在的时候,我还会带着他偷偷的用热水泡过脚,不过整个新兵连也只是泡了这一次而已,就连这次都差点被三班长发现,幸好我反映的快遮掩过去了。
我不记得住院的第几天是开训典礼的日子了,只记得那一天我站在三楼病房的窗户边,张着脑袋向着开训典礼的红砖场方向望去,红砖场全部是由建筑用的实心红砖码成的,长约二百多米左右,宽约一百多米左右,整个砖场坑坑洼洼,高低不平。
窗子前面满是树木,密密匝匝,树木前面是旅里唯一的露天旱厕,旱厕正好遮挡了来自红砖场方向的图像,只余下洪钟大吕般口号声箭一样射过来,和我脑海中的红砖场的样子混在一起,模拟出全旅开训典礼。
口号声的口号是我未住院前和大家一起早已练熟过的,听着红砖场上的战友们你来我往的口号声一阵高过一阵,惊起大西北的飞鸟,惊动四周的群山,我迫不及待的希望飞跃窗户的阻碍,加入大家的战队。
从典礼的开场一直到典礼的结束,我都在窗户前仔仔细细的听着,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后来,隔离结束之后,抱着铺盖卷经过红砖场时仿佛还能听到砖场上面残存的声音烟雾一样缭绕。
或许真的是水土不服,全营都开始了拉肚子,没日没夜的拉,每天晚上营房里面仅有的四个坑位总是蹲满了人,同时也开始了流鼻血,有时候站军姿站着站着鼻血突然就喷出来;有时候即使只是简单的站在宿舍里面,也会遭到鼻血的袭击,这样的情况从新兵训练的开始一直持续到了训练的中期。
流鼻血的经历我倒是很少,印象中大概只流了一次,还没有出鼻孔就夭折了,倒是拉肚子确实是拉惨了我,现在想想都还心有余悸,每当想到那会儿两个晚上没睡整整拉了十几次的经历就不寒而栗。
只记得那会儿肚子从早上响到晚上,鼓的大大的,拍起来像皮球一样全是气,一整夜辗转反侧,待到要拉出裤子的时候,还得紧憋着,小跑到厕所,之后就是鞭炮声四起。有时候撞见站夜岗的排长,对排长安慰般的话语:“又拉肚子啊!”只能报以苦笑。
卓俊的身体最是弱小,经常流鼻血和拉肚子,常常要去医务室拿药,后来吃着吃着,觉得医务室的药像是经过处理一般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也就去的少了。
军营就是这样,甭管自己多惨,但第二天还是得照常训练,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大西北的点点滴滴,再后来,生病了,都会开玩笑,跑个五公里就好了。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七章 套路(一)
虽然我在同年兵之中算是年龄大的,就算是有些班长的年龄都比我差上个几岁,但是毕竟没有经过社会的熏陶,饶是我比一般人想的多点,心思深沉些,也从未意识到部队的套路原来是这么深。
事情的发生是已经过了一个月之后,是十月份下半旬的事情了,在这之前,虽然我早已经尝试过部队的“一人犯错,全家吃药”、“冒泡”之类的事情,但还是觉得我所在的一班只是比其他连队过得更难受,更难捱罢了,完全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没有察觉到部队套路的“黑暗”,请允许我用黑暗这个词,因为新兵连的那段日子里确实是我一辈子不能忘却的,但同时也要感谢那段日子,因为我从那段最煎熬的日子里走了出来,所以后来的军旅生涯总显得作风比其他人来的硬一些,获得的收货也比其他人更多些。
大概十月初的样子,旅里组织每个新兵写日记,其实对于写日记这件事情,我是抱有自己的看法的。
上学的时候就写过好几本日记,但随着越到后来,尤其是有了自己的看法的时候,就觉着每天写日记这件事情不是我自己的本心。
倒不是说一定要像唐宋八大家那样“文以载道”,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确实是有一些道理的,好的文章不是被要求着写出来的,应该是感情到了,迸发出来,顺着笔尖滑到纸上的,绝不是为了写而写的,所以当参军送别时“哒哒”的脚步声一直回响在我的脑海中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在中午休息的时候记下了那件事情,写成了一篇文章。因此我很不赞成被要求的写日记,记下似是而非,看似满满其实流水空洞的东西,还被班长夸耀着作为榜样,至少,我对这样的事情很是反感。
其实每次犯错,班长都会先让全班的人蹲着,而后是看心情的好坏等综合因素在进一步的处罚,每当全班按照平时队列蹲在过道两侧的时候,气氛总是很微妙,空气总是很安静。
在后来的一次不知道起因的犯错而全体罚蹲的过程中,班长想起来日记的事情,便要看看班内每个人的日记写是没写,得知我和另外几个新兵没写后,班长便询问着我们几个没写日记的原因,他们或许是因为忘了,或许是因为懒,我当然和他们不是同一个原因,不过在当时我却也没敢将真正的原因说出来,只是说写日记的时间都花在了写书上面,因为当兵之前我确实在写着两本书,当兵之后偶尔还写过几章,班长相信了我的说辞,侥幸过关,逃过了和其他几个人一样被踢打的命运。
后来有一次,我趁着班长高兴,将真正的原因说给班长听,班长嗤之以鼻,说着“你要感情到了才写啊,那我打你一顿,给你深刻深刻感情,你再去写啊”之类的话,对此,我又能说什么呢?
迫于班长的“淫威”再加上确实发生了一件让我印象深刻的事情,于是我便开始了新兵连的日记,日记的第一篇是在十月十九日。
那天是星期三,我应当是在两张床之间的空隙中背靠着墙记下这件事情的:
周一的会操,连队得了旅倒数第一,就在那个我印象深刻的红砖场上面,旅领导在上面宣布着结果,我在下面坐在经常磨军被的板凳上面睡着了,起的太早,每天又累,确实是困了,虽然这件事情给了我深刻的教训,但是在后来的很多次开会过程中,我还是避免不了的睡着过,为此也常常尝试咬着舌头,努力睁着眼睛,但终究是迷迷糊糊,精神不济。
十月份的大西北已经下过雪了,红砖场的空旷让冷风更加的刺骨,尤其到了新兵连后期的开会中,简直是不能忍受。
好不容易挨到了结束,全连新兵被带到了营门前的空地上集合起来,连长很生气,真的很生气,看的出来,像是黑暗之于黎明,宁静之于暴风雨。全连的人坐得笔直,听着连长的训话,虽然连长很是生气,但终究还是压了火气,侃侃而谈,娓娓道来,没有大声的呵斥,突然,连长大声的在叫我的名字,就好像平地惊雷般:“你要睡着了吗?XXX,眼睛睁大!”
“报告,没有!”当时我还认真地回想了一下,确实没有在连长的训话过程中睡着,饶是如此,还是不自觉的挺了挺身子,瞪大了眼睛。
回去后,班长很生气,因为“冒泡”了,全班每一个战士都很怕“冒泡”,因为一旦“冒泡”就意味着整个一班都要被训斥,都要被“搞”,就像是古代的“连坐”;就像那句常被班长挂在耳边的话:“一人生病,全家吃药”,这些用排长的话来说则是:“这是‘说服教育’”。
其实说到“冒泡”,我所在的一班第一次的“冒泡”是一件值得书写一番的事情,但又与本次要记载的事情离题太远,因此就放在以后再说吧。
当班长问起我为什么会被连长点名时,我一脸茫然,相信我,当时我的脑海里真的是混沌一片,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班长询问我在连长训话的时候有没有睡觉,“没有,绝对没有!”确实也没有,所以我回答的底气十足,班长听了我的话,估计因为我的底气相信了我说的话,转身向隔壁连长和指导员的房间走去,像是去询问原因。
班长回来,将我喊出去,正巧全营营房的一侧是全旅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班长要我背对着他,呵斥着我:“你会操的时候睡没睡?”
“睡了”。
“那你还狡辩什么”!
“我没狡辩啊”?
我和班长的对话在班长盛怒之下而结束,背对着班长的我不知道班长那时候到底有多生气,但是从我背后挨踢的力度上面还是能感受到班长那时候的怒火有多大。经过窗子的时候班长看到宿舍里面最调皮的那个cq人动了一下,于是让我回去将他又喊了出来……
那个时候已经不准打骂带兵了,已经有文明带兵的规定了,后来我被调到南部战区时也和那里新兵连出来的新兵交流过,他们新兵连过得确实很舒服,确实没有打骂体罚的现象,我很是羡慕,但同时自己也不后悔在大西北度过的这三个月,这里这三个月确实锻炼了我,让我在南部战区的大批同年兵当中脱颖而出。
回去后的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就像盛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让我醒悟,让我明白了军队的套路。
你不需要有理由,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以为连长说我睡觉指得是回到营区后连长谈话的那一次,谁也不知怎么就被他们联系到了会操那一次,所以说,不需要理由,没有理由。
哦,对了,二连所有新兵也不敢说“我以为”这三个字,班长们解释过:这三个字带有很强的主观意向。在这三个字上面,不用说,全连新兵也是遭受过“说服教育”,所以自始至终,全连新兵都很小心的躲避着这三个字,偶尔不自觉地说出来也会立马改正。
纷杂的念头一起涌上来,击打在我的内心上,以至于让我决定再后来的日子里,换一种活的方式,或许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绝对封闭自己,没必要绝不主动和班长说话,也不怎么和班长的同学说话,尽量的隐藏自己,有事没事都喜欢躲在个角落里,以至于班长后来找我谈心对我说班里其他人都觉得我不怎么合群。班长当然不知道理由,还不断劝说我要融入集体,而我也只是点头答应,绝不作过多的解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也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就像班里的cq人中唯一比较幸运的那一个一样,他叫大豪,直到后来他才说出原因来,之前新兵连的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在装傻以示弱。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班长提前知道他的叔叔是我旅的一个高官这个原因。
一开始我们全班谁也不知道他有这个关系,他隐藏的很深,到了中后期才说出这个事情,谁也没有想到,他的叔叔会是我旅直接管兵的那个高官,再后来他说出一件让全班更加意料不到的事情:
刚到的一星期,他妈妈因为太过想念儿子,就让他叔叔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和儿子通上一次话,他叔叔一个电话就直接打到了连长那里,把连长吓一跳,后来在连长的宿舍里面,他和他妈妈通了电话。电话挂了之后,连长先找他谈了谈心,而后班长找他谈了谈心,再之后就听到连长在点名的时候说到:“有些人啊,有关系不要紧,但不能乱用,要让关系在合适的时候发挥大用……”这之类的话。
如果不是他后期说出这件事情,谁也不知道他隐藏的这么深,而最调皮的那个cq人也和我说过,其实我旅招收的每个cq人或多或少都有关系,班长也明确的说过,他们主要就是搞cq人之类的话。
无论如何,我算是彻底的明白了,也隐藏了,以至于后来出了新兵连在gy集训的那段日子里,因为某件事,老班长骂我说:“你是不是傻!”我能当着所有在场人的面毫不避讳的答道:“是!”
“我说你是不是傻?”老班长不敢相信,似乎以为我没听清。
“是!”
我都承认我傻了,你还能说些什么?
第八章 雪、风、沙
二零一六年十月二十六日,我第一次见到了大西北的雪,生在nj市的我虽然不像来自yn省、cq市等地的战友一样从来没有见过雪,但就在见到大西北的雪的第一面,刹那间还是让我有种无处下笔的感觉,所以就等了一天,正赶上第二天依旧有着雪花零落,十分的惬意,就在二十七日的这天写下了我的第二篇日记,也算是总结对大西北雪的印象。
雪是偶然间被发现飘下来的,紧张的军营生活中突然有了一种宁静的感觉,那个时候很想去营门外面站着,让雪花自然地飘落在身上,融化在脸上,可自己也知道新兵连做什么事都得“打报告”,哪怕是将杯子里面隔夜的水顺手倒在宿舍外面的洗漱池子里面,更何谈出入营门这种必须要班长陪同才可以做的大事情,出营门近距离感受大西北的雪,这种事情也只能在脑海里想想罢了。
小小的宿舍里面住满了人,我忘了下雪的时候班长和 排长当时是什么样的表现,而那些个来自各个地方的新兵倒是显得十分的兴奋,眼睛撇着窗外,哪怕身体依旧稳坐在过道排列整齐的板凳上,不同于他们的兴奋,毕竟他们都是来自gd省、yn省、cq市等很少或者向来不下雪的地方,我则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西北雪的洗礼,也有些不平静,让我一时间有点想不起自己家乡的雪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不知道是还没到真正下雪的时候,还是说大西北的雪一向就是这样,大西北的雪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很轻、很柔,落下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开始的时候只是稀疏的点点滴滴,过了没多久,本来面目就显现出来了,虽然轻柔,但势头却很是凶猛,就像是壮硕憨厚的武僧在演武耍棍一样,刚开始只是热热身,身子骨一热,棍子在手上就会越来越快,只剩下漫天的棍影和呼呼的棍风。大西北的雪越来越猛烈,扯开了刚开始的遮羞布,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相对的来说,南方的雪和北方有些不同,南方的雪即使雪花再硕大,也不会像下雨般那样急切地想要接触地面,更像是优雅婀娜的仙子,从九天之上舞着自己的灵巧的身段和颀长的水袖飘飘荡荡,先是脚尖着地,而后转上一圈,静静地站立。南方的雪每一片都很清晰,密密麻麻地交错叠加在一起,遮蔽视线,像是天上云朵的坠落,很柔软,很轻盈。
此时的雪更像“熊孩子”一样顽皮,刚开始的收敛只是初次见面的试探,可是憋不了几分钟,本来面目一显露,使得雪花也毫无形状,雪也下得更猛烈了几分,毫无规律,颗颗粒粒地砸下来,却也因此不是很紧密,像是天上有只手,抓起雪,将它铺满大地高山。
雪里还夹杂着雨水,被西北的寒风一刮,击打在脸上,割开了道道伤口,像是关公刮骨疗毒一样。
大西北的雪就和他的雨水一样,只下了那么几次,吝啬的可以,让我有种尚未写尽、没有一抒胸臆的感觉,倒是大西北的寒风和大西北的风沙一直在肆虐着我的身体和精神。
大西北的寒风是割肉刀,尤其是到了后期温度到了洒水就能结冰的时候,更是变成了刮骨刀,干燥是大西北的特质,配上刺骨的寒风,正好是一副可以“少年老成”的良药,只记得每次周末下午的军容风纪检查双手指甲长短的时候,伸出的是双双的“骷髅手”,年龄还停留在二十多的小伙子,手上都已经是七老八十的样子了,那个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这双手丑的很,看着对面正在检查我指甲长短的排长,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好意思,手上像是有层老皮,满满的龟裂,手指尖没有丝毫的水分,指甲盖那里留下的全是血渍和炸开的口子,那个时候,双手揣在兜里都是奢侈,条令有规定军人不得将手插入衣袋,因为有过这方面的教训,双手揣在兜里是绝对不敢的,只有在兜里拿东西的时候才能贪图片刻兜里的温度,有的时候一不小心揣在兜里了,都会立马拿出来,四下看看没有班长之后才松口气,到了后来,揣兜里反而不习惯了,我还记得那时候兜里揣着的除了修被子的卡片之外还有就是发下来的保养手指甘油了。
大西北的沙通常是被大风卷积着光顾新训二旅的,尽管全旅四周都是怪石嶙峋的高山,但还是有着风沙的侵袭,或许是因为山上一棵树都没有的原因吧,那时候,下午体能训练跑步的过程中我也会疑惑山上荒芜一片没有一棵树到底是什么原因?山上那个硕大的洞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终究也没有上去看过,也没有个准确的答案,也许这些早已淹没在风沙中了。
下午的体能训练除了疑惑当然还有风沙的陪伴,西北的沙被四面的风刮起来,攥成一个圈儿,像是龙卷风的形状一样,边向前奔跑着,边转动着地上的树叶和尘土,遮天蔽日,将每个人裹在里面,眼睛都睁不开,鼻子、耳朵里面全是风沙,每当这个时候带队班长便会组织全连调换个方向做开跑前的准备活动,偏偏风沙它还这儿一阵,那儿一阵,叫人好不苦恼。等到它玩累了,歇下来了,抖抖身上的树叶,拍拍身上的尘土,和西北的风一起消失的无影踪了,只剩下全身的灰尘和第二天一大早要扫的满地树叶。
大西北的雪、大西北的风、大西北的沙都抵不过大西北的冷,大西北的冷就是那根铁钎,串起来大西北的雪、大西北的风和大西北的沙。
住在南方的我从没有体验过北方的暖气,有幸在gs省lz市的新兵连里真正体验到了北方的暖气,虽然我们一班宿舍有个暖气坏了,但唯一正常工作的那个,还是让宿舍内外有着格外分明的差别。
不同于nj市的湿冷,北方的干燥使得温度的下降给人不是那么明显的感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忽然间发现寒冷的大西北早已来临。也许是从外面泼出去的水立马就能结冰开始;也许是从外面晾晒的衣裤被冻的硬邦邦的可以用来当棍子使开始;也许是从红砖场开会全旅队列挤得越来越近开始;也许是从刺骨的寒风开始;也许是从漫天的黄沙开始;也许是从大西北的第一场雪开始。
不管如何,大西北的冷就这样开始了,如果说nj市的湿冷有时候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大西北的干冷就有些温水煮青蛙的意思了,也只有每天晚上睡觉的暖气和一周洗一次的澡才能在孤独的大西北给我以温暖。
第九章 重装五公里风云
重装五公里来的猝不及防,虽然每天下午二连全连都会体能训练,都会沿着整个旅水泥地围成的最大的圈跑上个几圈,但对于突然来临的全旅重装五公里的比试,连队里每个人或多或少心里底气还不是那么足。
这次的五公里是取连队跑的最慢的一个人的成绩作为连队的成绩,当然,对于下来和战士们一起跑的连排干部有减去一定时间的鼓励,所以最后的成绩都需要通过进过计算得来的。
出发前,全连所有官兵都背上特意用更加结实的“制式背包”打法打好的背包,挎着整齐的黑色挎包和军绿色水壶,腰上的编织腰带扎的紧紧地,还特意调整了一下队列。我一直相信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真正的集体荣誉感,感受到了全连冲天的气势,我相信此时此刻每一个战友的呼吸是连在一起的。
新训旅没有专门的操场,全连战士还是沿着平时体能训练跑步时的场地跑步,只不过在每个看不见统计台的角落都会站着干部,用来统计圈数和察看有没有人漏圈作弊,除此之外也少不了每当跑步经过篮球场那片开阔地时看到的那几个大音响和耳边响起的激昂地音乐,更少不了统计台两侧三连那帮以后和二连的我们将要在一个旅生活工作的兄弟们的加油声。
荣誉的获得是要拼搏的,气势的高昂是解决不了战士们疲惫的身躯的,卓俊跑了几圈便跑不动了,背上的背包或许是因为出发的时候没有打好而早已经快散开了;荣誉的获得也是要靠协助的,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自己的需求,便已经有本班的人帮他扛着背包,架着他的身体前进了,抗背包的累了便会有人接过来继续抗在肩上,架他的人累了便会有人接过手来,拉着他前进的战友难道不累吗?也累,但是每当经过篮球场,经过统计台,听着音响里面放出的歌,听着兄弟部队战友们的鼓励声,心里就又充满了能量,就像队伍前面不倒的连旗一样,继续飘扬。
最后的一百米是酣畅的全速狂奔,无关于成绩的好坏,享受着战友们彼此间的默契和支持,这是最重要的。让人没想到的是最后的成绩统计出来其实并不太坏,因为我们连所有的干部都跟着一起跑了,致使减去的时间比较多,倒还获得了第二名的不错的成绩。
那天中午,因为跑步的原因,大家吃的都很少,我也不知道那天吃的是什么饭菜,反正来自nj市,自小不吃辣的我自从当兵了以后一直也没有适应部队的伙食,总觉得很辣,偏偏好多班长还特别喜欢吃辣,有事没事的还会用寄来的辣酱挑逗我们这些不吃辣的人,让我们拿筷子沾着吃……
我只记得那天中午是难得的一次让全班新兵上床盖着被子休息的中午,往常全班新兵中午休息时只能坐在地上,趴在床边而已,那天,尽管全班新兵对中午盖着被子入睡即便很是舒服,但还是感到很是意外,睡得很不安稳,全班新兵们就像惊弓之鸟,时刻担心着,因着伤口,就连弓弦之声都惧怕万分,哪有一天是睡的安稳的呢?
起床后,去走廊叠军被,下午是三连去跑步,二连为三连加油,所以我就去三连空下来的走廊叠军被。三连和我们二连是同一旅的被分到不同的连队而已,且上午又为我们二连加油,此时此刻,我不免觉得他们亲切了许多,看着他们出来打“制式背包”时,一个个的手忙脚乱,突然就觉得有必要帮助他们一下,这个想法很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我主动走上去帮助一位三连的战友打好了“制式背包”。
却不曾想因此耽搁了部队的集合,或许是当时注意力的集中,完全没有听到集合的哨声,不管怎样,我又冒了个泡,被班长狠狠地教育了一顿,连带着班长把班上所有的战友都说了一顿,班长依旧说着那些陈词滥调,无非就是作风散漫、没有哨声意识、然后就是写检讨,先写犯了什么错,在写接下来的打算……
新兵是没有话语权的,是任班长揉捏打磨性子的,事情也确实是我的错,但我对班长对我说的那些:“你帮三连打背包有什么用,他认识你吗?你进门的时候竟然还笑着?”等等之类埋汰的话觉得不妥,却也深深地记得上次的教训,默默的被班长骂着,不做任何的反驳。
等我打扫完卫生赶到那里,三连的战友们已经跑了几圈了,记得那天下午还下着点小雪,全连战友都穿着蓝色的常服大衣,站在统计台道路的两侧为三连的战友们加油鼓劲,一如上午三连为我们二连加油那样,高举着营旗,每当队伍要经过这里的时候就来回挥舞着营旗,尽量让三连的战友们看到这面旗帜,通过旗帜传递着的力量。
我到那里的时候正赶上三连的一个班长背着几近昏迷的新兵奋力的向前跑着,这一幕给我以极大的震撼,班长到最后也没有放下那个战友,背着他通过了终点,锣鼓声、呐喊声伴随着班长一圈一圈的跑过而愈发高昂,气氛也愈发攀高,此时此刻,我竟然有些颤栗,感触良多,虽然眼神一直关注着赛场上,但是思绪早已不知道飞到哪边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我帮忙打背包的那个三连的同年兵竟然是他们三连最快跑完的那一个,看着他第一个冲完线,我竟然有点欣喜。成绩统计出来之后,三连的成绩并不好,但全连的氛围却很让人感慨羡慕,后来,我们二三连一起在gy市训练生活时,在那段日子里,我这才听三连人说起过他们的新兵连生活,相对于我们二连来说,很是轻松,官兵关系也显得很融洽。
五公里的硝烟渐渐地远去,就在我们全连已经要忘了它之后,旅里面又举行了一次五公里的个人赛,每个连出二十个人,这一次不仅要为集体争荣誉,最重要的还有个人的成绩排名,这一次,不仅仅是集体的考验,更是对自己个人的考验。
那天下午,我们连在挑选要跑的二十个人的时候,刷了好几遍,但是需要跑的战士还是很多,在只剩下二十一人的最后一次选择时,面对连长的问话,我犹豫了,有些害怕也有些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拖连队的后腿,固然与我当时的身体素质有关系,但自己内心的担心也是很大的因素,连长看到了我的犹豫,拿下了我,后来回想起来,是我新兵连第二件后悔的事情,自己当时确实应该坚持的,哪怕跑到最后只能踉踉跄跄、趔趔趄趄。
指导员是唯一在二十个人中的干部,为了半分钟的减时鼓励,拖着昨天还在感冒的病体,陪着那二十个人跑完了全程,其实指导员身体生病的事情,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指导员在我的视线被房子挡住的那些看不见的地方吐了好几次的事情,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看见的只是指导员没跑几圈就已经被一班班长搀着跑了,指导员挺高的,但那天确实佝偻着身躯,拖着脚在跑,很是狼狈不堪。
相对于指导员的低迷,连队里其他的战士都各自有着自己的节奏,在那个时候,哪怕是四班那个经常被班长欺负的战友——钦瑞,也坚定的相信着,并且对我说着自己的班长跑步很厉害,看到班长落后时,也会主动的帮班长找好理由。
第一个冲线的却不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二班的一个战友,他每跑一圈都要在经过登记处道路两侧列队欢迎的这一段距离中伸出手来,和列队欢迎的每一个新兵拍手,跑了十圈拍了十圈,一圈气氛高过一圈,以致让大多数在场列队的战士甚至忘了他到底跑了几圈了。
到后来,我才从他嘴里知道,那一场五公里他跑了有十一圈,第十圈的时候过去登记,或许是因为言语的轻佻,登记台的干部就说他跑了九圈,于是他只能再跑一圈。
其实早在他第一次冲线的那一刻,就有靠近的三连的战友接过他的肩膀,将他扶助,对着他那一侧的我们连队的人说到过他多跑了一圈的事情,当时的我确实是看到了这一幕,只是没有在意罢了。
这个战友在当时就已经是我们二连所有人都认识的一个新兵了,他的经历有点传奇,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新兵连的时候,虽然我认识他,但我与他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直到二三连的新兵一起到了gy市,我和他被分到了一个班,睡到了被铁丝绑在一起的两张床上,我和他一起度过了两个多月,就是这两个月,让我在之后的日子里,会是整个军旅生涯最懂他的人。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十章 “司空见惯”的初兆
事情总是那样,在不经意之间就发生了,所以新兵连的生活才需要我一直提着个心,吊着个胆,生怕做错一点儿。
营门正对着的是第四食堂,也是我们二三连开饭的饭堂,饭堂的左手边是蒸馒头、米饭的隔间,不过门却是开在了饭堂正门的相反方向。饭堂的右手边是个小小的隔间,两张六人座的长条桌前后接着,正对着隔间的一扇窗户,窗外是一览无遗的二连官兵平时训练、生活的路,也是每次开饭必经的路,而窗子的里面是营长,连长们吃饭的地方,开饭时就会看到营长、连长们从正门进去,直接右转,没个三两步,便进入了小隔间,吃着已经打好的饭菜。
每次快开饭的时候我们新兵都会在宿舍门口排好队,站的好好的,不敢说话,倘一说话便又会遭到班长的教育,所以也就静静地等待着开饭哨声的吹响,哨声一响,稍靠外的班级的排头就会喊着口号,将班级带出去,我们一班是在最里面的,当然也是最后带出来的,出来后的全连新兵在营门口的右边集结,三连在左边,而一连则是去第三食堂吃饭的,所以便会直接带到第三食堂去整队。
当天的值日班长便会在部队集结完毕的时候调整队伍,清点人数,询问连长指导员是否开饭,倘若他们没有什么事情要说的话,便可以直接唱歌开饭了。唱歌开饭是部队的传统之一,新兵连,我们新兵更是要吼着嗓子,不仅要在这开饭的时刻吼着,还要在平时训练口号中吼着,吼着吼着,吼倒了嗓子,吼着吼着吼好了嗓子,再接着吼,如此反复个三四次,大概新兵连也就结束了。
三连和我们二连在营门两侧集结,开饭前唱歌必然少不了两个连队之间的比拼,他连吼出一首军歌,我连要在同一首军歌上吼的更高,两个连队互相比拼,一阵高过一阵,赢方连队便会先行带走,输方还会留在原地再唱上一首,找找士气,训个几句之后才将部队带走。
营门口正对着第四食堂的那条路当然不是二三连新兵大部队走的,新兵每次开饭要走的路大致是营门口的那条路作为直径的右半圆。班长们会在连队唱歌完了带走开饭的时候站到排头带队,多余的便会补在部队的后面,沿着那条大致半圆的路,在值班班长的带队中,喊上几声响亮的口号,停在食堂的门口,这时候班长们会脱离队伍,相继着走进食堂,此时的营长、连长们早就从正门相对的那条路进了食堂里面的小隔间坐好了,停下来的部队会在值班班长的口令下,由排头带队,喊上几句口号,跑步进入食堂,在安排好的座位下站好。
座位上的饭菜是早已由每个班级在上午提前出的两名新兵打好了,水果当然也分配好了,洗碗、打扫食堂这等帮厨的事情是二连、三连轮着来的,轮到二连这一周时,帮厨是一个班一天这样轮着来的,只是在打饭菜的时候,三连、二连的班长都会提前派出些新兵帮自己的连队和隔间里面的营长他们打好,所以提前打饭菜,分水果自然就像是偶尔的甜点一样,饭菜和水果的分配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轮到的新兵自然开心不已,不由地会将肉食挑拣出来,多往自己班级打些,水果则挑些大的好的,多在自己班级放些。二连和三连都想将好的往自己连队打,偶尔争的厉害的时候隔间里面饭菜水果的质量也会下降不少。
饭菜打好后,那些帮厨和打饭菜的新兵也不用回去,直接在座位上站好,不敢有丝毫乱动,等着连队的带入,整个连队都在座位前站好之后,全连的官兵更是只能目视着对面的战友,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哪怕面前的餐盘是歪的,看的很不舒服也不敢有一点小心思,扫视一圈,值班班长便会下口令:“坐!”,听到口令,全连新兵就会立刻坐下,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屁股直直落下,“嘭”的一声整齐的声音,才是日常的状态,偶尔有的慢了,值班班长也会立刻说:“有人慢了啊,都有,起立!”,“唰”地一声,立马站起,耳边又会听到班长口令的下达:“坐!”,这次终于没有人再敢有丝毫的顾忌,直直坐下,班长很满意:“开饭!”,随着这声口令的下达,全连新兵才拿起筷子,一言不发,不敢有任何交流,只是快速的吃着面前的饭菜。倘稍不留神,某个班级发出了半点声音或者吃饭速度慢了,便会听到所在班级班长的口令,像:“一班都有,停”!我们一班所有人立马扔掉筷子,一动不动,嘴里包着的饭也不敢咽下,“起立——带出!”班长后续口令一下,我们一班只得相继带出,在门口列队,由排头喊着口号带到指定的地点,军姿站好,等着屋子里面其他班战友们吃完饭相继的带出。
十月末那天,我们一班被提前带出了,这件事第一次出现在我的日记本上,但这绝对不是现实中第一次的提前带出,想来想去应该是属于比较有教训,有收获的一次。
二十九日,星期六,一如平常的原地修整的日子,那一天,我在日记上记在着“是一贯休息的周六,却显得十分地不正常。”现在的我早已忘了当初为什么这么写下这句话,或许只是周一到周五气氛压抑的延续吧。
之前就说过新兵连新兵们做什么事情都需要打报告,添加饭菜当然也是如此。那天,一个战友没有打报告直接站了起来准备打饭菜,不巧被班长看到了,日记上面我并没有记下这位战友的名字,现在的我也有些想不起来是哪位战友了,只是日记本中还记得当初他回复班长询问说的那句话:“我虽然站起来了,却没有走出座位……”,听到这句话,我心底一凉,不由得多扒了几口饭,正像我之前的教训一样,部队不需要理由,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为此,我又特意在日记上面提醒自己以后没事少说话,提醒自己要记住在这些教训。
“停”!值班班长下令,所有人停下了,带出。
第四食堂距离旅部唯一的旱厕大约百多米,宽阔的水泥路,挺拔的树木,往常全连新兵都是在吃完饭后带队走过去的,大解的大解,小解的小解,之后的一上午或是一下午便不能再上厕所了,直到中午开饭或者晚上开饭。
这天早上,一百来米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食堂在道路这头,旱厕在道路那头,中间的当然不是乡愁,是来回的蛙跳、鸭子步,这事之前就有,以后也会更多。
部队停在旱厕外面站好,和往常一样的是班长们依旧会想方设法的逗笑站在部队中间的我们这群新兵,忍不住笑了,便会被班长他们赶到旱厕里面,找个坑蹲着,头埋在下面,深呼吸着旱厕的“香味”,看着大堆大堆的排泄物,有时候班长还会描述着排泄物和早上吃的鸡蛋蛋黄的相似,偶尔玩的兴起还会恶心的搅拌那些排泄物,“特意”照顾照顾我们这群新兵,被赶进去的等到觉得自己不会被班长们逗笑,便可以自己跑步进入队里,倘若跑步进入队伍的过程中四步立定或四面转法、调整看齐的过程中有任何一步骤错了,还没到队伍便会被班长继续赶到厕所里面,倘若做的没错,入队之后还需要忍住班长下一轮的逗笑,倘若还是忍不住,便又会被班长们赶到里面。
一个连队总会有些人天生容易笑,也会有些人天生长得喜庆逗别人笑很容易,容易笑的便会经常的进出旱厕,容易逗别人笑的就会被班长们拎出来,逗着更多地人笑,让更多地人进到厕所里面去。我记得我只进去过一次,后来,每次我都会咬住舌头,忍着笑意,就再也没有进去过了。
等到所有新兵出来,一排长总喜欢连续快速的下着四面转法的口令,口令一个接着一个,没有丝毫的间隙,所有新兵都仔细听着口令,不停地转着各种方向,连续的口令并不是每个新兵从头到尾都能转对,那些没转对的都会被一排长笑着开玩笑的调侃:“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了?我说的对不对?出去,到你们班长那边!”转错了的新兵跑到班长那里,都会被班长重新提点的教一下。事实上,总会有在那种四面转法时,怎么都分不清左右的新兵,不巧的是,二班就有一个,更不巧的是,到了新兵连结束他也没有分清左右,每当这个时候二班班长很是头疼,直到后来,他还挺有办法,每次都比全连的新兵后转,看着其他新兵转的方向,然后快速转过去,竟然和大家时间上差不了多少,好几次险些被蒙混过关。有时候一排长明明看到了有人转错,但是不知道哪个人,便会问道:“有人转错了啊,有人转错了啊。”而后向着分不清左右的新兵“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那个新兵便会极力否认。
“真不是你?”
“不是,不是!”他一直否认几乎快要蒙混过关,直到惹得全连其他人异口同声咬定:“就是他!”这时候,他便会又被拎出去,二班长便会又一次的教他,只是脸上依旧哭笑不得。
往常的时候这些都会是我们连特有的“节目”,在苦闷的新兵连增添了不少的颜色,也是班长们沟通官兵关系的手段,只是在这天早上,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又是一个战友转错,班排长们便以此事,继续让着所有人来回的鸭子步、蛙跳。
晚上,一般都是没有室外训练的,都是各班自行安排。和往常一样,我们一回到寝室里面就两列站好,等待着班长的解散和后面工作的下达。回来的班长不知怎么就挑中了班里板凳没有放整齐的事情,大大地教育了我们一番,排长也像是很生气一般,将我们比作烂泥扶不上墙。那天我在记下这件事情的同时却也添了一句“却不知多少高楼烂泥起”。
十月二十九日的这一天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是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虽然之前也有,相信之后也会更多,就像题目所起的那样,以后会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我为什么要记下这件事情呢?或许从我当初日记的最后两段可以看出来些许吧。
那篇日记的最后,我写道:
不知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只是少说话,少动作,隔离自己与班排长的距离,也许就好很多了吧。
只把当作刷存在感好了,随他们去吧。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十一章 周六周日那点事
时间在这里就像一团面,是可以真正让人感受到的,漫长和短暂就是被揉进这一团面里面,再也不能分割,当你将这一团面做成面食,吃下肚去,化作能量的增长,不经意间,你突然发现这些能量不仅支撑了你一天的消耗,偶尔还会化作恼人的脂肪储存起来,这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溜走了,只余下你细细品味其中的漫长和短暂。
新兵连的时间是很漫长的,也是很短暂的,漫长到新兵连结束像是在海里泅渡,游了五米,浪一打,又退回了三米,目标的岸边只存在眼里;短暂到新兵连就像是手里的烟花,刹那芳华,转瞬即逝,只有手里余温尚在。
周六、周日,新兵们是有些空闲的,是有些公共的自由时间的,所谓公共的自由时间大概就是周六上午所有人发手机打电话的时间、集体洗衣服、剪头发、大扫除之类的时间,虽然还是集合在一起,但到底内心是可以松口气,可以想些自己的事情的。
个人的自由时间确实是少的可怜,每天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即使是班长不在,全班战士也只能或在宿舍里面两路站好等待班长;或两路坐好背记着条令,正因如此,周六周日才显得弥足珍贵。
想来周六周日的珍贵之处大抵体现在:
早上,全连新兵可以在床上继续贪婪半个小时,对于一向早起睡不饱的新兵们,半个钟头是奢侈的。当然,到了中后期总会有那么些人“无所顾忌”起来,四点多,闹钟一响,醒了的人便会叫醒宿舍内所有人,其中大多数都会出去叠军被,而那些“无所顾忌”的人倒是不顾其他,继续睡着,等到出去的将所有事情都办好的了后,大抵也快吹起床号了,这时候出去的战友会再将这些“无所顾忌”的新兵喊醒,而被叫醒的他们会在床上叠好被子,囫囵洗漱完。
其实有谁不想多睡会儿呢?但确实是不敢,军旅生涯中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我都没有像他们那样在床上叠被子,不仅仅是因为新兵连规定不准在床上叠被子而养成的习惯,更多地则是因为自己的决心,也是对自己的要求,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标兵被一天天的这样放松下去呢?
想来半个钟头的奢侈对他们是无所谓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班长总会发现,结果又是免不了所有人连带着被“说服教育”一次。同样这句话对按时起床的我们来说也一样,即使我们不走夜路,也总会有那么疏忽的恰好碰到了鬼的一次:我记得那天早上,不知怎的一班所有人都没有听到闹钟声响,所有人都在睡着,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睡得这么沉,但确实是都没有听到闹钟响,直到班长醒来发现全班战士什么都没有做,哦,天。那一天确实是“印象”深刻的一天,被“说服教育”了很久,也很惨。
不管中间的插曲是什么样的,但对于周六周日的推迟起床的时间,我的内心还是欣喜。
上午,班长们会去连部领来全班所有人的手机,给家里人打电话,虽然我们一班发手机的时间最短,也有着诸多的限制,但这确实是稍稍能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手机领来后,班长会在自己床边接起个插线板,指着床上的手机,点上四五个人,让他们拿起手机,坐在自己面前围成一圈的板凳上,打着电话,每个人大概只能使用十分钟左右,一个人打完了,便会退出来,交出手机,之后就没有你任何的事情了,一个人出来,另一个人就接上,等到所有人都打完,班长就会把手机充电,收齐,交上去,虽然时间短暂,而且还有着打电话必须当着班长的面,绝对不能说方言,绝对不能开网玩任何软件等的限制,但这十分钟左右确实是我们最期待的时光了。
有女朋友的战友们,都贪婪的慢慢咀嚼时间的面食,像我这种每次只和父母打电话的,有时候还会显得时间有点多余,现在想想实在有点心酸可笑。
下午或许是第二天的上午,大概能轮到我们二连去洗澡了。全旅只有一个澡堂,几十个水龙头,只有在周末这两天才会烧水,全旅十二个连便会轮流来洗澡。
有时候是周六下午,有时候是周日上午,值班班长就会通知全连所有人去洗澡,这是,新兵们便会带上洗漱用具,换洗衣服,将它们都放在军用黄色的脸盆里面,在营门外统一列队,一水的都是右手夹着盆,和往常带队吃饭的路一样,全连官兵会走完那个半圆的一半,在分叉处,部队会走向和开饭时相反的路,这条路是个上坡,斜度挺高的,洗澡的地方离四营营区很近,都处在新兵旅最偏的地方,自然部队没走几步,就到了地方,大家在澡堂外面列队站好,值班班长的一声口令:“解散!”,新兵们便疯一般的找好地方脱掉鞋袜,拖拉着拖鞋,冲进澡堂,将头饿狼关上几天,猛一放开,投放只羊,想来此时饿狼的状态应该和新兵差不多。
撩开门帘,推开有点破旧的门,左手边便是一个大房间,比我们一班宿舍大上不少,里面放了五六个大的柜子,柜子漆满了白色,不过看起来很多地方漆都掉了,露出了锈色的底,柜子的最下面一层是一道分明的水渍痕迹,一个大的柜子大概有几十个小的柜子,小柜子柜门大多是关不上的,即使关不上也没关系,谁还在乎这些?
