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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天下》——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四匹雪白战马并排从北边高速奔驰,城墙坞壁士卒认出斥侯骑兵,放下吊桥。四名梁兵在护城河边变换两人一行,踏上吊桥,冲进洞开的大门,进入瓮城,双臂一掀将两名俘虏从马背掀落,高声向上禀报:“报,索虏主将,仆射任褒率领四万五千步兵,其中一半携带弓箭,三成持槊,其他佩戴刀盾,披挂两当甲,携带三百攻城云梯,已在坞壁以北十里扎营休息。”
另一名骑兵继续禀报:“任褒副将宇文泰,统帅五千骑兵绕开枋头坞,直奔延津渡口。”
城墙上众人听说索虏步兵安营扎寨,骑兵前往延津,老苏暂时松口气:“谢天谢地,他们是去攻打延津渡口。”
马佛念紧皱眉头,两撇胡须纠缠一起:“索虏是来攻打坞壁的。”
老苏吃惊反问:“焉知?”
马佛念望着渐黑的天色:“索虏携带三百云梯,延津渡口没有城墙,不需云梯攻城,邺城以南只有我们结壁自保。任褒四年前曾经攻破左人城,曾经与你们交手,最熟悉坞壁战法,葛荣手下战将如云,为何偏偏派他南下?所以说,任褒就是要攻枋头坞。”
老苏被他说得心惊肉跳,宋景休手指校场:“坞壁百姓都来了。
校场内人声鼎沸,火把亮如白昼,百姓自觉聚集在校场。有人携带弓箭刀枪,也有人却扛着背篓,抱着孩子准备逃亡。老苏再次劝说杨闵:“坞主,既然索虏要来攻打坞壁,我们应该趁他们没有到达,立即将粮草运出坞壁藏在山中。”
人群中携家带口,准备逃亡的百姓大声应和:“对,坞主,快下命令吧。”
四年前,百姓逃出左人城,无衣无食,饥寒交迫,妇孺老人死了一半,独孤如愿摇头反对:“他们攻击坞壁就为劫掠,找不到粮草,岂肯善罢甘休?必然入山搜寻,百姓没有可以据守的城池,伤亡更加惨重。”
携带兵器聚集在校场的坞壁士卒大声呐喊:“对,我们和索虏拼了。”
城上的老苏和老林坚持尽快撤退,马佛念反对,现在坞壁百姓分成两派,杨闵左右为难,老苏急得直跳:“快拿主意吧,逃的越早,就能逃得更多。”
老林从身边的一名坞壁士卒手中夺过粗铁刀:“坞主,粗铁刀根本砍不断索虏铠甲,我们的皮甲却像纸片一般,怎么抵挡如狼似虎的索虏?不能让我们的孩子白白送命。”
坞壁百姓看着年轻士卒的粗铁刀和褐色皮甲,支持撤入山中的意见占了上风,一起向杨闵请求:“坞主,逃吧。”
杨闵低头看着校场的上万百姓,他们的命运都操在自己手中,他走到马佛念身边:“老马,我相信你,能守住吗?”
宋景休也颇为担忧:“老马,坞壁百姓已经被吓破胆了,这仗怎么打?”
马佛念狠狠瞪一眼宋景休,两撇胡须绞在一起,从垛口摘下一支火把高高举起,目光由近极远,看清楚校场的百姓,让人群安静下来,手指城下一位拉着儿孙的驼背老者:“这位老人家,请问,您是从哪里逃来枋头坞?”
驼背老者回想起过去,目光灰暗:“葛荣去年自春及冬,围攻信都,冀州刺史元孚激励将士昼夜拒守,粮储既竭,外无救援,终于被攻破。葛荣逐出城中百姓,冻死和饿死大半,我儿子和媳妇舍不得吃唯一的面饼,想方设法让我们祖孙三人到达枋头坞,儿子和媳妇却中途肌饿而亡。”
驼背泪水纵横,声音哽咽,周围百姓都有类似经历,哭声已起。马佛念转向要逃亡的老苏:“你从哪里来?”
老苏的目光仿佛消失在黑暗中,口气僵硬:“我本是定州百姓,索虏在那里烧杀抢劫,已经没有生路,便逃入左人城中,也被他们攻破。”
马佛念斩钉截铁,大声反问:“我们不是没有逃过,索虏随即追来,抢掠我们的粮食和女人,我们要逃到哪里?还要逃亡多久?还会有多少亲朋好友在逃亡中被索虏杀死?或者饿死?”