洗澡的房间是和装柜子的房间是相对着的,成一个“T”字型,“T”字的一竖被分成了两半,每一半的墙面都装上了洗澡的淋浴水龙头,与之相对的那一面也布满了水龙头,“T”字一竖的底部也装上了几个水龙头,“T”字一横一竖连接的地方是空的,像个门,洗澡的新兵们就从这个门下进进出出。
走进去,随便找一个柜子,扒光身上的衣服塞进去,再将盆里换洗的衣服放在上面,拿着盆,装着那些洗漱用具,穿过空门,瞄几眼被隔开的两个洗澡的地方,挑上一个人少的,得抓紧找到空余的水龙头,慢上个一点儿,就只能和别人共用一个水龙头了。
人洗多了,下水道难免会堵住,到了后期洗澡的时候,基本上里面的积水得有半个小腿那么深,想来柜子底部的水渍就是这样形成的,“水往低处流”,从“T”字的一竖流到了一横,从“T”字一横的右边流出了门去,一直流一直流,流到了来时的路上,流到了新兵连的结束,湿透了凹凸的水泥路,给大西北增添了点点湿润,也湿透了那些我在大西北的日子。
洗澡的时候必须的加快速度,边洗还得关注着在水面上飘荡着的盆,漂的远了,用腿稍稍的勾一下,将盆控制在面前的范围,毕竟是一周洗一次澡,我总是仔仔细细的洗着,待洗好后,擦干,换好衣服,将旧衣服连同洗漱用具放在盆里,端着盆,走出门,套上袜子,穿好鞋子,左手提拖鞋,右手和来之前一样夹着盆,找到自己的队伍,站在前一个出来的战友的后面,数数前面的战友,长叹一口气,“哦,还有,还有”,放下心来,等着后续的战友,四下看着周围的环境,有时候瞥向澡堂方向的更深处大山里,心里十分想看看顺着这条道继续往前走会有什么东西,是个什么景色,战友的到齐则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嗯,该回去洗衣服了。
倒是有一次洗澡给我的印象特别的深,记得那周是我们一班班长值班,班长带全连新兵到了浴室,浴室里满满的都是人,我和几个不认识的人挤在一个水龙头下面,其实我应该是和往常一样的速度,但不知道怎么那一次最慢的几个都是我们一班的,而一班中有个混过几年社会,比较圆滑的来自yn的战士趁着不注意插到队伍的前面去了,剩下的我们几个最后出来的乖乖的站在后面,班长很生气,在浴室外面就骂了我们几个,等将全连新兵带到营房前面的时候,其他的人都解散了,就我们最后出来的几个留了下来,班长拿了几张餐巾纸,放在我们几个面前的地上,我们几个俯卧撑撑在地上,班长对我们几个说,只有纸被汗水打湿了,我们几个才可以回去,说完班长自己踏入营门回去了,进门时,还让那天营门口值班的班长看住我们几个,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下午是老班长值班。
刚洗完澡,又正值大西北开始冷的时候了,怎么也不会出汗的,没办法,我只能不停地做俯卧撑,还是没有效果,最后架起双拳,撑在地上,水泥地前坑坑洼洼的突起硬生生挤进紧绷绷的拳头表面,一个一个的做着,终于汗水湿透了衣背,继续煎熬地做着,额头才堪堪冒出汗水,滴答在面前的纸上,看到纸被一滴滴的汗水打湿,我急忙向着老班长喊去,老班长闻声过来,看着依旧撑在地上的我和面前餐巾纸上开着的几朵汗水花,让我回到了营门,开始洗衣服。此时连队里有的人衣服早已洗的差不多了。
再后来,等我衣服洗的差不多的时候,班长出去将其他人领了进来。尽管有着或多或少的风波,像是三班有次惹得老班长很生气,被教训了一顿,让他们该洗澡的那一周没洗,使得他们整整两个星期没洗澡,最后老班长都看不下去了,说道:“再不洗,身上都要臭了。”饶是如此,洗澡总是让我们新兵感到很开心,让我们新兵感到很是放松。但洗澡之后的洗衣服就不是这么让人喜悦了。
营房的整个第一层就只有我们二连一班宿舍外面有着几个水龙头,哪里够的上整个连队的人接水洗衣服呢?所以新兵们一向都是接满一盆水就端到营房外面的花坛那里去洗衣服,大件的迷彩服直接铺在花坛坛边,用着刷子,沾着洗衣粉,或是肥皂,仔仔细细的将迷彩服全套刷干净,在接水过上几遍,最后再去宿舍拿衣架,等上几个同样也洗完衣服的,或一起带队,或在班长的带领下晾在营房前的几股铁丝拉成的晾衣场,晾不下的就放前面的单双杠训练场上面。
就像晾衣场的衣服,即使贴的在近也总会有晾满晾不下的时刻,总会有人晾不了衣服一样,营房里面那几个水龙头即使换的再勤快,也总会有不够用的时刻,倘碰到二三连同一时刻洗澡的时候,或者碰到停水的时候,便显得捉襟见肘了。
好在那条半圆分叉的路口又分出去一条近乎笔直的路,倘以一张开的右手作比,手臂到大拇指的这条路就是我们二三连通常开饭的路,与之相对的小指这条路就是上坡洗澡的这条路,食指的这条路就是这条近乎笔直的路,这条路是我们经常帮厨,打热水的路。
拇指和食指之间整齐的横码着几个食堂,由里到外,四三二一,中指和无名指是连在一起的围墙,斑驳的石块砌的高高的,石块之上还有铁栏杆围起来,生怕我们新兵有人从这里出去。
中指与无名指中间夹角的围墙下面开了个口子,离地大约一米左右,口子的外围有一圈水泥砌成的矮矮的围墙,抬脚能踏在上面的那种,口子里一直会流出来两股泉水,一大一小,似乎是从山上来的,具体源头谁也不知道,这双地下泉,从口子里喷涌而出,抛物线般击打在围墙上,随后砸下地来,“啪啪”作响,流入暗河,溅出的水花滴落在围墙外,滴滴答答,湿了地面,随即便又蒸发了。
泉水清澈冰寒,温度比水龙头里面的水还要低上个几度,水量又大,常年不息,只有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和气温最寒冷的时候,口子那里才会干干燥燥,没有半点水渍,那些抢不到水龙头的人便会在这个地方接上泉水来洗衣服,有的时候我们二连也会组织全连新兵在这个地方洗衣服,甚至帮厨洗碗,都会到这里来接水。
帮厨洗碗一直都是接着热水搀着冰冷的泉水洗的,打扫卫生也是在泉水下面洗着拖把,初开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某次上午训练的时候,我们一班在四食堂门前站着军姿,走着队列,我忽然间发现,那道口子上总是有几只硕鼠在进进出出、上上下下,以后的日子里,虽然我们在训练的时候不能有多余的动作,但是眼神偶尔还是会瞥向那个地方,看着老鼠从离地一米左右跳下来,转上个一两圈,再跳上去,心里暗自惊叹着,脸上却不显半点异样。
后来每次洗碗,新兵们都会在水里投上个几片消毒片,听说拉肚子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洗碗没洗干净,所以才用上了消毒片,但也不知道是真的因为没洗干净才拉肚子还是因为那几只硕鼠?
现在回想起某次停水,班长带着我们一班去这里接水刷牙洗漱,我这才对当时的不以为意感到十分的庆幸:
同样是因为水龙头的稀少,每次晚上洗漱全班战士都会用脸盆接上冷水,稍倒点热水,不敢倒多,因为要留给班排长,接了水之后,班长会带着班内战士或走到营门外的花坛旁,或走到单双杠训练场前面的一条小河边,班长说开始便是开始,我们全班飞快的刷牙洗脸,随后简单的冲一下脚,就急忙收拾好东西到旁边站好,当然,最后洗完的依旧有着惩罚。
那一晚停水,当全班战士还在为今天晚上的洗漱发愁的时候,班长似乎胸有成竹还略带点轻佻的说:“今天,我带你们洗山泉水去!”
……
周日的下午,是雷打不动的大扫除的时间,同时也是检查军容风纪和内务的时间。
中午一起床,没过多久便开始了整个宿舍的大扫除,里里外外,每一寸地方都得干干净净,开始几周的大扫除我还干点拖地擦玻璃的杂活,到了中后期以后,我干的都只是一件事,帮助宿舍里面所有的人修军被,帮他们对好两个角,捏出线条。打扫完卫生之后班内的新兵们就会检查检查自己的军容风纪,指甲长的剪指甲,胡须长的刮胡须,身上所有的口袋摸上个三四遍,确认所有的纽扣全部都纽上了,如此才对随后的检查放心了下来。
其实每次军容风纪检查的时候还好说,不会有什么大的毛病,但是每当一被检查内务,无论你打扫的多干净,总会有那么不如意的地方,总会被发现有没做到位的地方,每当这个时候,全班的人都又会和周一到周五一样心惊胆战,班长也每次都会训斥着全班战士,阴沉着脸一直到班务会的开始。
班务会是每周日必开的,而且还会被记录下来,在我们班,每个人都要发言,轮流的说出一周以来的看法和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十多个人轮着来,越到后面,错误的地方被越找越多,越找越细,班长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班长的烟也就越抽越多,在全班战士全部发言完毕之后,班长才开始总结,一点一点说,一点一点的骂,班内的我们也越来越不敢说话,越来越不敢抬头看班长,好不容易班长说完了,排长也差不多从二班说完了。这时候班长都会问一句:“排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紧接着,又是排长的一大段时间……
有的时候,班长实在是生气,就会罚全班战士不许坐在板凳上,将板凳调个个儿,屁股坐在四个板凳腿的脚上,还必须将身子挺得直直的,要是班长还生气,也会罚我们蹲在地上开班务会,什么时候开完,什么时候结束,个把钟头已是常事,经常是开完了,乍一起身,整个右腿全麻木了,特别是右脚,一点儿也没有感觉,丝毫不敢碰地上。
我们班的班务会总是全连是最长的,长到晚点名的时候都得麻烦值班班长来催好几次,每当周末开班务会的时候,也是我们班整个一周最漫长最忧心的时候,班内的战士得提前几天想着周末要说些什么,生怕有一点惹着班长、排长不高兴。
这一下午的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就从内务检查开始,到班务会达到了高潮,一直持续到下面整个一周的正课时间。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十二章 夜训与回报
说到夜训,其实次数并不多,我的日记里面只记载了一次,因而才显得有些印象深刻,难免有些难能可贵。
新兵连的训练大多都是正课时间,吃完早饭,上完厕所,带回营房,不几分钟,集合的哨声吹响了,全连新兵会在宿舍外面站好队,带着准备好的板凳和水壶,由排头领着队伍,响亮的喊出几声口号,到营房外站好。
值班班长会开始整理队伍,询问连长有没有什么要说的,大多数时候,连长都只会说一句:“直接带走吧。”紧接着,全连就会被带到营房直通第四食堂的那条平时开饭只是营连长他们走的路上。
路不宽,两米左右,所以全连四个班级在此时会变成三列,取好间隔,值班班长就会下口令让新兵坐下,统一将带来的军用水壶放好,在全旅早上正课的哨声吹响之前,还余几分钟,这几分钟里面,新兵们会少喝点水,将编织外腰带扎的更紧些。
哨声一响,值班班长们就将全连新兵带下去,带到四食堂门口前的一大片空地站好,一天的操课训练就由此刻开始了。
值班班长会将队伍之间的间隔取大,前后左右一米左右,人一散开,队伍里有什么动作,就可以看得很清楚,新兵们就在这个间隔下,开始每次训练雷打不动的项目,站军姿。
通常都是一个小时,很少有两个小时的时候,在这一段时间里面,四个班长,两个排长都会进入到队伍里面乱转,纠正着新兵们的军姿,检查着新兵们的编织外腰带的松紧。当然也有“调皮”的时候:
有时候班长们会用手在你背后的脊椎骨处从上到下划下一道线来,自然而然地,迷彩服在背后就有了一道凹下去的痕迹,班长划完之后还在你耳边嘱咐道:“别让痕迹消失啊!”每个人都不愿意听到这句话,一旦听到就意味着你每次都得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也不能动,否则,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背后那道线到底还存不存在?
有时候班长也会用手突袭你的双手,将它从你的裤缝处挑开,一旦被挑开,知道了你在放松,就会将你提拉出来,“贴”到四食堂门前墙壁上的几个大字上,大字分明的写着“能打仗,打胜仗”,有的时候,这六个大字面前全是被“贴”的新兵,大字面前的新兵是背对着大家的,完全不知道后面是什么情况,所以班长们还会上去挑开他们的手,倘若贴的很紧,当然是可以回去了,怕就怕第二次还是没有通过,还是没有通过的新兵有时候会继续站着,更多地时候会让他们站在台阶上,前脚掌搭着台阶,一直站到军姿的结束。
有的时候班长也会把那些站出汗水的;站的浑身发抖的;站的流出长长的鼻涕的;站的眼睛发酸流出眼泪的提拉出来给大家作为榜样。
一个小时的军姿绝对是漫长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消磨这漫长的时间的,但我倒觉得是一个放空自己的好机会,有的时候我会不由自主的背诵着以前上学时背诵的那些名篇,《长恨歌》和杜甫的“三吏三别”是最常复习的科目,只是时间越久,渐渐地也就记不太清楚了,渐渐地也就不再背诵了。
只有偶尔在日记里面感叹自己记忆力的飞逝;感叹对自己的坚持突然有点陌生;感叹对热爱的东西离去开始变得淡然。有时也会疑问自己该不该为自己的热爱坚持打拼,也会疑问为什么理想和热爱要让位于金钱,也会疑问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落于人后?到最后只能在日记里化作一声:难啊,同时勉励自己:坚持吧,过些日子再看看吧。
军姿过后是简单的活动活动手脚,部队就会被分开训练,我们班和二班因为人多,通常会被分成两队,一队是班长们带着训练,另一队是一排长排长带着,未有会操任务的时候,两个班的班长会把后进一些的战友交给排长来训练,就像二班的那个怎么也不会四面转法的战友就始终在排长的队伍里,但每当临近会操,整个连最好的那几个组成的示范班也都会交给一排长来训练,不得不说,一排长训练士兵队列确实是我们连最好的,我记得某一次会操中,他带的示范班在全旅面前展示,即使有一个人听错了口令做错了动作,也还是拿了全旅第三名。
排长这个人读书不多,初中没有上完,对数字十分糊涂,有趣的是在我们二三连新兵到了gy的时候他竟然被安排在了小卖部,每当晚上吃完饭,他会出了门去,在楼道内部大喊一声:“小卖部营业了!”所有的战士便会闻风而动,倾巢而出,挤在他的房间门口站好,排长便会拿出手机,一个个的来算,好不痛苦。
排长这个人发际线也开始向后靠了,个子不高,嘴唇很厚,胸却是常常挺起来的,每次在新兵站军姿的时候也会让新兵们使劲将胸挺起来。
排长敬礼真的很好看,也是偶然一次我在排长值班晚点名的时候,看见他敬礼向连长报告发现的,那一整套动作,尤其是敬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估计也只有我和排长他自己觉得自己敬礼好看,其他班长新兵都不这么认为,尤其是我们班长,他曾亲口问过我,还略带点“威胁”的口吻,但即使是当着班长的面,面对班长略带“威胁”的说出“你再说一遍排长的敬礼好看”时,我依旧坚持着排长敬礼很好看的想法,就像我觉得二班长答“到”的声音最响亮,音调最高一样,是这么觉得的,就这么说。
排长在教授敬礼的时候也很自信的教过大家他自己的敬礼方法,但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学,确实觉得好,但我也没必要学,这方法是排长自己摸索出来的,也许只是适合他罢了。
排长这个人对一二班的管理非常严,以至于三四班都知道我们排过得很难受,排长对每件事都抓的很细,估计是读书不多,所以他每一次的教训人都一定会有充足的理由,即使是这个理由非常小,但一定是你犯得错。
就像有一天晚上洗漱睡觉,班长暂且不在班上,排长在一进门的那张桌子上吃泡面,我跑过去和排长说我要去上厕所,排长听了我的话,停了下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又没有,挥挥手让我去了,晚上熄灯回来后,排长让我们所有人蹲着,狠狠踢了我几脚,问我知不知道原因,我很茫然,排长就告诉了我,原来在我之前他就对我们班所有人说过要上厕所的赶快去上厕所,别到时候再来打报告之类的话了。虽然我确实没有听到,但是这也确实是我的错,我蹲在地上,挨着排长的脚踢,好几次都被踢得倒向后面去,但心里还是很服气。这一点排长和我们班长区别很大,班长的批评似乎更带着点情绪感,所以我更希望和排长待在一起,因为你做好了所有的事情,就不会有无妄之灾。
一上午全连新兵都会在四食堂前的那片地上训练队列动作,但也不是所有的白天上午都在训练队列动作,没意外的话,周二和周四的上午还会组织上大课和政治教育,一上午的队列动作,新兵也只有在旅统一组织哨声吹响的时候才能回到放板凳处坐好,喝点水,休息休息。每当听到旅哨声吹响,无论在做什么都要立刻面向哨声处军姿站好,大声叫出:“停”字,每当“停”字在耳边响起的时候,我总觉得这就是幸福。
我记得最让我感谢的哨声是一次在我们班学习正步时候的哨声,学习正步时,常常要一只脚站着,一只脚尽力的抬高端起来这样训练,保持这个姿势,端着一只腿,时间稍微一长就真的受不了了,不是那只端着的腿的脚尖在点地,就是站着的这只脚的大腿酸麻根本站不稳,班长却不管这些,一个劲的不叫停,班内的战友就始终这样端着,或许是因为我从小柔韧性比较好,或许我比较能坚持,我在学习正步的时候一直是班上学习的最好的,相对的来说,我的齐步虽然已经尽力去做到最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班长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每次我走齐步时总有耸肩的毛病。
在我们班端着正步的时候,我一直是能够抬得最高也能端的最长时间的那个,那一次,班长始终也不叫停,看着其他人时不时脚尖点地,歪七扭八的样子,都拿我来和他们对比,其实我也非常难受,只是咬牙坚持罢了,当我想落下脚的时候总是想再忍着点,那个时候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提升,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能够一直也没有脚尖点地,就这样越来越难受,突然听到一声哨声,平时也不见得对哨声的吹响有多敏感,但那一次我相信我是第一个听到哨声了,哨声响后,我立马放下脚,军姿站好,那一刻的感觉,只觉得脚又到了身边,其他人见状也照做了,班长见到我们新兵这样,只是嘟囔了一句:“我没说放下,你们放下干什么!”就没有了后文了。
哨声之后便是我们全连士兵休息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面,老班长有时候会带着我们新兵玩“七的倍数”这个游戏,谁说错了,便会被拎出来,或是表演节目;或是俯卧撑;或是单双杠。在老班长看来,只是俯卧撑、单双杠的话肯定便宜那些出错的人了,所以在做俯卧撑和双杠的时候通常是要挑几个人上来比较着做,单杠则比较有意思,老班长会亲自用双腿夹在那个要做的人身上,双手按在要做的人的双手上面,要做的这个人就承受了两个人的力量,尤其是老班长长得高大壮实,被惩罚的每拉一个引体向上简直就是要命。
又是一声哨声响起,立马起立,收敛笑容,训练还得开始。虽然每天枯燥,重复,但是确实必须进行的,必不可少的。
下午起床,也会训练一两个小时的操课,时间没有上午长,相对的来说站军姿的时间就少了一半了,只是下午刚起床,睡意浓厚,迷迷糊糊,常常自己站着军姿,站着站着就睡着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紧咬舌头,尽力驱赶睡意。
下午的阳光因为睡意而显得炙热、刺眼,当兵的军帽肯定是要戴正的,但是每当下午的时候,班长就会把我们新兵的军帽向上抬,抬到额头都露出来,额头一露,阳光便侵占了更多地领土,他们身披金甲,手执火矛,一根根的射向两股清泉,烘干了泉水,刺倒了泉岸。
到了四点多的时候,新兵便会带到营房里面,换好体能服,稍作准备,就要开始每天下午的体能训练了,我们连常会沿着五公里那条路慢跑,基本上都会跑上个十圈,有时候还会跑十几圈,值班班长带着我们新兵跑步的时候常会随便指出一个人去带队,他则在后面跟着我们新兵跑。跑的久了,我们新兵大概都形成了惯例,每当经过旅长所在的那栋机关办公楼的时候,就会吼上几声口号,这个时候大家心里似乎都憋着一股气,吼出去非得要让旅长听到一样。
有时候,出来一个比较调皮的战友带队,他就会让队伍不停地喊口号,长时间的不换气,让人跑着很难受,每当喊连续口号的时候,这种感觉更甚。跑到最后,从旱厕到食堂的那条直道,我们新兵都是冲着跑过去的,乌央央地塞满了人,你追我敢,即使是像卓俊这样体能不如意的,也会尽力的向前追赶着,放肆的奔跑着。
跑完步,我们新兵就会在营门前的单双杠训练场集合,四个单杠、四个双杠,正好对应了四个班,班长们便会组织开始训练单双杠,从刚开始当兵,我的单双杠成绩都是在一只手以内徘徊,为此我还在日记里面记载到:“训练依旧,体能依旧不怎么行,双杠和单杠一直不怎么行,日子一天天过得很疲惫,好像缺少个目标,缺少个努力的方向,没有上进的动力”。
只是到后来,再一次双杠的练习之中,我突然就明悟了双杠的用力技巧,头一天就优秀了,第二天就往二十个奔了,倒是单杠一直是稳步增长,没有像双杠般突然明悟技巧,只是拉着拉着,渐渐地就可以良好了,最终则赶在了新兵连的后期优秀了。
初期的时候,班长们只允许能够优秀的先回去,我是经常被留着继续训练的,会被要求挂在单杠上,双手攥着单杠,直到实在攥不动掉下来。渐渐地到了中后期,我就可以回去了。
晚上吃完饭,大概七八点钟,全连就会被带到篮球场,晚上的篮球场是安静的,没有任何人的,只是昏黄的路灯高耸,我们新兵就会被带到这里,进行着“三个一百”,所谓“三个一百”就是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深蹲。那时候我们新兵的体能还没有上来,当然做不满“三个一百”,虽然说量少了显得轻松了,但是也架不住晚上班长的“开玩笑”,我们新兵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二班长的那句“只做三十个俯卧撑”,每当二班长带着我们做的时候,就能时不时的听见他熟悉的话:
“有一个人没做啊!20,19……”
“有人不标准啊!18,17……”
二班长的三十个俯卧撑是很难达到的,全连新兵常常会被他的倒着数而感到懊恼,埋怨那个做的不标准被发现的人。
当然,我们新兵也不想听到我们班长的口号声,俯卧撑连续做其实是不累的,但是我们班长通常都是笑嘻嘻的开口:“俯卧撑啊,一下二上。”
“1”
“……”
“2”
我们班长最喜欢的就是在俯卧撑落下去之后,间隔很长的时间在喊出“2”这个口令,大家咬牙在地上硬撑着,身子不能贴地,也不能像“2”口令的那样全身抬起,就在俯卧撑做到最低点的时候,保持全身的一条直线,难受极了,以至于后来我到了gy和三连的人在一起,他们都不相信我可以这样撑过两分钟。
时间差不多了,全连新兵就会被带回到营房,有时候也会在早上训练的地方学着军体拳,打上个几遍。
回去之后,便是点名和洗漱,准备就寝了,到这里,基本上一天正课就结束了。
这样过着,其实每天都很有规律,很累很累,好几次累到两个大腿酸痛难耐,上下楼梯就跟下地狱一样难受,动一步都很疼,就担心第二天的训练怎么办。如此煎熬着,时间也被熬到了十一月一日星期二。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一天是我们连唯一的一次长时间夜训队列,那一天晚上,我们连被带出去,当编织外腰带扎在腰上的时候,我心里就很清楚的知道不是往常的“三个一百”了。
每个人心里也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因为又要会操了,就在周五那一天;因为上一次的会操我们连的成绩很不好。
全连被带到了红砖场,红砖场这个一开始就和我牵扯上关系的地方,接下来当然也会更多地和我扯上关系。
红砖场背靠高山,东边是垃圾场,西边是全旅放行李的地方,只余下南面有个开口,打开灯光,却撒不满所有地方,特别静谧。
新兵们站在红砖场,示范班早就被带走训练了,而留下来的其他人被集中在一起训练,虽然我的周围不是一个寝室的战友,却自有一种和谐,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配合,往日的孤僻动作放佛也都消失不见。
训练实不繁重,但却是个强心剂,让我不由自主的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很期待做好每件事之后是什么样子的。
我们新兵其实走的也挺早,没有在红砖场上挥洒多少汗水,但不知道怎的,这件事就是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但不知怎的,就是觉得那晚的训练效果极佳。
晚上我在写日记的时候记下了这一晚的夜训,也在最后补充了早上遇到的一件事情:
总的来说,还有件事让我觉得欣喜,上次帮三连打完背包时误了集合,还被狠批一顿,班长如是说:“你帮三连打背包,有什么用?他认识你吗?……”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当时我也没怎么否定,但今早叠被子时,碰巧和他在一起,我还没有认出他来,他就已经认出我了,并且十分感谢,他的话让我受宠若惊,也开心付出是能够得到收获的。
让我对世界充满了信心。
日记的最后,也难得久违的放肆了一句,大笑了几声:
却不知道这是不是打了班长的脸呢?
啊,哈哈哈哈……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十三章 会操又至
消息是前几天就下达下来的,旅会操又要开始了。这一次连长终于不像上一次会操那样,光明正大、不耍手段,抽到哪个班上就哪个班上,毕竟上一次的成绩确实让连长抹不开面子,上一次的失利像是在我们连队这辆战车上面一下子落满了几年的灰尘。
那天上午,刚开始正课训练没多久,连队便开始选示范班的成员了,恰好那天轮到我帮厨洗碗,所以我是全程边洗碗边看着那些战友被选出来的,虽然新兵连里面我一向不争不抢,甚至尽力去隐藏自己,但还是羡慕不已,谁不想成为示范班里的那七八个呢?
为了雪耻,也为了证明自己,早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整个连队都憋着一股劲,连长让班长把每个班队列最好的那几个战士拉出来单独凑在一起,组成示范班,交给排长带队。
我知道即使那天我没在帮厨洗碗,恐怕也难被选上去,就像之前说的,班长和班里的战友总是觉得我在走齐步的时候有点耸肩,虽然我自己一直没有发现,而且还尽力的去做好,但结果一直不如人意。
后来的几次挑选示范班的过程中,一直都是以这一次的示范班为原型,人数没有什么变化,因此我也就一直没有加入到示范班的行列中。即使后来我在正步训练中脱颖而出,班长将我推荐给了带示范班的一排长,排长在询问过我是否想进入示范班,得到了肯定回答的几天后,在四食堂门前的那片训练场上考核了我的训练成果,排长即肯定了我的训练成果,又好像觉得我和示范班的那些人相比没有什么特别惊艳的地方,因此也就拒绝了我。
那是我离示范班最近的一次,之后的我一直都是在班长带着的普通班训练之下,虽然经常被提拉出来站在队伍前面作为样板带着剩余的人训练,但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值得夸耀的,甚至对于我来说,还余有些遗憾。
被挑出来的那几个被排长带到另外的地方去训练,剩下的人留给了班长,因为我们一班的人一直也比较多,所以队伍一般来说一直都是两列,挑完示范班的那天上午也不例外。
帮完厨之后,我请求归队,归队之后却感觉气氛很不对劲,班长一直让剩下的新兵休息,不去训练,仅仅只是在连长转到这边来的时候,装模作样的喊上几口令,随即又让剩下的新兵休息。
我和队列中的新兵一样,淡然的站着军姿,同时也在思考着原因,现在想来估计是因为拔尖的人被挑走了之后的训练效果不理想吧,至于具体的原因我始终没有知道,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次数多了习以为常,所以简简单单的在日记本上记下了:“感觉班长又耍性子了”这几个字。
在偶尔撇来的余光中,看着那些换了环境的战友,感觉他们仿佛是陌生人一样,自己就像只沾沾自喜的燕雀,终于知道了鸿鹄的高度。
那天上午的最后,不同于以往的休息要等待旅操课结束哨声的吹响,连长提前将全连集中起来,说了很多,但我只对其中的一句印象颇深:
“要拿短处和人家比,拿长处和人家比的不是英雄,只有拿短处来比,才知道差距。”
后来我将这句话记在了日记本里,在话的后面,向自己发问:
“其实每个人都想变优秀,我也不例外,那我的短处是什么呢?”
连长到底说了很多,但即使是最华丽的话语也难以低档的住岁月的流逝和我记忆的模糊。
其实日记是一个很好的载体,一个私密的空间,我不知道宿舍里面的战友是怎么样记载的,对于我来说,日记的里面记载的都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时不时的反省,会有些放肆,也会有些真挚,有时候也在担心班长会再一次的检查日记,看到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庆幸的是,这块保存着自己的私密的可以放肆的空间,最终还是保存着,直到现在组成了我对那个阶段最真实的回忆。
那一天,我在日记本后面真真切切的写道:
不管我当兵的目的是什么,到底还是想做好每一天的每一件事的,即使是从未端正过自己的心态,从未真正全力去努力过这件事情,但至少我那颇求完美的性格,还是不允许自己不行。
尽管现在对未来的出路设想过多次;尽管心中都是以离开部队为前提;尽管知道自己最想要做的是什么;也还是要努力度过这至少两年的生涯的;也还是要努力度过剩下的一个多月的时间的;也还是要将一切的杂念抛下,至少现在还不能去想其他的。
如果别人新训是“度”字,虽然我很不愿意去说,但必须承认我的新训是“熬”字。那么,“熬”又如何,也还是要好好地“熬”,慢慢地“熬”,“熬”出一股高汤来。
我不知道当时我写在这段话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会对我后面的训练有什么影响,但确实是我那时最真切的想法,至少在那一刻,我是想为之努力的,想去尽全力去做好的,不再是颇求完美性格的使然。
第十四章 加训十天
加训的传闻是很早就流传开来的,但确定下来的时候是会操前的那天晚上。
空气从那一天的早上起床开始便凝重了起来,其实整个新兵连所有的时间里,二连的气氛都是压抑而又凝重的,但相较于明天的会操,又格外加重了几分。
十一月的大西北已经很冷了,今天似乎又下降了几度,天昏昏沉沉,明明暗暗,人战战兢兢,紧紧张张。
明天的全旅会操就像当年的巨鹿一战,非得破釜沉舟不可;上次的失利就像把刀硬生生的破开条鸿沟,非得飞跃过去不可。
整个一天连队只有晚上才有些许的时间用来训练,轻松到反而更有种紧迫感,都多了几分认真的紧迫感,都憋着不说话的紧迫感。
十一月三日,星期四,和往常一样,全连战士端坐在红砖场上,寒风凌冽,一遍哆嗦,几遍刺骨。
红砖场的顶头是个三围的平台,几张绒布遮盖着的桌子、相对着的几把座椅、坐立左右的两个大喇叭,凑成了平台上的基本。
桌子上茶杯、名牌时不时的调换位置,喇叭也时不时的左右传递,旅长作个报告,政委下个指示,还有参谋长、副旅长说个几句,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大西北的寒冷正当时,作报告的时间却不短,压抑的内心,疲惫的身体,通常都是伴随这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的官方词调昏昏欲睡。
大西北的寒冷再一次的拉长了报告,面对政委一如既往的陈述,奇怪的是今天的我竟然没有睡着?
新兵连的“黄河砺剑”杯篮球比赛持续了很久,老实说,四个营,一个营一个队,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持续这么久,分个一二三名好困难,碰巧,下午便又轮到我们四营比赛了。
四营的成绩并不好,把把都是输,但偏偏还需要比赛好几把。一连串的输,除了一连连长的个人操作之外,估计也只有黑哨和套路可以解释了。
毕竟二三连的旅部都在cq市,以后是要回到cq市去的,而今待在lz市这个地方,面对着以后全部都是分配到lz市附近的其他三个营,完全属于客场作战,什么黑哨啦,拉班长领导加入他们比赛的这些套路都可以理解。
让人理解不了的是一连连长的操作,参赛的队员都是从一二三连里挑选出各连精英来的,但每次参赛一连长安排的都是他们连自己的人,老实说来,一连选出来的人个子都普遍不高,没什么优势,难道只是因为一连和其他三个营的战友一样以后都是要分配到lz附近的吗?
每次比赛都像是一连和其他营比的一样,下午,全营围坐在篮球场的两侧,看着场上奔跑着的参赛队员,场下的啦啦队嘶吼依旧,但场上却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地方。弄到最后二连连长和三连连长都看不下去了,他俩相约着,带着我们二连和他们三连在某日的下午,来了场友谊赛。
确实是场酣畅的友谊赛,无所谓优势的领先,无所谓技术的限制,想上场的都可以上场,想耍闹的都可以耍闹,大家更像是发泄出旅篮球比赛的愤懑,也像是压根没有记起愤懑;像是发泄新兵连日子的压抑,也像是压根没有记起压抑。
晚上,是又一次的夜训,是会操前的彩排;是临阵前的磨枪;是最后的估量。
全连只管铆足了劲往前跑,后面追着条名叫“倒一”的狗,时不时的还咬上几口,连长对于训练的对比增长效果不是很满意,他用鞭子抽打着这条狗,迫使这我们的速度更上一层楼,谁想那条狗一直跟在后面呢?只是跑着跑着,被狗咬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连长赶走了狗,对明天许以莫大的期望,班长们将全连新兵带回了宿舍,现在想想,那天晚上的训练应该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晚上,班长向全班战友确认了整个新训旅都会加训十天的消息,就像冷水泼洒到了烧热的铁锅上,“嘶啦”一声,班上炸开了锅。
我是九月十五日到的新兵连,算是挺早的一批,最迟的是十九日、二十日左右到的来自yn省的新兵,期间gd省、cq市的新兵陆陆续续的赶来,人来齐了,在开训典礼的前夕,全连新兵主要进行的是简单的队列训练,一系列的相关政治教育,还有内务的设置,当然最重要的便是军被的磨、叠与修。
一开始听到的新兵连的训练时间是七十几天,这应该是从开训典礼开始算起,估计是因为条件艰苦的原因。在没有得到加训的时候,我的内心还是很庆幸的,心里想着,只有七十几天,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但今天晚上班长通知全班战士:因为训练任务的完成度原因,全旅加训十天,就这样,我记得,后来,我在离开时那天是十二月十五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虽然内心还是有点排斥的,但是我并没有说些什么,一方面是自己的性格本就不喜欢多说些什么;另一方面也是新兵连生活训练的压抑艰苦使得我自己说不出什么话来;更重要的其实也是自己觉得加上个十天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新兵连的日子还依旧是这样压抑艰苦,再来个十天又有什么用呢?
新兵连的生活规律到每分钟都必须要有确定的事情要做,充实、忙碌,相反的,也可以这么说:“僵尸般无神地随着大家动而动”。
加训十天只不过是僵尸般又走了十天而已,没有什么值得伤心悲叹的事;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感叹的事;更没有什么能勾起我内心兴趣的事。
加训十天的消息并没有在我的内心引起多大的波澜,没过多久,我便主动忘了这件事情,我没有像他们那样“嘶啦”喧哗,但他们和我一样“嘶啦”冒出一阵烟后,也就没了下文,忘了它就像忘了所有值得记忆的事情一样,毕竟明天,后天还有更严苛的训练在等着我。
军营就是这样,也许我知道自己真正的需要是什么,也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但从一进门开始,你就必须为了军营的点点滴滴努力,就必须接受军队给你的一切命令,哪怕只是新兵班之间的比试,哪怕是再不如人意的考验,踏入军营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了以后的道路是什么。
第十五章 会操这一天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十四日,星期五。
上午,天气很好,全旅的人都集中到了红砖场的地面上,围着这个平台,“准备凳子——放凳子——坐——起立”类似的口号响了好几遍,负责调整的军官早早的就在上面折腾着这一切,平台下面,正对着是几张桌子、板凳,用来给评委们打分,像是堵墙,以这堵墙为基准,整个旅的人顺时针整出了个方框,方框中间空着的地方就是全旅新兵较劲的战场,在这一片空着的红砖上点了一个白点和一条白线,白点就是示范班班长下口令的地方,白线则是队伍站立的地方。
后来的日子里,班长听到我对诗词颇有研究,还要求我写过一首词,就写军旅。我一直觉得这些为了写而写的诗词是落了下等的,与我那些个感情迸发而喷涌而出的诗词是差那么个档次的,拿给班长看时,班长竟然觉得写得很好:“好,尤其是最后一句”!
反正我这擅长写文章,会写出那些有格调押韵诗词的事情就在连里面传开了,以至于后来班里的那些战友们乃至连长还麻烦我帮他的朋友写过参赛作文,作过几首七律、几首宋词。
帮班长写得那首词,我早已选择性的忘记了,毕竟觉得不怎么样,也就没像其他诗词那样记下来,以至于现在只记得那么一两句,还不知道对不对,不过记得的这句“操会日较短长”倒是挺符合眼下的。
眼下确实是到了“较短长”的时候了,所有的人端坐在板凳上,听着四营营长的开幕讲话,说来也巧,全旅四个营,每个营值班一周,会操的这一周正好是我们四营营长值班。
开幕式很短,会操的时间却很长,四个营十二个连,每个连都有示范班和美其名曰的示范排要上场,虽然有着二十四场比赛,做的还都是相同的动作,但却是一点也不枯燥的。
会操从围成的这个框的东面一营一连开始,自然应该是示范班带入,每个连带入示范班的人都不一样,有连长,有排长,有班长,自然带入的风格也都不一样。
轮到我们连的时候,是一排长带入,当时一排长还只是一期第二年,算是示范班带队中比较少见的,排长跑到队伍的排头,带着示范班的七八个人,拐着直角,齐齐吼叫出几通口号,内心估摸着评委台的位置和队伍与白点之间的距离,下达“立定”口令,示范班恰好停在评委台的正中心和白点之间的距离也刚合适,如此,示范班带入才算是完成。
这时候排长会跑向队伍前面的那个白点上,必须是正好跑到白点的位置,立定、转向,开始下达会操的口令,口令的整套流程全旅都是一样的,区别就在于新兵们做的好差与否。
当整套口令都下达完,排长就又跑到队伍的前面,带领着队伍回到连队里。而接下来便是示范排的出场了,示范排也是从连队剩下的人中选出大部分组成的。
毫无疑问,示范排的水准是差示范班一筹的,一来是示范班的人本来就是从示范排中间选出来的顶尖的人;而来示范排的人也多,水平更是参差不齐。
七八个人的示范班是全旅关注的焦点,体现出的是班排长最顶尖的带兵水平,话说回来,只要是比赛就一定会有发挥的出色与否的问题,七八个人的示范班,每当有人做慢了或者做错了动作都会显示的很清楚,变得很明显,扣分也随之而来。
不得不说,排长对于队列方面真的很有一手,当示范班在连里准备入场的时候,虽然只是原地踏步,但让人清晰的感觉到真的很漂亮,就像条令上面规定的文字转化为实体一样。更不用说排长自己了,我先前就说过我一直觉得排长敬礼很漂亮,但没想到,从带入到下口令再到带出,这一系列的流程,排长真的做的没话说,那一刻,排长和平时的表现反差很大,让人不敢相信排长还有这一面,就像周星驰的电影中的那句话“顶得了!”一样顶了上去,我甚至觉得其他连中有的连长带队的都比不上我们二连一排排长。
如果没有战友的失误的话,那估计应该是很完美的,毕竟全连战士都憋了一口气,殷切地希望能够一雪前耻。可惜的是,示范班中我们一班的一个人在某一个口令中做错了动作。
尽管有着失误,但没想到的是我们连示范班还是拿了全旅第三名的好成绩,要知道就连做慢动作都扣分,动作做错了,那扣得分还能少?相比之下,示范排的成绩就差了几名,拿了个第六,也算是不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算是对得起连长之前在上次会操全连倒一的时候说的那句:“知耻而后勇”的话。
更令人提气的是四营的一连示范班是全旅第一,三连的成绩也不错,消息传来,一下子振奋了人心。
营长在带领全营跑出红砖场的时候,主动喊出了四营的专有口号,接着便是整个四营的人吼叫出那十六个字的口号,口号声响彻整个红砖场,浪一样的冲刷过所有人,时至今日,要是说有什么口号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吼出我自己的最大声的话,就是在这时的喊得这个口号,内心满满的自豪感。
回去后我的内心总算是可以微微平定下来了,想着:“成绩还不错,应该可以松口气了吧?”不得不说,虽然今天接下来的生活训练还是忙碌着,但是至少内心是可以轻松点了。
晚上则是久违了的比较“闲暇”的时光,全班蹲坐在过道上,趴在板凳上面写着思想汇报,为了下周的“条令”考试默记着条令,书写着自己的日记,彼此间一句话没有。这是之前受过教训养成的习惯,我相信沉默的时光,内心是自由的,是属于自己的。
只是偶然想起,下午时,看到红砖场上面不知是哪个营在自行组织会操训练,该是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一如当时得了倒一要奋起直追的我们二连。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更新一下目录
第一章 西去
第二章 分别
第三章 下马威
第四章 大盘鸡
第五章 军被
第六章 水土不服
第七章 套路(一)
第八章 雪、风、沙
第九章 重装五公里风云
第十章 “司空见惯”的初兆
第十一章 周六周日那点事
第十二章 夜训与回报
第十三章 会操又至
第十四章 加训十天
第十五章 会操这一天
第十六章 好的日子总是不完美
第十七章 四百米障碍和手榴弹投掷训练
第十八章 “双十一”前波涛起
第十九章 “双十一”与“司空见惯”
第二十章 “我想休息”
第二十一章 “等待戈多”
第二十二章 会操再至
第二十三章 套路(二)
第二十四章 远去的那些伤痛
第二十五章 授衔前夜的哨声
第二十六章 授衔
第二十七章 晚点名
第二十八章 夜岗
第二十九章“戈多”将至
第三十章 “戈多”至
第三十一章 第一次摸枪
第三十二章 “司空见惯”又来
第三十三章 蛋炒饭
第三十四章 吃面风波
第三十五章 熟悉靶场与套路(三)
第三十六章 集钱和内心的波动
第三十七章 打靶与自己的坚持
第三十八章 手榴弹的前前后后
第三十九章 考核与选人
第四十章 离别
第四十一章 路上
第四十二章 新的地方和新的班级
第四十三章 训练
第四十四章 惬意
第四十五章 生日
第四十六章 二班两次严重的事件
第四十七章 三班长的那些归心之举
第四十八章 副旅长来临之前 第四十九章 副旅长其人其事
第五十章 过年(一)
第五十一章 过年(二)
第五十二章 旅长和我们发生的点滴
第五十三章 几次考核
第五十四章 特殊的活动
第五十五章 最后的几天和离去
第五十六章 gy营的那些人
第五十七章 学兵报道
第五十八章 差距和调换
第五十九章 训练与上课
第六十章 站岗与帮厨
第六十一章 公差与休息
第六十二章 见习与遗憾
第六十三章 几次考核始末
第六十四章 大时代始末
第六十五章 空军考核始末
第六十六章 队里大事件始末
第六十七章 班级内部的涌动
第六十八章 班级外部的涌动
第六十九章 难忘的那些人和事
第七十章 离去
第七十一章 旅部之我见
第七十二章 火焰营之我见
第七十三章 最初的点滴
第七十四章 我们需要做的
第七十五章 阿福之殇
第七十六章 那些班长和同年兵
第七十七章 跟班见学
第七十八章 负重
第七十九章 外出
第八十章 退伍季
第八十一章 那些会餐
第八十二章 那个班长
第八十三章 调到机关
第八十四章 机关的一天
第八十五章 机关的那些人
第八十六章 绿叶丛中两朵花
第八十七章 选择
第八十九章 谈话
第九十章 年终考核
第九十一章 十二月的退伍季
第九十二章 新官上任
第九十三章 考核与套路(四)
第九十四章 四站的点滴
第九十五章 四站的日子(一)
第九十六章 四站的日子(二)
第九十七章 回机关
第九十八章 筛选
第九十九章 集训前后
第一百章 集训
第一百零一章 打靶与体检
第一百零二章 体能考核前
第一百零三章 体能考核中
第一百零四章 体能考核后
第一百零五章 军考
第一百零六章 新的生活
第一百零七章 四站的离去和大部队的归来
第一百零八章 一站的那些人
第一百零九章 总结大会和思考
第一百一十章 再回新兵生活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那三月的检查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军考成绩出炉前后
第一百一十三章 离队前的那些日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的退伍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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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好的日子总是不完美
我记得三连连长经常说:“敬终如始,善作善成”这句话,同样的一句话,我则会这样说:“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话说的不一样,但道理都是一样的,都是对人的要求,其实事情和人一样,总是难得完美,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差错。
新训旅有一个小卖部,里面放着六七个货架,货架上摆满了生活用品和零食。小卖部是新兵们最想去的地方,不仅仅因为里面的这些东西,而且还因为小卖部隔壁可以点上吃食,例如下个面什么的。
每当全班十几个人之中有人过生日的时候,班长就会把他带到小卖部,点个面,作为生日礼物,可惜我的生日虽然在十二月,但却不在新兵连训练的三个月之中,因而一次也没有去点过,直到离开新训旅我也不知道那面是什么味道。
小卖部去的机会就比较多了点,但也不是那么的频繁,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个三四次罢了,每次踏入小卖部的门,心情似乎都会好很多,若是碰上其他营的人也来买东西,简直就像是春运一样,摩肩接踵。
拎上个篮子,或者干脆不拎篮子,直接冲进去手选,大家都贪婪地将货架上面的商品映入眼帘,恶狗扑食般选好自己的东西,看见自己要的东西被选空了,就悄悄去看仓库里面还有没有,货架上面的每一个商品都仔仔细细的看着,倘若排队付钱的人不多的话,自己还会留恋的逛上一会儿。
排着队,等着前面战友一个个的结账,虽然价格普遍的贵上不少,但大多数人还是提着满满两大包的东西,临走了,还得帮班长带上个几包槟榔。
我是不怎么喜欢吃零食的,每次去大多都买些生活用品,零食也只是少少的那么几样,提着自己的东西,出了门去,看见自己班已经有人结好账,在门口站着队伍,等待着带队离去了,就马上入列,等所有的人到齐,班长就会带着全班回到宿舍。
每次逛完小卖部,班长会留些时间给班内战士尝一尝自己买的这些东西,吃东西是欢愉的;是多彩的;是多味的,就像是黑白照片变成了彩色的一样。
生活用品倒还是可以放在自己的内务柜里面,只要用衣服遮挡好便可,但那些剩下的零食却没有好运气了,为了避免检查内务出现问题,每次班长都会从营房二楼东边的一个专门放背包的房间里面,将自己的背包取下来,让全班战士将自己的零食用袋子扎好,塞进背包里面,再将背包放入原来的位置。
因为会操成绩的优异,班长今天晚上特许班内战士将背包里面的零食取出来。当战友从二楼取下班长的背囊,大家便一拥而上拿回自己的零食。
突然的,我发现我和另外一个战友的零食少了很多,我很是诧异,此时,有的战友支支吾吾;有的战友劝我们莫要声张;有的战友则不理不顾,我知道这件事要是让班长知道了少不得惩罚所有人,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我也知道大抵是谁人所食,我常常说,时间是最好的证据,谁是什么样的人,过段时间来看,大家心里都清清楚楚。
新兵连也过了近两个月了,私下里谁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都知道,哪些人看起来老实,实则花花肠子多的很;哪些人有些圆滑,会拍马屁;哪些人屡教不改,依旧轻佻,诸如此类,谁人心里没个评判标准,又有谁不知道个七七八八呢?