老苏无言以对,只能反问:“不逃怎么办?我们能打过索虏吗?”
马佛念手指北方,语气不容置疑:“能,大汉当年横扫漠北,索虏本就是我们手下败将,大汉对击败的胡人不打不杀,反而给他们最肥美的土地,教会他们铸造和灌溉,大汉皇帝还将最美丽的女子嫁给匈奴单于,希望从此胡汉一家,不再相残。可是,胡人趁晋室内乱,在中原左突右冲,汉人向南逃亡。他们并不罢休,一百五十年前,氐人苻坚亲率步兵六十万和骑兵二十七万大军南下,前后千里旗鼓相望,东西万里水陆齐进。逃?还是战?逃亡到江南的汉人和我们一样,遇到同样的难题。”
百姓被马佛念吸引,连老苏都睁大眼睛惊悸倾听,老林学识渊博,熟知这段历史,苍凉的声音顺着风声划破半黑的校场:“战!丞相谢安决意奋起抵御,晋帝任命谢安之弟谢石为征讨大都督,谢安之侄谢玄为先锋,率领训练七年的八万北府兵沿淮河西上,迎击胡人大军。”
老侯是屠户,不知道这些事情,向老林低声问道:“他们能打过索虏吗?”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马佛念感激望着老林,听他声音嘶哑,替他继续说下去:“对,七万北府勇士到达淝水南岸,与数十万胡人大军对峙,他们能打过吗?谁也不知道,他们可能被击败,可能会战死,再也见不到亲人。但是,他们没有逃跑,反而继续前进,八千勇士在谢玄率领下抢渡淝水,趁胡人军队后退之际,冒死发起猛攻。胡人军队全军溃逃,沿途不敢停留,听到风声鹤唳,都以为是晋军追来。”
马佛念将火把举起,照亮校场百姓,手指城墙城外:“今天,我们是逃跑还是战斗?如果选择战斗,将会有兄弟战死坞壁,但是,我们能够守住坞壁,保护我们的牙牙学语的子女,保护父母兄弟保护不在逃亡途中被截杀,保护姐妹和妻子不被索虏凌辱,保护房舍和粮食,使我们的亲人不被冻死和饿死。”
老侯仍然不舍,再三追问:“可是,我们能守住坞壁吗?”
马佛念走到城楼正中,手指脚下注满溪水的深壕:“我们挖掘长壕,加厚城墙,堆满石块,开凿护城河,训练坞壁士卒,我们为何做这些?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打败索虏,守住我们的家园。老苏,你问我能不能打败索虏守住坞壁,我告诉你,能,我们能击败索虏,能守住家园。”
老苏还在犹豫,马佛念跳上垛口,手臂向城外一挥:“我们不但要守住坞壁,还要将这里变成索虏的修罗地狱,要他们在城下血流翻滚,尸横如山,魂飞魄散,再也不敢仰望这面战旗,我们才能逃离被杀戮的命运。”
老林听到这里,拉着小苏向城下走去,老苏在人群中追上几步:“老林,你去哪里?”
老林倔强走出校场,头也不回。杨闵终于下定决心抵御葛荣贼兵,校场中的百姓仍然将信将疑,他手按马佛念肩膀:“马佛念是杨忠的兄弟,杨忠是老坞主唯一的儿子,我相信他。老马,你替我抗下这副担子,主持此战。”
无人反对,马佛念当仁不让,大声分配人手:“如愿,你统领坞壁士卒用滚木、巨石和弓箭杀伤索虏,一旦云梯搭上城墙,用铁戟掀翻云梯,不使索虏登城。”
独孤如愿大声应是,马佛念再发军令:“大眼,从坞壁士卒中挑出两百人,身披明光铠手持战斧,协助独孤守城,一旦索虏冲上城墙,立即反击,绝不能让他们站住脚跟。”
马佛念扫视一圈,说出自己的职责:“我居中用指挥,大家按照旗帜、金锣和战鼓各司其责,令行禁止,不得有误。坞壁士卒初次作战,绝不能各自为战,不听调遣。”
此时,一老一少端着着巨大铁锅向校场中慢慢移动,老林拄着拐杖,小苏披挂褐色皮甲,腰间悬挂粗铁刀,百姓自动让开,两人缓慢走到校场中间,小苏将铁锅向地上一扔,发出咣当的声响。老林双手拄起拐杖,深深喘口气,向城墙正中的杨闵喊道:“坞主,索虏四年前攻破左人城,我的孙女林林被索虏杀死,只留下我孤身一人。幸赖坞壁百姓相助,送衣送食,我才能活到今天。如果坞壁再被索虏攻破,我怎么活得下去?留着铁锅还有什么用?现在,坞壁防御万事就绪,仅缺铁石,孩子们没有铠甲护身和趁手的兵器,怎能与索虏搏杀?小猴子,将这个铁锅化了,炼成铠甲和战斧,为林林和小苏复仇。”
杨闵拍着小猴子的肩膀,眼中含泪:“去我家里,把铁东西都拆下来,铁锅和铁犁,连夜熔铁锻造,能造出多少兵器就造多少。”
老苏猛地站起,向小猴子大喊:“你从坞主家出来,就去我家,如果坞壁保不住,铁锅还有什么用?”
老林举动提醒坞壁百姓,携家带口准备逃亡的百姓和纷纷返回家中。校场中丁丁当当声音响起,铁犁,铁锅,菜刀被百姓带回来,扔在地面。小猴子望着小山一样不断增加的铁器,高兴得手舞足蹈:“坞主,够了,一口锅就能造出一副明光铠。”
马佛念叮嘱小猴子:“小侯,明晚索虏将兵临城下,你这就去,连夜锻造。”
小猴子跳起来,郑重其事向马佛念拱手:“老马,只要有铁,我不睡不吃不喝不尿尿,也要把兵器和铠甲炼出来。”
铁匠们随着小猴子跑下城墙,指挥百姓将堆积地面的铁器向后山运去,马佛念重新站立城墙正中,大声命令:“坞主,你统管坞壁男子,向城上运送滚石巨木,绝不能让城上断档。能做到吗?”
没等杨闵答应,校场中的百姓轰然响应:“我能。”
马佛念目光找到刘离,转身面向在校场中间铁器旁边的老林:“老林和刘离,战事一起必有死伤,你们指挥百姓救护伤兵。我们的士卒可以战死,却决不能让他们伤重,因无人照顾而亡,能做到吗?”
刘离想起死去的父亲,眼中仍含泪水,靠在贴在宋景休身边,与周围百姓一起怒吼:“我能。”
马佛念看着激昂的百姓,心中暖流涌动,扯开嗓子问老苏:“一日三餐要按时准备,绝不能让你们的孩子空着肚子拼命,能做到吗?”
老苏振臂,率领坞壁百姓高声应道:“我能。”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42,乌云蔽月

杨忠护送明月冲入葛荣军营后,宋景休在城外等候一天一夜,留下几名斥侯游骑在附近巡视,返回枋头坞协助守城,他们三人在涡阳大战中并肩作战,配合默契,在葛荣叛军云集枋头坞的节骨眼上,杨忠却不在坞壁,宋景休心中发虚,趁四周没有其他士卒,向马佛念嘀咕:“邺城被葛荣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道杨忠怎么样?”
马佛念安慰宋景休:“放心吧,我们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岂能在这里翻船?”
宋景休说出另外一个担心:“以往我们守城,你居中协调,老大守城,我出城反击,少了他,我总觉得别扭。”
马佛念拍拍宋景休肩膀劝解,既然杨忠不在,就更应该拼力为他守好家乡。宋景休还有顾虑:“我们仓促训练四千坞壁士卒,防御五万索虏,我心里没底儿。”
马佛念笑着说:“战场就是最好的练兵之处。”
宋景休指着城外的葛荣军营:“这任褒搞什么名堂,白天急行军到达坞壁,扎好营盘却不攻城,难道他们要围而不攻?”
马佛念向杨闵详细询问了葛荣四年前攻城的经过,葛荣叛军喜欢在夜间攻城,他们在等待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现在明月当空,他们有任何动静都瞒不过我们,你先去休息,下半夜来替我。”
宋景休正要下城,独孤如愿大步跑来,手指天边黑云,再指高悬空中的月亮:“你们看看云,再看看月亮。”
宋景休瞪着云朵半天,没看出任何奇异,揉揉眼睛:“不就是云吗?有什么玄虚?”
独孤如愿低声说:“云在动。”
宋景休为视力极为自负,摇头说:“哪里在动?你眼花了吧?”