甚至于他们上二楼偷食的方法,我都能猜出来:二楼专门放背包的房间是在最里面的一间,连着这个房间的是一个稍大点的政治教育的房间,房间里面只有一台电视,两边各开着两扇窗户,余下的便是红漆漆过的水泥地,硕大的水泥地是我们四营每次开政治会议、传达精神等的地方,每当那时,全营战士都会带着板凳集合在这里。
每天早上,全营醒来,抱着被子,都会第一时间赶去二楼的那片水泥地上面,将被子铺展开来,占上个位置,这便是一天的开始。
由于远离自己的宿舍,加之班长肯定还在睡着,没有约束,班内的那些人就会睡在刚铺好的被子上面,睡个回笼觉,或是几个人遛进班长放背包的房间里面,像老鼠一样偷吃。
对于零食的减少倒也无所谓,但对于不声不响地、静悄悄地做贼一样偷拿别人的东西,分给一起上来的几个新兵,回到宿舍什么也不说,也不打个招呼,被发现了,还主动推卸责任地无端猜测,还告诉失主不要声张……这些才是使我真正不开心的地方,也是让我觉得不完美的地方。
就像写了一幅好字,临了还被别人推了一下,花了纸张,废了前面的好心情。
周六,事情也算是过去了,欣喜冲淡了自己的懊恼,周六的早上是之前连长和三连连长商量好的,两个连在一起来一个友谊篮球赛。
早上,我们带着板凳、寻摸着记分牌和桌子,和三连一起来到了篮球场。初生的阳光牛奶般沐浴所有的人,大西北的刺骨也变得温和起来,二三连战友们的脸上是久不曾露出的微笑,笑容里不单单是开心和放松。
球场一侧是刚刚买来的饮用水,计分的人员已经就位,二三连的战友各自熟悉着最后的几分钟球后便开始了友谊赛,没有黑哨;没有套路;单纯的放松、玩乐,想上场的有机会都可以上场,分数倒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板凳上面的战友在下面欢呼,兴致高涨,看见一排长在场上如鱼得水,像是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似得,欢呼雀跃的厉害。
就着会操的东风,之前所有的压抑在欢呼声中一扫而空。
下午,轮到了一周一次的洗澡,洗澡的时光总是身心放松的时光,洗完澡,洗衣服,晚上竟然还看了电影!全营战士集中在二楼的政治教育的房间里面,坐在自己带着的板凳上,看着面前电视屏幕里面的五光十色。
事情总是这样,让人在开心放松的同时,都会出那么点事情,晚上,回到宿舍,所有的人都要蹲着,右脚的肿胀麻木早已形成不定期的习惯,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洗衣服的时候有人说话,声音过大?难道是过了快两个月,战友们都变得油滑起来,变成老油条了?难道是地皮踩熟了,人放肆了很多?
魏征说的没错:“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我所能做到的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自己的本色,做好自己,不会因为班长领导在就表现的特别殷切,也不会因为他们不在就放肆无所忌惮,使得落差极大,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时间是最好的证据,什么人什么样,到最后一清二楚”。
第十七章 四百米障碍和手榴弹投掷训练
相对于平时的队列训练,四百米障碍和手榴弹投掷训练是令人欣喜的,是可以让人内心泛起波澜的,就像颗石子在平时千篇一律队列训练的湖面上泛起阵阵波纹,惊起滩滩鸥鹭。
四百米障碍的训练场坐落于新训旅的西南角,呈东西走向,东面与第一食堂、第二食堂隔路相望,西面是一圈红砖砌成的围墙,围墙上还没有来得及刷上腻子这些东西,围墙下长着一圈灌木丛,格外的郁郁葱葱,却也落满了脏乱,灌木丛里少不了瓶瓶罐罐地这些垃圾,瓶瓶罐罐被略显高低错落的土地所遮挡,被西北漫天的黄沙所掩埋,只有几株不知名的树木顶破被遮挡掩埋的瓶瓶罐罐,顶破郁郁冲冲灌木丛的封锁,顶破漫天的黄沙骄傲的长出来。
围墙外紧贴着的是几所西北特色的民居,傍山而建,新训旅的哨声,口号声,仿佛到了这里立刻被消融了,民居里十分安静,一丝声响都没有,像是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都走出了这个山里。
周三的这天,全连战士带着板凳,提着装满水的水壶,出了营门,沿着“食指”那条道路,齐步到尽头,整理好队伍,放好板凳,看着静谧的四百米障碍,聆听着班排长的讲解。
全连的战友都是在聆听着一排长的讲解,坐落在板凳上的战友们起哄似得希望排长穿越所有的障碍给全脸新兵们来上个一遍。
排长和下方的战友换了双鞋子,开始着重展示四百米障碍训练中最主要的二百米障碍的穿越,排长从食堂的这一边开始,一直到另一头结束,再从另一头开始,回到这一头结束。
很难相像看起来很矮不太壮实的排长体内有着极大的爆发力和弹跳力,排长的完成引起了战友们极大的欢呼。
排长似乎也很享受战友们的欢呼声,脸上的笑容还是掩饰不住,在略显仓促的喘息声中排长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向全连新兵介绍起来。
在四百米障碍训练场有两个四百米障碍的场地,四个班,正好补满在四百米障碍训练场的头尾。
我们一班跟着班长来到了西边五步桩的位置,估计是大西北风格的彪悍,新训旅四百米障碍中的五步桩之间的距离显得大了很多,后来我在南部战区的部队中也看到了四百米障碍训练场,相比之下,大西北的五步桩就难跨越多了。
特别是三步桩的跨越,班里相当一部分人倒在了第三步的位置,身材稍显虚胖的跨不过去倒也是情有可原,倒是平时身材高瘦的战友也倒在了第三个桩,这倒是令班长和全班战友都略感意外。
四百米障碍的翻越是很有难度的,单单是一个深坑的飞跃就让我们班的不少新兵碰到了铁板,训练时,班长没有让我们班新兵直接从深坑上面飞跃,而是在深坑的左边作类似于立定跳远的项目,比划着深坑前后的距离跳跃,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的战友没有达标。
下深坑是个很有意思的项目,跳下两米的深坑,再想方设法的上来。班长像“赶鸭子”一样,手挥一下赶下几个“鸭子”进了深坑,待到坑里的“鸭子”都上来了,手再挥一下,又赶下去几个。
跳出深坑是需要一定的弹跳力的,跳一下,手紧紧扒住深坑的边缘,双脚在下面凌空乱蹬几下,屏住一口气,涨红了脸,咬着牙齿,将扒在边缘的手变成手肘,再变成两个手,最后双手一撑,成功了跃出深坑。
二米的深坑跃不出来,那么高板墙的翻越估计也只能停留在一面,当看到扒住高板墙的战友怎么也上不去的时候,护卫在两旁的战友就会托着帮他们一把,完成班长所说的“尽量让每一个人都翻过去”。
高低台和云梯这个障碍是少不了护卫的战友的,说是高低台,其实只有两阶,低台一点儿也不低,高台比低台估计高了半米左右,而云梯相对的来说就显得有些“高耸”了。
一般来说,个子高点是有优势的,但是如果身体不协调,弹跳力又不好的话,那就成了难以克服的困难了。
那天下午,低台两旁,我在下面护卫了一段时间,看着战友们一个个从几步远处跑来,三步两步的翻越低台。
那个个子挺高的战友左手横握住低台内侧,右手扶助低台的外侧边缘,身子露在外面,双脚悬空乱蹬,重心非常不稳,眼看就要倒在地上了。
我快步上前,准备抱住他的身体,谁料到他的双腿乱蹬,不知道是哪只脚正好踢在了我的脸上,顿时把我的嘴唇踢破,嘴角流血。
班长一看,连忙让排长将我带到旅卫生室内,卫生员检查完了之后,因为伤口都在嘴巴里面,所以也没有开药,只是嘱咐我自己注意点。
新兵连的生活忙碌,严厉,是不太能照顾到嘴巴里面的伤口的,往往都是结痂快好了,一个训练、一个吃饭就会崩开伤口,哪怕仅仅是仓促的喝水,有时候都会泡烂嘴里结痂。
伤口是跟了我一段日子的,那段日子里,嘴巴肿肿的出操训练,偶尔站军姿的时候还会引来班排长的笑意。
四百米障碍的训练就像是南方人偶尔吃面食的调剂一样,不仅新鲜感十足,还没有考核的紧张感。倒是手榴弹的投掷训练,是的的确确需要下功夫的,是需要严肃对待的训练科目。
班长们拿来不少的手榴弹模型,分班讲解着关于手榴弹的投掷程序,全连战士人手一个模型,看着手里橘黄色的橡胶,每个新兵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两眼扫视着橘黄色的每个角落。
班长在讲解的时候很是严厉,对于在讲解过程中不严肃的战友都进行了批评,班长将全连分成了几组,依次检验着每个战士投弹程序的对错,之前就说过卓俊有的时候常常给人心不在焉,听不见口令的感觉,轮到他仍手榴弹的时候,估计又开小差去了,手榴弹落在了身前几米的范围。
新训二旅需要投掷的手榴弹是有半径6米的杀伤力的,他这一扔,可惹恼了班长,对他训斥不停。
四百米障碍训练场是和手榴弹训练场在一起的,手榴弹训练场位于四百米障碍训练场的南面,虽然位置偏僻了点儿,但是应有的战壕,沙包一个都不少,在手榴弹训练场这里,班长检验着我们每一个人,从最初始到手榴弹扔出后的每一个流程,他将怎么运动、怎么说话、什么时候低身、什么时候投弹、什么时候返回说的一清二楚。
人是有种原始的欲望的,当人还是猿猴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捡起石子扔向目标,这些原始的本能一直深深地刻在我们的基因里面,任岁月的流转。
连长将全连排成一列,从手榴弹投掷训练的这头站到四百米障碍训练场的那头,游戏似得检验着全连战士这项与生俱来的本能,战士们在一声口令下将手中橘黄色的橡胶投向远方,纷纷落下的橘黄色的橡胶模型此刻就像是真实的手榴弹,闭目细听,仿佛此刻还可以听到围墙内则那隆隆轰鸣地炮火声;还可以看到“打铁花”四溅的弹片飞舞。
再来一声令下,全连战士冲向前去,捡起满地的橘黄色橡胶,连长问了问,是不是都有了?
“没有,我还没有!”炮弹还少了一个,不知道被扔到了什么地方,所有的人沿着围墙,掀开被黄土掩埋的垃圾,钻进矮矮的灌木丛,扒开几颗冒出头的树木,仔细的搜摸着每一寸土地。
时至今日,我也记不清当时到底找没找到那颗丢失的手榴弹,我倒是宁愿没有找到,至少在我们新兵走后,那是我们新兵在新训旅里面留下的唯一印记。
西南角的训练场全连只去了这么一次,后来虽然有经过它的机会,但是再也没有进去过,而大家也就又恢复成了千篇一律的队列训练。
第十八章 “双十一”前波涛起
我从来没有想过“双十一”有这样特别的意味在里面,就像现在的人更多的是将国庆节当做放假比较多的日子,而完全忘了先辈们当年的热血一样,我没有想到,甚至之前都没有关注过,“双十一”除了电商狂欢的购物节之外,还是人民空军的建军节。
一脸错愕是我听到班长说“双十一”是空军建军节时候的表情,也是从这里开始,“双十一”在我的眼里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电商狂欢的购物节了,是值得我记住、绝不能忘记的日子了。
内心惊喜异常是我听到班长说“双十一”时,旅里面会请来lz地区的女兵到新训二旅参加文艺汇演消息时候的内心动态,在班长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刻,我相信,班里的十四名新兵没有一个不是惊喜万分的。
女兵的到来就像是动物园里看大熊猫一样稀奇,不单单是异性的吸引力,更多的是对于女兵这个“职业”全方位的好奇。
消息就像春风,吹皱了战士们内心湖水,泛起了波澜,全连战士怀着激动的心情,从十一月十日开始,严厉的平时训练生活仿佛也变得有声有色。
十一月十日的早上,星期四,惯例是全旅红砖场的大会。原以为还是会像往常一样,领导在上面读些写好的稿子,回到宿舍再将稿子发到每个营的手里,由营里专门组织稿子要点的誊写,誊写在专门的政治教育笔记本里面。
却不曾想到,早上的大会,领导们的发言,一斧子,斧斧正中要害;一鞭子,鞭鞭鞭辟入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现阶段所有人的问题,毫不隐晦,不留余地,哪怕是连排长之类的领导级人物,也是毫不留情。
副旅长当时是我们旅的副参谋长,调到lz新训二旅做了副旅长,因为和我们二三连的关系比较近,毕竟是一个旅的官兵,所以常常被请到我们四营来讲话,偶尔进行政治教育之类的。
副旅长给我们四营官兵讲话时给人以十分温和的感觉,每次讲话都不是照本宣科似得生搬硬套,一直有点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恰巧二连一排排长就是副旅长的文书,我们连和副旅长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副旅长也算是我们新兵最经常见到的旅领导了。
但那一天早上的副旅长却和平时大相径庭,红砖场平台上面的领导当中就属他骂得最狠,从一营一连,到四营三连,指出了每个连出的毛病,具体到了个人,该批评批评,该表扬表扬。
相比之下,坐在最中心的旅长的讲话虽然也是很严厉,但却没有具体到个人的紧张感,只是旅长说的那一句:“以后我来亲自吹紧急集合的哨,我吹到哪个营,甭管是战士还是连长、营长,所有的人全部都要给我打背包出来……”给了全旅官兵持之不断的紧张感。
旅长的这句话成为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剑,当晚就有班长作了准备;他们提前把背包打好,平时放在二楼的储物间,到了熄灯后就把背包拿回宿舍,以防晚上突然的紧急集合的哨声吹响。
在后来的夜岗中,偶尔还能看到某个营被旅长拉了紧急结合,正沿着全旅跑步呢。
说起旅长,不得不说其中的巧合,当时我们连长姓马,营长也姓马,就连旅长也姓马,最巧的是当时的空军司令也姓马!这件事也成为了我们新兵一时的谈资。
旅长一米八左右,虽然我不知道旅长是什么地方的人,但旅长有大西北汉子的魁梧,壮硕的身躯使得上身显得有点“驼背”,特别是旅长的脖子一直都是缩着的,脑袋也因此向前突出半截,这使得旅长的“驼背”的感觉更强烈了许多。
旅长敬礼时总是很快的举起,在慢慢地,悄无声息地落下,配上旅长的身躯,更显得有点滑稽。后来,二三连到了gy市之后,在某一次排练小品之时,居然有战士根据旅长的特点排练了一个小品。
许是进入了作风整顿月,自从讲话之后的日子里,气氛变得更加紧张起来,我在日记里面这样说:“最后的日子应当是惨绝人寰的地狱,不知道几人爬出来”。
下午,照例少不了平时的体能训练,十一月大西北荒凉、寒冷阻挡不了全连战士的热情,赶在入伍近两个月的最后的日子里,我突然明悟了双杠的用力技巧,使得我在以后下午的体能训练里,渐渐地如鱼得水起来。
今天是副连长带着全连慢跑了七点二公里,每当由副连长带领着二连的战士开始下午体能训练跑步科目训练的时候,他的要求总是比平时的值班班长要求高点,跑的圈数多点,但其实速度并不是太快,今天下午的这十几圈跑下来,反而让人有点畅快的感觉。
副连长是部队考学当得军官,他跟全连战士们说过当时考学考了三年的事情,故而年纪可能比普通军校毕业的军官稍微大点,可能是因为通过部队士兵考学的途径当上了军官,副连长更容易和全连新兵打成一片,也多次为新兵们的利益出头。
印象中副连长是从来没有生过气的人,我从来也没有看到他发火的样子,只是后来的一次为维护新兵的利益和其他人冲突的风波中,首次让我见到了有血性的副连长。
再后来,副连长与我们一起到了gy市,继续作为二三连专业训练的带兵干部,作为二三连gy期间的指导员继续带了我们两个月。
相对于浓墨重彩“双十一”来说,“双十一”前的日子是快速的,是没留下什么痕迹的,仅仅存在于我的日记本当中,夹杂在我反思自己正步训练的字里行间;流露在我感叹日记显得越来越像日记,没有丁点儿“思想随笔”的唏嘘不已里;终结于我末尾“愿自己依旧吧”的希望和室友说的:“来时眼睛都很有神采,现在都变得死气沉沉了”的抱怨中。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十九章 “双十一”与“司空见惯”
如果说新兵连里有什么事情是我最后悔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因为发烧而错过了开训典礼;第二件事勉强算是当时五公里个人测试时候没有把自己想参赛的想法坚持到底;第三件事莫过于“双十一”的当天因为要帮厨而没能参加的旅文艺汇演了。
这章节标题是“双十一”与“司空见惯”,“双十一”顾名思义当然说的是在十一月十一日这一天的事情,而“司空见惯”则是对新兵连随时随地的全连在一起被整的总结:是习以为常的,是司空见惯的。
就像今天早上,哪怕是空军的节日,早饭后依旧免不了所有人在旱厕和食堂之间来回的鸭子步,蛙跳等等之类的折磨;
就像今天晚上,像是文章首尾呼应一样,又被来回鸭子步、蛙跳、往返跑、匍匐前进……
这就是“司空见惯”,“司空见惯”是可怕的,是敢怒不敢言的可怕;是习已而常的可怕;是被迫追求休息权利的可怕。
记得又一次,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全连所有的新兵被带到了旅东南角的一个仓库里面,仓库外面有着一扇铁门,仓库里面是个正方形的水泥场,白天是靠在附近的一营训练的地方,晚上只有孤灯一盏,昏黄、暗淡,只能撑起周围几米的保护圈。
那天晚上,全连战士被带到了仓库里面,连队里的班长给连长说的理由是带出去体能运动。
方形的水泥场东面、北面都是铁门锁起来的仓库,银色的铁漆在那凸出来的一盏孤灯下并没有泛着多少光芒,铁门从上到下,顶天立地,一眼望去,满眼只有生硬。
方形水泥场的西面是长长的花坛,花坛高出地面半米多,漆黑的夜晚,让人也分不清里面到底是几丛草、几丛树。
战士们站在花坛的这一边,几个班长站在铁门的另一边,短短五六十米的距离,仿佛怎么也走不完,班排长惩罚全体鸭子步过去,鸭子步回来;蛙跳过去,蛙跳回来;匍匐前进过去,匍匐前进回来;跑过去,跑回来;每次只有最先完成的前面那几个才可以休息,得到休息权利的便到一旁队列中蹲着,贪婪地大口喘息着。
我艰难的在地上爬着,尽全力向花坛的终点爬去,实在是前面鸭子步、蛙跳耗费了精力,没有第一个爬到终点,懊恼地叫了几声,遗憾而奋力的爬了最后的几步,却不曾想到,排长看我最后边叫边爬的几下很是用力,反而让我获得了休息的权利。
获得暂时休息权利的人蹲在仓库大门的不远处,大门外小卖部的灯光悄悄地溜进来,从大门处斜射在每个人的脸上,获得暂时休息权利的我们列队蹲着,边蹲边听着班排长们的言语教训,“呕……”突然有人吐了
只这一个人获得了站起来一旁休息的权利,其他人还得继续,直到营长和连长觉得队伍一直没有回来,等的有些焦急了找到了这个地方。
“哦,那个,带到这儿体能训练……”
我清楚的记得我们一班班长以体能训练的理由回答了营长的提问。
“快,把一班带到礼堂去填表”。
等我们一班到了礼堂,其他参与填表的战士早就开始了,我不知道,如果不是要填表的话,战士们到底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端坐在板凳上,平复着急切地喘息,拿起需要填的东西,低下头来,认真地看起了题目,偶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就像今天,既不是“司空见惯”开始,也不是“司空见惯”的结束,只是当中最普通的个例而已。
虽然早上和晚上的“司空见惯”是影响一天的心情的,但是和“双十一”晚会给人带来的快乐,是不值一提的。
原以为“双十一”晚会是在当天晚上,在红砖场举行,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旅里面会把晚会安排在下午!
温暖的阳关也显得刺眼了些,喧嚣的下午相对于寂静的夜晚到底是少了很多的氛围。但具体少了多少的氛围,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正好轮到我下午帮厨。
郁闷,十分的郁闷,是对于当时空军六十七周年晚会没有参加的郁闷,也是对女兵表演的节日的郁闷。
班长像是安慰一样,带着我们几个帮厨的去了趟小卖部,以买零食的机会作为补偿。出了小卖部,老板娘突然冲出了门口,叉着腰,像是个街边巷口,家长里短的大妈,咆哮着指责刚出来的我们几个自己拿了槟榔,直接拆开看没有“再来一包”的奖项后就随意丢在柜台,不去买账。嘴巴里一句接着一句,怨恨着当兵的素质低下,活像个街边碰瓷的大妈,不依不饶。
其实在场谁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也都知道是老板娘借题发挥,不能让槟榔砸在自己手里而采取的手段,估计是当时一起逛小卖部的其他营的战友们干的,但班长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掏钱买下了柜台上拆开发现没有奖励的那几包槟榔。
传言说,小卖部就是旅里面领导所开的,本身价格就高上不少,估计是有恃无恐,本来不能参加文艺汇演就够让人郁闷了,现在倒好,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遭顶头风”。
回到帮厨的地方,班长稍逛了逛,揣了包槟榔,溜到了红砖场,直到晚会结束才过来,而帮厨的我们将东西放在平时吃饭的桌子上,几个人时不时的边吃着东西边干活,或是时不时的闲聊吹嘘。也是在这里偶然说起了刚到军营吃的那盘大盘鸡,卓俊惊讶我记得清楚,而我则浮想联翩。
只是没想多久,便被红砖场传来的歌舞声、欢呼声所打断。红砖场上就像是燃起了一堆篝火,夜空中吸引着飞蛾。
回到宿舍,战友们说着女兵怎么怎么,节目怎么怎么,我的内心还是十分后悔,倒不是为了没有见到女兵而后悔,早在中午开饭时,作为帮厨的一员,我在分配饭菜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些女军官、女士官和义务兵们一个个来到食堂挑选着饭菜,提前开了饭,我是为自己没有参与而后悔,不同于他们,我连开训典礼都没有参加,正碰上“双十一”晚会这个难逢的机会,因为帮厨又没有参加,郁闷懊恼可想而知。
那天下午,晚会结束,碰到了其他食堂炊事班的班长,他们诧异于我们几个帮厨的新兵为什么没有去看晚会,我们几个新兵以要帮厨为由回答了他们。
“哦,我们食堂帮厨的全部都看晚会去了,我们不要他帮,这些事情我们自己来,也早就弄好饭去看晚会去了……”
不知道还好,知道了更显得郁闷了。
不完美未尝不是完美,虽然郁闷没有参与全旅组织的大型活动,但也不失为奇妙的经历。
后来的“黄河砺剑杯”全旅歌唱比赛,倒是为我的不完美画上了句号。
新训二旅当时举行的大型全旅比赛全部都叫“黄河砺剑杯”,包括之前说过的两次五公里,篮球赛等等,也不知道是偷懒还是其他。
我们一班有一个是来自yn省的新兵,他叫家国,混过几年社会,会弹吉他,自己写过歌,参加过乐队,沙哑的喉咙唱歌很好听,都有些专业的感觉了。
二班也有一个来自yn省的新兵,叫阿福,也会弹吉他,当过流浪歌手,和家国是好朋友。
他们俩一起参加了全旅的歌唱比赛,彩排时传来的歌声就让二连全体确认他们是冠军的有力争夺者。
“彩排时,我一听你们唱歌,就知道不出意外肯定你是冠军”排长对着家国说道。
音乐是交流的途径,歌声是传递情感的方式,晚会那一晚的歌声虽然参差不齐,但都极有穿透力,从红砖场上的平台开始,穿透了整个新训旅。
选手们一个个上场,场下相应连队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这是认同的欢呼。
连长听到我们一班上场的那位战友分数暂时最高的时候,高兴不已,嘴角掩饰不住:“家国捧个冠军回来,阿福再来个第二……”
不出意外,旅领导给家国打分是最高的,内心最骗不了的就是自己,好与不好谁都能分辨的出来。
台上像是没有准备好一样,像是没有预料到家国获得冠军一样,匆匆的给了本壳都没拆的证书,也没有丝毫的奖励,虎头蛇尾的结束了歌唱比赛。
下来后,营长帮家国要来了奖品,之后旅里面再也没有下闻了,我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多少猫腻,但即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办法。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二三连都是来自同一个旅的兵,旅部在cq市,相当于之前的cd军区的兵,如今来到了大西北,周围四个营中其他十个连的部队驻地都在lz附近,也就是说其余十个连都是相当于之前lz军区的兵,说句好听的是客场作战,不好听的则“像是后娘养的一样”。
不只是我们四营居住的环境是最差的,关键是其他连队的班长和二三连相处时总有种带着防备的感觉,这期间也发生过几次冲突。
班长们也和我们新兵抱怨过,旅里面组织过所有连排班长买只能用来打电话的老爷机,其他连队的连排班长都很好的完成了任务,所以他们可以被允许可随时使用自己的手机,而和我们二三连新兵们的来自同一个旅的这些班长则不愿意花这几百块钱,于是旅里面就规定我们二三连的班长们正课时间都需要交手机。其实正课时间交出手机本没什么不对,但听着班长的抱怨,当时的我确实被感染同化了,后来冷静之后想想,即便是班长的抱怨本身就站不住脚,但这抱怨却也实实在在说明着区别对待的问题。
不管是“司空见惯”的习以为常,还是“双十一”的遗憾,亦或是“客场作战”无奈,用我十一月十一日日记的最后一句话总结就是:“一个月,只有一个月了吧”。
第二十章 “我想休息”
如果要说新兵连的三个月中有什么“司空见惯”是我记得最清楚,印象最深刻的话,莫过于十一月十二日晚上的这场“司空见惯”了吧。
十二日的这一天是星期六,晚饭是吃面条,虽然大西北主要以面食为主,但我们新训旅平时吃的还是以蒸米饭居多,面条只是少少的吃了那么几次,但就是少少的那么几次,也足以让人开心不已,对于今晚吃面条的安排,我个人是十分高兴的。
对于晚餐吃面的安排,还发生过两次较为严重的风波,稍近的一次就是十二日这一天。
这一天我在日记里这样记载到:
西北的天最近总是晴朗,但排长的心情都并不晴朗,因而我们新兵的身心也都不是晴朗的。
晚餐吃面,应该是件美事。但不知怎地,又被撸了一顿。当班长问起缘由时,具体的一个个都答不上来,似乎是加面时秩序很乱?
晚上吃面,确实是件美好的事情,只是二三连开饭的地方远在第四食堂,上面的时间总是太迟,等了很久,饿得不行,只能不断地舔舔碗里面薄薄一层的汤料,大概一个多小时之后,近八点钟,面终于被端了上来。
好不容易来了一盆面,两个连七八十号人,瞬间又感觉不够,每个人只来得及添上个一碗多点,盆就空了,只得继续等着,第二次,炊事班所幸用平时盛汤的那个大桶,给我们下了大半桶的面。
蜂拥而上,估计是两次时间等的太久反而不太饿了,桶里面的面条倒是剩了不少。因为剩面这个事情还和食堂的炊事班发生过冲突。
不管如何,被撸只能默默承受。
晚上的红砖场有些昏暗,平时红通通建筑所用的砖头也没了颜色,砖场的灯光照不满这硕大的红砖场,平时用来训练和会操的地方,今天晚上变成了教训全连新兵的地方,着实有点讽刺。
新兵们站在红砖场的东北角,背东朝西,而排长站在砖场的西部,两者之间是百多米的距离,就是在这百多米的距离里面,我们新兵不断地鸭子步,蛙跳,来回冲刺……
排长他们只取第一名,每次来回都像是比赛,只有第一个冲线的才能获得休息的权利。而更多的人只是不断地来回。
我趴在地上,砖场的高低不平山峦一样起眼,大腿内侧、膝盖处、双手肉厚部分无不在凹凸的红砖场上摩擦,班长们站着,观看着、点评着,像是拔葱的人,边走边挑选着,看看这根,挑挑那根,发现有根长得歪了,便扶正了,重新来过。
匍匐前进,我获得了第一,赢得了休息的权利,倒不是因为平时战术训练我的成绩就是最好的,而只是因为我不怕疼而已,至于为何不怕疼,因为我必须不怕疼,因为我想休息。
虽然我获得了第一,但是我并不开心,赢得第一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知道我的体能并不好,爆发力算是中下等,来回冲刺这种赢得休息权利的机会,我根本没有可能,倒是我们班有几个通过这个获得了休息的权利。
弹跳力,我也只能算是中等,蛙跳算是没有指望了,鸭子步我倒是能够名列前茅,但又算不上是最快的,总有人比我快,那我又能拿什么和其他人拼呢?拿什么拼到休息的权利呢?