马佛念明白了独孤如愿的意思,下令:“打开城门,派出斥侯骑兵,全力侦查。”
片刻之间,吊桥嘭地落地,十几匹战马从城门中奔腾而出,斥候骑兵反披战袍,无声无息地没入黑暗中,宋景休仍然没有看出玄虚:“明月当空,照得城外如同白昼一般,坞壁箭无虚发,实在不是攻城的好时间。”
独孤如愿手指天边的乌云,让他再看,宋景休摇头,他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独孤如愿手指吊桥顶:“乌云刚才在吊桥右侧,现在移到中间,再过一会儿会到哪里?”
宋景休站到独孤如愿的位置向吊桥望去,倒吸一口冷气:“奶奶的,乌云将遮住月亮,到时漆黑一片。”
旷野半空中,飘忽忽从地面升腾起三支火箭,这是斥侯骑兵的报警信号,马佛念知道大战就要爆发:“乌云蔽月之时,索虏就要倾巢攻城。”
宋景休心脏怦怦跳动起来,葛荣叛军卧虎藏龙,非同一般,竟然能够根据云动的方向判断出兵的时机。”
“撞钟,召集士卒登城据守。”独孤如愿大声建议。
马佛念轻笑摇头:“索虏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偷袭,我们也偷偷摸摸准备,突然出击,必收奇效。”
“好,我下去召集士卒。” 独孤如愿匆匆说完,轻悄悄跑下城墙。
城下沉闷的马蹄声音又起,斥侯骑兵去而复返,通过吊桥穿越城门,向上禀报:“敌军出营,隐藏在坞壁右侧山林。”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三盏灯笼在校场中悄悄亮起,模糊的红光下,坞壁士卒集合起来,一千两百名身披褐色皮甲的坞壁士卒,斜挎弯弓,背后箭囊,手持铁戟,无声无息俯身登上城墙,弯腰前行,依次背靠垛口坐下。另外一千两百名士卒手持各自准备的奇形怪状盾牌,从武库领了弓箭和战斧,俯身登上城墙,背靠内侧垛口,箭囊置于身前,将战斧和铁刀木柄拄地,抱在怀中,与手持长槊的坞壁士卒相视而对。城下的瓮城内稍远的位置聚集一千多名坞壁士卒,杨闵手持铁戟站立最前。坞壁百姓献出铁器后,小猴子立即融化,打造百炼钢的明光铠十分复杂,便集中精力铸造战斧,终于打造出五百柄战斧配给近战士卒,大多数士卒仍然手持粗铁刀。
宋景休挑出的三百坞壁精锐士卒,披挂小猴子仿制的明光铠,手持双岳战斧,与三百梁兵掺杂,聚集在城门,随时登城接应。独孤如愿最后登上城墙,看见士卒有条不紊,无声无息,秩序井然,与以往乌合之众大为不同,对宋景休竖起大拇指:“练的好。”
宋景休安置好士卒,登上城墙,与马佛念背靠城墙坐在地面,仰望天空,乌云渐渐接近月亮,天色就将变暗,葛荣叛军屡破魏国兵马,攻破不少城池,应该是攻城好手。马佛念疑惑地自言自语:“攻城应该用方阵,他们列队鱼贯而行,不是攻城的架势,怎么回事?”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你想吧。”宋景休侧头想想,没有答案,猛然用胳膊肘顶马佛念:“城墙上两千多名士卒都交给独孤如愿指挥,行吗?”
独孤如愿弯腰穿越两列士卒间,拍拍这个肩膀,俯身和那个说几句。马佛念心中也没底,安慰宋景休:“不要小看他,我这几天暗自留心,他虽没有经历大战,却无师自通,以后前途无量。况且,这次作战以坞壁士卒为主,他最熟悉坞壁士卒。”
宋景休虽然放心不下,也没有更好办法:“看着到是似模似样,也许可以。”
马佛念弯腰来到独孤如愿身边,低声提醒:“弓箭够了吗?”
独孤如愿从背后解下箭囊,竖在双腿间,向马佛念点头:“每人带一百枝弓箭,两千四百人共二十四万支,每名敌兵可以摊上四五支。”
马佛念点头,城墙上准备就绪,与示意下城看看,他们到达瓮城,三百梁兵铠甲鲜明,无声无息地保持整齐阵形坐在台阶上。他们经历经历涡阳大战,经验丰富,闭门养神,杀气却从明晃晃的铠甲和环首刀中释放出来。独孤如愿佩服梁兵沉着,梁军不愧是身经百战,坞壁士卒还是欠缺沉稳和冷静。
梁兵后是宋景休精选的三百名身高体壮的坞壁士卒,身披仿造梁军制式的明光铠,受到梁兵感染,肩扛战斧,气势逼人,几仗打下来,他们就历练出来了,这是马佛念和杨忠练兵的速成秘诀。
城上城下,瓮城内外,坞壁准备就绪,士卒怀抱刀枪盾牌,等待大战的来临,乌云渐渐移近明月,城墙正中汉字白底红边的大旗在月光下迎风招展。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我爱黄老吉 2011-12-12 18:48:15
这个帖子养了这么久还是很瘦,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养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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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肥的标准时什么?是贴的字数还是其他神马的?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43,火光箭影

乌云吞噬明月,夜色笼罩坞壁,守城士卒无法看见暗处的敌兵动向,只能伸直耳朵倾听城外的一片蛙声,宋景休趴在垛口向外张望,嘀咕道:“已经后半夜了,索虏怎么没有动静?”
独孤如愿琢磨不透,天色正黑,正是攻城好时机。马佛念耳朵贴近墙壁,听见细微的土石声音,突然一拍:“糟糕,他们在填护城河。”
宋景休学样将耳朵贴近城墙,他耳朵没有眼睛好用,听不见一丝声音。马佛念拉着独孤如愿向右侧俯身潜去,宋景休悄悄跟上,土石入水的声音越来越明显,到达城墙最右端,哗啦滑落入水的声音清晰可闻。三人头顶相对,马佛念轻声说:“他们暂时不攻城,要趁黑夜填平护城河。”
宋景休想像着敌军蜂拥而至的画面,绝不能让他们填平护城河,长驱直入。独孤如愿测算到达护城河边缘的距离,守军居高临下,弓箭可以射出两百步,护城河在百步左右,正在弓箭射程:“要不要开弓放箭阻止他们填护城河?”
马佛念摇头,宋景休知道他的打算:“不填,出城反击,给他们来个下马威。”
马佛念的命令连珠炮般向下传达:“大眼,你带领南边来的兄弟和坞壁近战精锐集结城门,等我命令出城反击,追杀推车士卒然后据守吊桥。如愿,你率领一千坞壁士卒手持火把,等大眼反击得手,冲出城门收集推车,沿着吊桥推回护城河内,一把火烧掉。”
马佛念按住正要起身行动的独孤如愿和宋景休:“敌军趁黑夜偷袭,我们将计就计,偷偷打开城门,大眼率领士卒悄悄潜出,至吊桥集结,以城墙上灯火为号,大家一起动手。”
宋景休冲下城墙,将六百名银光闪耀,铠甲鲜明的梁兵和坞壁士卒混编精锐集中在城门内,双手解下白袍在空中一翻,黑色内衬裹住全身掩住银光战铠,梁军早有偷袭夜战经验,立即按照宋景休方法遮去铠甲颜色。他压低声音命令:“兄弟们,索虏正在城外填护城河,我们悄悄潜出,埋伏至护城河边,从吊桥冲出反击索虏,然后结阵防御,让坞壁士卒烧毁推车。坞壁的兄弟们,跟着南边来的兄弟做,明白吗?。”
三百梁军出生入死,配合默契,点头明白。宋景休将城门偷偷掀开一道仅供两人通行的门缝,外面天色漆黑,他抽出环首刀掩在袍中,率先滑出城门,坞壁六百精锐如同一道黑线汇集在吊桥下方。
独孤如愿率领一千名坞壁士卒跑入瓮城,右手战斧或者铁刀,左手提着锅盖和门板,他们从未经历战阵农夫和市井小民,目光中泛出恐惧和不安。独孤如愿大步走到队前,将杨忠所赠环首刀纳入刀鞘,大盾向后,左手提起反背弓,右手扣住三支长箭:“大家收起战斧、铁刀和盾牌,冲出城门后右转,隔着护城河射杀敌军。”
坞壁士卒第一次上阵杀敌,目光茫然,无人应答,独孤如愿看出惧意,右手猛地拔出腰间环首刀,扫视坞壁士卒:“兄弟们,葛荣四年前攻破左人城,抢走存粮烧毁房舍,杀死老坞主。他们今天又来到枋头坞下,身后就是你们的妻子儿女和老父老母。为了死去的老城主,为了父母妻子,今天宁可战死,也要守住家园。”