拿毅力,拿疼,爬战术很疼,尤其是在红砖场这个地方,手、膝盖在地上支撑着、攀爬、摩擦。我知道如果我想要拿到休息的权利,只有在爬战术这个科目有机会,我必须全力以赴,别人怕疼,我也怕,但我必须不能怕;别人顾惜自己的身体,我也顾惜,但我必须不能顾惜。我只能咬着牙,一步步爬,忘掉手和膝盖的疼痛。
让我气愤的不是这印象深刻的“司空见惯”,而是当班长一声令下,我毫不顾忌的窜出去,一心要获得休息的权利,当我超出全连剩下的人一大截的时候,我分明听到同班的战友,还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战友,大声的向班排长说我不规范啦之类拆我台的话,期冀我能够回头重新来过。
幸好班排长没有理会,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时间是最好的证据,什么人什么样到最后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终于第一个爬到了终点,艰难的获得了休息的权利,我和之前几轮获得休息权利的人一起,站在东面一行树木下,背对着旅供暖气的房间和全旅的垃圾场,晚风拂过,带着垃圾场的腥臭,是自由的味道,迷人。
当班长看到我快要冲过终点的时候,调侃的问道:“哟,这是谁呀!”我可以放声的打报告,说出我的名字,因为我知道我得到了休息的权利。
站在树下的一列队伍中,我没数到底有多少个人,我只是独自不断地平复自己的心情,旁边其他班的战友悄声对我说,你的手上全是伤口。
我抬起手,望了望,看着爬战术所用的手的肉厚部分,连带着小指,全是伤口,鲜血直流,滴答在暗黑色的红砖场上面,红色的砖头又绽放出了红彤彤鲜血的红艳。
“没事,不管它,先别说话”。我不能管,也不敢管,我不能承受如果管了之后,遭受班排长又一轮的“司空见惯”的后果。
回过神来,伤口才迸发出几倍的疼痛,将之前的不管不顾全都撒了出来。看着剩下的还在继续“司空见惯”的战友们,忽然觉得,这些伤口就是我的军功章。
回到宿舍,扒开裤子,膝盖处青的发紫,大片大片,尸癍一样,看着吓人,往常腿上只有齐步时擦裤缝擦出来的一小块紫青地方,谁能想到这一场下来,腿上满是伤痕。
“你还得了个第一!”之前那个拆我台的名叫衡战友继续调侃道。
我没有说话,我,只是想休息。
这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司空见惯”的整顿,也是由于这些个“毫无人道”的“司空见惯”的整顿,使得我后来,无论走到哪里,遇到什么事情,总是能够承受得住,毕竟,你再怎么来,能来到新兵连的这种程度吗?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二十一章 “等待戈多”
一如之前红砖场开会所说的那样,马上要进入整顿月的消息在连长那里得到了证实,所有新兵自连长的消息传达后就开始提心吊胆了,至少我是这样的。
战士们心里都明白,整顿作风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说白了其实就是要被撸几顿,我是不希望因为某件小事情和连队的所有人一起被班排长们狠狠的撸一顿的,但事情真要发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唯一可担心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满足不了他们随心所欲的表达。
值得庆幸的是,接下来例如文职干部开会之类的一系列事情使得我们新兵似乎逃过了一劫。
天一直被乌云遮挡着,阴沉可怖,虽有微风乍吹,但总是连天阴雨,乌云犹在。偶尔的小雨落下,噼噼啪啪,打在身上,却总也不见来场暴雨倾盆的酣畅,更别说云收雾散的干爽。
所有的班长在这最后一个月里面,卯足了劲,像是非得给全连每一个新兵留下深刻的印象不可,非得在战士们的身体上,脑海里刻下他们的音容相貌不可。
音容相貌其实早在和班长们接触的两个月里面就已经被刻在了我们每一个新兵的脑海里,想来大可不必在最后的一个月里面加深刻痕的程度,但部队里往往都是这样,大松之后都要紧一紧,尤其是在最后的日子里,更要大紧,道理不言而喻。
倘若“戈多”没来的话,我们新兵的日子便依旧是一如往常,步步深入。
《等待戈多》是爱尔兰现代主义剧作家塞缪尔·贝克特的两幕悲喜剧,我们旅所有的官兵正象征着剧中的两个流浪汉,虽然剧中的“戈多”到底是谁,谁也不知道,但在新训二旅这里,“戈多”正是西部战区副司令,消息是从很早就从新训旅里面传出来:西部战区副司令要来我们新训旅视察工作。
消息的传出冲击了新训旅最近工作的安排,谁也不知道“戈多”到底什么时候过来,因而也就得时刻准备着,就像过山车一样,我们旅所有官兵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安排好,等待着“戈多”的到来,心情随着过山车缓缓加速。
早就摩拳擦掌,早就跃跃欲试,所有新兵都在宿舍做好,抓着本条令,空洞的看着,焦急的坐着,无知又可笑。
“一个孩子上来报告说,戈多今晚不来了,明天晚上准来。”
过山车从最高峰急转直下,心情随着轨道滑了个大弯,“嘘——”,长松了口气,条令也没心思看了,脑袋左右看看,和坐在身边的战友聊了起来。
只是不像《等待戈多》那样,“戈多”真的没有来,在我们新训旅这里,“戈多”最后终于等来了。
“戈多”来的那一天,我在心理行为训练场上,远远的瞥了一眼,没太看清“戈多”的面貌体型,只是看着旅长陪同“戈多”逛着新训旅的角角落落,旅长总是领先“戈多”半步,格外的热情,抬着的一只手始终也没有落下,一直在给“戈多”介绍着新训旅的方方面面。
这或许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军官了,麦穗边,一颗星星闪耀,少将军衔。
一年后,当我下了连队,我最多也只是近距离见到了大校旅长和政委,再也没有像新兵连这样见到少将军衔战区副司令这种高级军官的机会了。
当然,更别说部队中更加稀少的七期——一级军士长了,一级军士长更像是只在部队官兵口中流传的带点神秘色彩的神话,只有在部队书籍中看到过。
在部队中,一期士官,肩章上面是细细的书名号“<”,部队官兵俗称叫做“拐”,二期士官肩章则是略粗的一个“拐”。
当我们新兵翻开新兵连下发的书籍,看到图片中一级军士长肩章上面密密麻麻的“拐”的时候,总是惊叹不已,像是见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不仅仅是因为一级军士长要在部队中留三十年,还因为每个留下来的一级军士长都是有过人的本领的,每一个一级军士长都是“兵王”。
我记得副参谋长就和我们二三连新兵说过远在cq的我们二三连所有官兵的旅长的故事:
副参谋长说旅长他一开始下连只是当了个养猪的兵,后来因为猪养的好,他的班长就问他有什么要求,旅长说他希望干操纵员专业,于是旅长自己一个人树林里加班苦练专业。
自己下了苦功夫,当然有收获,旅长就从养猪的兵,转到了主战专业上来,随之一步一步,慢慢当上了旅长的位置,而当初他的班长,后来成为了我们旅唯一的七期一级军士长。
二三连的每一个新兵都希望下连时候,有机会能够见一见自己旅里的“兵王”,可谁能想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使得二三连中大部分战友谁也没机会见过呢。
我曾经和其他战友开玩笑的说过这些事情,美其名曰:“从炊事班养猪到一旅之长”的故事,听到的战友或觉得新奇,或觉得有趣,大多不相信,老实说,事情确实离谱了点,但当时旅副参谋长是在讲台上和台下二三连的新兵讲话交流的时候说给新兵听,勉励新兵好好学习主战专业的,想来应该是真的吧。
一个月后,二三连的新兵来到gy市学习专业,在某一次早上的开饭中,突然冲进来一个士官,这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三级军士长,当密集的“拐”就在眼帘前出现的时候,错愕惊叹间,内心还是不自觉地数了数。
眼神不敢直视他,装作添饭,有意识的带点遮掩的扫过这位三级军士长,军士长的眼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眼睛比常人大了一圈,眼眶很黑,像是经常熬夜,迷彩服的衣领立在脖颈处,没有放下,站在炊事班厨房里,吃完了早饭。
半年后,我们来到yc训练大队学习专业,在学习专业上课的过程中,我又一次见到了三级军士长,他是一名教员,在机关工作,对专业方面的种种样样有很深的学问,长的高高瘦瘦,说话声音偏清脆。
而在yc训练大队的食堂中,我第一次见到了二级军士长,他之前也是一名资深教员,虽然和我在训练大队学习的专业不一样,但是想来他也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只是由于当时的食堂经营的非常差,很多人投诉,才把他调了下来,作为食堂的一把手。
我去yc训练大队学习专业的时候,他已经在那儿主管食堂很久了,他到食堂之后,食堂的伙食很有改善,是我在大西北的伙食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后来的日子里,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三级军士长以上的高级士官了。
第二十二章 会操再至
再一次的会操被安排在二零一六年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三这一天,距离上一次的会操才过了十二天左右,所以上次第一的会操成绩所带来的相对轻松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全连又得进入到紧急的会操备赛当中去了。
新训旅就是这样,随着教授任务的进度不同,隔不久就得来上一次会操,尤其是最后的这几次的会操,所有的队列科目都需要完整的展示在全旅所有官兵面前。
在接下来的会操科目中,已经明确规定添加正步和三大步伐互换的这些要求了,相对的来说,之前的几次就显得简单多了。
在会操被通知的那一刻,排长又将之前示范班的人员集中起来训练,还是之前的那么几个,没有变化,对于人们来说,固有的印象是极难以改变的。
排长在前面呼喊着示范班归队,看着四个班队伍里的新兵一个个打报告出列,跑步到排长面前,再请求入列。短短跑的这一小段,便足以吸引连队剩下战友的目光追随。
这一次不同于往次的是,连队组织将所有的新兵分成了三组,第一组当然是示范班里的那七八个人;第三组是新兵连里面后进的哪些人,卓俊也在其列,当然也包括二班那个四面转法怎么也不会的战友,剩下来的这些不高不低的就是第二组。
第三组的人员由二排长,也就是老班长带队,走向了连队训练场地的末尾训练,与之相对应的第一组的示范班的人员,他们的训练场地在连队训练场地的排头——第四食堂对门处。
连队里采取的是竞争淘汰制,如果你在你的那一组表现的很突出,带队的班长认为你能够到更高水平的那一组去训练,就会让你出列,到应该去的那一组去报到。
相反,如果你的水平不能够匹配你所在的那一组的水平,那么你也会被班长请出所在的队伍,去水平相对较低的那一组。
我既没有那么拔尖,也不像第三组的人那样有些愚钝的不协调,因而,我一直都是在第二组训练的,也正是在第二组训练,所以能时不时的听到来自第三组报告声的响起。
得到提升的人略开玩笑的对我们第二组的人说:“跟升级似的,刚去老班长那里训练一会儿,就升到这里,你们等着,一会儿,我就要升到示范班去了”,但终究也没有升上去。
从第三组升到第二组是容易的,但是从第二组升到第一组却是十分困难的,有趣的是,我们班倒有个从第一组的示范班被赶出来的。
他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家里叔叔是我们旅副参谋长的叫做大豪的新兵。
他挺胖的,虚胖,身子骨很虚,自始至终,体能方面都很差,不过随着新兵连的锻炼,倒把他的身形瘦下去不少。脸上也显得瘦削了,没有了之前肥嘟嘟的感觉。
他很懒,不喜欢吃苦,自然也就不喜欢下力气训练,就连平时的“司空见惯”也是能偷懒则偷懒,他很喜欢吃零食,吃起来跟啮齿动物一样,但也常常和姑娘一样担心卡路里,担心自己吃下去零食会不会让自己刚瘦下来的身躯变得肥胖起来。
在新兵们刚开始训练,许是先天的优势,他的齐步竟然走的还挺好看,定位的颇有感觉,虽然没有什么力道。
班长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齐步挺优秀的,就把他推荐进了示范班,不得不说,示范班里,我们一班二班的居多,二排三班四班只有一个。为此,有次三班长,看着那些不争气的手底下的兵,还大声抱怨过这个事情。
等到正步训练的时候,他也是跟着排长在示范班训练,而连队余下的新兵则在班长手底下训练,突然的,他从排长训练的地方跑过来,打报告入列。
被踢了,任谁都觉得脸上没有光彩,但他却偷偷对我说:“终于不在示范班了”,一脸的庆幸,像是放下了千斤的包袱。
就这样,他从示范班里被赶了出来,和一班内剩下的我们在一起训练,讽刺的是,班长当时在班里挑踢正步踢得好的战友,需要在队伍前面领着大家踢,挑来挑去,还就又把他挑出来,和我一起在队伍的前面,领着大家训练了。
班长边挑还边嘲讽:“挑来挑去,还是要把人家不要的挑出来,当你们的领头!”班长的讽刺使得被二次挑下的战友们低下了头,脸上没有光彩。
有意思的是,我还和这个战友有个约定,那是在新兵连结束的最后一晚:
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就只剩下床上要睡一晚的褥子和军被了,班排长们没有像往常一样严格要求,班内的新兵们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熄灯的哨声一吹响就安安静静什么话也不说;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自己睡在自己的床铺上面。
排长作为我们旅副参谋长的文书,由于第二天一早就要帮领导去收拾东西,所以早就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了,没有余下一样,自然晚上也就没有军被盖和被褥垫着。
而他将自己的床铺铺在了排长的床铺上,给排长晚上睡着,自己则钻进了我和另外一个战友床铺中间的位置睡着。
新兵连里,还有个来自cq的战友睡觉时呼声特别响,常常吵得所有人睡不着觉,为此班长愁了几天,就把他调到了我床铺的旁边,两张床并列的贴在一起,中间没有空隙。
从小到大我睡觉都特别死,老爸经常调侃,说我是雷打不动。有趣的是,虽然我和这位来自cq的战友睡了近三个月,但是我从没有一天听到他打呼噜,班长和班内的战友纷纷啧啧称奇。
最后的一天晚上,他就睡在我俩的中间,头挨着头,他让我讲恐怖故事给他听,老实说,我没怎么看过恐怖故事,只是将平时偶尔听到类似简介之类的片段,顺着这个片段编着给他说。
倒也一时唬住了他,剧情一直向下,实在是不好编了,他就问我:“为什么不说了”?
“我们做个约定,等以后有机会了,等我们回到了自己旅,再一次相见的时候,我在和你说下面的部分”。
因为当时我要学专业,所以要到gy市,而他是去旅警卫排,直接回cq市,两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两条路,也正因如此,倒显得这个约定有点意义,他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谁曾想,后来的日子里,我俩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时至今日,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这个约定,虽然我记着这个约定,但当时续编的故事却忘了个一干二净,其实倘若能再见面,有没有故事又有什么区别呢?
第二十三章 套路(二)
近些年来,部队的政策越来越严格,特别是新兵连这一块,相比那些个老班长时的新兵连,我这一届的新兵连就过的“舒服”多了,虽然不见得一下子就少了那些沉疴,但病情也确实是好转了许多。
我们nj市qx区的回访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回访那天正是十一月十五日。回访,主要是为了调查新兵们新兵连的生活情况,训练情况,当然还有最重要的是,从兵员地调查贪污受贿等情况。
别的不说,他们能从长江三角洲的nj市到西北内陆的lz市来,本身就很见诚意,再加上三个月,我只见过我征兵的那个武装部的人到新训旅来回访,因此这件事就更加的难能可贵了。
虽然我不认识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只是在九月十三日的那天上午见到了他们一面,但也正是由于和他们没有任何的交集,才会让我觉得他们的回访温暖了大西北的早冬。
那天下午的体能训练,营长突然喊我的名字和衡的名字,得知衡在帮厨,便只叫上我一个人。
他和我都是一班的人,都是来自nj的,但新兵连的三个月里,也只停留在貌合神离的友情上。
营长姓马,是回族人,一直都带着一副眼镜,说话声音很尖锐,音调很高。
营长是我们旅的军官,也是我们二三连新兵后来到了gy市专业训练时,gy营的副营长,因此相当于把二三连的新兵从新兵连一直带到了gy营,整整五个月。
营长常常把自己准备转业的消息挂在嘴上,到了后来,虽然我不和营长在一个部队了,但也知道营长还是待在部队里,未能转业成功。
营长将四营中要去回访的几个新兵集合在第四食堂门口,左手带着黑色的笔记本,笔记本里空白的那一页夹着一支笔,带着我们几个回访的新兵,走向了新训旅大门口正对着的那栋旅机关大楼。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旅机关大楼,直到后来离开新训旅,我还是不知道那栋楼到底有多少层,我只记得下面的几层居住着旅里面的新兵,层层都有坐岗的人,上面的几层是旅机关办公的地方。
我踏着门正对着的楼梯,一阶阶的往上走,每上一层都回首望向居住在这里的新兵们,每一层都能看到有新兵在楼道外面磨军被;每上一层都回首望向墙壁上面的连队文化,每一层都能看到新兵们鲜活的面孔。
我被带到顶层东面的一个大的会议室里面,推门进去,里面的桌子已经被码成个方形,从四个营里面挑出来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兵们待在会议室的里面,显得有点不自在。
政委趁着这次机会,从每个营里选出了些新兵,准备在nj武装部的回访结束之后,顺带了解了解新兵们的情况。
我们几个同是从nj市qx区走出的新兵聚在一起,面前坐着qx区武装部的那些领导们,所有的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
他们是我们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军官,带着外界自由的风而来,相比于部队的军官更显得有些柔和。他们询问着接受问询的我们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也和我们几个交流着和我们几个同一批从nj市qx区走的兵的故事,给我们几个说着他们一路回访的经历。
故事里有某位战友家人去世的悲伤;也有他们当兵时偷老乡西瓜放在炮筒里藏起来的狡黠;更有话语中带着点乡音的问候。
他们走后,政委来到了会议室,四个营中被挑选出来的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兵围坐在方形的桌子边,我们四营的兵坐在西面,正对着政委。
我脱下军帽,整理好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将随身携带来的政治教育本正放在了面前,边上搁着一只黑笔。腰杆挺得更直了。
政委询问着来自各个地方的新兵们,询问着当地武装部有没有收受钱物的状况,看着也围成个方形的新兵们一个个站起来回答这,就像是打地鼠,一个个冒上来。
站起来回答的人千篇一律的说着武装部的好处,没有一个人说武装部收过礼品之类的,毫无新意、毫无真意的话语,像是事先准备好了一样,其实就连我们一班只这一个班都有这样那样不清不楚的情况,更何况是全旅?偏偏我当兵还真就迷迷糊糊的来了,什么也没花费,只得陈述着和他们一样的话语。
可以看的出来,和新兵们交谈,听着新兵们的回答的政委很是高兴,提出了几个问题:“来到这里到底收获了什么,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在我看来这倒不像是问题,更像是面试的题目,更像是检验。
政委话音刚刚落地,就有其他营的人站起来踊跃的发言了,估计希望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政委这个面试官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我看看周围的我们四营的人,一个个像是个闷葫芦,这种平时话挺多,关键时候不能说顶不上去是最要不得的。
第一个人的发言刚说完,我就站了起来,叙说着在第一个人发言的时候我内心打好的腹稿,列举出准备好的几个要点,倒不是一定要像他们一个在政委面前露脸,更主要的是我想着在机关领导面前,怎么也不能给我们四营丢人,怎么也不能给营长丢人,尤其是营长还坐着旁听。
回去的时候,道路上,营长对着队列中的我们说:“机会在面前,你不去抓住,那就会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下连队靠的就是这个”,“其实政委一提出问题,我就知道XXX(我的名字),不是第一个发言,就是第二个发言……”
我听着感觉受宠若惊,完全不敢相信营长关注过我。
回到营区的时候已经快开饭了,营长解散队伍,突然叫上我,让我将他的笔记本放到他的宿舍。我接过营长的本子,走上二楼,找了个战友,问了问营长的宿舍,将本子放到了宿舍里面的桌子上。
我觉得,这件事是会启发点什么的,尤其是最后营长叫住我要我帮他做的这件事情,因而我将这件事记下来,作为我在新兵连获得的部队生存的另一个套路。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二十四章 远去的那些伤痛
会操按规定应该是在十一月十六日这天星期三举行,大抵是传来周六全旅要开展授衔活动的消息,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反正到头来,周三的这天上午,新训旅并没有开展全旅会操。
对于我们新兵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所有的新兵都松了一口气,不需要再像前两次的心情那样起起伏伏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大家最希望的还是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三个月,不需要一会儿轻松,一会儿特别难受的起伏。
我是九月十五日到的lz新训旅,到今天的十一月十六日,已经整整过去了两个月了。当十六日晚饭后的这段空闲时光里,我提起了笔,写下了两个月来身体和精神上面的伤痛,如今我在看当初的这些文字的时候,那些文字又把我拉回到了当初的岁月,又把我拉回到了受伤的时候。
虽然我一向认为“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文章应该是感情到了,不由自主地顺着笔尖滑到纸上的,并且非常不提倡这种记流水账形式的日记,但如今看来,写日记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它能帮我记住我那一天的记忆,当书本翻开,那些文字就会勾起我淡忘远去的记忆,使它们再一次的浮现在我的眼前。
两个月里,大西北的冷风撕裂了我的双手,双手变得黑黢黢,手背上全是蹦开的数不清的小伤口,伤口上结满了痂,红黑的痂染深了原本已经变得黑黑的双手。十个指甲盖处全是流干的鲜血的痕迹,指甲盖上撑开的道道口子就像是咧开半张笑脸,再也合不拢嘴巴。
两个月里,新兵连的口号吼倒了我的嗓子,不论是开饭前与三连比拼的歌声,亦或是队列里,行进间的各种口号声,都能听见我扯着脖子吼出最响亮的声音,西北的干燥被夹进口号声中让我体验了一遍又一遍,嗓子也吼倒了一遍又一遍。
两个月里,随时可见的“司空见惯”染青了我的双腿,大腿外侧平时训练擦“裤缝线”擦出来的是嫩青,膝盖处,大腿内侧被班排长“折磨”出来的是老青。嫩青是要还在走队列,还得每天擦着“裤缝线”就不会消亡的,老青是被狠狠“折磨”的那几周存在的,初始几天,青中发黑,黑种透红,像是靛青黛绿的燃料染出来的,手一碰,马上就变了颜色,仿佛挤压了里面的瘀血;后面几周,不经意间,这靛青黛绿的燃料就脱了颜色。
两个月里,满满当当的训练体能、各种加餐拉伤了我的大腿。拉伤的双腿,蹲蹲不下,站站不起,上下楼梯非得侧着身子,挺直着大腿,稍一晃动,难受不已,地狱一般,更别说平时的走路,跑步了,简直不敢想象。其他的受伤我都不在意,只有这个让我特别头疼,训练是不会因为你而停歇的,双腿肌肉的一拉伤,训练就特别难受,并且跟不上了,很容易被班排长点名批评。我最担心的就是在肌肉拉伤到伤好的这段时间内,我的这些训练,体能怎么度过去。
两个月里,这些说不完的伤痛是我最好的表扬,是奖励给我的奖章,那时候我在日记里面写道:“轻伤不下火线,重伤还得继续。”
当然,两个月里,也不只我一个人受伤,也有一些有意思的受伤,这些多样的受伤构成了我多彩的新兵连。
大西北的天冷的很早,当我晚上睡觉,钻进冰冷的被窝时,总喜欢将自己的军用水壶灌满热水,剥去水壶外衣,塞进腿脚边。
没当兵之前,在湿冷的nj市里我也有过类似的习惯,大西北的夜晚,深绿色外衣的军用水壶带给了我丝丝家乡的温暖。
不知道是军用水壶的材料导热性非常好,还是灌得热水太烫的原因,我的左腿小肚子被烫出了个圆形的水泡。
前几天我还没发现,后几天发现后,自己也没有在意,这个圆形的水泡随着我训练,跟了我好几个星期,好几次的周日洗澡又被泡的泛白,更严重了些。
再后来,结了个厚厚的痂,那天晚上,我翘起左腿,仔细观察着这个圆形的痂,红里透着点黑,四周渐渐向中心隆起。班长发现了,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
“这又不严重,每天还得训练,也就忘了。”
班长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不舒服的告诉他,及时去卫生部拿药,还说我这八成得留下个疤痕。留疤痕,放在没有当兵前的我可能比较在意,因为那时候双腿上没有一点疤痕,但放在现在,放在双腿早已留下不少印记的当时,也就看淡了,不在意了。
毕竟是新兵连,我怎么会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它的身上呢?当然是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该训练训练。
果然不出所料,左腿肚子上留下了个圆圆的黑疤。估计是那段日子里,毫不忌口,吃了不少酱油多的菜吧。
其实也没办法,难道你还能不吃吗?
痂掉了之后,我就没有管它了,只是偶尔宿舍室友谈起这个圆形的黑疤,我会开玩笑的说:“以后谁问起来,我就说是被子弹打的。”
到了南部战区之后,在“火焰营”的某一天下午体能训练上,那些南部战区新训旅出来的一个同年兵也问过我这个疤痕的来历。
“哦,这个,当时新兵连被子弹打得……”
“子弹当时怎么打到腿上去啦?”
“不小心被弹壳给蹦了一下,没穿透”
他还就真信了,还对我说着,这个疤痕是以后退伍能够好好吹嘘的东西。
旁边一同训练的来自南部战区的同年兵也围过来,问起我的这个疤痕。这一次倒不用我来解释,他就直接替我说了:
“哦,被子弹蹦的”。
好嘛,这下都知道了,有点苦笑不得,就连新兵连和我在一个排不同班的战友,他和我分到了一个地方,也相信了这件事情,只不过偶然还问起我:
“咦,我记得当时我们打靶时的情况,嘶,你这当时是怎么蹦到的啊?”
“……”我还能怎么说呢?
当然也不只是我自己的这一次受伤比较有意思,我还清楚的记得当时我们班的一个战友,他姓冷,来自cq,应该是从没有经历过大西北这样寒冷的冬天,两个手冻得整整大了两号,像个熟透了的猪蹄,吸满了酱油的黑、红,撑抱了汤汁的满、涨。
那个冬天,他的双手一伸,活生生大了几号,让人忍俊不禁。
还有一个来自cq的名叫毅战友受伤也是如此,闹了不少笑话。
那是在他的一次帮厨中,几大口袋要擦成丝的胡萝卜随意的乱丢在帮厨的门口外面。
他拿出个大盆,盆里接了些水,紧挨着这些要处理的胡萝卜。坐在小板凳上,左手抓那些擦丝用的工具,右手抓着个胡萝卜,埋头苦干起来。
“啊……”他右手食指尖被狠狠的削去了一大块肉,连带着中指的小半块肉和食指的小半块指甲,红艳艳的献血瞬间冒了出来,流满了右手,顺着手腕滴答在橘黄又透着点红的胡萝卜上面。
急忙赶到卫生部,包扎好。
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能看到他被包扎的那两个手指,尽管时不时的换着纱布,但纱布也还是常灰蒙蒙的。
尤其正处于我们全班当时学习正步的当口,别人的左右手的手型当然是一模一样的,他倒好,轮到右手的时候,两只手指屈在里面,两只手指伸在外面,好不滑稽,每当轮到他踢正步的时候,我总能撇见班长暗暗地发笑。
也包括齐步走,跑步走等训练时候的手型,现在想想都还能会心一笑。
这些说是有趣的受伤的事情,其实大多都是苦中作乐,倒也给干巴没有半点颜色的大西北,抹上了鲜血般的红润。
第二十五章 授衔前夜的哨声
新兵连的忙碌和压抑似乎磨灭了我对于外界的感觉,饶是新训旅组织给所有新兵授衔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也仅仅使我有片刻的欢愉,就像是石子被扔到湖水里面,虽然有着圈圈的波纹传来,但几圈波纹之后,难免又恢复了平静。
那天中午,我被叫到一连,帮一连指导员写粉笔字,在一块大致一米五长,一米二宽的小黑板上面,工整的下写了入伍誓词,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写的这块入伍誓词会被放到红砖场的前面,作为全旅师生一起宣誓的样板。
新兵连里,我一向是秉着隐藏自己的原则,如同一只昼伏夜出的老鼠,小心翼翼的生活着,所以在之前连长问过谁写粉笔字好看的一次全连会议中,出于对自己的保护,我并没有站出来。
直到站出来的那个四班的战友出的黑板报展示出来,我看着上面的字实在是别扭的看不下去,所以在后来和连长的一次谈话中,也就向连长毛遂自荐了一把。
也是从此之后,新兵连的黑板报都是由我来出了,包括后来到了南部战区的时候,就连新兵连结束,旅部要颁发的证书上面的字也是把我从四营调到旅机关去写的,就在之前开会的那个会议室内。
当需要写入伍誓词的任务下达之后,一连指导员在他们一连也没有找到字写的好的,就把我借过去用了,估计也是正因此事,往后的日子我又被借过去了好几次。
正是在黑板上一笔一划的书写这再熟悉不过的誓词之后,才让我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期待感。
那一天的下午,西北的风沙很大,风卷积着沙,沙裹紧着人,体能训练只跑了两圈就停了下来,实在是进行不下去,值班班长便把跑步改为了单双杠训练。
像是钟摆一样,新兵们从早上直摆到晚上,规规矩矩,一如之前的多少个日夜一样,规律,重复。
明天要进行的这个盛大的行动像是拨弄琴弦的双手一样撩拨着我们新兵的内心,像是拴在心房上的丝线被偶尔的牵动一样挠人。谁都知道授衔的前一夜肯定会很不平静,但即使是有了思想准备,也实在是显得很匆忙。
现在想想,当初嘴上说着今夜可能要紧急集合,但心里还是没有特别看重;现在想想,当初班排长们与平常迥异的行动,无不在暗示着今夜;现在想想,当初夜晚分外的宁静,早就该猜到接下来的“暴风雨”。
晚饭后,按例全连新兵都有短暂休息的时间,每当营门外的街灯一亮,新兵们又要开始晚上的体能训练了,亦或是继续学着军体拳之类。
我依旧缩在两张床铺之间留出来的一人宽的缝隙中,背靠着墙壁,坐在地上,写着日记,记录着前几天的内心,也只有每天的这么一点点时间,我能够用来记录自己的内心,回想之前几天发生的种种。
班排长一直也没有出现,集合体能训练的哨声也一直没有响起,宿舍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正当大家还在庆幸着今晚还算轻松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刺耳又可怕的哨声,内心顿时紧张了起来,日记一扔,立马动了起来,“两条龙”打背包、左挎包右水壶、编织腰带等等等等,不曾有一点儿慌乱,一切都是有条不紊。
当新兵们跑到营门外结合后,班排长、指导员从花坛上下来开始检查着我们的装备是否齐全,是否完好。被点出来的那些人站在另一边,接受着俯卧撑的惩罚,等到全营最慢的那一个人出来,记好时间,说了几句,便让全连新兵回去整好内务,点名,准备洗漱了。
整理好内务,点完名,四个班开始轮流带入营房准备洗漱,二班长晃悠悠跟在后面,刚进了营房,还没走进二连宿舍外的那条走廊,二班长的声音一下子就传遍了所有的房间。
“二班的,洗漱!”
闻讯的二班都望风而动,脱下鞋子,外套,抓着脸盆,接够了水,排着队到外面洗漱去了。而其他班的人大解的大解,小解的小解,整个连队似乎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笔呢?日记本找到了,笔呢?”回到宿舍的我忽然发现由于紧急集合,自己的笔不知被自己扔在了何地。
“嘟——嘟嘟嘟嘟嘟嘟”可怕的哨声再一次的响起,催命的号角一样,逼着大家鸡飞蛋打,楼道里黄色的盆这儿一个,那儿一个,墙角码的整齐的鞋子被翻得一塌糊涂。
等到全连新兵再一次的出去,又被分成两组,被挑出来的那一组,继续着惩罚。
这一下,我们所有人的内心都平静不起来了,哪怕是接下来一如既往的洗漱,熄灯,就算是忽然听到熄灯哨声的吹响都能惊的宿舍里所有人突然安静,然后吓出一身冷汗。
宿舍里的新兵们无比的确信一定会在深夜里拉一次紧急集合的,害怕的战友全副武装的睡觉,迷彩服把自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班长一个个检查过去,责令那些穿好所有衣服的人将衣服都脱掉再睡觉。
躺在床上,我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一遍遍回想着:如果哨声吹响的话,我得先干什么,再干什么,袜子在哪里,鞋子放在了门外什么地方,衣服在哪里,水壶,挎包在哪里……
耳朵里接收着种种可能的声响,听到的每一种声响都像是声音太小使哨子没吹响而发出的那种嘶哑声,端的无比吓人,心肝砰砰砰跳个不停。
死神的丧钟再一次被敲响,深夜里无比的突兀、无比的清脆。
立马坐起,穿上袜裤,一步步按照脑海里预想的那样,有序到自己都惊讶,第一个冲出门去,连我自己都稍稍感到惊讶,即使班长知道我打背包在连队里数一数二,非常的迅速仍旧没想到我会这么早冲出去,为此晚上回去后,班长还特地表扬了我。
这一次,在全营的人到齐之后没有再把不合格的人挑出来,营长直接点评:
“有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
“授衔!”
“没错,……军衔之重,不易承受……”
是啊,授了衔就不再是普通人了,之前没授衔的两个月里,虽然也是训练,但如果你一定要离开军营,还是有机会的,恰如有天早上,我亲眼看到一连有个新兵离开了军营,被退兵了,一旦带上军衔,离开军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该挑起的责任不自觉的就该挑起了,跟普通人就不一样了。
全营分开点评后,我们二连面对着营房,和平时开饭面对着第四食堂相反,这时候,营房内,连长已经差人把第一层的宿舍的灯光打开了,白炽灯的白光侵蚀了营门前的一大片黑暗,斑驳的光影打在前方的战友身上,明明暗暗,影影绰绰,指导员站在花坛的台阶上点评,企图用话语抚慰全连新兵们骚动不已的内心,他说:“放心睡吧,没有什么紧急结合了!真的没有了……”
当我再一次的躺在床上,身体就像是急速的奔跑过后可以听到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一样,连造血也变的急速了起来,我只是闭着双眼,尽力平复自己,也不知何时自己进入了梦乡。
我仍清楚的记得那一晚的所有情形,清楚的记得那一晚是全营惟一一次夜间的紧急集合,清楚的记得也是惟一一次一晚拉了三次的紧急集合,清楚的记得那一晚的紧急集合正处于毅手指受伤的期间,记得他无比的滑稽;记得我们大家帮他的所有情形;记得他感谢大家的话语和样子。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二十六章 授衔
十一月十九日,星期六,原本就让人很期待的日子,因为今天的授衔活动更让我期待,原本是按部就班的日子,而现在的每一步却都显得意义非凡。
早饭后,第一次穿起冬常服的新兵们站在第四食堂门口进行着下午的彩排,重复的步骤要在平时相信定是郁闷和无聊的,但今天,连队里所有新兵却都精神振奋,内心期待无比。
第一次穿起冬常服的新兵们十分的稚嫩,外腰带收到哪里比较合适,风纪扣怎么扣更加快速,领口的白布条怎么上,臂章还是像迷彩服一样挂在右边吗?肩章怎么上?别到时候不会上,也不会帮别人上,耽搁时间!领角的五角星怎么排列,对着什么地方?
新兵们像是初接触外界的婴儿一样感到好奇,静静地等待军旅生涯的第一次洗礼。
中午,偶然间听到旅部会请某些战友的家长来观看全旅官兵的授衔典礼,我清晰的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可能到这个地方来,所以面上也没有流露出对于父母来到旅里看望自己孩子的这件事有多么的羡慕,也没有流露出别的什么想法,但实际上,自己的内心是泛起涟漪的,是略微酸楚的。
下午两点四十五,红砖场,全旅所有人都集合在红砖场的最中心,红砖场的两侧是全旅战友们的家长,密密匝匝,围了好几层,出于事先保密的要求,他们大多人手里抓得是数码相机拍照。
他们面对着整个新训旅的队伍,伸长着脖子,就像再伸长一点就能找到自己的孩子一样,看着家长亲人们在侧,我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儿,哪怕对面不是我的父母,但所有新兵们在他们的眼里或许只有一个名字,而谁又会为这个名字抹黑呢?
队伍的前面是我昨天写好的入伍誓词,所有人在嘹亮的军歌背景下,随着平台上的一营的代表一起宣誓,庄严肃穆,全旅所有官兵大声背诵着入伍誓词,铿锵有力的誓词在山谷中回荡;在家长们的耳朵中回响;在一张张被拍下来的照片中留存。
耳边的誓词响遏行云,但我的内心却在这一刻得到了平静,就像只是平常普普通通的开饭一样。我内心知道也许以后都不见得能有这种宏大的场面了,这是值得铭记一生的场面,我十分庆幸这一次我自己没有缺席授衔典礼。
授衔开始了,有的是左右帮忙授衔,有的是前后相互授衔,班长说,你会记得帮你授衔的那个班长的。
帮我授衔的是一位三连的班长,我自始至终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授衔之前甚至都没有关注过他,班长一语成谶,这位三连的班长的样貌突兀的被刻在了我得心里,我仿佛一下子熟悉了这位班长,后来的日子里,二三连住在一个营房,低头不见抬头见,我竟然发现我能一下子在人群中认出那个班长来。
授衔结束,回到营房,原本红砖场两侧的家长们也都径直走向自己孩子的宿舍。
营房外,刚授衔的新兵们没有回到宿舍里面去,几个班长都在帮着自己班里人拍照,这几个一组,那几个一组、这一组这样摆动作,那几个那样摆动作、他拿着旗帜,你倚着树、你站着有倾角的军姿,他来着看起雄伟的跨立。营门外的欢声笑语冲散了整整两月的阴霾,那留存的张张照片上面仿佛还能看到当时画面的流转。
大豪的母亲也来到了旅里,带着个男的,像是他父亲,后来我才知道好像是他另一个叔叔还是舅舅什么的。
他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和他细细交谈,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交谈了什么,但大抵可以猜得出是:“好像瘦了啊!变黑了啊?吃的怎么样?冷不冷?……”之类的话,因为倘若我的母亲来看我的话,绝逃不出这几句话,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母亲拉着他和我们宿舍里面的战友,连带着班长准备拍个几张照片的,我们全班就在营房西面那一小片全旅唯一没有摄像头的空地上,就在那个折磨过我们全班多次的空地上,他的那个舅舅还是叔叔拿着相机准备帮大家拍照。
那块空地记录了我太多太多,班长也用他的手机帮我们新兵拍下了很多很多,说帮我们新兵存起来,以后发手机了,再把照片发给我们新兵,我相信后来班里的一部分战友找到了班长要到了那些照片,但我却不同,我自始至终也没有找班长,更没有要那些照片。
“唉,我来我来,你进去和他们一起拍!”三班长兴冲冲的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还挂着笑容,应该是他们班也有家长来,所以比较高兴,身上穿着冬常服,晃动着胖胖的身躯,老远就一溜小跑,十分地热情。
“不用,不用,我是外人,不是他们家长……”大豪那个不知道是叔叔、舅舅还是其他什么的亲戚脱口而出。
三班长还没跑到近前,两个脸颊一瞬间像是烧红了的锅一样通红通红,脚步慢了下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一刻,是我见到的三班长最尴尬的时刻,以至于三班长脸颊的这抹红艳有时还会在我记忆中翻滚。
我没有关心那些家长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们营,也没有时间关心,新兵们又回归了正常的周六的生活,洗衣服,开饭,点名……
入睡前,我又一次莫名其妙的担心了,担心着旅部的大动作。所有新兵都相信旅长不会让刚授衔的新兵这么轻松的就完成授衔仪式,一定会再来拉个全营紧急集合,毕竟我们四营还没有被旅长拉过紧急集合,脑门上悬着的这柄“达摩克利斯之剑”还没落下。
不知不觉醒来时,天已报晓,安稳的入睡一夜。
授衔显得很轻松,哪怕就是全旅授衔活动持续的时间也是不多长的,但我心里明白,没挂衔之前和挂了衔之后,不仅仅是多了几道“拐”、几个章、几个衔、几两重,还多了几份责任、几缕义务、几丝负重、几点奉献。
安心的去吧,列兵。
第二十七章 晚点名
晚点名被表扬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在多早之前的连务会过程中,班长向连队建议,每晚连队晚点名都要表扬几个表现好的,有进步的新兵,于是建议当晚,连队领导就在晚点名中点出了几个人的名字,表扬了一番。
此后,虽然断断续续,但表扬的传统还是留了下来。每当晚点名时连长或是指导员会当着全连所有官兵的面,点出你的名字,听到自己的名字在全连官兵的耳边响起,你需要立刻大声的答“到”,这声“到”似乎在回应着连长或是指导员的点名。
这场面是神圣的,是荣光的,尤其是点名答“到”的那一瞬间,我不只一次的在脑海里排练,排练着倘若今天晚上的晚点名表扬了我,接下来我的流程到底是什么样子,我该怎么答“到”才显得声音更大些,穿透力更强些?当然,我也会在脑海里补足连队的其他官兵们听到我的名字时是个什么样的心里活动,亦或是班排长晚上回去会不会继续表扬我。
授衔结束的第二天是周日,周日的下午一向都有内务检查和军容风纪检查的习惯,晚上,晚点名的时候,因为内务方面,我的名字终于被指导员提点出来,表扬了一番。
很早就说过,到了中期,随着叠被子技巧的成熟和自己用心程度的体现,新兵连军被叠的最好的,占据鳌头的一直都是我。
那时候,我的床铺被班长安排在了一推开门,所能看到的几张床铺的最中间,位置最好的一张床铺上。尤其是晚上,外面一片漆黑,宿舍里面因为白炽灯的点亮和外界显得黑白分明,推开门,一眼就能最中间的那张床铺上,我的军被。军被的线条、棱角在白炽灯的灯光下格外的迷人,想是用腻子修补过一样,无论是谁,在这里都少不得说上一句:“XXX ,你的军被真好看。”
班排长们经常表扬,但一直都是在班级里,谁曾想到,那天晚上,因为我的内务,我得以被指导员在晚点名上点名表扬了,指导员还重点表扬了我的标兵被。
突如其来的表扬,让我一时间忘记了之前我脑海里一直排练的场面和我需要做的一切,我竟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答“到”。这也是我后面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也致使我再一次的在脑海里排练着,如果当时再完美一些的话,整个流程会是什么样子。
晚点名是军队的制度,也是每天晚上必不可少的。晚点名的整个流程一直给我庄严肃穆的感觉,让我不自觉的心驰神往,让我总是觉得值班班长在连队前面的一系列行动充满了光辉感,刺的双眼难睁开。
尤其是转向踢出一步正步再向连队长官报告的这一段流程,我甚至觉得倘若你的声音不够洪亮,正步踢得不够有力,动作不够简洁明朗,那怕你是个班长、排长,哪怕是正好轮到你值班,你都不配做这些动作。
我也曾不止一次的在脑海里演练着,如果我有幸能够站在全连的面前,做着这么一项光辉神圣的事情,那么我到底该怎么样的说话,怎么样整队,那一步正步怎么踢有力,报告怎么来才能显得简洁而又洪亮,收尾的时候,跑步进入连队怎么样才能漂亮完美?
事实上直到第二年,我到了南部战区才有机会值过几周的班,圆了我新兵连的梦,那时候,虽然我已经有过几次点名的经验了,但每次点名前还是要在脑海中模拟一遍,为的就是防止我出错,玷污了这个神圣的环节。
我曾跟我的一些战友说过“排头很难当好,我感觉我自己还差不少,当不了排头”这之类的话,他们当时总是不以为然,每当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总觉得当好一个排头很简单。
他们总是这样,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话就已经出口了。大致是高中的时候,我就受到过一次这方面教训,从那时开始,我便明白,说话“要想着讲,莫要抢着讲”这个道理,就连当时的班长也是不以为然,专门说过我这个事情。
倘若他们能把说出的那句话在脑袋里滚上一滚的话,便会轻易地想明白,难道我是顺嘴说出来的吗?难道我自己没有实践过,没有当过排头的经验吗?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排头真的有这么好当的吗?
就像我说当排头很难他们不以为然一样,他们也总是觉得晚点名前的那几个动作,几句话很简单。事实上,就连某些班长也不见的可以做的好,就像新兵连的四班长的四班长。
四班长十六岁就去当兵了,来到lz新训旅带我们这批新兵也不过才十九岁,还没有我们连很大部分新兵的年龄大,相对于十九岁的年纪,四班长的面容则要显得老了很多。
初见到四班长,第一眼就能发现他满脸的痘痘,像是痘痘上长了张脸,脸上没有一块肌肤本来的颜色,密密麻麻,乌乌泱泱,黢黑黑的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四班长是第一次带兵,经验不是很丰富,因此,连队只把八个人交给了四班,而且其中的三个,晚上还和副连长住在一起。也正是由于带兵经验的不丰富,在四班长值班的那一周里,当他第一次站在队列前面,进行着晚点名前时,他断断续续,毫不连贯的话语,前后不搭,顺序紊乱的动作,给全连新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连长当时就予以宽慰。
不过倒也值得所有新兵心存敬意,连队里站着的新兵们,还不知道有几个可以做到四班长的这种程度呢!
或许是我分外觉得点名的神圣,但也正是由于我觉得点名的不容小视,让我发现了很多人平时不在意的东西,就像某次点名时,我发现二班长答“到”的声音最是有穿透力;就像某次点名时,我发现一排长敬礼的样子最是好看。
这些细微,我相信只有在晚点名这么严肃认真的场合才能显示出平时的最高水平到达了什么样的高度,军人随时都需要准备答“到”,但不是每一个军人答“到”的声音都能体现出军人的素养。答“到”是不简单的,很不简单的,不是声音大就能答好“到”的。
当时是晚点名的人数普点才点到了二班长的名字,二班长那一声“到”的声音,简洁有力,很有穿透力,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后来,我的脑海里还常常可以听到二班长的答“到”声。
敬礼是伴随军人终身的,我总觉得敬礼代表着军人的形象,也是由于这样的想法,我在后来的日子里,有事没事就会自己练练敬礼的动作,思索着是不是这样敬礼会更好看。
我认为排长敬礼是最漂亮的这件事正是由于一次晚点名,那之前,虽然排长将自己敬礼的方式交给了我们新兵,还说着自己敬礼很好看,但我也没怎么相信,直到那周是他值班。
有力的话语可以击透人心,我相信有力的动作绝不输于话语。或许是排长晚点名时一整套的流程比所有的班长都好看而衬托了排长敬礼,但那一刻,排长敬礼的动作,炮弹一样击中了我的内心,让我觉得至少我们连,只有排长敬礼最好看。
排长在当面亲耳听到我觉得他敬礼最好看的时候,仿佛得到了认可,很是高兴。一旁的班长听到之后,却有点不高兴,也像是觉得我有点不可理喻一样,他和我们班的人一样都觉得班长的敬礼不好看,当时还略带威胁的又问了我一遍,当然,得到的还是排长敬礼最好看的回答。之后的某次班会中,班长还专门拿出时间来说了说排长敬礼的样子,贬低了几句,像只高傲的大白鹅。
我是这么觉得的,一定会这么说,不会因为班长的威胁而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有,班长,你的敬礼真没有排长好看。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二十八章 夜岗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一,阴有小雪。凌晨两点一刻,我在营门内的岗哨的位置上记载下了那些关于站岗的点点滴滴。
严格说来,此时应该是二十二日了,先且作二十一日算,也算是颇符合大多数人的心里观点的。
新兵连的站岗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刚来的那些日子新兵们是不需要站岗的,每天晚上都是营房内的班长们随流守着,班长每晚也都是在我们新兵后面睡着,说是为了防止我们新兵中有些人不堪忍受,思想滑坡,做出冲动的事情来,类似于逃走之类的。
不知何时,似乎是确认了我们新兵不会逃走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新兵两个两个一组,开始了夜岗,白天要训练,便没有安排我们新兵来站岗。
轮到今天夜里,我已经是第二次站夜岗了,之前有次十点到十二点的经历,十点钟刚熄灯,尚余有个别班排长们洗漱的声音;也还有厕所的不断进出的声音,也还有些查寝的进进出出,是有些喧嚣吵闹的,不如此时两点到四点的这般岗寂静无声,安静地坐在这么个角落,回忆着从前,也算是一种美事。
四营的岗哨由一张长桌,两张方凳组成,放在营门内三两步远的距离,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坐岗。一整个白天分给两个班长站岗,一个上午,一个下午,晚上则是一个班长带着两个新兵站岗。
十点钟,熄灯哨声的吹响也拉开了夜岗的序幕,此时班长会带着站夜岗的新兵把营门关起来锁上,三个人坐在板凳上,坐满两个小时,再去叫下面要站岗的两位,等到前来的两位新兵接过岗,原本的两位就可以回去了。
记得有次营长经过,顺口问了句:“站岗人员的职责是什么”,当时站岗的人没有答出来,算是冒了个“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自那之后,新兵站岗的时候都是背着条令,随时准备领导的抽查。
许是这几天,天空再一次飘起雪花的原因,我再一次的拉肚子了,正处在这次站岗的前后。
裹着常服大衣,将腰带狠狠的扎紧了点,手捂着肚子,拱着身子,雪夜里,有点难受。
我的右手边坐着的是我的上铺——卓俊,他一向和我搭档站岗,这一次是第二次了。班长则去了二楼放背囊的地方,他拿了点零食,这些零食是新训旅小卖部内没有的,不出意外应该是班长女朋友寄过来。
班长将零食堆在抽屉里面并分给我和卓俊一点,说着让我不要客气之类的话,漫漫长夜,在最难熬的这班岗,给我俩稍稍的慰藉。
营房内亮着的灯光让我俩忘却了营门外飘着的雪花,即使透过营门上的窗户,我俩也看不见外面的雪花到底飘了多厚,到底飘了多久。
班长还在疑惑我为什么不吃,一来则是我很少吃零食,二来是肚子难受的厉害,也没心思吃。
这几天又像刚来到lz的那几天一样,肚子鼓胀难受,像是给把锤子就可以当鼓敲,里面充满了气,呕出来的全是酸味,就像吃下肚子的粮食在肚子的发酵快变成酒水一样,尤其是晚上熄灯之后,还能听见酒水在肚子里晃荡。
也亏的是站岗,跑厕所方便了许多,要不然还得时不时的起床推门跑上个一小段路才能到厕所里面。
跑了几回,似乎肚子里拉不出什么东西了,才稍稍让我停歇了下来。
刚出了厕所门口,正看到卓俊从我原本的座位上移到自己本来的座位上来,想来是班长刚刚和他说着什么吧。
坐上座位,班长突然问起了我,要我说说对班长每一个人的看法,不可不谈,无可奈何。
我对于这种单独叫上一个人谈谈班上其他人的问题的这种了解班集体的方法是比较反感的。一个班上每一个新兵做事的对错与否,为人处事合理与否,对于一个班级的团结固然很重要,班长也确实需要了解这些东西,但我却认为不值得使用这种方法,或者说,这种方法很生硬,容易造成战友之间的隔阂。
我难以做到屈原那样“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只有做个渔父“淈其泥而扬其波,餔其糟而歠其酾”。被逼着说出每一个人在我心中的想法,除了我俩站岗的,尚余十二个战友,遇到那些接触少的,表面之交,点头之交只有细索沉吟,抠摸出个一句两句。
等到说完了,班长还美其名曰是对别人的帮助,还必须要我俩指出要害,字字见血,这样着实让人觉得很别扭,就像是“帝王心术”。
一个人谈十二个人,估计每个人班长都问过,想一想也不得不对班长的手段耐心表示佩服。
也不知道外面天空下还在不在飘落着雪花,虽然是凌晨的深夜,周围只有我和班长谈话的深夜,但我却觉得此时一点儿也不安静,气温也又冷了几度,估计是外面的寒风吹着几片雪花侵入营房内了,肚子仿佛又难受了起来。
有些时候,有些地方,哪怕没人,也不会是个净土。
现在想想,班长有个战友许是从某个像这样的寒夜里,没能够抵挡住雪花的入侵,被策反成为了班长的“探子”,以至于后来他的同乡也是他的战友家国发出:“我把他当兄弟,没想到是我的兄弟出卖我……”这样比这天夜里外面飘落着的雪花还寒冷的话。
近四点了,要下岗了,班长起身去叫二班班长来接岗,估计是外面的雪停了,温度又回升了几度,肚子也不像之前那样难受了。
班长通知了二班长,就回了宿舍,临走撂下一句,“把垃圾都收拾收拾”。
二班长已经穿好衣服,来到了岗哨,准备接岗,我把抽屉里面的垃圾一把抓,塞到常服口袋里面,交了岗,便回去了。
当第二天我在和大家一起清理沟渠做着“戈多”到来前的准备的时候,突然听到二班长的声音:
“峥嵘”我们班长他叫峥嵘,这名字给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毛 的那首诗,不知班长的名字是不是从这里起的,“你昨晚说给我留了零食,零食呢?”二班长有些埋怨的问道。
“就放在抽屉里面了!”班长回复道。
“啥都没有,我昨天找了半天,抽屉里面干干静静。”二班长再一次的确认。
“XXX,昨天要你收拾垃圾,零食呢?你吃掉了?”班长将苗头指向我,询问着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我昨天肚子难受,不能吃这些东西,你要我收拾垃圾,我就把这些零食都扔掉了?”
“扔掉了?!你自己不吃你就把它扔掉了?好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班长有些哭笑不得、怒其不争的样子。
我也不说话,任由班长和二班长数落着我,也不管周围的战友们怎么看我,一如之前套路里得到的教训。
当我还在清理着沟渠的时候,猛一听到二班长的话,我就回想起了那个晚上,当时收垃圾的时候确实看到了班长留下来的零食,班长分给我吃的零食,我没有吃,还躺在抽屉里面,分给卓俊的,他吃完带走了。看着两堆零食袋和两小堆零食,我没多想,一把抓着揣在了兜里。
现在才后知后觉,原来班长零食是留给二班长的,此时脑海里再次回想起昨天回到寝室后的画面:
轻轻推开门,班长已经躺下了,我将兜里的零食袋扔到宿舍的垃圾桶里面,掏出那几袋零食,扔到内务柜里面,没有管它。
第二天早上,在那些零碎的小时间里面,我忽然想起还存着零食,就把它拿出来,给了卓俊:“我肚子不舒服,这些给你吧”,在这零碎的早上,他撕开袋子,吃了起来,我想了想,捻了几块,尝了尝,就不去管它了。
“这些零食你真扔了啊?”卓俊询问打断了我的想象。
“啊,我又不能吃。”
“我还以为你吃了呢?”他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脸上满上可惜,就连说的这句话里也是浓浓的酸味。
“……”我没有再说什么,只当这件事过去了。
第二十九章“戈多”将至
消息终于被确认下来,紧张而又期待的十多天等待并没有白费,“戈多”会在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星期二,也就是明天,来我们新训二旅视察工作。
战区副司令,这得是多大的官啊?所以,“一切为了明天,为了明天一切”的口号虽然没有宣讲出口,但全旅的新兵都真切感受到了。
一大早,全旅的官兵都动了一起来,每个营连负责的地方早就已经被通知下来了。早饭后,连长就把今天我们连所要做的任务交给了当天的值班班长。
昨夜的雪花,还是没能挺到今早,来不及给我们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在早起推开营房门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昨夜什么时候走的。昨夜的入侵仿佛就不存在,那忽而难受的肚痛就像是错觉,就连昨夜的“审问”都像是一场梦。
第四食堂到澡堂的那个坡上结满了薄薄的一层冰,不知是昨天的雪还是山间的泉,紧贴着凹凸的水泥路,化作一层“锁子甲”,随着凹凸而凹凸,伴着起伏而起伏,轻薄而结实。
营房前那个半圆,接上澡堂的上坡而上,坡外圆上,不知名的行道树规则的护卫在坡旁,他们腰围滚滚,需一两人环抱,队列一样数着相同的间隔将营房连带着营房西侧的无摄像头的泥场包了起来。枝桠上挂着零星的树叶,经过风沙的拥吻,趟过昨夜风雪的冰凉,颤巍巍挂在树上,藕一般连着丝线,舞了几天终是不见落下。
水泥上坡砌起的一堵不到一米高的水泥围墙,灰白的水泥掩盖了里面的砖头,随着坡度渐渐上扬,直砌到了澡堂尽头,显得生硬而又单薄,却也牢牢将树木箍在了这堵矮墙的外面,颗颗合抱的树木只有在高高的上空才占了些许的便宜,时不时的抖动伸出来的枝干,飘飘扬扬的树叶“空降兵”一样深入敌后,打了场胜仗,占领了块块根据地。不待天明,就又被我们新兵扫荡而空,抓了俘虏,关到了一起。
营房西没有摄像头的泥场外侧一直存在一堵战壕一样却耸起的泥土围墙,一人多高的土围墙被垒的厚实的很,连表面细细的沙土也不怎么滑下,就连树上大部分的“空降兵”也只有极少的部分能够借助西风的力量,控制好自身,稳稳的落在这堵泥土墙上,只一落下,就地一滚,翻个几圈,便消失不见,再难寻到。
两堵墙之间夹了一条明暗交错的细流,它自水泥上坡另一侧围墙上的暗河喷出的两股凛冽的泉,喷薄而出,击打在砌好的围墙上,转入地下,横跨宽阔的上坡,在半圆形的出口处一分为二,一股顺着两堵围墙流向西,走不多远,便因为地势的上升而停了下来,安居落地;另一股逆着流向东,过了营房门直对第四食堂那条路转暗,出了路上的平桥和台阶在转明,一直流到营房外单双杠训练场,像是围绕营房为中心画了一个六十度的圆弧。
昨夜的飘雪早已冻住了围墙上的暗河的两股喷涌,也像是自入秋,气温下降以来,那两股喷涌就不会喷薄而出。营房前的这条暗河通常是断流的,河水被分割成大大小小的几个小水洼,只有偶尔的细流进出,水洼里长时间的沉默让源头流出的清澈带点凉意的泉变得厚重深沉起来,老谋深算般,看不清深浅。
那天早上,二连一排二十多个人被分层了三组,一组人手抓着全新的铁锹、镐头,奋力敲打着水泥上坡的“锁子甲”,铁锹的正反两面是对这层透明的“锁子甲”没有任何作用的,只有铁锹侧面薄薄的一层铁线,钝刀剁骨一样,能砍出雪白的冰花,火星一样四溅。
“锁子甲”在钝刀的剁砍下,恰似铸造比赛,叮叮当当,不绝如缕,不多时,水泥上坡便堆满了铁花,残存着昨夜飘雪的余音。
另一组在由暗转明分出来的细流里,从西侧顺着河流往东侧行进,混浊的水洼里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代的“空降兵”,此时此刻全部都要清理出来,哪怕根据地已经扎根多时,哪怕化整为零,都需要在这次的大扫荡中清理的一个不剩。
第三组的人由二班长带领着,将二连分配到的区域内的所有树木的树叶全部摇落下来,捕获他们的“空降兵”,只留下光洁溜溜的树干,在统一刷上等高的白漆。那些飘荡在寒风中,煎熬在冬雪里的“空降兵”终于舞尽了最后的力气,像荆棘鸟的死亡一唱,再舞出的生命中最激烈的舞蹈里失去自己的生命。
上午室外的卫生结束之后,立马就轮到室内了。
这是比每周末下午的大扫除还要细致严格的大扫除,所有的能看到、不能看到的地方都要被清理干净。
连队宿舍外面不知是乳胶漆涂满的白亦或是石灰刷上去的白,但无论那种,都在岁月的冲刷下,被时光染成了黄色,染掉了白色的墙皮。墙上的连队文化,虽然是乙烯燃料,但就连几周的岁月都禁不起,早就有脱落的地方了。今天下午,已经有专门的人用着专门的铲子将陈年的白铲掉,直到露出坚硬的砖头为止。再找几个擅长画画的,将连队文化补上墙面。
整个一层,只有一个厕所,两个坑位。推开厕所门,走个几步,再推开第二道门,便又会看到两个由瓷砖盖着的早已不能用的另两个坑位。厕所便由我们一班的几个人负责,几个负责外面的两个坑位,几个负责里面的两个坑位。负责里面的战友掀开瓷砖板,不知是水或是尿液充满了坑位,平平静静,早已没了味道,只是管道被堵着,怎么也下不去。里面的想方设法,用着厕所里面的拖把,一拖把一拖把的吸着坑位里面的污水,在一拖把一拖把的将污水挤进外面通着的两个坑位。
又冲又刷,兼拖兼抹,细致繁琐,一遍一遍,收尾时,我还要站在门口守着,逮住每一个要上厕所的战友,无奈地询问着:“上大的,还是小的”。
“小的。”
“进去吧。”
“大的”
“不行,不行。跟你班长请假到外面旱厕去。”
走廊是最后要解决的地方,地上满是铲下的白色的块,空气中弥漫着白色的粉,等到连队文化差不多完工了,也就可以开始清理地上这些陈年的白了,不断的冲洗,直到露出本来的也被时光浸染成的黑。与此同时,再用抹布细细擦着所能看到的一切地方。
室内的任务解决之后,我们就会像周日下午的军容风纪检查时一样,集合营门外,再由班长仔仔细细的检查着全身上下每一处可能不合格的地方。
旅卫生室恐怕是新训旅唯一人少屋子多的楼了,也不知道是四层还是五层,楼层越高越是常年没有人居住,就像祖宅,积攒了多年的灰层,窗台上满是死亡的味道,屋子里还存着当年的痕迹。
我们二连在军容风纪检查完了之后就被带到了旅卫生队,帮着旅卫生队清理着这栋卫生大楼。新兵们带着抹布、扫把、拖把,几个人负责一层,分包下去,一个个就像是找到了小时候消失已久的玩具,玩具上满是岁月的刻痕,落满了岁月的年轮。新兵们仔细的清理小时候的玩具后,与它做着最后的道别,一如今天我们二连清理卫生队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一样,不知道我们离去之后,这些玩具还有没有连队碰过,但想来是没有的。
从卫生队回来之后,新兵们要拿上刚发的最新的作战靴,明天就要穿着它展示在“戈多”面前,一身全新,为的就是展现出官兵们的精神面貌。我们四营二连需要这种精神面貌,整个新训二旅也需要这种精神面貌。
昨晚这一切,今天一天的任务算是结束了,劳累了一天的同时心里不免疑问:“这么大的阵仗真的有必要吗?倘若要是来个更大的领导呢?”
我曾听一个班长说过他那会儿遇到上级领导要视察的故事,当时他的班长在领导走后说了一句:“就是时间不够,时间要够的话,我打算把这几间房子都扒了重建,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擦得干干净净。”
好吧,看来“戈多”这种还是能接受的。
或许,不止是部队,每个地方都是这样,再或许,我们见到的每个人与他的本来面目都相去甚远,只有日常,才是最真实的。
最不易见到的也许就是最真实的。
第三十章 “戈多”至
狂风过境所有的东西都被连根拔起一样,新训旅所有的一切都要为“戈多”的到来让步。
昨天所做的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整个旅又恢复到了往常的训练之中,如果早上训练的科目不是之前已经练习过的科目的话,那就更完美了。
今天,我们四营的训练科目都是在重复之前的训练科目,当时一连到底训练了什么科目,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清楚的记得着我们二连正在心理行为训练场上重复着前些日子训练的心理行为科目,三连在营房西面的泥场上训练着生化防护科目,这些要展示给领导看的科目都是之前早就已经训练过了,想来一连也是如此,重复着之前的某一个科目。
旅心里行为所在的训练场坐落于旅篮球场的西面,第四食堂和第三食堂的东面,南接一栋宿舍楼,北顶第四食堂到旱厕的那条大路。
训练场东北两面被环绕的树木包围,场上铺满了松软的沙土,只不过土多沙少,沙土上码着几个训练科目所用的器具,上面都漆满了深绿。
训练场上除了心里行为训练,还有着战术训练,四米高台等等科目训练场,但训练场中除了战术训练科目和心里行为训练科目,其他的科目新兵们都没有接触。
心里行为训练所需要的只是一座高台而已,又或者连高台都不需要,训练场上,心里行为训练用具正好隔大路不远,想是为了领导经过的时候正好可以看见,也正好可以听见。
不知道是之前哪一天下午,二连和三连一起被带到训练场,一下午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训练场的心里行为科目和战术的训练上。
心理行为训练的高台通体深绿,差不多两米高,东西两面焊死了半人高的围墙,北面连接着上高台的楼梯,南面就是心里行为训练时向后倒的位置。
高台下,八个差不多高的志愿者,两两相对,脚下弓步相抵,双手掌心向上贴在对方的肩膀上。
高台上,战友们轮流而上,背向台下八个战友,一旁护卫的三班长帮忙做着最后的调整,三班长圆滚滚、壮硕的身躯和要跳的战友一起站在方方的平台上,三班长倚着焊好的围栏,指挥着要跳的战友慢慢的向后退,待到脚后跟差不多要悬空的时候,就差不多了。
高台旁,一排长帮着接下来要上场的战友捆着自己的双手,用着长条的打背包用的背包绳,捆好双手的战友就站在楼梯旁,颇不习惯的准备向上爬去。
台下的战友们队列站好,看着背对着的战友,高台上的战友在三班长调整结束之后照例会和台下的战友对答个几句:
“我要跳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时刻准备着!”
“我来了!”
说完最后一句,高台上的战友就向后倒去,直挺挺的倒在高台下八个战友的臂膀上。
直挺挺的倒下,高台下的八个战友接住是感到很轻松的,但直挺挺的倒下也是最困难的,它需要高台上的战友站军姿一样将膝盖挺得直直的,哪怕在半空中。所以大部分的战友最初起跳后大多到了半空中屁股就会不自主的撅起来,正好砸在第二组战友的臂膀上,而八个战友中第二组也是时常需要调换的那一组。
别说不能直挺挺的倒下,有的战友就连向后倒都不太敢,和我们二连在一起训练心里行为训练科目的三连的战友中有一个便是如此。
他和我一样来自nj,初次见到他时,只感觉活生生一个“奥尼尔”站在你的面前,一米九多的身高,配上近百公斤的体重,又高又壮,然而他的名字却挺文雅:昱,新兵连刚开始训练的那几天都没有他能够穿下的迷彩服,所以一连几天,他都是穿着自己的衣服跟着三连的战友们训练。
他虽不及“面若种枣”的程度,但也相去不远,浓眉大眼,粗犷豪放,偏偏声音相去甚远,与他的身材面貌相比,又细又尖,睁眼闭眼,仿若两人。
三连的班长们初见到这个新兵全都欢喜不已,都想把他调到自己的班级里来,最后拗不过他们的一排长,被调到了一排长的麾下。只是时间一长,班长们又都十分的庆幸:“当初幸亏没有把他调到自己班级里面来”,最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一排长在他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
不知是上帝把他所有的天赋都放在了身高上,还是其他,新兵连的所有科目样样不行,成了三连有名的拖后腿的人,偏生长的这么高,不当排头吧,又没有人比他高,当了排头吧,又当不好,最后逼的实在没有办法,选了个第二高的战友站在他的前面作为排头,他站第二个。虽然勉强解决了,但还是别扭不已。
此时此刻,心里行为训练科目上,他又成为了那个向后倒都不敢倒的那个人,三连的一个班长就在平地上手把手的教它,班长站在他的身后,要他向后倒,他还是不敢,好不容易向后倒去,还有意识的控制。
折腾了好一会儿,平地上终于敢向后倒了,偌大的身躯就像高空抛物一样砸下,身后的班长咬牙瞪眼,拼命支撑也只能勉强保持他不倒下,旁边的战友一拥而上,将他扶正。
平地上算是可以了,但高台他还是万万不敢的。
如他这种,在领导到来的时候,当然是不可能出现在高台上的,领导到来的那天上午,二连新兵们一直都重复着心里行为训练,别说他这种肯定不行,就连倒的不好的,不正规的都不能上高台。
那天上午,领导经过的前后一段时间里,高台上都是那天训练时倒的好的战友轮流的来,颇有点“大跃进”时,做种的稻谷一担担重复的上秤,一直秤到亩产万斤的样子。
那天上午,领导经过的前后一段时间里,高台左右,战友们的对答声也都比之前训练时大了许多,大到嘶吼几声嗓子就能哑的这种程度,战友们像是大烟鬼饱饱吸食了一包上好的烟土,精神百倍。
那天上午,旅长陪着领导从高台前的那条路上经过,领导前后都被新训旅的军官们包围,亦步亦趋,旅长领先领导半步,双手交错,不断为领导介绍着旅里的各种情况,战友说那天的旅长,“真像个端茶送水的小厮”。
当二连的新兵们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领导的样貌,领导就向四营的营房方向去了,也许地位越高就越不易被人看清吧。
营房前,三连的战友们进行着生化防护训练,他和我们二连一样,也是在之前的某一天下午就已经进行过这样的训练了。
三连和二连之前展开训练的时候都没有训练穿防护服的项目,想来应该是条件不允许,毕竟新训二旅是西部战区六个新训旅中条件最差的一个,很多项目进行不起来。
所以领导来时,三连展示的就是防护训练最基础的一样——戴防毒面具,部队里,闭眼六秒优秀,还是有点难度的。
之前二连新兵训练时,班排长会在每个班挑几个速度快的,列成一排,比试比试。
当新兵们带着防毒面具,确认自己已经戴好了就可以打报告完毕。班长们会一个个检查过去,手捂住类似“猪拱嘴”的滤毒灌,同时要这名新兵吸气,倘若还是可以吸气,面具没有变化的话,这个面具便是不成功的。排长则会打趣到:“你牺牲了啊。”
我不知道三连是否像二连一样安排,但估计也是差不离的,已经训练过的项目再一次的拿出来训练展示,效果当然是不一样的,估计领导也是很高兴,很满意的。
昨天开始,二连队的骨干们一直强调不要冒泡,谁冒泡就弄谁!今天晚点名时,副连长说了句让所有人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的话“很高兴今天大家表现都不错,没有人冒泡”。副连长点名时说的话正是全天的总结,也是对领导今天高兴满意与否的暗示。
中午,一直被反应的伙食问题在这一天得到了解决,菜品显得丰盛了许多,哪怕是素菜上面都铺满了一层肉,更别说平时寡淡无味的汤了。只是到了晚上,领导似乎不在了,就又“涛声依旧”了。
中午之后,新兵们就已经没有了领导的消息,但领导的影响力全然没有减弱。中午休息时,宿舍里,大家都坐在地上,靠在墙上,或趴在板凳上休息,全然没有改变内务一丝一毫。
副司令走后,也就像没来一样,不知道带走了什么,但对新兵们来说,唯一留下的只是以后吹嘘的谈资罢了。晚上,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如果不是脚下崭新的作战靴,任谁也猜测不到,新兵们今天像是打了场战斗一样。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三十一章 第一次摸枪
枪是男人永远的玩具,没有摸过枪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中国十四亿人口中的绝大部分是没有机会享受过这种体验的,这也算是当兵的福利吧。
常听人说一起扛过枪的感情是最铁的,以我真实的经历来看,这句话是有失偏颇的,尤其是和平的今天,更是如此,但能有机会扛枪就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前面就说过新训旅的条件很是不好,所以我的新兵连训练打靶用的都是八一杠,还是几进报废的那种。后来我到了南部战区之后,听闻到身旁的战友新兵连里耍的都是新式的九五,不免觉得有些遗憾,以致后来为了耍上一把九五,我还冒了个险,吃了点亏。
战区副司令走后的第二天下午,四班长喊上了几个人,不知道走向什么地方,回来时,每个人的双肩上都挂满枪支,当连队新兵战士们满心欢喜的接过战友手上的枪支,枪支刚一入手立马被新兵紧紧攥在手中,生怕下一刻就会溜走一样。
在初始的兴奋之后,我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看着手里冰冷的铁器,突然没有了之前刚拿到手仔细观看,不时比划的新鲜感。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还是远观来的好,因为从来也没有摸过,所以脑海里可以尽情的弥补认知的缺失,因而脑海里的枪就显得比现在抓在手里更有感觉。
脑海里,我甚至觉得每一把枪都有灵魂,这个灵魂才是属于每把枪的内核,是枪之所以成为一把好枪的标准;脑海里,我想象着,拿到枪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和枪仔细的沟通,建立和自己的枪的联系,这才是神枪手的必备;我想象着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属于他自己的那一把枪,枪也一直在那里等着那个人;我想象着每个人一辈子都应该只有一把枪,枪不离人,人不离枪,这才是作为一个神枪手的最起码的坚守;我想象着,当你和枪合为一体,不离不弃的时候,你会听到它的呼吸声,你会听到它和你说话的交流声,你就会感受到枪的感受,那个时候,你就能随心所欲,而枪也会对你不离不弃。
而现在,当全连所有新兵一人手上拥有一把枪的时候;当枪支带给我初始的激情退却的时候;当抓了一段时间的我感受到更多的是它的生硬、冰冷的时候,我所能做的更多的只是尽量去熟悉它的构造、性能、用法这些大多是理性的东西;我所能做的更多的是认知它背后隐藏的责任;我所能所得更多的是时刻准备着而又希望最好让我的准备落空。
那天下午,也是在红砖场,我们二连的所有新兵再一次的围成了一个方形,中间站着的是三班长,之前就说过三班长他是旅警卫排出身的,自然是对枪支很熟悉。
更让人惊讶的是,在新兵们去lz新训旅之前的几个月,带新兵的这些班长就提前到了新训旅。他们一起打扫新训旅的卫生;一起锯掉疯长的树木;一起扫遍整个新训旅的树叶;一起将新训旅没有水泥路的地方磨好水泥路;一起每天用混浊、昏黄不见底的水洗漱;当然还要一起集训,强化要教给新兵的这些科目。
那时候,在新训旅集训的过程中,三班长拆装枪支是全旅最快的,整个过程,三班长只要四十秒左右,着实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我常说,三班长是教新兵的这些班长中最有本事的,虽然相貌有些肥胖,但也是结实的那种肥胖。他常常不显山露水,但偶尔给我们新兵展示的科目,都让新兵觉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晚上体能训练,在第四食堂通往旱厕的那条路上,我们一排会和二排在一起竞赛。道路上的路灯有些明黄,光晕层层发散,像是个同心圆,整条大路只有圆和圆的相交的地方余有黑暗的生存地,灯光下,马路上,是飘零的树叶,有时候我倒觉得不需要每天去扫干净,不必说夜晚,就是白天,远远看去,也是副美丽的风景油画。路灯将新兵身影拉的悠长,我们一排的人一个排在一个后面,身影也就越拉越长,直到没入黑暗。
二排和我们一样,在这第四食堂这里,两个队的人都围在一起,安排着出场顺序,准备着马上要进行的鸭子步接力赛。
食堂这头到旱厕那头足足百多米,三班长事先示范了一下,直至今日,我依然不能忘记,当日三班长的鸭子步,那是全连所有新兵不能走出来的快速,标准,就像开到最大的圆规,互相以对方为圆心,交替的画着大圆而前进,三班长偶尔展现出来的惊讶了所有人的眼球,也让新兵们后来不时的惊叹回味。
三班长在上面讲解着关于枪支的各种要点,怎么持枪?怎么举枪?怎么肩枪?怎么瞄准?怎么扣动击发器?三班长的动作无比的帅气,同时也让全连新兵一时忘记了枪支的重量。
等到关于枪械的这些相关要点介绍完了,新兵分组练习了完了之后,三班长让全连新兵都趴在红砖场上,把八一杠架在带来的板凳上,让新兵随便找个物体瞄准着前方,三班长则从红砖场最西面的那位战友开始,用脚踢着这位战友的板凳,一个一个绝不放过,嘴里说着:“感受一下,这就是以后打靶时,八一杠的后座力。”
差不多三四点钟的时候,新兵们被带回了营门外,三班长又在这里教授着新兵枪支的分解和集合,并和一排长一起比试了一下,助了助兴,看着三班长流利的拆分,再装上,真实的电视情节就在我的眼前呈现,脑海里又不自觉的闪现着手持钢枪驰骋沙场的画面;又不自觉的闪现古人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这首诗,大丈夫合该如斯也。
晚饭开饭将近,所有的枪支都被收了上去,直到真正打靶的那一天,才让全连战士们又摸到了一会枪支,其余的日子里,新兵们再也没有摸到枪支了,也再也没有机会感受枪支的火热和冰冷;感受枪支的可靠和危险;感受枪支轻的质量和重的责任了。
第三十二章 “司空见惯”又来
十一月末,大西北已经是阴沉连连,寒风不断了,如此再吹上至多不过三周,新兵连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时间总是这样,在忙碌充实中显得快速,在无聊单调中显得漫长,一如流过大西北的黄河,从古至今流过了多少岁月,终究是不见停止,也不见回返。只是对黄河水来说,三月幼儿、耄耋老者都能拘起一捧半捧,但是对于时间来说,便是诺诺无闻、平平淡淡又或是阴险狡诈、遗臭万年,到最后不过清明纸钱几打,熏香几炷,哪怕他是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到头来也不过是黄土一抔。
任谁都不能拘了时间的溪水,任谁也不能在时间的长河中留下烙印,那些能留下的,不过是占了人心的便宜罢了。
十一月二十五日,又是一周周五,同样的是周五,让新兵们感受更多的是时间的流逝,两周多的时间里,一旦度过,新兵们就要飞离这受管制的牢笼,也要飞向更大的牢笼里面了。每个新兵都觉得飞到更大的牢笼里面是可以稍稍舒展自己的翅膀的,但事实上,从来都是期盼着飞往别处,待真正到了别处,又不自觉地想飞回这里。
那些得以流传的人多是占了人心,有些人占得多了,自然而然被人回想起来的次数就多;有些人占得少了,也就被想起的少些,即使是同样的回想也会有不一样的占据人心的方法,因此也就有了“立言、立德、立功”;即使是同样被回想的多了,回想的反应也是不一样的,因此也就有了“伟人和劣人”的差别,但他们不管这些,总以为是在长河中狠狠舀了一瓢,其实只是在人心中留下了一个黢黑的烙印,但也无所谓,反倒是被人记住了,记住了就够了。
短短的两周里,班排长们总是想着在我们的心中狠狠的舀上一瓢,占据一角。
早上不知为何,刷洗干净的垃圾篓里面突然出现了花生壳,我至今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扔了花生壳在里面,但其实重要吗?不重要,即使没有花生壳,也会有其他的壳、袋子和那些做的不好的地方。
班长的心情因为花生壳的出现而显得很恼火,脸色就如今天阴沉的天空。就像是“萨拉热窝导火索”,随即到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挑毛病,嘴里说着:“我就不信你们一个人都不犯错,我就挑你们细节……”之类听起来有些幼稚,有点任性,偏偏还奈何不得的话。
犯不犯错只是个由头,较真的话怎么都可能挑出不好的地方来,更何况,班长都明确的说过就挑我们全班细节的狠话,好嘛,蹲着就蹲着吧,且不去管他,也只有这么十几天的时间能够让他们可以好好的占占人心。
自始至终都是这样,连队值班四个班轮着来,我们一班最怵的永远是一排值班的日子,因为要体现和二排作风的不一样,所以对于集合、口号、速度等等这一切有关作风的东西都需要被狠抓,所以,“司空见惯”的时间也是常有的是。
最后的时间里,所有的班长在新兵身上玩命的折腾,就像将要熄灭的篝火,在最后的那一刹那,总会扑腾的跳几下,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永远是最好用的也是最简单的收心方法。对于我们班长来说,永远都是狠狠的撸全班一顿,再给我们班那些抽烟的战友每人一支烟,之前的怨恨和不满,也许就在这根烟的烟雾缭绕中飘散到空中,消失不见了。
说到烟,这确实是要说一段的,我相信,所有的新兵连都不能吸烟,班长也在新兵连的一开始说过:“新兵连三个月不准吸烟……”之类的话,事实上,还没到中期,班里的人都吸起烟来了。
很难想象,班里总共十四个新兵,初到新兵连的时候,原本和我一样不抽烟的还有个几个,但新兵连还没结束,只有我一个人坚持着不抽烟了。
新兵连还没过多久的时候,班里这些人吸的烟还只是班长自己散的,许是散一次烟就得散近一整包左右,班长就要战友们询问自己的朋友家人,要他们将烟寄到新兵连里面来,统一放在班长的内务柜里面。不多久,各式各样的烟被收到了班长的内务柜,直到新兵连结束,班长内务柜里面的烟都没有抽完,新兵连的很长一段时间内班长的内务柜里一直保持着十几条香烟的数量。以至于烟多了,有个战友他的朋友寄来的烟单价比较便宜,还被其他抽烟的战友数落了一番。
yn的烟草很出名,自然而然宿舍里面的yn人寄来的烟也是最受大家欢迎的,中期往后,往往是中午,晚上,稍一有空,他们的眼神就会乞求般向班长诉说着想抽烟的欲望,往往也都能得到满意的答复,也是自那以后,我们班宿舍里面向来都是烟雾缭绕,烟熏火燎。
抽的多了,抽了频繁了,周围几个班的战友都知道我们班的事情了,自然而然也会有人铤而走险,有个来着cq的战友,他和大豪一样名字里都带个豪字,故而都称他作“小豪”,小豪私自在小卖部买了几包烟,和其他班的战友躲在某个角落,吸食着,天不测风云,不知怎的被班长发现了,班长就带着小豪去小卖部买了两包烟,罚我们班内所有新兵和小豪一起蹲在宿舍,小豪蹲在我的前面,军用的黄色脸盆顶在头上,被班长罚着,抽完这两包烟才能起来……
“我不许你抽烟吗?”,“还要这样做……”看的出来,班长很生气。
小豪几根几根的点,吸了就吐,烟雾飘扬,升到脸盆,便积聚在哪里,像是装了盆倒着放不漏的水,盆里水波荡漾,水装满了,就从脸盆的边缘溢出来,恰好熏到后面蹲着的我,熏得我的双眼难睁开,喉咙干涩瘙痒,咳嗽不停。
吸烟被发现而狠狠惩罚的这件事也只是发生了一次,暗地里到底有多少次,我也不清楚,但宿舍里对于抽烟这件事,从来都是不禁止的。外面干的事情容易被发现,他们就把目光转移到宿舍里面的战友,边哄边带,成功的使得班内剩下的几个不抽烟的入了瓮中。当他们发现就只有我这一座碉堡没有攻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将目光转向了我,开玩笑的开玩笑,哄骗的哄骗,但我这不是座碉堡,而是“永不陷落的莫斯科”。
哪怕是后来宿舍聚餐的一次活动中,战友们单独拿出一根烟,十五六个人每个人吸上一口,保持着香烟烟灰的不能掉落,谁不小心掉落了,那么就罚谁喝饮料的活动中,班长对我说:“吸一口,就吸一口”。
“不吸”!
“我说的你都不听?”
“这是原则问题,谁来都不行!”
……
到最后,我一如既往的坚守了自己,有些东西潜移默化的可以改变,但有一些,怎么都不能变。
第三十三章 蛋炒饭
严格来说,蛋炒饭这一章应该是写在下一章吃面风波里面的,也确实是吃面风波里面发生的一个小插曲,但是我很愿意把它单独列为一个章节,不为别的,就为了在漫长等待面食的过程中,突然吃到的这一碗,阔别已久的蛋炒饭。
那是在星期日的晚上,很难得的全旅晚饭是全体吃面,相较于第一次的吃面来说,这一次吃面,我倒不是十分的期待,但还是有莫名的欢喜感,淡淡的期待感,不为别的,就为了这偶有几次的改变。
那天晚上吃面的整个过程可以用跌宕起伏来形容,但是在这一章里面,我还是会着重讲蛋炒饭的前前后后以及蛋炒饭和我的因因果果。
我总是在说,我们四营就像是后娘养的一样,四个食堂同时吃面,远在第四食堂的二三连自然不像其他三个食堂那样优先供应,在刚端来的一盆面吃完之后,我们二三连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中。
看起来是一盆面,大盆是不锈钢的,平时用来洗完、洗菜、帮厨用的,但当兵嘛,谁能在乎这些,大家在乎只是面食够不够吃而已。
说实话,整个一盆面看起来多,但也只是轮到我们连一人一碗而已,三连的大部分战友还饿着肚子,等的久了,筷子沾沾碗里的汤料,在嘴里涮个一下,也算是回味了。这时候就体现后娘养的是什么意思了,炊事班没有多备其他的面食,只能现下。
我笔直的坐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战友,从面部开始看起,我看着对面来自cq的战友,看着他平时再熟悉不过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直到我感觉我可以把他面容印刻在脑海里时,直到我再也看不出什么新意时;我会把目光转向他身上的迷彩服,数着那些蓝色、灰色、白色的块、眼神顺着这些迷彩小块的边描着,直到将他身上的迷彩小块都连在一起;我会把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窗外路灯孤寂的亮着,看着地下树叶被无聊的晚风拨弄着……
“炒饭?”
“什么,炒饭?”排长的声音瞬间把我拉回现实,我才突然间想起再有两周多就要结束的新兵连自始至终我竟然也没有吃过炒饭!
因为排长将炒饭的端来,等待倒显得不是那么的漫长了。略带急促的盛上一碗,穿过拥挤的人群,抬着腿蜻蜓点水般点过板凳之间的缝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筷子夹起,送入嘴中,嗯,放了盐的,有点咸味,味道还可以,我吃的很慢,不再像平时三下五除二,我希望在我慢慢的咀嚼中能够尝到父亲炒的蛋炒饭的味道。
我对蛋炒饭是有特殊感情的,小学开始,周边的同学每天的早饭大多只是稀饭,了不起包子之类的面食,但我一直吃的就是蛋炒饭,从还是一点点大的我开始吃到现在这般年纪的我;从觉得每天早上感觉吃不下去开始吃到现在吃出了感情,吃的速度也比一般人块;从一开始的埋怨不理解开始吃到现在觉得习以为常,甚至于必不可少。
相信我,几岁大的孩子,吃着颗颗粒粒的炒饭,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或许是因为老爸的眼疾使得他没有精力去弄这么多的花样,又或许是老爸压根不懂弄出多少花样,其实,天下的父亲都是这样,父亲毕竟不是老妈,父亲的爱大多很隐晦。不管什么原因,蛋炒饭一直陪伴着我上学,从小学到初中。
那时候,蛋炒饭的颗颗粒粒仿佛成了件并不好的事情,因为我需要比平常人花更多的时间、更大的力气来咀嚼吞食;那时候老爸炒饭都是一炒一大碗,一个碗堆得满满当当,我也需要以极大的勇气,压迫似的吃完;那时候,炒饭的油很多,有的时候没有鸡蛋,老爸甚至只用油来炒,“油盐饭”吃的真的很油腻,每次吃完都要和一大碗水来解腻。
可也是那时候,一上午的学习,我肚子从来也没有叫过饿,仿佛它支撑了我一上午的能量消耗;可也是那时候,每天早上自己骑车,侵扰别人的寒冷也从没有在骑车的时候侵扰我;可也是那时候,我长得比别人更壮实,没怎么生过病。
如果蛋炒饭算是一道菜的话,那么不出意外,我会的第一道菜一定是这个。蛋炒饭就像是联系在我和父亲之间的枢纽,就算是现在,假如只有我和我父亲两个人在家的话,中午的饭心照不宣的都知道是蛋炒饭,只是当初炒饭的人是我父亲,而如今炒饭的人是我罢了。
坐在板凳上,我每一筷子夹得很少,送入嘴中,用舌头去仔细寻找着我自己炒饭的味道,可惜,一点也没有。
我并没有急着去加饭,我只是希望一筷子,一筷子夹完自己碗里的蛋炒饭,我只希望在我一筷子、一筷子夹饭的过程中,我的思绪能够回到那些回不去的岁月,能够找到那些回不去的岁月里熟悉的味道。我只希望蛋炒饭遗留在嘴里这淡淡的咸味可以留的更久一些,仅此而已。
当我终于吃饭,平静的打报告站起准备添饭时,长方形不锈钢菜盆里面的蛋炒饭一点也没有了,心情的跌落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当我以为我能够平静的去面对蛋炒饭进而起身添饭的时候,当我不急不缓的走向蛋炒饭的地方的时候,当我看到两个菜盆里面一点饭都没有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是从高山跌倒了谷底,只得在后来的面食中添了一碗。
后来,当这件事情过去的时候,我再回想起这件事情,忽然觉得,好像我没有添到饭是件幸运的事情,倘若我真的添了第二碗的话,或许,给我的回忆就不会是第一碗的这般美好了,有时候缺憾一点,反而更好吧。
第三十四章 吃面风波
等待是漫长而又焦急的,尤其是又须笔直的坐着。时间的流逝是无所察觉的,它总会在你询问:“现在几点啦?”的时候给你迎头痛击,两次吃面二三连都等了很长时间,具体等了多久是不清楚的,但我清楚的是吃完面回到营房宿舍里面,等上一小会儿,就可以晚点名了。
两次吃面都是这样,总是花去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炊事班的班长总是嫌我们吃的太多,吃个不停,但天可怜见,就像今晚,初上的这盆面只够我们连的人吃上个一碗半碗的,三连的战友都还在饿着肚子等着呢。只吃完一碗半碗的二连陪着所有新兵一起,等着炊事班的第二盆面食,等着等着,一向在三食堂开饭的一连战友吃完饭带回了,一连连长惊诧于我们二三连等了这么久还没开饭,陪着我们二三连的连排干部说了几句,随即就将部队带回了。
时间就在焦急中等待,连排长们也陪着二三连的新兵们一直在等待。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营长和连长在的话,事情应该是不会闹得这么大的,也不会让这些个为我们新兵着想的人被旅长批评吧。
生活就是这样,永远没有如果,营长和我们连长正巧在这一天外出了,其实我是不知道的他们外出的消息的,只是事情发生后,营长陪着我们连长穿着便服回到营房,我这才发现他们外出的事情。
后来想想,可能连送来的炒饭都是我们副连长过去催的,等了这么久,突然闯入的炒饭,我们连和三连的兄弟们蜂拥而至,我也不知道是否所有的人都吃到了,但想想我自己,加第二碗的时候发现什么都没有了,也大概能想到,即使每个人都吃到了炒饭,估计大多数人只是吃了第一碗,很少的人才吃了第二碗吧。
第二次面食送来的是整整一个大桶,桶是平时开饭用来装汤的大桶,现在想想这极有可能是当时炊事班的班长们耍了点心机。他们总嫌我们二三连的新兵吃的太多,浪费又严重,即使他们说的这些都是吹毛求疵的话语,我们二连也当真了,老班长还在一个早晨借着某位战友扔了个馒头的事情批评过二连全体新兵,对于浪费,我们二连后来也控制的很好,也少了很多的指责,但矛盾依旧存在着;再加上别的营早就开完饭回去了,其他食堂的炊事班班长也早就能回去休息,而他们还是得在这里帮我们二三连加班下面的缘故,索性故意下多了点,给第四食堂所有新兵个难堪,要还是剩下来的过多,则又能给他们多个借口。
我甚至都能听到炊事班的班长边下面边抱怨的心里话的声音:“你们不是能吃吗?我索性多下点,我看你们吃不吃的完,剩的话,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说!”