这番话并没有激起坞壁士卒斗志,只有一名士卒答应:“独孤大哥放心,我跟你冲杀。”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马佛念目光紧紧跟着潜伏在护城河边的宋景休率领的六百精锐,手持令旗走到城墙右侧,土石落水的声音更加清晰,索虏没有发现城内的布置。他调集坞壁弓箭手挤满右侧城墙,燃起火把,无声无息划出一道火光,直奔护城河。在护城河右侧贴近山壁的地方,葛荣叛军排成长长队列,推动双轮小车,五辆双轮车一排,将沙石向护城河中抛去,转身让出位置,拉着空车取土填河,身后是黑黝黝,看不见尽头的士卒,护城河已被填出一小块。数十只火把从城墙上高高抛下,照亮护城河边,城外葛荣叛军还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在亮光下露出惊恐的面容,火把中掺杂的箭雨嗖嗖袭来,毫无防范的索虏在箭雨下纷纷倒地。城墙上战鼓骤起,火把亮成一片,坞壁士卒被鼓声激起斗志,浑身血液翻滚,低声怒吼,弓箭如雨向下倾泻。
葛荣叛军本打算填平护城河,摆出长长队列向护城河内填土,根本不是作战队形,被弓箭突袭,猝不及防,纷纷扔下推车向后调头就跑。城上弓箭覆盖两百多步距离,索虏背后门户大开,纷纷被钉于地面,只有少数机灵叛军蜷缩在推车之后,暂时逃过一劫。与此同时,吊桥向下急落,宋景休一步踏在吊桥,踩住上下颠簸的竹板,抽出环首刀指向在箭雨中东倒西歪的葛荣叛军,向六百精锐放声大喊:“兄弟们,今晚是守卫枋头坞的第一战,必须旗开得胜,跟我冲。”
宋景休左手盾牌,右手环首刀,率先冲出吊桥,向右一拐,面前出现惊慌失措的葛荣叛军。葛荣叛军躲过第一轮箭雨,听到吊桥落地的巨响,坞壁精锐已经冲到,没有来得及抵抗,已经被砍成两截。刹那间,护城河外人头冲天而起,血雨四溅。坞壁精锐轻而易举杀散敌军不慌不忙将盾牌左右扣在一起,向护城河外大踏步前进,冲出两百步左右扇面,敌军越来越密集。宋景休不想穷追,一声令下,梁兵停止追击,两翼一展,盾牌结成坚固防,后排士卒张弓搭箭,射杀退却敌兵,空中飘荡着敌兵重伤士卒哭喊声和中箭倒地的惨叫。
城门嘭推开,独孤如愿率领一千坞壁士卒冲出城门,向右急转,沿着护城河一线排开,弓箭指向天空,长箭嗤嗤划空而去,覆盖远处敌兵。葛荣叛军被杀得四散而逃,遍地都是丢弃的铠甲、兵器和推车,马佛念在城墙上将战场看得清楚,像看见宝贝般:“如愿,把兵器都收起来,尤其是铠甲。”
独孤如愿冲到吊桥,葛荣叛军远远退去,催促坞壁士卒渡河,在旁边大声命令:“先收集兵器和铠甲,快。”
坞壁士卒直奔中箭敌军,缴获兵器剥下铠甲,拣起推车快速奔回,独孤如愿身边还有五六百士卒,冲出护城河,隐身在梁兵的盾牌防线内,张弓搭箭射杀敌兵,更加密集的箭雨向仓皇逃窜的葛荣叛军罩去。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我爱黄老吉 2011-12-13 14:24:45
天涯也太不厚道了,这么长都不分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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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似200贴才分页,快乐,马上。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44,突袭主将

任褒策马指挥叛军突击枋头坞,无奈被护城河拦住,便在五六百步督战,前军趁乌云蔽月推土填河。宇文泰统领的五千骑兵夺取延津,已经迅速返回,此时埋伏侧面树林,等待攻破城池涌入坞壁。
填土的士卒冷不防被坞壁士卒攻出,乱成一团向后退来。任褒向前一指,阵后督战的将领手持大刀,叫嚣着向上压去,砍翻几名退后士卒, 止住溃退形势。中军士卒张开弓箭,向护城河附近射来。梁军盾牌有半人多高,后排士卒向前一冲,盾牌互叠密不透风,劈里啪啦雨点般声音密集响起,将弓箭全数没收。
独孤如愿提醒宋景休:“推车和兵器都抢回去了。”
宋景休回头张望,坞壁士卒正在在剥去死伤葛荣叛军的铠甲,命令:“兄弟们,结阵后退。”