也正是没有添到炒饭,我转身添了碗面,当我吃完我吃的最后一碗面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连排骨干们好像和炊事班的又发生了矛盾。
炊事班将我们二三连剩下的面又端了回来,强逼着我们新兵必须要吃完,更让我们新兵气愤的是,炊事班不知从什么地方又端来了一盆面,要求我们二连和三连的兄弟必须吃完,不吃完不给走。
你倒是早点端上来啊,让二三连的战友等的这几个小时都干嘛了啊?
我常说事情和人都需要放一放,等一等,时间一长,什么人、什么事都会看的一清二楚。现在回想起当初发生的这件事情就是这样,一切都是借口,这只是他们故意找的茬而已,估计也是他们故意撒的气。
且不说我们二三连全体等了这么长时间;且不说我们二三连全体和在其他三个食堂开饭的新兵所遭受到的不一样的态度;且不说这本就是他们的不对,人都是这样,大多数只会关注到自己的利益,他们看重的也许是为什么第四食堂一直在催面,使得他们不能够早早的休息,从来也不去想想第四食堂为什么催;他们看重的也许是自己的利益受到了侵犯,觉得受到了二三连的挑衅,便不自觉的把火撒在二三连的身上,牵连二三连的连排骨干;他们看重的也许是能够借这个事情给二三连全体新兵一个下马威,让新兵们认清楚自己是待在什么地方的。
那盆面就像是个反击,不是他们炊事班对我们新兵的反击,而是整个新训旅大环境下的反击,因为只有我们二三连不是他们原lz军区的兵,是从cd军区借调到lz来训练的,所以我常说我们二三连的新兵就像是后娘养的一样。
其实我还能再吃,但却不愿意被压着吃,逼着吃,因为我着实对他们的这些个行为感到很生气。面还剩了不少,炊事班的人手指着我们二连指导员说我们新兵浪费,我们指导员和炊事班的吵了起来,所有的班排长为我们新兵的事情和炊事班的吵了起来,估计是看着二三连的干部人多势众,炊事班的提前动了手,推了我们连队的领导。
排长眼看着就要动手的那一刹那,嘴里急忙的叫喊着:“让新兵们都走,把新兵们都带走!”
随即二三连的新兵在外面站着队,他们在里面和炊事班的人员交涉,我不知道后来里面的场景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连排骨干们对我们新兵的关心。
在回营房的路上,营长和我们连长回来了。
我们新兵坐在宿舍,一如往常,板凳摆放的位置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手里拿着的也是同样的条令,但心里都不甚平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二连,所有人集合!”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哨声,只是显得有点急促。战友们很兴奋,我还清楚的记得小豪兴奋而急促的说的那句:“要干架了,干架了,早就听说部队里面干架……”不只是他,班里的战友多少都有点兴奋,兴奋的有点急切,集合的也有点迫不及待,带出的口号声都显得张扬了许多,每个人不自觉的都放肆的大吼。浓浓的凝聚力,二三连之间的凝聚力,四营之间的凝聚力,也在这整齐的口号声中被拧成一股。
出来列队,和平时一样的是三连依旧在左,我们依旧在右,不一样的是每个人的精气神。排长在上面交代着:“待会儿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
二三连的骨干都集合在一起,我们新兵都列队走向了旅礼堂,礼堂位于旱厕的南面,篮球场的东面。营长在询问了骨干的事情经过后,略带点批评的口吻,但也像极了关怀的说了句:“我不在这一天,你们就给我搞出这么个事情啊。”显得很不在意。
紧接着,旅长进来,没有问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炊事班什么也都说了,就是不知道发挥了他们平时炒菜的几层功力,放了多少佐料。
旅长走到我们二三连面前,下口令让队伍中第一排的人蹲下,旅长也没有说起什么责备的话语,只是在教育我们二三连的新兵要理解炊事班之类,说了几句,便让新兵们带回了。
走之前,我瞥了眼礼堂外面,四营三个连的连长都被罚着蹲起,事实上压根也没有一连连长什么事情,难道就因为一连连长也是我们旅的兵吗?连长们的后面站着的是我们二三连的班排长骨干们,不用说,旅长在训他们,从飘来的话语声中,虽然听不清训的话到底是什么,但就凭这嗡嗡的音调声也能知道,他们被训的很厉害。
连长们是单独被旅长训的,谁也不知道结果,谁也不知道训了什么话,连长们肯定不会说,旅长当然也不会记,估计只有那天晚上闪烁的灯火录下了这件事。
可炊事班的全然没有出现啊!真是后娘养的。
我本以为后面大家会平静些,但随之而来的班会却引爆了排长、班排长们的怒火。
看着他们轮流的诉说着上周的问题,似乎都像是小孩子般,没有任何眼力,不顾半点大局,不动一点脑子,只顾着点出问题,全然不顾今天的形势严峻。副班长开了个坏头,话语直指某个战友,逼的后面发言的战友不断的找出越来越不着调的问题,班排长们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好嘛,正好碰上了枪口,有什么办法,大家一起呗,又不是第一次。
这种感觉就像是陪着一群三岁小孩子一样,他们什么也不懂、一点脑子不动、一点也不懂得思考、全然不顾什么形势、不理会什么大局,当班会结束时,又全在感叹着我的话是对的,诉说着整个班级自始至终只有我看的最清楚之类的话,又有什么用?
真是些自以为聪明的人,抖搂着看起来都可笑的机灵,只觉得替班排长们干活就是有眼力,有时还会嘲笑在班长面前故意隐藏,装傻的我,自己却做着愚蠢的自以为正确的看不清后果的事情,愚蠢、无知、可笑、自以为是。
我只在背后静静的看着你们,什么也不说。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三十五章 熟悉靶场与套路(三)
二零一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星期一,阴。
从这一周开始,新兵连算是真正进入到了倒计时的模式,无论接下来两周内我们这些新兵被整的是死是活,都还是只有两周了。
接下来的这两周最主要的事情莫过于打靶、投弹和最后的考核了这几项了工作了。
下午,携行具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上,等到二连所有新兵都穿上了携行具,集合好队伍,便走向了澡堂方向——那条上坡的路。
队伍顺着上坡的路走到了水泥路的顶头,排头的人推开铁门,新兵们一个接着一个,正式踏上了往常洗澡时只能回望的大山里。
四周只有高耸的山峰,山上怪石嶙峋,没有半点绿色,俯视而下,全连正处于两山之间的夹缝之中,艰难的行进着。走了一会,便来到了一个山谷之中,山谷正处于一个风口,我们二三连的战友背东向西而坐。
西北的冷风呼啸而过,在二三连所坐的山谷中不停的打转,仿佛找不到出去的方向,座位周围枯黄的没有半点生命力的小草被吹得东倒西歪。
座位背向着大山,山脚下有个管道一样的东西,不知道那是不是战时的遗留,或是其他,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谁也从没有机会去那儿好好看看,即使只在几步之遥。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往往只是知道开头,却怎么也不知道结果,一如围着红砖场的山上也有个大洞,自始至终也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虽然新兵们身上穿着一件像是背心一样的携行具,但手脚终究还是被冻得冰凉、苍白。大家自始至终都没有乱动,也没有去关注手脚的冰凉,只因全都殷切期待着尽快的目睹实弹打靶的整个流程。
在二三连所坐的山谷的西北角有个缺口,缺口通向的又是一个山谷,与其说是山谷,倒不如说是盆地,它的周围全是大山,山峦叠嶂,此起彼伏,比起二三连新兵坐着的这个山谷不知大了多少,土地也显得稍平整了些。新兵们端坐在这边的山谷中,十个人为一组,一组组的人通过缺口跑向盆地。
盆地的南面是水泥砌成的一个打靶的平台,分有十个靶位,每个靶位旁有个指导的班长。平台东面放了桌子的地方想来就是新兵打靶那天,帮我们压子弹、递弹夹的这些班长们待着的地方,平台正对着山岭的峭壁,峭壁下是修好的放置靶子的地方,也是新兵后面打靶时要瞄准的地方。
十人为一组,二连一班包括我在内的十个人跑步穿过桌子所在的东面,穿过上平台的上坡,跑到了这个平台,分到十个靶位上。我们十人听着下达的口令,像战术动作的低姿一样趴在了靶位上,稍一抬头,面前正对着架枪的工具和沙袋,右手边是帮我们的护卫、解决问题的班长。口令一下,我们十人就会假装着模拟打靶,完毕之后,右边下达口令的班长就会下达“起立,带回”的口令,最西面的那位战友就会下口令让我们十个人向左转,对齐之后,再下口令向西面跑去,到了顶头转个弯,跑回那个缺口。
熟悉了场地之后,我们十人便会带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等待着后续熟悉的战友。新训旅组织了每个新兵必须一个个去熟悉流程,显得十分的重视,但到底不是真正的打靶,多少有点隔靴搔痒的感觉。
熟悉靶场让我的内心一时间难以平静,我相信每一个军人对于自己第一次打靶,都是难以言说的。我一直在期待这真正打靶的那一天,饶是有消息传来说只打10发子弹,还必须开连发的“2”挡也依旧不能使我的内心有多少的失落。
晚上,班长和战友们正在吹牛,他们一向如此,越到后期,越是如此,发上一圈烟,班长陪着战友们在胡天海底的吹着,倒真像个“与民同乐”的样子。
不知为何,话题转向了女朋友,有个战友邀功似的说着:“XXX的女朋友就在甘肃兰州……”之类的话,活像个告密的小人,颇有点宠物做了某件事围着主人的腿撒娇求夸、邀功求摸的意思。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才理解到了家国对我说出:“我把他当兄弟,没想到是我的兄弟出卖我……”这句话的意思,也了解了到底是谁被“策反”了。
班长听到,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高兴,因为当初班长问我们大家到底有没有女朋友的时候,我明确说出了没有的否定回答。其实倒也没有说错,大学时谈的,早在当兵前不知道几个月,就已经不再联系了。
我和往常一样,坐在两张床铺空出来的一人宽的走廊最里面的角落,背靠着墙壁,从不参与他们抽烟时的谈话。班长想把我从角落里叫过去,询问着之前我说我没有女朋友的事情。刚被班长喊了几声,我抬起头,还有点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像睡着的人刚被叫醒一样。
那个战友还在邀功似的说着,声音有点刺耳,我突然觉得很恶心,很讨厌这种感觉,心里也在埋怨着战友,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哦,也许他本来就不需要。我只能暗自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真是个好的教训。
班长叫我问话的时候,我是有点不耐烦的也是有点疑惑的,说了句:“干嘛?”
好嘛,战友的一起哄,班长就像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此时此刻,看着班长突然阴沉下来的脸色,突然严厉的话语,我才清晰的感觉到官兵之间距离的存在,这是难以逾越,难以消融的鸿沟,“官兵平等”不过是句美好的口号罢了,官兵是不可能平等的,所以永远要和未交心的人保持距离。
本来以为这事情这么完了,但过了没多久,战友又下意思的回了句:“干嘛?”,结果,大家又“着”了,又被罚着保持姿势蹲在地上。
一句话,有点乾刚独断的意味,班长就像是皇帝,试问,皇帝和臣民们有说有笑,怎么能当真呢?伴君如伴虎,和老虎相处,怎可交心呢?
第三十六章 集钱和内心的波动
因为旅计划重心的转移,新兵们白天的训练变得轻松了很多,排长也有点放松了对我们新兵一向严厉的要求,有些人、有些心,短短的几天内已经变“野”了很多,“野”了的心是怎么样都关不住的,是怎样轻松都不够的。
日子的轻松也让记忆变得松散,今天的大家就已经记不清昨日具体发生的事情了,本来时刻感到无奈的日子这几天也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我越发变得寡默无言,尤其是在最后的这几周,尤其在班长面前,我是向来不会主动地和班长说话的。漫长的时间足够我看清任何一个人,在这里,当看清某人时,最好的方法就是隐藏起来,将内心的想法掩埋在如平常的面容背后,不久的分离之后,也许就是路人。
晚上,班长不在的时候,班内几个战友把所有班内所有新兵都召集起来,压低了声音,一起密谋着。他们提议,一班所有的新兵都交出点钱,走的时候,在小卖部里买上几条烟,作为大家的礼物,一起送给班排长。
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倒不是因为钱,也不是因为班排长曾经狠狠的“说服教育”过我,而是因为地位上的差距,尊严的践踏和人格的蹂躏。但我从没有说出过自己内心的不愿意,只是随着群体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发表过半点想法。当他们还在讨论送哪些东西给排长、班长比较好的时候,我只是在他们后面静静的看着他们,随波逐流,只有一个想法:无所谓了,离开就好。
我们一班新兵在议论的时候是十一月二十九日,离开的那一天是十二月十五日,不得不佩服我们这群新兵挺有远见的,早早地就商量好了这件事情。
在之后的某一次去小卖部的过程中,那些抽烟的战友,悄悄地买了几条lz当地产的烟,用黑方便袋裹着,藏在了宿舍里。
新兵走的前夕,似乎也是个晚上,一群人簇拥着,将买来的烟连同寄过来没抽完的一起塞给了班长和排长。
“我跟你们说,你们别搞这样……”排长大声的拦了几句,显得有点色厉内荏、装模做样,还没有装出什么结果,随即就走出了房门,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排长走后,巧的是班长也回来了,正好宿舍里除了班长就是我们新兵,于是,我们又将烟塞给班长,班长有些推阻,直到烟被几个战友强硬的塞到班长内务柜里面,才没了言语。
我不知道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想来也应该是排长和班长装模作样的说个几句,解释个几句,我们新兵也装模作样的听着几句,假装受教几句。再之后,可能又是再一轮的集体发烟闲聊。
班长会说些什么呢?也无非就是那些“我们过来带兵为了你们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从来也没有向你们要过什么,之前的一切也都是我自己掏钱……”之类冠冕堂皇的话。
可笑的是,班长背后的墙上挂着两块鲜红底色的“牌子”,上面黑色的印刷体清楚的印刷着他不只一次要求全班背诵过的“士兵职责”和“班长职责”;可笑的是,班长曾经问过班内新兵条令封面为什么是红色的,然后自己解释了原因“纪律是块铁,谁碰谁流血”;可笑的是,班长在第二天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仿佛一切都是“习惯成自然”。
其实想想,中国的社会都是这样,类似的现象比比皆是,部队可能算是干净多了的地方,想来也没什么可以懊恼、讽刺的。
就在我们一班商量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是星期三,父亲常说:“年怕中秋,月怕半,星期就怕三难过”。所以从小到大,对我来说,过了周三,周六周日算是不远了。
周三正好轮到我帮厨洗碗,这就使得原本就愈发轻松的训练更加的轻松了起来。上午,帮完厨,洗完碗,回到部队训练,突然间又让我们一班去出公差。
新兵们一个个将打靶那天所需要的靶子扛到了平台对面山岭的峭壁下,我将木制的靶子抓在右手,扛在右肩,双手在粗糙的木棒上摸索着,方形的木条钉在了胸环靶的下面,像是刚做了不久,摸索的双手还隐隐约约感觉到突起的木刺。
光滑的胸环靶靶纸被粘在了胸环靶的木板上面,我用眼神抚摸着上面绿色的底色和交织的白色圆环,顺着6789的顺序,点过每一圈数字,直到最后白色的耀眼的十环。
我们一班将靶子放到峭壁下修好的三围边的一个颇似房子的地方,将靶子插到十个孔洞里面,便离开了这个地方,穿过长长的盆地,回到了训练的地方。
靶子的送到似乎开启了真正的倒计时,大致只有十三天了,班长像是也意识到了一样,下午的训练简直就是陪着新兵一起混过去的,轻松到难以置信。
也恰巧是比较轻松的时候,使得我可以在日记本里面好好的思索着内心,思索着以后:
临近新兵连结束,也临近学专业了,心中的确很疑惑,三个月的新兵连,三个月的专业,再加上下连队又得待上几个月的新兵班,时间的漫长让我感觉到窒息,尤其是这几个月一直处于失联的状态,失联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我需要自由。
现在我的思绪很是杂乱,内心其实是不太想在军队里面当兵当下去的,周遭的班长、战友的劝阻,又让我觉得考上军校才有出路,我的内心矛盾不已。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简直是我思绪的真实写照,我实在不明白未来三个月,乃至未来二年的生活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谁又能知道每个选择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未来呢?谁又能明白每个选择的对错与否呢?到底该舍弃自己某些心爱的东西,去过别人认为我该这么做的或者说自己也有点觉得这样做日子会变得很好的生活,还是该坚持自己一贯的想法呢?
我不知道。
第三十七章 打靶与自己的坚持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一日,星期四,晴、温度很低。
今天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全旅新兵打靶就在今日。对于我们这个条件实在简陋的新训二旅来说,打靶是项重大的活动。
大抵是因为打靶这项任务实在是重大,原本每天早上起来的跑操被取消了,上午的政治教育大课也更像是休息一样,整营新兵集中在二楼,观看着电视上面播放的视频。十一点大课结束之后,大家回到宿舍,连队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每个人都坐在地上,无所事事。
我坐在地上,心却飘向了窗外。外面微风正好,阳光不锈,看着其他营的战友在第四食堂门口进进出出,顺着我们二连训练的地方,顺着澡堂的上坡欣喜的过去,又顺着澡堂的下坡,顺着我们二连训练的地方载誉的回去。
他们脸上的笑容,便是我隔着几十米,隔着窗户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嘴里“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歌声,便是远在山峦之间,也能突破幽谷的回荡,飘到我们的营区来;他们打靶的枪声,便是我与之隔着上百米远,隔着连绵的山峰,也能在一瞬间穿透我的心灵。
宿舍里不停的响着班长放的各种版本的《后来》,身旁的战友们都静静的听着,没有一个人言语,就像是一幅画儿一样。旁边几个战友在摆弄着齐步和正步的手型,那轻擦裤缝的声音,这时候倒显得有些刺耳,就算是他们没有发出声音的正步端脚练习,此时也像是画中溢出的油彩般破坏着画面的和谐;端的时间一长,作战靴落地的哒哒声,也在破坏着音乐地格调,让人感到很是不舒服。
下午,二连打靶结束归来时,回到宿舍,看着桌子上的闹钟,才刚过了一点五十,不由得让我吃了一惊。当时感觉漫长的过程,原来没有过多久,这倒是很奇妙的体验。
哦,想来是全连吃过饭就去打靶的缘故。我记得当时全连中午吃饭是带着板凳去吃饭的,这是全连第一次,但也许不是最后一次。
二连和三连的板凳被放在了第四食堂墙外“能打仗,打胜仗”这几个打字的下面,营长在二三连吃饭的过程中,亲自来嘱咐了几句,所有的班长骨干对这事情显得很重视。
新兵们在里面开饭,被要求着吃的很快,连饭后一贯的上厕所也被催得很急。当全连新兵上完厕所,就一步步向靶场进发了,没有给新兵有丝毫的准备,但新兵一步步踏的却很踏实,心情也很愉悦。
坐在休息区,等待着前面几组的上场。看着山上站着护卫的班长、一旁的医护车、道路边缘插着的彩旗、每个道路尽头转弯地方矗立着的标志牌,心情倒真的有点紧张了起来,二三连的新兵像是刚到的一样,不断的张望。
听着不远处“砰砰砰”的枪声传来,混着山谷的回音,穿过悠长的道路,传到我们新兵耳边的时候,已然有了一丝丝战斗的味道。
我们二连一排一班,因而等待显得不是很漫长,从一连的全体结束到二连的开始,其实不是很长时间。从休息区跑到等待区,再从等待区,跑到射击等待区,最后再跑到平台上面。距离其实不是很长,但跑起来却不自觉的感觉到有种庄重感,空气里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更显得有点凝重。
我伏在地上,听得一声令下,周围的战友早已开枪,我却只想再瞄准些时间,再等等待些时间,让这瞬间过去的时刻过去的慢一些。
第一枪开的有点慢,希望我自己能够打得准一些,但当真正击发的那一刻,原本脑海里关于枪支的理论早已忘记的一干二净,旁边的班长说着,没中,没中。班长说的很轻松,很习惯了,但我内心终究是很不是滋味。
平台对面峭壁上激起了漫天的尘土,弥漫在靶子的周围,子弹还不断的朝着峭壁飞去,击打的峭壁脱了衣服一般露出枯黄的沙土,弹头朝着沙土里钻去,直到深深的陷在沙土中,留下一个小小的眼和长长的弹道。
我不断地瞄准,期望可以至少打上靶子,心中早已没了之前那吹牛的100环的想法。只是稍微扣了至多不过三下,班长就收枪了,我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打靶就已经结束了,十发子弹,确实有点少,尤其是还要开连发,简直就是扣一下,就没了。
带走时,一路跑下,我的嘴角不断的扯动着,想要做出微笑的表情,受限于内心的无奈,也只能咧动嘴角,哆哆嗦嗦、颤颤巍巍,难堪至极。
真实开枪可能就是那么一两分钟就结束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没有过瘾,也让我突然有了种要是留在旅警卫排就可以耍到枪的意愿。
两点后,班排骨干们将剩余的子弹全部打完,至于旅长这些干部,他们耍的则是手枪,又是一个级别。子弹都打光后,班长他们捡拾着平台上飞迸出去的弹壳,有的跑向对面的峭壁,寻着枯黄沙土上一个个的眼儿,双手并用的挖了进去,扣模出完好的弹头,小心的揣着。
班长回来时,给班内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弹壳,只这枚小小的弹壳就让我的心情有点激动,人生的第一枚子弹壳。看着黄黄的弹壳里面还存着黑黑的火药,嗅一口,仿佛还能闻到击发时的硝烟,仿佛还能听见击发时的砰砰声。
我将弹壳小心的塞在了内务柜里面,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枚子弹壳的用法,我想我应该把它用红绳子串起来,送给值得送,送给配的上这个子弹壳的人。
打靶的结束也更让我期待起了手榴弹的投掷训练。
如果没有晚饭后发生的事情的话,我想这一天应该是比较完美的,但事情总是这样,在临近结束时,总会出点儿岔子。
晚饭后,战友们回到宿舍,两列军姿站好,一如往常一样等待着班长或是排长的解散。
这一周是三班长值班,他走了过来,说了句:“全连组织看条令!”
“是——”战友们答“是”的声音拖得很长,有气无力的。
三班长顺嘴说了句:“要死了,是吧!”
排长紧随其后,恰巧听到全部的过程,脸色顿时极其的不好看,指着钟,说:“蹲到06:50,半个小时,再解散!”
虽然全班都被罚着蹲下,心里肯定都不好受,但排长说的话我还是很赞同的,男人就该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做了那就得承担后果。
蹲着的时候,班长进来了,很是生气,嘲讽着,依旧说着那些没有什么变化的词调。“话说千遍淡如水”,我相信到这个时候了,也估计没什么人会听到心里去,但我还是能在话语中感受到地位的尊卑和差距。班长顿了顿,说“06:40起来”,说罢便离开了宿舍。
06:40了,他们都起来了,显得一点没有放在心上,立马说说笑笑,我却没有,一直蹲满了半个钟头。
他们一直在不断的嘲讽:“特种兵,耍特别,你这样会让我们都‘着’……”,很多很多难听的话不断的传入我的耳边,尤其是以衡为首的那几个,说的愈发的难听。
无所谓,我认定的,不会改变。
他们的言语充斥了整个十分钟,原本短暂的也显得漫长了些,大概在八九分钟的时候,班长突然回来了,他们又都默契的用自己的身躯将蹲着的我挡起来,不给班长看到,其他几个淡定自若的和班长开着玩笑,十分钟过去了,我站了起来,班长最终也没有发现这件事情,站起来的我也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就只是多蹲了十分钟而已,但就是十分钟的嘲讽让我将他们的丑态都看在心里,什么样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本来面目一览无余,有点可悲。
人们常说,战友情是最深的几钟感情之一,我却感觉没什么太特别的,似乎他们也都只是我人生中的过客。
这件事情不由的让我联想到那次“干嘛”事件,越到后面大家似乎都感觉到与班长很熟悉了一样,轻易地说出其他战友的私密事,不断地拿各种其他战友的玩笑、错误来博得“君王”一笑,殊不知地位的尊卑依旧存在,轻易地说出他们的私密,他人的错误、玩笑就像是取悦“君王”的“太监”一样,心都轻易地交给了“君王”,岂不是任人宰割?
越到后期越是要沉默!要始终与其保持距离,班长不问话,我坚决不主动与之交谈,心都轻易地交予他人而忘却地位的存在,岂不连池鱼都要殃及乎!
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每个人都要夹紧尾巴,别把什么都往外说,言多必失,与之保持距离,沉默但很平安地度过下一周而已。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三十八章 手榴弹的前前后后
我的新兵连有四件最让我后悔不已的事情,之前我说了三件,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第四件事情。
手榴弹投掷的演练和流程的熟悉大抵是在十二月出头的事情,紧随着打靶的结束,手榴弹投掷的任务就被提了上了,作为新训二旅最重要的一项任务下达到了所有的人。
之前全连新兵有投掷过塑胶的训练弹的经历,所以当营长和连长再一次的组织新兵们训练投掷教练弹时,新兵们都稍稍有点熟悉,省却了再教一遍的麻烦。
教练弹是和真弹有些差别的,最大就是里面火药和弹片数量的多少的差别,诸如外表之类的小细节,都不会引起多大的关注。
营长和我们一连连长被选为全营投弹那天的护卫,是直接站在我们新兵身边帮助我们新兵投弹的人。教练弹的投掷训练是在四营营房西侧的泥场开展的,原本这片唯一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更多的是用来“说服教育”新兵的地方,估计这片泥场本身也没能想到有过这么庄严肃穆的时刻吧。
我也没能想到这个好多次折磨我的地方还能展开我觉得是新兵连所有科目中最重要的一项科目的训练,泥场的南面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从左到右码着几个教练弹。营长和连长站在桌子的南面,背对着那一直存在的耸起的泥土围墙,面朝着相对站立的全营新兵,新兵们则背北朝南,目光紧随着中间的桌子和桌子旁的营、连长。
连长拿起教练弹,仔细的讲解着投弹时的注意事项,极严肃,一丝不苟。新兵们也都知道自己将要投掷手榴弹杀伤半径有六米,里面的弹片好像有几百个,因而也都严肃认真,不苟言笑。
连长在上面展示着怎么将手榴弹握在右手;怎么用左手将插销拉环拔出来;再怎么将手榴弹扔出去,每一个细节都展示的清清楚楚,展示罢了,还扔了几颗手榴弹作为示例给所有站着的新兵看。
教练弹被扔到了泥土围墙南面的沟里面,高耸的围墙遮挡了教练弹冒出来的烟,也遮挡了新兵们想要过去观察的内心,也不知道等了几秒,但确实感觉很是漫长,新兵们做好了教练弹炸响的准备,却迟迟等不到响的声音,突然,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和我们想象中差的离谱,但也正式这微小的爆炸声,离谱的差别才给新兵们吓了一跳的感觉。
新训旅手榴弹的投掷场在大山的深处,全连新兵穿过两山之间夹缝的山谷,拐过群山包围的盆地,又经过了弹靶所在的建筑和峭壁。新兵们走在盆地稍平整的地面上,四面环顾,群山连绵,十二月的山峦上没有一点绿色,只有山峰上高耸的钢铁网络信号基站给山峰添了一笔亮银色。群山包围了行进中的新兵,也包围了中间的盆地,新兵脚下的黄土像是被垒过千遍万遍,早已厚实不比外面水泥路差几分,盆地里回旋的冷风也不能吹走丝毫。
越往里走道路越窄;越往里走道路越险;越往里走道路越崎岖。盆地的南面连接的是新兵们进出的山谷,与之相对的盆地的北面连接的是另一个山谷,山谷很小,像极了封了口的漏斗,山谷也只有盆地北面这一个进出的道路。
新兵们走到盆地尽头,沿着渐渐变窄的道路,转了几个大弯,趟过无数乱石,这才走到手榴弹投掷训练场。走到训练场前,队伍早已变成了一列,随着弯曲的道路排列着。
虽然说是训练场,但也只有一条小路可容上下,小路周围大多是高低不平的溪涧一般的深坑,亦或是大小不一风沙打磨的光滑的怪石。
走过小路,才到手榴弹训练场,训练场是个六七十度的上坡,站在坡底,要上去走流程的新兵艰难的向上爬着,他们穿好了蓝白相间的避弹衣,就连脖子上都围了一圈。
巨大的坡度上是没有多少站立的地方的,等到他们爬到了训练场上,才能见到训练场的全貌。训练场是用石头砌成的,类似于长城的一段,不知是多久之前的建筑,石头早已被春夏的青苔刷成了深绿色,有些地方也被西北的风沙刮成了白色。“长城”是东西排列的,南面对着的就是这斜度很大的上坡,北面则是个巨大的深坑,六七米深总是有的,深坑的西面北面是弧状围着的山体,南面则又是砌起来的围墙,围墙外是我们新兵所站立道路的尽头,那是另一片半围起来的地方,中心没有多少平地,渐变向下的山体上也没有多少绿色。
他们蹲在“长城”西面,坡上稍平整的地方,“长城”北面深坑左右两边站着的是我们二连连长和营长,他们站在北面围墙的里面,呼喊着第一个人。
听到口令的第一个人便会蹲着身子,跑到营长和连长面前,接过他们亲手递过来的手榴弹,用所教的知识,右手抓着伸出围墙外,再用左手拉开拉环,拔出插销,右手一松,手榴弹便会落到深坑里面,刚一丢下,营长和连长便会按着这名战友蹲在地上,不漏一点头发高出围墙。
待到手榴弹响过,等上一会儿,这名战友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下了山坡,将避弹衣脱给接下来要上场的战友。
我站在营长身旁,接过营长递给的教练弹,右手拿着伸出围墙外,左手拔着插销:“咦,怎么这么紧啊!”我到如今都能清晰的记得我当时拔了几下没有拔开才发出的这声感叹,好在最后拔开了,松开双手,手榴弹垂直落下,自由落体。
手榴弹的流程相比于打靶的流程显得慢了很多,也重视了很多,当所有新兵走完一遍流程,这才集合队伍沿着原来的脚步,走出了山谷,走出了盆地,走回了营房。
手榴弹的投掷实在是重要,饶是新兵只需要拉动拉环,拔开插销,松开右手,但也让新训旅十分的担心,更别说是护卫在旁边的营长和连长了,因此新训旅也做了一个决定,每个连都要刷掉那些紧张的、表现不如意的人。
老天和战友都知道,我那天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无比的轻松,但许是当着营长面说出那句话的原因,又或是显得太轻松,轻松到让人感觉有点草率,反正到最后,我被通知,我就在被刷下来的十五个人中间。
当全连新兵走完所有流程回来后,听到要刷掉十五个人的通知的时候,我丝毫没有想到我会被刷下来,以至于那天晚上,当排长回到宿舍通知我们宿舍被刷下来的人名的时候,我半响没有说话,一点儿也不相信,就连班长安慰我们几个被刷下来的人的话也没有听进去多少。
我记得,投弹的时候是个上午,阳光很好,连里面除了我们几个被刷下来的战友就只有一个看着我们的副连长,那天上午,大家坐在二楼,副连长难得的白天给我们看了中央五套,我眼里看着电视上跑动的人,耳边听着传来的咚咚咚的声音,心却陪着他们走到了那个“漏斗”里,我虽然坐在二楼电视机旁,但仿佛能够感受的到地面的震动,感受的到那里喧嚣的炮火声和空中弥漫的火药味道。
回来时,班长给我们留守的人带了手榴弹的拉环,当手榴弹的拉环发到我的手上的时候,就像是刚刚淬火的铁还留有余温。旁边战友们诉述的手榴弹的投掷情形此刻也变得无比的生动,尤其是当他们说起那个哑弹引爆的过程,说起那些排雷工兵作业过程,说起那个哑弹的引爆效果,我无比的羡慕恰巧是我们班上的这个幸运儿。
余后的日子里,那天他们描述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放映,虽然其中有些我听的不是很懂,就像“充能”,但不影响我对投弹的向往,思慕,因为我知道,这一次的错过,也许就是一生。
后来几天的一次训练中,我看着旅长带着几个外面的人走向了山谷的深处,这几个人有男有女,身着便服,也不知到旅长是带着他们打靶还是投掷手榴弹,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我陷入了沉思。
第三十九章 考核与选人
时间走向了十二月四日,这一天是我们二三连接受我们自己旅的检验时间,是极为重视、极为值得高兴的一天。重视是因为第一次在旅领导的面前展示我们这批兵近三个月来的训练情况,容不得半点疏忽,高兴则是因为我们旅的自己人来到了新训旅,全营官兵都像是有了撑腰的人一样,腰杆也比之前挺直了几分。
来到新训旅检查我们新兵训练情况的是我们旅的参谋长,好像就是大豪的叔叔带队,虽然我们自始至终也没有看见他,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大豪的叔叔带队,但隐约的人事变动还是能够猜得出来这里面有大豪叔叔操作的现象。
那天上午,一班的我们几个新兵被喊到了旅大门口出公差,来到大门口,lz市当地的一个果农送来了两筐梨,西北的梨嫩绿嫩绿的,一只手就能握的住,我们几个新兵抬着两筐梨,抬到了营房里才得知是我们旅这次过来的领导买来的,算是对我们旅所有新兵的关怀。
人还每到,东西就先到了,旅领导的关怀让二三连的所有新兵心里暖暖的,梨子有很多,我们二三连人手一个都还剩下不少。大抵西北的果树更多的是将自己的养分用来在风沙和黄土高原的恶劣环境中存活下去的缘故,西北的水果通常都显得更加的小巧,也没有将多少的养分化作甜味保存在果实里,就像这一次的梨子,也像刚到新兵连时那一次的苹果,都是几口就能够吃完的大小,也都是只拥有解渴这一个功能。
上午,我们旅的代表团来到了新训旅,新训旅的副旅长也是我们旅的副参谋长也来到了我们营的驻地陪同着他们,班排骨干们见到旅领导都很高兴,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样,尤其是像见了家长一样。
我们二连和三连被集合在了营房外面,这一次终究不再是分开着的三连在左、二连在右,值班班长在前面整队,将两个连队全部都集合到了一起,三连的人都向我们这边靠拢,整个队伍虽然还是四列,但每一列都长了很多。
我们大家面向南面而站,旅领导站在我们队伍的前面,班长则或是在队伍的周围站着,或是在队伍之间穿插。我们每个新兵挺起胸膛,做出最雄壮的军姿,以期获得冲天的气势,不为别的,就为了队伍前面正在为旅警卫排挑选新兵的领导。
旅警卫专业是需要提前挑选走的,而其他的主战专业则是需要到yc市去专门的学习三个月。新兵连越是到后期,新兵们就越是难以抉择,每一个选择背后可能导致军旅生涯的方向都是截然不同的。
早在很早之前,班长就要班上的战友写过自己倾向于某个专业的意向给他看过,同时班长也帮全班新兵参谋着,我还记得当时我确实不知道我是应该选择去主要是身体方面更重要的警卫专业,还是选择去需要动脑子的主战专业,因而我的纸上充满了矛盾,班长看后揉成一团,丢在一旁,估计是有些生气,宿舍里,战友提前告诉我班长将我的意向揉成一团,丢在一旁的消息的同时也有点幸灾乐祸,后来,班长回来后问起我的想法,也最终理解了我纸上所写的这些东西。
相对于三班长的班级,我们班上想去警卫排专业的战友是没几个的,更多的则是选择去学习主战专业。三班长班里的战友大多应该是受三班长原本就是从警卫排出生的影响而选择了警卫专业,而我们班里去警卫排的这两个战友更多的则是班长在我们旅领导来挑选警卫排专业的前夕苦口婆心劝的,他们一个是小豪,另一个是毅的下铺来自yn省的叫坚的战友。
相对于班长苦口婆心的劝他们俩选择警卫专业,那个大豪选择的专业则要有意思了很多。
前面我就说过他比较懒,更愿意轻松些,混着过日子,所以班长就强烈给他推荐了炊事员这个专业,细数了炊事员每天所要做的事情和相对自由轻松的环境,并且还强烈的推荐他来我们班长的连队,这样就可以受我们班长“罩着”,有个熟人,也轻松些。
班长着实把他说动了,在某个发手机的上午,他打电话,详细的和他老妈阐述了自己的想法,说服了他老妈并要他老妈嘱咐他叔叔运作一番。
虽然我是倾向于“动脑”的专业,但在警卫专业挑选的这个上午,还是不自觉的拿出了我最饱满的状态,这回倒是不用排长来催,我自觉的将胸挺了起来,腰杆越发的硬了起来。
队列中的每一个人都抖擞精神,像一颗颗树上结满的果实;前面不断扫视的旅领导就是采摘的果农,他们这个看看,那个瞧瞧,将其中长的品相好的、饱满的挑了出来,放到旁边,余下的都是“歪瓜裂枣”。品相好又饱满的毕竟是少数,警卫排没挑满的人数就轮到在队伍中穿插的班长们推荐上去。
站在队伍中间的我,看着周围的战友一个个被挑选上去,就像拔走的萝卜留下了一个个坑一样,队列里也留下了一个个坑。说心里话,自己不去选择警卫专业是一回事,而没有被旅领导挑选到又是另外的一回事了,随着周围的战友们的离开,我的心情还是有点失落。
挑选走的战友站在队列的右边,余下来的队列就像是济公的衣服,这一个洞,那一个洞。挑选出来的人被带到了第四食堂前面平时我们二连新兵训练的场地上面,领导简单的查看了他们的体能和军体拳的情况,待到他们在回到队列中,就算是初步的过了第一轮。
之后,我们二三连所有新兵带着板凳到了营区的外面,面向营房,每个人之间都取好了间隔,班长们发给了我们新兵人手一张白纸,读出了旅领导给所有新兵列出的几个问题,新兵们在白色的A4纸上面埋头作答,之前挑选的那些战友一个个被叫到了旅领导的房间里,进行着第二轮的面试考核。
我不知道旅领导到底问了他们什么问题,我只看见时不时的有战友从外面被叫进去,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当A4纸上的答案被收上去的时候,第二轮的面试差不多结束了,留下来的人员大多和刚开始挑选的那些战友已经有点出入了。
第三轮则是旅领导们做着最后的斟酌,晚上,旅领导确定了要去旅部警卫排学习警卫专业的人员名单。
宿舍里,班长给我们读着我们连被选上的人员名单,轮到我们班时,“坚”,这个云南战友被选上了,显得很高兴,还和小豪畅想着以后在警卫排的生活。
“大豪。”
“嗯?!”
“嗯?!”
莫名其妙被选上的这个战友很是惊诧,丝毫不敢相信,突然落选的希望去警卫专业的战友也很是惊诧,丝毫不敢相信。
他完全没有参与挑选警卫专业的任何一个环节,却被选上了;
他参与了挑选警卫专业的所有环节,到最后却别调包了。
他的名字后面有个“豪”字;
他的名字后面也有个“豪”字;
想来是大豪的母亲不愿意他的远离,想来是大豪的叔叔想亲自看着他;
可怜小豪只能沦为特权的牺牲品,和我们一起踏上学专业的旅程。
这或许是最突兀的转折了,也是最情理之中的体现。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四十章 离别
二零一六年十二月十五日,我离别了整整训练三个月的新训旅,也即将和某些战友分离。这一别,也许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个地方了;也许某些战友一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也许,也许没有也许。
昨夜我们全班畅谈的半宿更加加深了离别的愁思,天蒙蒙亮,全营新兵背上背囊,集合在了第四食堂前面,一连、二连、三连此时将天各一方,再没了之前的淡淡的陌生感,临近离别,反而都生出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路灯还在亮着,迷雾陡然升起,笼罩整个大地。新训旅的房屋、树木被烟雾所笼罩,就像水里的水草,随波飘摇。离别的愁绪像把全营新兵笼罩的迷雾一样笼罩着全营新兵,它经过三个月的锤炼,终于在离别的这一天派上了用场,像迷雾中的露水打湿我们衣服一样打湿了我们的内心。
营长站在高一点的台阶上,短短的说了几句之后,便用他一贯尖锐的声音嘶鸣出:“送战友,踏征程,预备唱!”营长越发尖锐而又显得有点沙哑的调子火把一样驱散了迷雾,火把上面的火焰愈发的熊熊,灯塔一样照亮了新兵们即将出发的路途。
歌声再长也总有唱完的时候,聚的再久也总有离别的时候。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即使歌声还飘荡在空气中,弥散在清晨的雾气里,也不能拖延大家半刻出发的时间。
我最后一次走在新训旅的路上,来到了我需要上的那辆大巴,我坐在后面窗户旁,撩开窗帘,眼神凝视着新训旅,我把这离开时新训旅的最后一面刻在心里,天蒙蒙亮,蒙蒙黑,人蒙蒙困,蒙蒙醒。
车很快的发动了,不曾做一丝停留,车辆在门卫的敬礼下,离开了三个月生活的地方,窗外的景色变换,从新训旅变到外面马路上,我关上窗帘,闭上眼睛,任窗外景色不断的变换,也不能吸引我,只有心里残存着离开时刻画的念想能给我以慰藉,只有脑海中回放着三个月里的那些人,那些事能给我以安慰。
我还记得我们一班第一次全体的“司空见惯”:
那是刚到新训旅没几周的时候发生的事情,那时候全连的训练还没有怎么展开,诸如宣誓,敬礼之类的科目还没有教授给新兵。
有天晚上,似乎是班长带着我们班的几个战友去外面上旱厕还是做什么的,回到营房,在我们连的走廊上正好碰到了连长。
我们班毅正好是队伍的排头,见到连长,估计是当时脑袋短路了,他举起右手握拳,只伸出食指中指,“敬礼”一般放在眉心处,随即又斜向上飞去,活脱脱一个社会上常用的姿势,带着几分轻浮、几分无知、几分不知所谓,像是老朋友一样和连长说了句:“连长好!”
突兀的举动和言语让连长都觉得不可思议,当场说了声:“回去弄他。”听说这件事的排长气的冒火,更别说当时还在场的班长了。回到宿舍,关起门来,班长“弄完”他,排长接着弄,两个都“弄完”之后又把他带到连部去,这一下算是开了个好头,冒了第一个“泡”,连带着我们所有人第一次感受“司空见惯”。
只这一下,他彻底出名了,二班长在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还兴冲冲地跑到我们宿舍,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问了句:“峥嵘,我听说你们班出了个大神啊……”
我还记得我们全连因为两个字感受到所有班长一起的“司空见惯”:
那是有一天上午训练,几近中午,太阳也高升在空中,灼烧着地下的我们新兵,人的心情也被烧烤的浮躁起来。班长们训斥着我们新兵的训练,二班的一个战友,他叫鹏,似乎是口误,也似乎是抱怨,向着老班长说了句:“我操!”
只两个字,立马点燃了老班长的怒火,也点燃了所有班长的怒火,全连新兵就在第四食堂门前到旱厕的这条大道上,被所有的班长一起“司空见惯”,“你方唱罢我登场”,手段层出不穷,方法花样翻新。
二班的那个战友叫苦不迭,从此再也没有说过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和“我以为”一样,纳入了全连新兵时刻警惕并且牢记的词汇中。
我还记得连队里发生的那起现在想想都能会心一笑的事情:
那是在某一次的开饭中,我们一排因为开饭的事情被班长、排长狠狠地“教育”过几次,所以我们一排吃饭的速度是很快的。时间一久就和二排的形成了比较强烈的对比,三班长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折腾了三班几次,三班的战友吃饭的速度这才陡然间提速不少,效果十分理想。
那天中午,全连往常一样开饭,我们一排一向吃饭速度快,三班长眼看着三班和我们排有了差距,似乎又慢了,就出声提醒:
“三班的,三班的,注意了啊。”
话音刚落,三班的人听着像是又要被弄了,话语中有马上就要起立带出的意思,随即立马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却不曾想,三班长还嫌不够,继续催着:
“三班的啊,三班的啊!”
第二遍就像是倒计时一样急迫,催着三班所有人拼命的端起餐盘,将饭菜扫进嘴里,囫囵咽下。还不曾吃完,三班长的口令终于落下,三班长拖着长长的尾音,说:
“三班的都有,三班的都有”略长的尾音就像是身后追着咬的狗使人焦急一样,三班的战友没命的用筷子横扫过餐盘里的饭菜,就在所有人以为接下来的口令便是“起立,带出”的时候,三班长说出了后续的口令:
“继续吃!”三班长意想不到的口令落下,三班的战友有的都已经站起来准备离开了,一旁听到口令的我们一排的新兵丝毫憋不住笑意,将嘴里的饭喷出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三班长会下这个口令,就连也在第四食堂吃饭的三连战友都憋不住笑意。
我还记得新兵连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
阿福,云南人,是我们一排二班的一名新兵。阿福又瘦又高,脸就像风吹雨打过一样,有疤痕、有皱纹。阿福的本名很少有人叫喊,倒是他这个别号叫喊的人最多,一直到他的军旅生涯结束。
阿福是和同村上几个相识的人一起来当兵的,虽然来到了空军,但阿福一直想到陆军或者武警去锻炼身体,这个愿望极其的迫切,后来父亲说了句:“同村的一起去,也好相互照应照应”,阿福也就遂了父亲的心愿和村里人一起来到了空军。
这些也都是阿福后来亲口跟我说的,就如他所说,阿福想去陆军或者武警的心愿从没有停止过,所以后来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也都没有停止对身体的锻炼。
那时候,刚到新兵连,阿福是极想好好表现的,只不过后来的阴差阳错才导致阿福后来一系列的事情的发生。
刚来新兵连的一次周末洗澡,阿福在外面和周围的战友一起说笑还是其他,被带队的四班长看到了,估计四班长也是想同阿福开玩笑,便说:“说什么啊?很好笑吗?我问你是不是很好笑?”
四班长边问还边用力捶打着阿福的胸口,尤其是最后以下,猛的用力,当时就把阿福锤的蒙声一吭,直往后退。先前说过四班长是第一回带兵,估计也是因此,手脚没有个轻重,阿福的胸就一直紫青着,整整青了半个多月。
虽然后面连长和营长都及时的教训了四班长,委实来说,四班长这一拳确实有点重,不仅把阿福的身体彻底打垮了,还把阿福初来新兵连的积极性给湮灭了。
再加上我们连的其他班排长们明目张胆的当着全连官兵面前的嘲讽,阿福算是在我们连彻底出名了。所有的训练体能,只要是量稍微过重,班长们就不需要阿福参加了。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全连体能训练时,阿福就站在营门口看着我们大家;我还记得,我们全连单双杠练习时,轮到阿福上场时,他直接从未上场的左边走到已上场的右边;我还记得哪怕是站军姿,班排长们都把阿福拎出来,放到队伍前面,面向着全连站着军姿,直到阿福的鼻涕流得嘴边,下巴全都是,才会让阿福擦一擦。
有时候,就连不明白真相的我们新兵也会向着阿福嘲讽:“我们一般人的新兵连有三个月,XXX(二班一位战友因为体检复检没过,去旅部待了一个月等再一次的结果,一个月后才回来)的新兵连只有两个月,而阿福的新兵连一天都没有!”
与此同时,阿福也是我们整个连队的开心果,说起来,我倒觉得有点辛酸,因为开心果常用来形容一个人主动逗别人开心,而阿福通常是被班排长拿来逗大家开心的,就像是个玩偶,被别人的线提着。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们连通常在厕所门口的活动,阿福就是那个经常被班排长拿过来逗着别的战友们发笑,让他们再一次遭受到班排长的惩罚——去厕所里面闻“屎味”的工具。
就像那次我们二连的体能训练一样,跑了几圈,老班长突然询问阿福:“阿福,你觉得今天他们跑几圈好啊,你说跑几圈就跑几圈。”
老班长在队列里面,就像我们连跑步的习惯,通常都是新兵在外面带领着大家跑步一样,今天阿福在队列外面带领着大家跑步,面对着老班长的突然发问,阿福回了一句:“三十圈!”
“三十圈!你跑的下来啊!”我们新训旅一圈是五百米,阿福的回答让老班长大吃一惊回答道。
“跑的下来!”阿福的愿望可见一斑,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
就像全旅的那次五公里个人比赛,那个跑了十一圈的就是阿福!报名时,阿福也想报名,但连长担心,因为连长也知道新兵连的阿福就没怎么锻炼,就问他“五公里,你能跑的下来吗?行不行?”
连长没有拗过阿福的坚持,让他参加了五公里,谁也没想到阿福不仅能够跑了下来,而且每跑一圈就和终点旁等待的战友们拍手致敬,足足跑了十一圈的阿福也不是我们连最后一名!
阿福同时也是挺有才的一个人,他会弹吉他,当过流浪歌手,在全连表演过几次,所以在全旅的歌唱比赛中,连长才会发出希望家国第一,阿福第二的感叹。
阿福象棋下的特别好,新兵连国庆节举行的全连象棋比赛是第一名,原本我应该那个时候就和阿福对上的,但也是因为班长对我们班突如其来的“司空见惯”,让我们班没有一个人参加十一国庆期间举行的各项比赛,也就推迟了我和阿福的对决。
我们旅领导到新训旅来选警卫专业的那个上午,阿福作为第一批,当场就被旅领导点了出去,阿福很开心,至少警卫排应该比连队更能锻炼人,但连长不让阿福走,出于保护的原因,连长觉得阿福到警卫排肯定会被他们弄得很惨,拦住了阿福的最后一次接近愿望的机会。
后来的日子里,巧的是阿福一直和我在一起,也和我谈论更多他自己的经历、想法,我也将后面阿福的事情穿插在后面叙述,叙述阿福这颇为传奇,无奈的军旅生涯。
我甚至还记得新训旅最后的那场分列式阅兵:
对于一般人的军人来说,分列式阅兵大概只有新兵连结束的那一次。我们新训旅的分列式阅兵依旧被安排在了红砖场。
我不知道其他营是怎么安排的,但我们营被分成了两个队伍,二三连合起来是一个队伍,一连是一个队伍。
早在分列式阅兵前期,全营新兵每天都要身着冬常服、头戴大檐帽、脚蹬士兵皮鞋、踩着音乐的节拍一遍遍的重复训练。
一连的战友虽然人多,但还差了几个,我们二三连的连长就挑选了几个送给一连,三连连长将他们连队中那几个差些的送到了一连,就包括昱。我们连连长则是背对着全连新兵,随机喊着第几路,第几列,将这些点出的战友送了过去。
很凑巧,我被送到了一连战友的队伍里,跟着一连训练了几天,几天里,我与一连战友畅谈着,大抵是教授程度的艰难和人数的众多,一连连长在粗粗教会队列中的新兵之后就觉得大功告成。
前一天的彩排后,轮到了今天的正式上场,对比于天安门广场上面的阅兵仪式,我们新训旅就显得简陋粗糙了很多。
全旅的战友就像平时的会操一样,以北面平台为基准线,顺时针围成了一个方形。伴着音乐声,最东面的第一个方阵开始接受着平台上面旅长、政委等领导们的检验。
我站的队伍旁边是个一连的胖班长,胖班长,我平时见过几面,他和二连一班我们班长关系不错,经常下来找我们班长玩游戏,聊天。
短短的几十米的路程,我们新兵踏着正步,追赶着音乐的节拍,神圣的阅兵式,让我不自觉的忘记了旁边胖班长的拥挤,虽然动作变形,又没有踩在应该踩着的节拍上,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即使你做的再不好,只听它的名字就觉得它神圣不可侵犯。
不出意外,我们连和三连的方阵取得了很好的成绩,遗憾的是我没有参与进去,但也值得庆幸,他们也没有我这个际遇,和一连这些叫不上名字的战友一起完成了一次考验。
……
外面越来越亮的天空将我回忆的思绪打断,我望着外面昏黄的路灯,早行的车辆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城市,这些原本吸引我的东西现在没有了半点吸引力,我靠在窗边,再一次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去。
第四十一章 路上
二三连全体新兵再一次的坐上了火车,从gs省lz市出发,又将要坐上一天多的时间,在途中cq北站的转车与分离之后,来到新兵们新的集结点。
火车上,整个车厢大多都是部队的人,所有我们旅的官兵陪同着我们新兵一起启程,我们旅的副参谋长坐在车厢头靠厕所的座位上,排长帮他整理好了周围的东西,拆了一床打背包的被子伺候他躺下。
营长、连长和班长早已询问了列车员,补了卧铺,相继的钻进了卧铺车厢。临走时,班长将他多余的手机借给班内新兵看电影打发时间,大概也是有放松的意思,言语中虽然没有明确我们几个新兵可以开流量、打电话和家人联系,但我们几个也懂得其中暗含的意思。
离开之前除了身份证是发给所有二三连新兵的,其余上邀的都没有下发,像是我们两个连的手机,就被一个大的纸箱封存着,纸箱外面还用胶带缠了几圈,由专人捧着,陪着我们新兵上车,陪着我们新兵一起到最终的目的地。
离开之前我们二三连的战友大多数的包裹是寄快递寄走的,收拾东西寄走的那天,营门外到处摆满了打包好的包装袋,两个连的战友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三连连长作为接下来继续带我们新兵的连长,他端了一张板凳,坐在了外面,替我们新兵看着随意放置的这些包裹。
期间还和我们营长开着玩笑,因为我们二三连的新兵接下来要临时待着的这个地方,营长正是在这个地方当副营长。三连连长,我们这位新连长,略开玩笑,略当真的跟营长说:“马上要到您的地盘了,到时候有什么事情,还得麻烦你。”
我还记得离开时候的那几天晚上的晚点名都是由我们连副连长点的,也正是因为,我们二连的副连长接下来要作为我们二三连去新地方的指导员的原因。
火车车厢里面是热闹的,是容不得我有过多的静静的思考时间的,车厢里的战士们相互之间找着乐子,大多数都是打牌、下棋、瞎侃、少数的像我们一排:排长、班长和二班长都有把他们的手机、平板电脑借给手底下的新兵们消磨时间。极少数的新兵,他们会向列车员偷摸的购买罐装啤酒,背着人拉开拉环,倒入奶茶杯子当中,装作喝奶茶的样子,大摇大摆的喝着,后来被副连长发现之后,副连长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列车员不要到这个地方来。
列车在行进着,就像我当初来到大西北的列车一样行进着,道路还是那条道路,周围的景色还是那些景色,只不过和当初我来的那辆列车完全相反。
大西北连绵的群山,黄土高原别致的景色再一次的呈现在我的面前,尽管我来时已经经历过一遍大西北的景色变化,然而当我再一次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时,还是忍不住的击节赞叹,旁边的战友看着我的头一直看向窗外,也凑了上了,嘟囔了一句:“还真不错哈”,就又回过身去,玩自己的去了。
不知停靠了多少站台,每到一个站台,我总是关注着,这个省份,这个站台的行人、商人、工作人员的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时间在绿皮火车上面总是显得蛮长,终于,不知道在某个站台开始,亦或是在铁轨上开始,行走的列车终究是没能跑过黑暗,班长们也终究是离开了我们新兵这节车厢,临走前,班长将手机留了下来。
夜深了,战友们在过道上随意的躺着,他们将身躯深入座椅的下面,只露出个头,或者干脆就直接横躺在过道上;座位上的战友有的靠着窗户,有的趴着桌子,又或是“仰天长啸”;当然也有没睡的战友,他们悄悄的拿着班长留下的手机走进厕所,给家里人打着电话,报着平安,告知此行的目的地,或者几个头凑在一起,耳朵里塞着耳机,看着手机里面的电影。
这些没睡的人就是我们班的这些新兵,夜尚未深时,车厢里还有其它新兵未睡,于是我们班的这些新兵便只是单纯的看着电影,正看着当时最热门的电影,一两部电影看完,夜已经深沉了,四下寂静,我们班的新兵们便会依次走进车尾的厕所里面,拿着手机,悄悄的开着流量,玩着qq、微信联系着久未联系的战友,亦或是和父母打着电话报告行踪。等到要玩手机的人都回来后,便将手机交给班内我们这些只是看电影的人,继续观看着电影,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白天的时候,大家来到了cq中转,转车有一段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连长和班长们将我们新兵领到cq北站的外面,统一的将我们新兵的背囊和后留包放好,然后组织我们新兵在外面用餐。
就在这个地方,我们二三连的新兵送别了那三十个将要去旅部警卫排训练的战友,这是我第一次和我的这些战友们分别,后来,这三十个人再也没有见过了。令人可笑的是,我们二三连之中有一个新兵估计是不愿意去gy市临时学习专业,昨晚连夜打电话给家里人找关系,在后来跟剩下的新兵去gy市的列车上,直接被旅部的命令通知到,连夜又给调回去了。
余下的我们六十九人刚到cq北站时,我们班有个cq战友的家人就来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战友就是小豪,他父母的到来应该是昨晚他把消息告诉了他的父母的缘故。
之前他就跟我说过,他父亲也是当过兵的,当兵的时候,只和家里人说是炮兵,后来解密后才告诉家里人在二炮部队当兵,我看着战友的父亲,看着这位老班长带着战友的母亲和姐姐一起来看自己的儿子;看着他热情的和我们班上的人打着招呼;看着他请我们去车站边上的饭店里面吃饭;看着吃完饭后和战友说了几句就又离开了这个地方。我的心理莫名的辛酸,我何曾不想我的父母也来看看我呢?
一来是因为自己家实在是离这个地方太远;二来是父亲的眼神不好,父母也没有做过火车动车的经验;三来也是因为自己受到过部队的教育,不能泄密。我自己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父母要来这里看我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我也实在不愿意自己的父母来这儿匆匆看我几十分钟又看着我离去;我实在不能忍受的是母亲再一次的流泪。
想到这里我又忽然有点羡慕这位战友,庆幸能够路过他的家乡,庆幸他的父母离这儿不远,我一直没有和他的父母过多的说话,不想过分的打扰他们片刻的团聚。
中饭后不多久,大家都到了自己放着背囊的地方站着,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等到所有人都到了,连长便将我们六十九人集合在一起,带着我们六十九人走到了cq北站的外面,等待着旅部派来的解放车,接我们六十九人去另一个转车要启程的地方。
二三连的新兵们又一次的坐上了火车,只是这一次人更少了,不包括途中被调回的哪一个,只有六十九人,六十九人是二三连将要到gy市的全部人数。
列车行驶的轨道已经转了方向,不再沿着之前一路向东和我来lz的同一条轨道上。景色也变得越来越不一样,山美水美的gz省渐渐地来到了我的眼帘中。
下车时夜又黑了下来,我们六十九人来到了全然不认识的地方,出了车站,见到的大多是建筑工地的围墙。班长们带着我们六十九人寻找着周围上厕所的地方。
当我们几个要上厕所的穿过狭窄的建筑所留的通道,拐过一个不认识的巷子,巷子不深,看着老旧,估计也是要重新拆除以建新的建筑用的。巷子在建筑用的围墙后面,我们几个依次的上着厕所,厕所很是简易,脏乱,只有两个坑位。
期间,我们一班的一个叫力力战友准备买包纸巾,打了报告后,便走到了巷子左边横着的一个居民楼外亮着灯的小卖部里面。
“老板,麻烦买包纸巾。”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一包纸巾,力力又问道:“多少钱?”
“当兵的,不要钱!”
上厕所的回去后,和大家集合在一起,班长们不知在哪儿找到个可以休息的地方,估计是某个什么政府的办事处,办事处外是个很大的厅,老班长将我们六十九人列好队,我们六十九人整齐的将自己的包裹放在了身后,随着夜渐渐的深沉,我就靠在身后的背囊上,陷入了梦想。
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又被班长叫醒,营长他们联系到的部队的解放车已经到了这个地方,他们过来接我们六十九人了,我们六十九人背着背囊列队来到外面,看见了接下来要聚在一起生活的班长们,夜依旧深沉,蒙蒙醒的新兵们睡眼惺忪,亦步亦趋,接队班长们背着车灯,隐藏在黑暗里,身形衣角模糊起一层水汽样,那半睡半醒本就迷迷糊糊的我们六十九个新兵谁也没有关注班长们的样貌,每当回想,就像是一场存在于记忆中的梦,似真似假、似迷似幻。
我们六十九人挤坐在解放车里面,渐渐驶向远离市中心的地方,市中心的灯火越来越远,瞳孔里面摄入的黑暗也越来越多。解放车驶向越来越颠簸的路上,道路的颠簸像是烦人的妖精不停地打扰着解放车内我们六十九人的沉睡,颠簸像是最终也没有抵挡住瞌睡虫的威力,渐渐地也就没了颠簸的感觉。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四十二章 新的地方和新的班级
我记得我们六十九人到gy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了,经过了长时间的颠簸,我们六十九人终于来到了自己旅下面的连队,接下来,所有新兵就要开始新的训练生活了。
其实我们六十九人谁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在这里生活多少天,新兵连里,副连长某次在回答二三连新兵谈话的时候跟大家说过他的猜测:
“往常来说,yc训练大队一般都是十二月份开课,但今年不一样,今年是部队改革之年,脖子下的改革正如火如荼,我也不知道今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课。”说着,副连长看着大家仍然疑惑的目光和期待得到回答的脸色,顿了顿,又向新兵们说道:
“虽然今年是改革之年,yc训练大队那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我相信,你们待在gy市也不会太久,往年的新兵就待个几天,我估计你们今年也就是待个几天,最多不过十几天,很快就会去yc训练大队报道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战友们当然显得很高兴,一直都相信着副连长的猜测,相信只要待个几天就会到yc训练大队去报道。直到半个月后没有动静,直到一个月后也没有动静。某次训练考核前夕,我们六十九个滞留的新兵又一次的问了当时带我们专业的原先是三连的一个班长同样的问题。估计当时班长有点开玩笑也有点当真的意思,声音提高了几度跟我们六十九人说着他的想法:
“怎么,你们还想走啊,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走了,就在这里训练了!”听到消息的我们六十九人一阵懊恼。
一个半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我们六十九人终于离开了gy市踏上了yc市的火车。任谁也没有想到副连长说的几天会和实际情况有这么大的差距。当我们每个人满心欢喜的逃离gy营的生活,踏入yc训练大队的地界后,经历过yc训练大队训练生活的我们六十九人又都想回到gy营的生活里了。
人都是这样,新兵连的生活里,所有新兵无时不刻不想尽快结束,所以在听到加训十天的时候简直感觉是天打雷劈,但当真正离开新兵连来到gy这个舒心的生活的地方后,又都想逃离这里的生活,直到真正逃离来到yc后,每个人又都“犯贱”似的思念gy的日子。
新兵连里的大多数班长都回到了自己的连队,和我们六十九人一起来到gy营的班长都是在众多班长中挑选出来的专业或是管理上面的佼佼者。
带我们六十九人的这些骨干里包括有我们二连的副连长、一排长、一班长、二班长、老班长也有三连的连长和三位班长。
那天上午,走进gy营,gy营座落于某个村庄出口处,gy营内外就像是一栋普通的村民的房屋一样,和真正的民居座落在一起,除了面积稍微大了点、没有其他什么显著的区别。
营门外有一个小湖,湖对岸是一条进出村里的马路,马路的另一侧是整齐的居民楼,还有零星的小卖部。小湖的东岸是一条下坡路,也是通往gy营方向的入口,下坡路靠湖的这一侧还有一个幼儿园,这是我们二三连新兵当初寄包裹时写的地址。
从下坡路在往里走,有一条斜着放置的路,这条路的西半段是水泥砌成的,从下坡路下来,这条路正拐向gy营;这条路的东侧是个泥路,通往稻田、乡间的泥路。
下坡路的对面是条斜向西的水泥路,穿过弯弯曲曲的水泥路走到尽头,沿着尽头宽阔的马路再往前走,马路两侧依旧存在着一家小卖部和一个废弃的被用作驾校练车的广场。站在广场透过被道路右侧遮挡的房屋,便能见到一大片菜田,绿油油的,像是平时没有人修整,菜田里面的蔬菜与其说是蔬菜,倒不如说是杂草,杂乱、无序。后来我才知道这片菜田就是属于gy营的,只是因为隔得实在是太远,故而很少有时间打理。
沿着道路再往前走,道路时宽时窄,时而直走,时而转弯,再这么继续走上很长一段时间,一座军用仓库便会出现在面前,我们二三连一起这六十九个人所睡的床就是gy营的班长们提前在这里借过来的,只不过借来的床都铁锈斑版,摇摇欲坠,上下床都晃荡晃荡。
当两辆解放车开进gy营,当我们六十九人终于见到自己旅的基层连队,每个人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解放车将我们新兵放了下来,我们六十九人也第一次见到了接下来要生活训练的地方的面目。
斜着的水泥路上,路前的围栏已经被提前打开了,解放车穿过水泥路,再经过门口岗哨打开的大门口,gy营的面貌第一次展现在我们六十九人的眼里:
gy营所在的地势南高北低,所以gy营越往南面越高。gy营中间有条笔直的水泥路,水泥路两三米宽由北到南,由低到高。
在水泥路的最下端是两个被分开的操场,左边的那块是个篮球场,右边的那块除了边上放着的一台雷达车和最西面的几间仓库外便没了其他的东西。
沿着水泥路往上走,地势像上了一层“台阶”,高出操场不少,在这层“台阶”上,又是条东西走向的通道被分成了两半,通道的南面,是两栋相对着的建筑。东面的这一栋就是我们这六十九个战友和这九名骨干住宿训练的地方,西面的这一栋是gy营的这些班长们居住的地方。
继续往上走,又上了一层“台阶”,这是第二条被水泥路分割的东西向通道,只不过这一条通道比第一条宽了很多,通道的东面横码着的是我们六十九人唯一的晾衣场,半锈不锈的几根铁柱上牵出几根半锈不锈的铁丝。通道的西面南侧的草地上紧凑的放着一些诸如单双杠之类的体能锻炼器材,通道西面的最里是gy营唯一一座旱厕。这条通道的南面是一座食堂和一座礼堂,他们东西相对,一如西面相对着的两栋宿舍楼。
穿过食堂继续往上走,地势又上了一层“台阶”,这层“台阶”上只有东面这一个通道,西面则是一大片草场,上面长满了杂草树木,草场上零星的堆着一些机器。东面宽阔通道的南面则是gy营的第二座食堂,它又和第一座相对应,南北向的前后门把它俩联系在了一起,这里的一座食堂被称为第一食堂,下面的那一座是第二食堂。
再向前走,这条南北向的水泥路差不多要到了尽头开始转弯了,它像东面拐去,越拐越宽,从坚硬的水泥路上拐到了颗颗粒粒的石子路,又拐到尽头松软泥土上。这条转向的水泥路的两侧连接着刚才那座食堂的后门和一座新的建筑,建筑的西面则是一些种植的树木,花丛。尽头松软的泥土是营区内的菜地,菜地里种植着薄膜覆盖的韭黄,穿过菜地,则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杂草遍布,有高有低,高的地方有树木,低的地方有灌木丛。
菜田和建筑之间是一座天桥,天桥的下面是外界村庄的一条通道,天桥连接了被分开的gy营的前后,穿过天桥,一条红绿的彩砖路竖在地上,彩砖路的东面是几座石桌和无人打理的灌木丛花坛,彩砖路的西面则是矗立着几栋高高的军官楼,是gy营里的军官和来队家属居住的地方。
沿着彩砖路再往前走,则又是片杂草丛生,树木繁盛的荒地,荒地的顶头是一堵围墙,围墙就是我们gy营的最南面了。
我们六十九个人站在篮球场上,二三连被打乱在一起,又一次的重新分配起来,这一次我们六十九人被分配为五个班级,我又被分到了一班,不过这次一班的班长不再是我新兵连的班长了,而是一位三连的班长,他也是从旅警卫排出来的,不同于我们新兵连的三班长,他一见面就能给人以身体素质好,本事惊人的直观感受。我新兵连的班长这次带的是二班,三连另一位比较矮小的班长负责了三班,四班是老班长带着的,五班则是原本我们新兵连二连二班班长带着。余下两个,一个是新兵连三连的班长,另一个是我新兵连的一排长,他俩则是住在一起,经营着营区里的小卖部。
估计也是巧合,我们二三连里所有的高个子似乎都被分到了我们一班,我倒成了里面倒数第二的了,倒数第一的也是当初新兵连时我们一班的,就是那个来自yn,唱歌得过全旅第一的叫家国战友,倒数第三则是阿福,阿福也就是在这里和我分配到一起,我和阿福都住在上铺,床挨着床,两张床被铁丝紧紧绑在了一起,我就和阿福一起睡在了相邻的两张摇摇欲坠的床上整整两个月。
我们六十九人住的那栋宿舍楼是两层的,东西走向的宿舍楼每一层的中间都有着一条东西走向的通道,通道的两侧都是相对着的房间,我们一班就在通道西面北侧,三班在与之相对的南侧,二班则在我们一班的东面,与之相对的那个房间是我们所有人放背囊的储藏室。
二班和储藏室的东面是条小的南北的通道,北接外面第一条隔断的东西走向通道,南接的是上二楼的楼梯。楼梯间里下有个小房间,小房间里面有个隔板,隔板里面堆得就是新兵们从小卖部买来的饮料瓶,连长和指导员准备适时卖去,作为连队公用费用。
通道东面南侧的第一个房间是水房,与之相对的是连长指导员组织我们大家建立的图书室和饮水房。再往东去,南面是四班所在的宿舍,北面是排长和三连班长所居住的小卖部,小卖部东侧一墙之隔的就是连长和指导员居住的房间,和连长指导员居住的房间相邻的几间都是些两人居住的宿舍,只不过东侧的那几间没有人居住罢了,而这几间没人居住的房间对面则是五班居住的宿舍。
穿过通道的尽头,南面连接的是一个小的厕所,只能用来小解用的,也是连队给战友们准备的吸烟的房间,厕所外面墙头上有着几个供我们六十九人早晚用来洗漱接水用的水龙头。通道的北面大了许多,是个小广场,它北侧连接着第一条被隔断的东西走向通道的最东面,南侧连接着的是一条通向上面第二层台阶上晾衣场的道路,这条道路只是西侧有水泥地,东侧则是伴着泥土多,石子少的道路。
小广场的中间还有一张方形桌子,桌子一米见方,是后来我们六十九人用来在上面放置洗漱用具,甚至于刷洗迷彩服的地方。方形桌子的东面是南北走向的一个高出半米来的花坛,花坛的东面则是低下一米去的泥土地,泥土地上没有任何东西,土地东面则是一座很矮的围墙,站在营区内一脚就可以跨出去的那种,围墙一直向南延伸去,直到将营区包围起来。
走向楼梯,来到宿舍的第二层,在众多的房间中只有四间是我们常用的房间,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二层通道最西面的一个电视房间,它是我们六十九人平时训练,点名用的,接下来的三间房间都位于通道东侧的南面,自东向西依次是杂物间、台球室和室内晾衣室。
杂物间充斥着一些乱码的桌子和不知来历的几本书籍,当然也有一些棋牌,之所以说这间房间也是我们六十九人经常使用的原因是因为后来里面发生的一件颇为严重的事件。
台球室里面摆放着一张有些破烂的台球桌,和几根没有枪头的台球杆,这里也是我们六十九人训练休息时的主要消遣玩乐地方之一,同时也举办过一次台球比赛。
熟悉整个gy营用了挺长的时间,而熟悉里面的班长则需要用更长的时间,好在我们六十九人接下来有两个月的时间,虽然我们六十九人自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但毫无疑问,这段时间里面的点点滴滴是我们每个新兵抹不去的回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也将会慢慢的展开。
第四十三章 训练
当连长在队伍前面读着他们安排好的名单,当我们所有新兵了解到自己被安排在了哪个班级之后,大家都找到自己的背囊,来到安排好的宿舍,整理好内务,再由班长们领着大家到储藏间,将新兵们所有剩下来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放到了储藏间里面,我们新兵这才算是暂时安顿好。
说起来,新兵连我们一班所有新兵的背囊是在新兵连时,班长帮大家统一在网上买的,班长连带着帮我们一班所有新兵一人买了一个一万毫安充电宝,两样合在一起,大概有两百多块。背囊是和空军迷彩服一样的迷彩色,都是城市迷彩,但相较于二三连里其他班级由营长统一选购的质量到底是差了很多,班上的新兵们背了这一路,大多都是还没到gy营,班长买的背囊上面的背带就已经“皮开肉绽”了。在后来某个专门的中午,我还拿起针线,专门到储藏室将它“密密缝”好过。我母亲就是做服装、皮毛生意的,对于裁缝之类的事情很是擅长,多亏我从小耳濡目染,在这方面也是很擅长,要不然还真就解决不了。
中午时,我们六十九人在宿舍楼西面那条南北通向的过道集合,往后的日子里,但凡是开饭,我们六十九人都会在这个地方集合。唱完歌,嘱咐几句,大家就沿着这条南北通向的上坡路走去,只几步便到了第二个“台阶”处,三四五班的战友就从这里开始拐向“台阶”,往后的日子里,三四五班的战友们都要在这个食堂开饭,我们一二班的战友继续往前走着,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由每一列的排头带队,进入到了第一食堂,往后的日子里,我们一二班也就在这个食堂开饭。
第一食堂有六张桌子,或圆或方,皆为木质,最里面的四张是我们一二班的战友和班长所吃饭的桌子,外面的两张则是gy营原本的班长和领导们吃饭用的。
gy营吃饭不同于新兵的分餐制,所用的餐盘也不同于新兵连的餐盘,在gy营吃饭的这几个月就像是和家里人吃饭一样,桌子上摆放好的都是提前分好用碗碟装好的饭菜,所有新兵吃饭的餐盘也是像平时在家里用来吃饭的不锈钢瓷盆,人手一个。饭桌围着不变的八个人就像是家里人一样,想吃哪样就夹哪样,哪怕是端起菜盘将菜汤倒入自己的碗中也可以,端的是无比的亲切。
我们一二班从向北开的门带入,右手边就是那六张桌子,是我们一二班开饭的地方,左手边有个门,门内就是炊事班值班烧菜的地方,也是我们六十九人日后需要帮厨的地方。
吃饭完,自己到食堂外面洗干净自己的碗筷,便可以集合回去了,只有每天帮厨洗碗的会留下来打扫着最后的卫生。
回到宿舍,连长和指导员的命令下来了,今天中午可以休息的久一点,算是对这几天路途劳累的补偿。
起床后时间已经不早了,看样子训练是要明天才会正是开始,下午起床后,我们大家除了熟悉不认识的战友之外,就是所有的人打扫着这栋要休息训练的楼层的方方面面了。
训练总是要开始的,果不其然,第二天终究是迎来了主战专业的训练。
空军雷达兵的主战专业有很多,但我们这六十九个战友安排的都是一种专业,这种专业也是众多主战专业之中的最重要的一种。说起来,来到gy营的这些班长之中只有老班长、五班长和小卖部的三连的班长和排长学的是这种专业,其他的班长,诸如二班长、三班长、还有我们一班长学的都是其他的专业。所以教授我们专业的重任更多的是落在老班长和五班长之间的,其他的班长负责的主要是管理。
往后的日子里,为了方便统一,我将用gy营的职位来称呼这些班长们,虽然我在这里是以现在的职位来称呼这些班长的,但是在那时候依旧是用着新兵连的称呼,其他的班长见到了只需要立正喊上一声“班长好”就可以了,倒是原来我新兵连的排长,现在gy营只是负责小卖部的班长,我一直都是喊着他排长。
说起来也是挺现实的,之前就说过,在新兵连里他是在原来的一排长走了之后被提上来的排长,但也只有一期第四年而已,到了gy营,没有了排长,便再也没有人称呼他排长这个称谓了。之前新兵连里我们一班班长在他当了排长之后一直喊得都是“排长”如何如何,但到了这里,因为他名字里带有个七字,每一次喊得都是“小七、小七”,仿佛没有发生之前的事情;又比如新兵连里一向都是喊他排长的我们一排一二班的战友,来到这里,喊得也都是班长。虽然我说不出这有什么错误,但是总让我感觉不舒服,尤其是我们一二班的战友们喊他班长,让我感觉十分的现实!所以gy营两个月里,我对他的称呼从没有改变过,一直喊得都是“排长”。
第二天,上了教室,四班长给我们六十九人每人都发了一本测报本,揭开上下开的封面,测报本的每一页都是一样的内容,像是将一个钟表砸进了纸张上,再将钟表的每一个刻度,包括分秒都穿过圆心连起线来,随后又按照特定的距离画出同心圆,一直画到钟表最外面的方框为止。
完成这些后的测报纸上,都是粗粗细细,密密麻麻的实线,有圆圈,有直线。发到我们六十九人手上的测报纸都是四百公里档的,四班长让每个新兵在上面随机点上大小一致的圆点,将圆点布满了测报纸上方格的里里外外。
他说:“测报纸就相当于雷达屏幕,圆点就是空情,我们旅的雷达大多都是厘米波段的,空情在厘米波段的雷达上面显示的就是圆点,所以接下来这就是你们要熟悉的东西。”
随即他将话题交给五班长,五班长拿出让我提前写好的“1234567890”这些数字,重新教我们六十九人读着军队内部的发音,大家学习着个别和平时发音迥异的数字,初始的一段时间很不适应,后来渐渐的熟悉它之后反而忘了自己从小学的这些数字的发音,每次再说这些数字的原本发音的时候,总是要想上一想,才能正确的发出来。
随后,他让我们六十九人在本子上用这些数字写好多组“XX XXX XXX”格式的组合,我们六十九人随机的将数字填在这个组合当中,接下来的时间,所有新兵就读着这些,熟悉着这十个数字的发音和测报的格式。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六十九人就随着四班长和五班长的要求,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训练,从整点到乱点,从熟悉到考核。期间也有小卖部的两位班长时不时上来的上课和考核,一周之中也会有一次两次的政治教育。我还记得连长和指导员最经常和我们六十九人说的那句话:“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训练,而我和连长的任务就是尽量给你们创造一个轻松、舒适的环境……”,事实上他们确实也做到了,gy营是我当兵身崖中最舒心的环境,是我最忘不了的一段经历,当时我们六十九人也确实只是需要好好训练就可以了。
gy营的日子,从早上开始我们六十九人就比新兵连迟起挺长时间,连队每天大概七点钟左右吹起床哨,八点钟开饭,开完饭之后,上二楼训练,到了十点钟就会休息一会,这时候训练室内的班长们就会给我们六十九人打开电视消遣消遣,休息过后,继续训练,到十一点半,我们六十九人就会下课,回到宿舍里面,等待着十二点钟的开饭。
吃完饭后一直到两点四十五都是午睡的时间,这是我们六十九人在新兵连时不敢想象的,连队中有些新兵甚至觉得这段时间都有点多,像我们班的一些战友每次都需要玩一会才能睡着。
下午起床后,训练没多久就要集合开始体能训练,我们六十九人沿着南北通向的上坡跑上去,再跑下来,跑到营门外绕个圈,到了右侧的操场再绕个圈继续跑上通道,如此反复。跑完步后,那些班长们还会带着我们六十九人打打篮球之类的,即使是有学习擒敌拳和在第二层“台阶”上的单双杠器材上锻炼的时候,也是比新兵连轻松多了,有的时候甚至一下午都是全连出公差,完全没有训练和体能。
晚饭后一向是休息的时间,新兵们就会下下棋,看看书,直到点完名,再去休息。
两个月里我们六十九人的每一天大致如此,虽然偶有变化,但相比于新兵连的日子,至少我提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不需要像新兵连那样,随时随地的隐藏着自己,生怕自己有一丁点做的不对的地方。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四十四章 惬意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定义gy营的生活,我不知道和我一起生活在gy营两个月的战友们会用什么词,也许是轻松、也许是难忘、也许他们压根对gy营的生活没有任何的感触,不管如何,对我来说,“惬意”总是跑不了的。
当我拥有了更多的自己的时间的时候;当我再也不用像新兵连那样提心吊胆隐藏自己的时候;当我稍微可以安排自己的某些活动的时候;当我还依旧保持着新兵连的本色的时候;gy营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显得“惬意”了许多。
“惬意”是对内心而言的,不外乎内心想平静时的平静、想欢呼时的欢呼和想哭泣时的哭泣。我十分的庆幸自己能够被gy营的这个班长带了两个月,和新兵连三连、现在的三班班长不同,三班班长是欢乐的,是和下面的新兵打成一片的。我们班长则不常说话,除了必要的时候主动和我们全班新兵说话之外,更多的时候都是做着自己的事情,当我们全班新兵做错事情的时候,他也会惩罚我们全班,拉我们全班紧急集合,但和我们新兵连相比,是“小巫见大巫”了,当我们全班新兵有需要的时候,他只会默默地替你考虑好,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虽然我只和他待了短短的两个月,但我觉得他更像我的班长。
“惬意”也是对自身而言的,内外全身的自由便是惬意。我先前就说过,虽然他们都说我走齐步的时候总是有着耸肩的毛病,但我一直以来都希望做到最好,一直都尽全力做到最好。到了gy营之后,所有的新兵都松懈下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松懈就是从平时开饭时走的队列开始的,就是从齐步走的摆臂开始的,当所有新兵都放松要求的时候,我还坚持的摆直臂、有定位,我和新兵连一样,从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从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原则,就像是后来哪怕到了第二年快要退伍,但凡是叠被子,我从没有在床上叠过。我对自己说,虽然自己可能不是走齐步走的最好的,但我真的一直尽自己的全力做到我能做到的最好。