独孤如愿右手紧扣铁骨丽锥箭,瞄准一名督战将领,一箭射出,正中额头,敌军将领一声不吭,扑通栽倒地面,坞壁士卒箭雨随着迎面而去。宋景休哈哈大笑:“箭法不错。”
坞壁精锐手持盾牌缓步后退,到达护城河边,两翼收拢成半月形状,两端扣紧护城河,防止敌军从侧后攻击,将吊桥围在正中。坞壁士卒的推车上面堆满缴获的兵器和铠甲,全部推入护城河内,独孤如愿说道:“撤吧。”
“等等,没过瘾。” 宋景休突然将环首刀举过头顶,大喝一声:“冲。”
聚拢在吊桥旁边的梁兵听到命令,突然向四周杀去,头顶银色兜鍪,身披明光重铠,如同花朵在黑夜中绽放,分成十几路杀入敌群中。他们手腕和膝盖都有铁甲防护,阵形密集,用大盾挡开敌军兵器,发出的此起彼伏非沉重闷响。刹那间,环首刀银光乱闪,白袍翻飞,敌军冷不丁遇到反击,抵挡不住,波浪般向后逃去。梁军仍不追击,杀出百步聚拢一起,构成弧形防线缓缓撤回。敌军数量极多,宋景休不敢深入敌军,仍然很是兴奋,这小小一仗拣了不少兵器和铠甲。
四周越来越多葛荣叛军,独孤如愿提醒宋景休:“敌军数量不少,撤吧。”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北府兵 2011-12-13 11:14:59
养肥了就是一口气看的时间久一点吧,哈哈,开火兄存货够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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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了三十万的货,够不够啊?还在努力积攒中。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任褒从葛荣军中脱颖而出后,纵横河北经历多次大战,不断从六镇流民中扩充队伍,积累五万人马,本想趁着黑夜填平护城河,凭借人数优势,架设云梯攻城,现在被坞壁突然出击打得手忙脚乱。这些银盔白袍士卒骁勇善战,阵形整齐,盾牌如山,刀光胜雪,绝非一般乌合之众。任褒催动跨下战马,率领百名亲信骑兵奔驰到阵前,发现挡在吊桥附近只有千名守军,迅速重整阵线,放出弓箭,亲自领军大步反击,溃散的士卒潮水般落下,现出阵形整齐的叛军方阵。
宋景休不想孤军深入,正要撤退,独孤如愿手指中敌军阵前来回驰骋的任褒,正在一百步外左右奔驰,调动兵马向前压来:“他是主将。”
敌将右眼被兜鍪遮挡,背后两面任字大旗迎风招展,宋景休想起满面泪水的刘离,右手握紧环首刀大喝:“这是任褒。”
独孤如愿收起环首刀,抓起一把战斧:“擒贼擒王,干掉任褒,今晚大功告成。”
宋景休琢磨战法,任褒距离太远,如果一击不中,便容易缩回阵中。独孤如愿解下反背弓,张弓搭箭:“先用弓箭清场,再用两百兄弟冲。”
梁兵暗中拉满弓箭指向地面,宋景休大喝一声,环首刀指向任褒,弓箭集中向任褒身边亲兵洒去。几乎同时,两百梁兵大声呐喊,盾牌如同波浪般翻滚裂开缺口,梁军奔腾破阵而出,像巨大波浪袭向黑夜,轻易突破被弓箭射得七零八落的叛军战线,直取任褒。一名叛军士卒壮胆举盾冲来,独孤如愿大喝一声,战斧全力劈下,盾牌应声而裂,木屑四溅,他飞起一脚将敌兵踢出几步,一道黑线从右手掷出,战斧盘旋飞出切入敌兵胸口,血花绽开。独孤如愿向前冲破血花,踹翻尸体,拔出腰间环首刀向空中一挥:“冲。”
任褒突然遇到战力超强的梁军,不甘心首战失利,挥舞大刀拦住后撤士卒,却挡不住兵败之势,反而不知不觉来到阵前,他久经沙场,毫不惧怕,向后招手,数十亲信士卒将他围拢在中间,手中长刀向领头的独孤如愿一指:“放箭。”
几十枝雕翎嗤嗤激射而来,独孤如愿左手举盾向外,护住要害,大步急进,大腿一麻,扑通半跪在地上。梁兵久经沙场,配合熟练,向前一拥将他护在中间。独孤如愿伸手拔下长箭,解下颈间白巾紧紧缚住伤口。
任褒哈哈狂笑,长刀一摆,率领数十名亲兵向前涌来,想取独孤如愿性命。他统兵五万,见主将冲在一线,纷纷转身再战,转眼间把突阵杀出的两百名梁军重重包围。任褒拖着长刀等待援军从后包抄,只要将这两百名反击的敌兵吃掉,今晚就首战告捷。
宋景休看出形势危急,命令士卒向内聚集稳住阵脚,俯身与独孤如愿并肩,摇头叹气说:“可惜,我们杀回去吧。”
独孤如愿扔下盾牌和环首刀:“再试试。”
宋景休估摸两军距离在一百多步:“怎么试?”