事情总是这样,当你坚持做了某件事的时候,哪怕再细小,都会有人发现。令我没有想到的是gy营里连长和指导员多次表扬我一如既往的走队列,没有放松对自己的要求,班长在连长、指导员宿舍听了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回到宿舍里当着全班的面表扬了我。
说实话,当时我是感到很温暖的同时内心非常的高兴的,你坚持的东西得到了认同,这种认同感是让我现在再写出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有着热泪盈眶的感觉,可悲的是新兵连里,从没有班长和战友对我进行这样的鼓励,我知道可能我确实有耸肩的毛病,但我真的一直在努力,在这方面,我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
对我的认同感不仅仅是连队里对我的表扬,更体现在gy营这些炊事班的老班长对我的表扬,和对我个人的牢记。
那时候,每当轮到我帮厨,我总是尽快尽好的去完成,毕竟留下来洗碗花费的还是自己休息的时间,所以每当上午帮厨的空隙,我都会把午饭后我需要做的事情尽量的提前去完成,就比如我会提前将灶台打扫干净,将地面刷洗一遍,将切菜的地方水冲几遍;就比如盛菜的大盆,大盆里的菜还会经过第二次的分盘,这些过了一遍菜的盆,已经空闲下来了,我都会尽量的提前刷干净它;就比如从蒸饭箱里拿出来的蒸饭盘一样,那时候,连队开饭新兵饭盒里的饭都是帮厨的提前给大家打好的,自然而然在没有开饭前,就有刚蒸过饭的饭盘空着了,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拿到门外,用清水泡着,能提前刷洗干净的就刷洗干净。我知道,倘若我自己不提前泡着的话,饭后轮到洗碗的时候,蒸饭盘内壁留下的蒸饭后粘乎乎的饭粒和痕迹,是很难一时清洗的。
或许这些都被炊事班的班长看在眼里,某一次,炊事班的班长突然对我说:“你干活挺利索的,等你下连的时候,连队里就需要你这样的兵。”炊事班班长的话就像春日的微风,夏日的阴凉,秋日的干爽,冬日的阳光,温暖了那一年我的冬季。我相信炊事班的班长不知道我的名字,正如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一样,但我们俩还是彼此记住了自己。在二零一八年的某一天,我曾经很幸运的见到过这位班长一面,他一眼认出了我,我也一眼认出了他,我问他gy营怎么样,有哪些新兵到这个地方了,他问我值班情况怎样,连队情况怎么样,自己过的怎么样。
有些事就是这样,你自己做了就一定会有人看在眼里,你不做或者你只在班长领导的监督下努力做,或许可以蒙蔽一时,但时间会告诉所有人,你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些事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认同就会让你百感交集,潸然泪下;有些事就是这样,彼此之间虽不需知道名字,但或许他一直将你看在眼里,一直都是最理解你的人。
“惬意”更是对平日具体的活动而言的。在这里可以自由安排的时间里,我第一次对打台球产生了兴趣,只是因为自己之前从没有玩过台球,所以在经常爆满的台球室内总是选择静静的在旁边观看,后来当我到了南部战区,空闲下来的时候,当身旁的战友们忙碌于手机上时,我常常一个人在连队里自己练着,时间一长,我竟然成为了可以和连队里最会打台球的战友争锋的人;除了台球,在这里我还可以尽情的抄书来满足我的爱好和使我自己内心平静。
抄书一直是我关于文学方面的小爱好,当兵之前断断续续的将《道德经》、《周易》等都抄完了,只不过还没来的极深入研究,人就到了部队里面。某一天,我在二楼的杂物间里面找到了几本练字的字帖,之前我就说过,我的字向来都是很好的,新兵连经常用来出黑板报,我对怎么将字写好有着自己的理解,对于字帖这样的东西,我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的,但是当我翻开看的时候,发现字帖里面供人描写的是以毛 的诗词作为底本,这引起了我的兴趣,正好那个时候,在gy营举行的一系列比赛之中我获得了几本笔记本,暂且不知道用来干什么,我就把这本有着毛 诗词的字帖拿回去,利用空余的时间,开始一首首的抄了起来,当我发现毛 的诗词抄完的时候,这本笔记本空余的还有很多,我就又找了本唐诗三百首抄了起来,抄着抄着也就抄到了两个月的结束,抄着抄着也就抄到了yc训练大队,抄着抄着抄到了南部战区的部队,抄着抄着抄到了当兵生涯的结束,退伍离开之前,我正在抄《庄子》,但是还没有抄完,人便离开了军营。对我来说,这几本写满的笔记本,就是我的回忆,虽然有的并没有抄完,但也算是一种缺失的幸运吧。
当然也是在这里,我可以随时随地的和我的战友们下着象棋,和我下棋的战友是这六十九个战友里面的拔尖的人,有阿福这个新兵连里的全连第一名;也有原先提到的新兵连里四班那个经常被班长欺负,但在五公里跑步班长失利时极力维护班长的钦瑞,他也是阿福的老对手,是新兵连里第二名,惜败于阿福,后来,阿福脑袋头痛日益严重、精力下降,他也就反过来压了阿福一头;最后还有一个三连的战友,他在我们一班,谁都不曾想到他的棋力也挺深的;再加上我,四个人,算是gy营里棋力最高的四个人,其中三个在一班,唯一的一个在四班。
gy营四班的那个就是原先新兵连时第二名叫钦瑞的战友,他长的白白胖胖,脸蛋肥嘟嘟,红扑扑,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下,而脸颊上不胜枚举的青春痘又使人望而却步。他打过棋谱,用棋善守,他时常到我们一班宿舍里来和我们三个下棋,他称呼我们三个为“三剑客”,我们三个则戏耍他为“吕布”,称呼他的到来是“三英战吕布”。
我和他不一样,虽然我也是很小就开始下棋了,但一直都是断断续续,中间有几个好多年都不碰的经历,我很少像他那样专门的打谱,我总是喜欢自己思考,喜欢在脑海里尝试着所有的情况和之后要走的步数。
也正是在宿舍里和阿福他们不断的对弈中,让我回想起了小时候和父亲下象棋的经历,小时候,父亲总是让了我车马炮,还经常把我下哭;小时候,我也只能利用父亲眼神不好看不清某一步才能零星的吃掉他几个棋子,长大后,我就很少和父亲开始对弈了,脑海里依稀只有那么几次,像是超过了父亲,又像是没有。
也正是在宿舍里和阿福他们不断的对弈中,让我忽然领悟到了炮的用法,就如同佛家说的顿悟,在某次下棋的瞬间,领悟到了炮的真正用法应该是“牵制”,应该是“引而不发”,就像我新兵连突然领会到了双杠的用力技巧,之后不久就优秀了一样,领悟到了炮的真正用法之后,我的棋力也就上升了不少。后来,我将我的领悟交会了班内另一个战友,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高手的传承一般,他也变得厉害了许多,也经常有别的班的战友进来和他一起对局。
当然也是在这里,我们六十九人能够自由的选择空余的时间做自己的一些安排,例如中午可以洗衣服,也可以随时去洗澡。
我们六十九人在gy营里洗澡的地方一般有两个,一个在第一食堂的东侧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小房间里面有两个喷头,喷头连接着的是一个电热水器,但电热水器里面的温度常常都不是很高,因为,每当早上的时候,那些烧好的滚烫的热水都被炊事班挪用了,即便如此,空余时间随时随地就可以去洗澡还是让每个新兵都欣喜不已。另一个我们六十九人洗澡的地方则是宿舍楼对面gy营的班长们所住的那栋楼,在里面的一楼也是有着电热水器,偶尔当我们新兵跑到第一食堂看到温度实在不高的时候,就会跑到老兵这栋宿舍楼里面,短时间内享受着热水的抚慰。
“惬意”是什么呢?它是连队夸奖你的认同;是抄书时的流逝的时光;是下棋时突然的顿悟;也是随时可以洗的热水澡,或许“惬意”并没有这么复杂,它只是冬天有别于家乡的温暖;它只是打扫草坪时找到的一颗鸟蛋;它只是每次点名时尽力用最干脆利落的洪亮声音答出的那声“到”而已。
第四十五章 生日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就是我的生日,这件事情,我从没有告诉gy营的新班长,我也从没有指望过有谁会记得这件事情,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我生日的前几天,班长跟班内我们所有人说:
“过几天就是XXX的生日,我看了一下,我们班还有几个人也是在十二月份过生日,有几个在一月份过生日,那咱们这样,我请个假,外出一趟,带点蛋糕、零食回来,你们缺什么东西到时候写在纸上,交给我,等我将东西都带回来,咱们大家一起过”
我从没有想到班长突然会说起这件事情,毫无疑问,班长说完后,班级内部陷入了讨论之中,不久,一张写好的单子就交给了班长。
被人记得生日是幸福的,他不同于qq之类的软件上提醒你的朋友,某某天到你的生日,然后你的朋友顺手点击发给你一张贺卡的这种记得,这种记得是干枯的、生硬的、没有光泽的,你只会在生日当天收到一张别人手指轻轻一点就发送的贺卡,然后你还得装模作样的回复他“谢谢”之类的冠冕堂皇的话语,这一来一去就完成了你生日的所有庆祝。
被班长记得生日,并且和大家一起度过的感觉是温暖的、湿润的、是回忆时能够带着微笑的。
生日那一天,班长和三班长请假外出了,直到下午才回来,从班长回来后感慨的几句中我们全班也能想象的到gy营距离城镇实在是遥远。
班长和三班长回来那天是在我们全班翘首以盼的下午,是在宿舍里面的战友还在宿舍内的两扇窗户边时不时的瞥去窗外,瞥向岗哨大门之时回来的,当班长和三班长出现在营门岗哨的那一刻,两个班的战友像雏鸟见到了归巢的母鸟一样,蜂拥到岗哨旁。
岗哨旁,三班长捧着的一板一人高、两人宽的纸巾引起了全连所有新兵的惊叹,这一板纸巾供三班整整用了两个月还没用完,后来想想倒是不得不佩服三班长的先见之明。
纸巾是手掌大小宽度的纸卷成一卷一卷的、很是蓬松粗糙,还被我们一班班长抱怨过:这种纸用来大解的时候很是疼痛。但也架不住它便宜、方便的特点,所以我们班就在三班战友的推销中买了点用了一段时间。
班长手里提着的除了蛋糕就是满手的塑料袋,塑料袋充满双手,深深扣进班长的肉掌指尖,也亏得班长是警卫排出身,身体素质很好,才在漫长的归途过程中,全靠双手提着回来。
战友们将班长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簇拥着班长回到宿舍,听着班长诉说着一路上的经历,在班长的小票上,计算着需要我们全班新兵合并平摊付给班长的钱。
聚会是从晚饭后开始的,我们班被提前嘱咐过晚饭少吃一点,在帮厨的战友打扫过食堂之后,我们班才真正开始了活动:将班长买来的一些食材拿到炊事班,大家七手八脚的忙碌着,虽然我们班新兵之中都没有特别擅长烧菜的能手,但都各自发挥着各自的想像力,他切蔬菜来,你点火烧锅去,幸而有个炊事班的班长过来,帮我们班度过了难关。
班长和三班长申请了二楼两个不用的房间,房间和房间之间是相邻的,房间里,早已布置妥当,桌子上的零食、水果、饮料、蛋糕等等的一些都吸引着其他三个班的目光,我们新兵将菜端上,大家集合在房间里面。
我看着屋子里面的灯忽然黑了下来,以为是停电了,便跑过去问班长需不需要我到楼下将手电筒拿上来。
因为gy营确实经常停电,同时也会经常断水,每当停电时,我就会拿出我上学时候买的手电筒,手电筒是请专门玩手电电子的人买的,故而很是明亮,打开之后,照射的班级内恍如白昼,时常引得其他班以为我们班来电了。
“不用,你不用下去。”班长对我说。
后来他们给我们几个生日在一起过的战友们带上生日冠,点起蜡烛,唱起生日歌我这才明白黑灯是怎么回事。
听着班长和战友们送上的祝福;看着三班长过来串门,战友们起哄敬饮料的样子;吃着班长从远处城镇带来的生日蛋糕,单是这一点,叫我怎么能忘记gy营的岁月呢?
三班长过来串门,他相继的和我们班每个新兵喝着汽水饮料,对着我们班每一个新兵说着他对我们每个新兵的看法和期望,三班长比全连所有新兵都矮,但对全连每个新兵都很好。
gy营里,三班长除了教授我们新兵他所学的专业作为我们新兵学习操纵员专业的调剂之外,最经常的就是晚上在我们六十九人训练的教室里面教授着我们所有新兵学唱新的军歌。
相较于三班长,我们排长只是在新兵连里教了我们一连三个月的军歌。三班长从新兵连开始教授着三连学唱军歌,到了这里又继续教授着所有战友学唱军歌,直到我们gy营的生活结束,直到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至今还记得我们六十九人快要离开gy营去yc训练大队学习专业时,三班长教授的最后一首新的军歌的场面,还记得教授前,三班长说的那番话,还记得那时候的氛围。
三班长算是最能和底下的兵打成一片的班长,也是对手底下的新兵最好的班长,有时候,我们gy营所有人不得不羡慕三班长他们班的际遇,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gy营的营长在过年敬着我们所有的新兵和来队的家长说了一句:“只要心里有,喝啥都是酒!”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倒不是因为这句话可以用在空军禁酒令之下,连队聚餐喝饮料时的场合中说出来,而是因为今天的这一切安排,当班长提前说出生日安排的那句话时,我的心里就已经“有了”。
倘若花费大量的语言去描述我们全班相互之间的对话,班长的发言、相互之间的敬饮料之间的种种,我觉得这是不值当的,是不应该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些话任谁都能猜出个八九成,还因为和班长的心意、班长的安排比起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幸福是什么呢?当你的生日被别人记起,并且帮你庆祝时固然是很幸福的,但我相信当类似“过几天就是XXX的生日”的话语说出来的那一刹那,当你听到的那一刹那,就已经足够了,已经很幸福了,甚至都不再需要其他的形式了。
第四十六章 二班两次严重的事件
之前就说过二班班长就是我新兵连的班长,刚到gy营分班的时候,我听到自己没有在他的班级里面,最初的那一瞬间我是些遗憾的,毕竟新的班长是需要耗费一段时间去熟悉的,这段熟悉的时间内自己定是要警惕起来的;毕竟新的班级刚开始肯定充满着陌生,这种陌生伴随着一段时间的相处融合才会消失,但这种遗憾也只是停留那么一瞬间而已,随之而来的便是长叹一口气的庆幸感。
虽然我在的一班和二班只是隔了一堵墙,但我和我的这位新兵连的班长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我和他之间的对话也仅仅停留在每次过道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相遇后,我提前立定站好,说出的“班长好”这声口号里。除此之外,我们俩之间的对话极其的少,似乎是新兵连的习惯遗传了下来,我还是不会主动的和他说话。
gy营的二班里当然也有着我们新兵连一班里面的战友,其中就包括小豪和卓俊。
新兵连里,大概只有卓俊听我说的最多,他向我讲诉他的过去,而我则向他讲解传授新兵连的生活之道,相对的来说,他或许是最了解我和我的这位新兵连班长之间微妙的人。
新兵连里,他像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像是没有经历过社会残酷的幼儿,所以我常常会不自觉的带着他,和他诉说着怎样在军队里面生活。
新兵连里,他常常被班内的战友班长们调侃,被班内的战友班长们嘲笑,“你太傻了,以后下连队肯定活不下去”之类的话常充斥在他的耳边,甚至还会被班长说他是个“特别懵”的人,说他什么都反应不过来,耳朵似乎也听不见等等等等。
也确实,他的确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他和我上下铺的原因,亦或者都是同样弱小的原因,我一直将他拉在身边,时不时的和他说着我的一些经验:
那时候当他被战友们、班长们调侃的时候,我会跟他说起我在新兵连的套路里获得的经验:“那些人说你傻的时候,你就承认,你自己都承认自己傻了,他们说些什么呢?还能拿你怎么样?没必要和他们争这些东西,被说傻又能怎么样?”
那时候,当全体新兵发新式迷彩鞋、绒皮鞋等物资之时,他发现自己某双皮鞋里的没有鞋垫而某个战友却有两双的时候,我会对他说:“记好了,你没有是因为没发你的,他有两双是因为发了他两双,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知道吗?”
那时候当班长和战友们说凭他这种性格等,以后下了连队活不下去之类的话时,我会跟他说:“以后,下了连队,你就多干活,少说话,一定要多干活,即使某些干错了,干的不巧妙也没关系,班长总不会刁难一个干活很积极的人的!”
我跟他说的有很多,也因此他对我也比较了解,比较认同,和我关系也比较好,所以有时候我依旧能够听到gy营二班里,二班长跟他们二班战友说着关于我的看法:
那次连长、指导员在宿舍里说起我队列走的好,还保持着新兵连的水准的时候,我们一班班长听后回来夸了我,让我看到了认同感,很是感动。
同样是这件事,当时二班长也在那里,也听了连长、指导员关于表扬我的话语,回来后,他跟他们班的战友们说着:
“今天,连长、指导员表扬了XXX,所有的班长都认为他表现的很好,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自己始终没有……,我始终认为他……”当卓俊偶然和我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我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异常失落和遗憾,峥嵘,你是我新兵连的班长啊!?。
类似的事情依然有着不少,但不去管它如何,我始终认为一个观点,“时间会证明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不担心被误解,我总是知道,终有一天,那些误解我的人总会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毕竟不是他们班的人,对于他们班来说,我只是偶尔被提到罢了,而他们班的某些战友倒是在他们自己班级内部,甚至是连队里,经常被提到。
我始终认为两个月里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中,没有什么比他们班发生的这几件更加严重了。
第一件是大概只是流传在他们班级内部,其他班战友之间零星的流传而已,这件事情大概是被他们班长按住了。
那是在他们班上一个来自原来新兵连三连名叫涛的战友和小豪之间发生的故事。
在介绍gy营的结构的时候我就说过,宿舍楼东面的围墙十分的矮小,跨上一步就能出得院门外,我从没有想到,这矮小的围墙倒是给了他们两位便利。
事情发生后,每次中午开饭后回到宿舍里面,在经过二班时,时常撇到他们班班级内部等待解散时总是有着两个战友一直蹲在地上以等待解散,一如当初新兵连我们一班经常被罚着蹲下一样,每当这时,我总是感觉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三班的战友才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接连好多个晚上,每当深夜,等到室友和班长们都睡着,他们俩会穿着便服从那矮小的围墙翻出去,直到每天早上再回来,回来的时候起床哨还没有吹,他们便会偷摸进了班级里,看看班长还在睡着吗,倘若还睡着,他们便会躺进被窝里面,有时候回来迟了起床哨已经吹响了,他们俩就装作早上起床洗漱,在开完早饭后,上午的训练中就睡在那里,睡个一上午,再睡个一中午。
在河里游泳的次数多了,再好的水性也不能保证每次游泳绝对没有事。某一次,不知道是准备外出还是正准备回来,当一个人要另一个去班长床上看看班长睡没睡、醒没醒时,赫然发现班长还醒着,于是就这样溺水了,也就发生了每天饭后蹲着等待着解散的场面的发生。
这件事情应当是被二班长给压了下来,连长、指导员和其他班长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情,只有底下我们这群新兵才了解事情的始终和原委。
当那名三班的战友告诉我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惊讶于他们的胆大和只顾自己,完全没有一点大局观念,就和当初新兵连一样。即使是后来我们班战友跟我说,我们班也有几名战友偷偷的跑出去,但他们也只不过是在晚饭后,翻过最西面的围墙,去湖对面的小卖部买来些饮料之类宿舍里没有的零食而已,虽然性质都是一样,但相比之下,才会明白他们俩整夜整夜的不归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这一件事情被压了下来,但第二件不是这么能轻易的压的住的,这件事情更加的严重,每个班的战友都有涉及。
之前介绍我们连住宿这栋楼的结构的时候说过二楼杂物间有着一些书籍和棋牌,我抄写的毛 诗词字帖就是从二楼找到的,不知是哪一天,当我上去再想从二楼的那堆书籍里面找寻些感兴趣的东西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我推了几下门,竟然推不进去了,我以为门被班长反锁了,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我看着里面围了一堆人,拿着五子棋的黑白棋子在做这些什么,我并未多想,只是以为他们是在下棋之类。我走到书堆里,翻看一圈,没有找到让我感兴趣的东西,于是掉头回去了。
之后几天,一项很严重的事情被爆出来,那些战友在房间里打牌,扎金花!我这才明白他们在杂物间围成一圈是在干什么!我这才明白他们手里拿着那些黑白棋子是用来干什么的!我这才明白杂物间的那扇门为什么会被反锁!
事情似乎是被老班长发现的,听传闻好像还有点巧妙的故事在里面,打牌、扎金花的这件事情囊括了连队里所有的班级,每个班或多或少都有几个人,我们班有两个,他们都是来自nj的战友,平时也是喜欢在一起玩耍;三班有一个,是原先新兵连二连一班的冷;二班似乎又有那两位——小豪和涛;四班五班也有几位,但具体是哪些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人员名单的招供就是从二班开始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二班哪个战友写出的名单,但毫无疑问他们俩牵扯出了一大批玩过的战友,我们班的这两位和三班的冷似乎就是被招供出来的,有些哪怕只是玩耍过几次的战友,也还是被牵扯出来了。
我不知道二班、四班、五班的战友到底是怎么惩罚,对于我们班的这两个战友倒是既当着所有人面认错,又写了好几遍检讨书,最后班长还征求了班级内部的意愿,询问班内的战友到底原不原谅他们才结束这件事情的,毫无疑问战友们总是宽容的。
三班班长回去之后,还问了三班的冷,在得知他还是否定的回答,还是没有承认后,三班长也有点生气了,他说:“我气的不是你玩这个,而是你跟我撒谎,在我面前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在狠狠的教训了冷之后又继续说着:“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一直不承认自己玩过,没有一点担当,你要是跟我说你想玩,我会不让你玩吗?何必冒这个险。”
听说后来,三班长真的和他们班的这些战友玩起了扎金花,和之前他们一样也是来玩钱的,只不过输的最多的就是三班长。
他们俩应该感谢班长、感谢连长和指导员、感谢gy营轻松的环境,让自己的当兵生涯侥幸没有污点,相比之下,我到了南部战区,也遇到过想同的情况,在南部战区的某个部队里,这种处理方式就严的多了,当然这是我后面要说的了。
楼主:林中我独倚  时间:2020-05-29 20:44:28
第四十七章 三班长的那些归心之举
之前就说过三班长是对手底下新兵最好一个班长,在gy营里之所以我们五个班的新兵都觉得他是最好的班长是有原因的,先不说接下来我说的这些三班长所做的归心之举的对错与否,单就事而言,确实到了令听到他们班这些事迹的新兵都心生羡慕的程度。
gy营的生活纵然是很轻松,但每周六的发手机的时间也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我们班相较于新兵连,至少在我看来实在是好太多了。
gy营依旧是周六上午发手机,班排长们从连部领回班内所有战友的手机,然后再发给班内每个新兵,不同于新兵连班长的十分钟打电话的时间,gy营里我们班倒是能够玩上个半个小时;不同于新兵连班长的严格:他要求几个新兵必须坐在自己面前的座位上打电话,新兵之间在打完电话之后轮换着座位接替,还必须说着普通话,gy营的我们班倒是可以将手机拿到自己床边,可以随意的给手机充电、打电话、也没有必须说普通话的要求;不同于新兵连班长要求班内新兵只能够打电话,打完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什么都不能做,gy营里,我们班再打完电话联系家人之后,还可以登录聊天软件,联系着朋友。
相对于新兵连的这些严格要求,我对于gy营的每周六发手机的时间是极其的满足的,也正是有着这样的方便,我才能在表妹二十岁生日之前,用聊天软件拜托我的朋友帮我替表妹选购些礼物,寄回我的家里;也正是有着这样的方便,我才能够在过年去不了外公、外婆等亲戚家拜年的时候,能够提前联系我的朋友帮我选好礼物,作为心意寄回家。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一句题外话,一直都有“一起扛过枪”之类的俗话流传开来,俗话之中的内涵不言而喻,无非是说明当兵的友谊是最铁的,之前我就说过,也不尽然,我和我的这位朋友就不是战友,无非也就是大学里的同学而已,还不是一个宿舍的,但我相信朋友就是这样,友谊也就是这样,它不需要你时刻的联系,他一直都在那里,不会因为你的联系增多,也不会因为你的不联系减少。
就像我拜托他的这些事情,我只要放心的将事情嘱咐给他,将钱付给他,他就会帮我选好礼物,填好地址电话,寄到我家去。有些朋友,有些友谊就是这样,我放多少钱在他身上都能够放心,大学时我就放过五千多在他身上,让他帮我选电脑,丝毫不会担心有什么矛盾出现。相反,就算在gy营的现在,即使是同一屋檐下的战友也免不了勾心斗角、免不了尔虞我诈。
和我们的发手机时间相比,三班长他们班发的时间长倒还是小事,三班长甚至就将自己的另一个手机在不发手机的日子里,给班上的战友们玩着,当然也包括平板,这就不是小事了。
人就是这样,最怕相比较,在知道三班长他们班的这些事情之后,虽说不至于羡慕到跟班长要求的地步,但在他们班新兵跟我说的时候,我内心的羡慕还是都通过言语的应和表达出来了。
如果说这只能是简简单单的羡慕的话,那三班长主动和他们班的战友玩起扎金花之类涉及到金钱游戏这件事就真的不是件小的事情了,我从不玩这些涉及金钱的赌博,但在听他们班的战友说过之后,还是为三班长的魄力和全连发生赌博这件事情他们班处置之后的这奇特行为感到惊讶。
当然如果不是最后发生的这件事,我实在难以想象三班长会有如此大的魄力。
三班的战友向围在身边的我们几个新兵说这件事时没有半点吹嘘,即便只是告诉了在场的我们几个新兵一个大概,我们几个新兵也都依旧惊愕到不知说什么好,也不知该怎么说。
我估计起因应该先是二班发生的两名新兵夜不归宿的事情被三班的战友当作玩笑说给三班长听,三班长在听完后应该是问了句:“那你们愿不愿意出去?”之类的话,最后在得到战友们“当然想”的肯定回答之后发生的事情。
不管起因如何,三班长就带着三班想出去的战友们,选择了个夜里,越过了围墙,奔向了城镇上。
同样的,那些不想出去的战友,三班长也把自己的手机和平板留了下来。
城镇上,三班长和三班的战友们相约着一个地点,说着几点钟在这里集合的约定,然后想先吃饭后闲逛的跟着三班长,想自己做些事情的自己去,但必须最少不能低于两个,以防不测。
三班长和班内战友们约好后,本来还围着三班长的战友瞬间作鸟兽散状,隐藏到了黑暗里。他们从黑暗里出发,做着并不光明的事情,直到迎接早上的光明和连队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其他新兵。
回来后,三班长和三班的战友们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一样洗漱,开早饭,训练,中午休息。只不过三班的战友跟我们说的又是另外一个版本:回来后,三班全体洗漱,吃完早饭,训练的时候,三班但凡是一夜没睡的战友都在教室酣睡了一早上,中午开饭回来后,三班也是早早的关了门,一直睡到下午起床。
三班长的这一件惊人之举只有三班的战友和我们这些听三班战友吹嘘过的新兵知道,任我想破脑门也不会想到三班长有这么大的魄力,能够做出这种惊人之举,我佩服三班长,也羡慕三班的战友,但我深深知道我自己绝对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离开的时候,三班长还将自己的另外一个手机送给了三班的某位战友,我也是之后到了南部战区才知道有两个手机的战友是多么的引人羡慕,因为手机,在南部战区那里,也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三班长的事情还有很多,但与这些相提并论的倒是没有多少,或者说我并不知道,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先不论事情的对错,单单论三班长的魄力和对自己手里新兵的用心程度,就能够评的上是我们新兵最羡慕的班长。
第四十八章 副旅长来临之前
旅里六十九名新兵来到gy营这个地方,旅里当然会派领导过来蹲点,既是部队的一种规章制度,同时也是对我们六十九人的重视、关心和观察。估计也是秉着这些原因,副旅长就来到了gy营和我们六十九人一直待到了年后。
任何地方就是这样,都免不了接待领导之前的准备,一如新兵连时少将来临前全旅轰轰烈烈准备的那几天,得知领导来临时自然免不了又是里里外外的准备。
终归是自己旅的副旅长要过来,不单单是gy营,就连我们所有的新兵心里想的也肯定是在副旅长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首先营院的卫生肯定是少不了的,副旅长来之前我们全连便对全营卫生的打扫了,不论是营院内我们新兵经常要用的地方,诸如宿舍楼、食堂、就连平时不怎么用,甚至没有用过的地方都被我们全连打扫的干干静静。
等到我们新兵将所有的房间内的卫生打扫完了之后,又开始了对全营营院的打扫。gy营的绿化比较好,营院内部的树木很多,平日里也显得很是苍郁,在副旅长来临前,我们已经将所有的陈年积攒的树叶都清理干净了,那些被扫把拨弄出来,尚且湿润的树叶被堆到了老兵宿舍楼西面,旱厕北面坡下的垃圾池里面,在经过火焰炙热的烘烤,化为了垃圾池里黑黢黢的一堆灰烬,有的弥散在空气中,仍旧散发着火烤不进的恶臭。
垃圾池边,仓库外墙和西面围墙之间的空隙,是我们连队又一个下大工夫的地方,那些因为没有清理而肆意疯长的杂草、那些盘根错节的不知名树木、那些地面上沉淀许久的白色垃圾、那些仓库缝隙,围墙下撑出裂缝的杂草给我们六十九人的清理带来了很大的难度,我们六十九人一寸寸向前推进,逢草就铲,遇树便锯,深深打了个通关,从仓库的另一边出来。
全营所有的树木都被白色的油漆涂上了等高的“围裙”,乳白色的油漆在凹凸苍老的树木上面滴下,油漆像水滴一样滴在提前围了一圈的报纸上,像是光滑油腻的猪皮在火上烧烤,滴下的油脂一样泛有油腻的光泽,那些没有被油漆深入的干枯树皮缝隙被白色的油漆树皮围着,像是围棋的黑白棋子对弈,执黑的一方只能默默坚守,没有一点儿进攻的余地;执白的一方虽然形势打好,但一时间也难以战胜这些沟沟缝缝,两方倒也形成了难得的争锋相对的场面。
我们所有的新兵都拿着自己的脸盆、锄头、镐、锨来到了第一食堂后面那一片石子路上,战士们都被分成几波,一波用着黄色的军用脸盆将石子路上那些堆成小堆的石子用脸盆装起,填往道路的低洼处,不得不说,军用脸盆是我见过最结实的脸盆,那无论大小都充满尖锐棱角的石子在我们新兵的脸盆里颠簸、摩擦,也只是在黄色的脸盆内部留下刻痕而已,于整个脸盆没有一点损伤。
另一拨被安排在石子路尽头的泥土路上;被安排在了gy营的菜地旁;被安排在了菜地外面的杂草丛生之处和灌木丛里。我们新兵手拿着锄头,将菜地里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将菜地因化肥而结成的巨土块用锄头全部敲碎;我们新兵手拿着铁锨,将菜地之外茂密的灌木丛全部斩草除根,将灌木丛下的杂草,杂草之下土地里的石块,垃圾全都刨了出来;我们新兵手里拿着镐头,将天桥左右,那些埋葬在深深的泥土里的塑料、石块、树根全部起出,将周围所有关于岁月留下的痕迹清理掉。我们一盆一盆的将杂草、石块送上斗车,我们一斗车一斗车运走这些杂草、石块、垃圾,我们新兵又一步步将范围拓展的更远。
等到我们新兵干完这里将要转移阵地时,炊事班的班长从天桥走过,看了一眼,忽然惊呼,他覆盖好薄膜的韭黄,全被我们新兵当成杂草给铲掉了,他望着菜地上一个个耸起的小土堆中间的孔洞,连忙要我们新兵将韭黄找回来,所有新兵听后动员起来,但最后也没有抢救多少出来,班长也只能无可奈何。
当所有的外界条件在我们六十九人的共同努力下完成之后,轮到的就是涉及到每个军人自身的内部条件了。
那天晚上,我和战友们在训练室看新闻,突然听到了排长的一声叫喊:“XXX!”
“到!”虽然我人在二楼训练室,排长在一楼,但还是条件反射的大声的答到了。
“去,去那栋楼,帮营长叠一下被子。”
我便一个人来到了gy营老兵的那栋宿舍楼,在某个无人的房间内,见到了营长的那床刚刚被拆散的军被。
原来gy营内的那个二年兵文书已经帮着营长叠过一次军被了,只不过营长看着刚刚叠的很不像样,完全过不了关,所以就想将新兵之中叠军被叠的好的叫过去帮忙,我就这样被排长叫到了西面的那栋gy营老兵宿舍楼。
倘若是我自己的被子,那我肯定是在地上叠来的方便,但现在我的手上是营长的被子,我是万万不敢在地上叠的。我将被子拆散开来,铺在其中某一张空床之上,开始了我叠被子的步骤。
营长的这床被子应该是新发的,至少应该是没有动过的,里面的棉花完全是蓬松的,将被子撑的厚厚的很是不好叠,也难怪一般战士驾驭不了。
当我重新将军被压扁,叠好,捏成线条,旁边几个宿舍的班长过来看后,还拍了照片发给营长检验,索性我的努力没有白费,接着我又被带到了周围几个宿舍班长那里,又帮着他们叠着军被,那些班长的军被相比于营长的就好叠多了,等到我回去时,战友们早已在宿舍里面休息了,我跑到小卖部向排长说明情况,销完假,回到班级,不一会儿,晚点名开始了。
当我们所有新兵弄好自己和宿舍内部的内务卫生后,开始了静静迎接副旅长的到来,只不过后来副旅长走后,旅长也领着副参谋长过来了一次,我们六十九人又在旅长过来之前重新的准备了一番,而前面我说的那个班长给我们新兵说他们那时候领导来视察的故事就是在旅长走了之后,三班长某次和我们六十九人吹嘘时说出来的。
第四十九章 副旅长其人其事
副旅长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面容大概是最常见的军人的面容,没有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倒是副旅长头上顶着一顶未换装之前的军帽让我颇感意外。
空军未换装时,我们空军还都是和陆军穿的是一样的迷彩,只是臂章不同罢了。所以当我看到副旅长衣服、裤子都是换装后的城市迷彩,而头上的帽子是未换装之前的丛林迷彩时,是感到稍许惊讶的,也思索过原因,只是没有深究而已。
副旅长来gy营时,很是低调,连队还是和往常一样组织新兵们训练,并没有因为他是我们旅的副旅长就去大门口迎接,所有我们新兵一直都不知道副旅长到gy营的具体时间,副旅长就像是在某一瞬间,突然就出现在gy营内,开始了和我们六十九人的生活。
副旅长每天起的很早,起床号还未吹响就已经沿着gy营晨跑了好久了,等到我们连起床的哨声吹响,收拾完到宿舍楼外面打扫卫生的时候,副旅长差不多结束要回去了。下午我们新兵开始体能训练的时候,副旅长又会沿着gy营开始跑步起来,一天之中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机遇,我们六十九人也只能在这两个时候见到副旅长。
副旅长一来到gy营就很务实,对我们新兵也很好:
他一到gy营看到我们连很多新兵依旧在地上叠着军被,应当是出于关心,副旅长就吩咐连长和指导员,让他们提醒我们新兵以后都不需要在地上叠军被。
但我们六十九人那时候刚从新兵连过来,虽然其中的大部分新兵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但在地上叠军被的习惯很多新兵还保持着。副旅长见到我们新兵还在走廊地上叠着军被,应该是又批评了连长和指导员。
连长和指导员见大家听后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也知道这不是件坏事情,所以颇有点为难的对我们六十九人说:“你们要是真正想在地上叠军被,那以后就在一楼二楼那些没人的房间里面叠军被,但是有一点,不允许开灯啊!”
往后的日子里,每天清晨,天还未亮,我们新兵便会抱着被子来到一楼,二楼的那些没人的房间里面,摸着黑,叠好自己的军被,在这些个摸黑叠军被的日子,我的手电筒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后来天气渐渐的冷了起来,连队给我们每个新兵都又发了一床军被,这是连长和指导员联系那个军用仓库借来的,发下来的这一床军被的前身是周围初中、高中的学生军训时盖着用的,虽然说是连长和指导员帮助我们新兵借来的,但我总觉得,这后面应该是有副旅长的推动。
这床军被虽然是被用来给军训的初中、高中学生用的,但毕竟也放了很久,落满了灰尘,就连被面上满是初中、高中的学生涂鸦的痕迹,更不堪的是上面还写满了小女生军训时对教官的幻想、留下的联系方式,甚至于特殊的“血迹”。
这些东西也让我们六十九人在清洗被面的时候,让我们六十九人在不断清洗蹂躏的劳累中引起了不小的好奇心、也增添了许多笑料。
全连的被套都晾晒在宿舍楼后的晾衣场上,各种深黄、浅黄的被面像是染坊里染出来的残次品,被面上残存的未拧干的水渍在被面里暗流涌动,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全部流到了被面下方,顺着四个被角的边缘,滴答在地上,风吹不动,阳光一时间也难以入侵,难以杀死聚集在被面下方的水渍,难以占领被面内外全部的领土。
等到我们六十九人的被面晾晒干静,套好棉花,这样一来,我们每个新兵都有着两床军被和一件常服大衣了,虽然只是多了一床军被,却让我们六十九人度过了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日子一天天过着,副旅长渐渐的和我们新兵没有了交集,直到过年时,在连队开展的一系列活动中,我们新兵才又能常常见到他的身影,时不时还和他的交谈几句。
我记得是在某一日开展的一系列活动中的猜谜活动处,我再一次的见到了副旅长。也正是过年期间的这些活动让我又对副旅长的了解多了一点。
我是对于猜谜多少是有点擅长的,是被猜谜处的那个战友寄以厚望的,副旅长也站在猜谜处和我们新兵一起猜着,但不同的是,他只猜,却把猜对拿奖品的机会交给我们新兵,他还对站在一旁拍照的指导员说:“你不要只顾着拍照,你应该参与进来,和战友们在一起活动,这比你只在旁边拍照要好的多!”
让我感叹的倒不是副旅长让礼品的行为,而是副旅长猜谜的想法。副旅长系统而清晰的想法很是让我惊叹,和我们大多数新兵不一样,副旅长猜谜有着清晰而系统的思路,当同样一个题目拿到手的时候,我们这些新兵更多的只是搜刮着脑海里的记忆,倘若之前没有见到类似的谜题的话,就会没有一点头绪,副旅长则不同,副旅长猜谜更像是解一道数学的难题,他有着清新的脉络,一步步的推导,一步步的试验,每一步得出的结论会交给我们这些新兵们去询问答案的正确与否,不对的话,再继续一步步往下推,直到得出真正的答案。
就像之前拿到一个一字开头的打一个成语的谜题,副旅长会这么想“一字的上下都是一样的,那么答案会不会是上下一心,上下一致之类的成语呢?”倘若不对的话,副旅长又会接着一步步的想:
“又或者,……是什么什么样的,那么答案会不会是……”
而我们大多数新兵缺少的也许就是这种面对问题系统性的想法和清晰的解决思路。
也是过年这几天和我们这些新兵们相处在一起的原因,副旅长发现了我们新兵对他称谓上变化的一些端倪。
有些战友在和副旅长交谈的过程中经常的直接称呼“旅长”,巧妙的将“副”字省略了。这件事被副旅长看在了心里,他又找到我们连长和指导员,告诉他们这件事,并且让他们转达对我们新兵的要求,“希望大家该是什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没必要这样”。
副旅长的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印象,我一直认为,将“副”字省略的这些战友显然都是一些自以为聪明的人,他们或是在某些小说里,或是家长亲人的传授下得知了这种“拍马屁”高招,就自发的用在部队内部、用在和领导的交谈中,倘若没有发生副旅长提出要求的这件事情,他们应该还会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认为自己比他人想的多,言语中还会流露出无论社会上亦或是部队里,在那里都一样之类的感慨。
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部队青年,应当是充满希望和朝气的,却做着这等小儿行径、马屁之举,学着旧社会的这些“经验之谈”、“升官之道”,再以弱小的年龄、看似无意的言语用出这些作呕的言行、老成的举动,以巨大的落差,给人在可笑之余叹声可悲。

楼主:林中我独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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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4-30 15:08:03

更新时间:2020-05-29 20:4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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