独孤如愿解下反背弓,露出笑容:“要比箭法吗?”
宋景休毫不示弱,低头取下黄桦弓,右手接连抽出三支长箭扣在手中,半跪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点头示意。独孤如愿瞄准任褒,大喝:“一二三,射。”
两人同时站起,全力拉满大弓,四周的战场顷刻间平静下来,独孤如愿目光紧盯住百步外全身重甲,只有面额暴露在外挥舞长刀的任褒。耳边弓弦一响,宋景休黄桦弓背猛颤,长箭脱弦而出,独孤如愿缓缓瞄准任褒额头,松开弓弦,铁骨丽锥箭直扑而去。
寒风骤起,冷不防弓箭扑面而来,任褒手中长刀挥舞,磕飞第一支长箭,却突然发现第二支独孤如愿的铁骨丽锥箭已到眼前,银亮簇头大如满月,刺穿鼻尖汗珠,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鼻尖爆发的血雨,向前扑面,手捂面门,满地翻滚,葛荣叛军失去主将,顿时大乱。
宋景休大喊一声,梁兵不退反进,向前猛冲,破风斩浪一般杀开血路,穿越慌乱的乱军。宋景休瞬间冲到任褒身边,右脚踏住,手起刀落,血箭扇面射出,头颅滚落一边,他俯身拾起,手拎发辫。
任褒呲牙咧嘴的头颅仍在狂吼,鲜血如注,宋景休向空中一举,大声命令:“撤。”
冲入敌阵的两百梁军迅速脱离战线,退向吊桥,据守吊桥的坞壁士卒抬起弓箭,从己方士卒头顶划过,切断追踪的葛荣叛军。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坞壁士卒把推车运回护城河堆积一起,将兵器和铠甲抱回坞壁,又有士卒冲出城门,浇上易燃硫璜和硝石,火把扔去,火苗扑哧随风熊熊燃起,将对岸照得亮通亮。马佛念伫立城墙正中,战场在脚下一览无余,此仗打得十分顺手,敌军本想趁乌云蔽月填平护城河,被出其不意地反击,连主将都丧于战阵。水面轻微震动,马佛念侧耳仔细分辨,听出马蹄声音。右侧城墙已有士卒发现敌军,大喊报警。护城河外尚有梁军,绝对经不住骑兵冲击,马佛念连忙大喊:“快,鸣金收兵。”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45, 再陷重围

独孤如愿射杀任褒,宋景休破阵而出,切下他的头颅栓在腰间,葛荣叛军魂飞魄散,一窝蜂落荒而逃。两人率领两百梁兵,结阵后退,与坞壁士卒会合,列队通过吊桥,撤回护城河内。宋景休不知道敌军骑兵将至,望着满地的刀枪和铠甲,不禁动心:“我去把这些兵器收回来。”
独孤如愿点头答应,叮嘱不要滥杀,解下兵器既可。宋景休带着七八名梁兵返身冲回战场,到处翻检兵器和铠甲,坞壁士卒大都撤回护城河内,吊桥附近仅有三百多梁兵,用弓箭射杀零散的敌兵。城墙上锣声骤起,宋景休与马佛念配合纯熟,知道必有紧急情况,招呼梁兵退回护城河。吊桥右侧尘土飞扬,敌军骑兵在黑夜中疾驰而来,被杀散的葛荣叛军不再退却,稳定战阵再次压上,黑暗中人影晃动,至少上万人马。吊桥狭窄,仅容两人并行,吊桥外的三百梁兵来不及退入护城河,宋景休目光一扫,看见数十名坞壁士卒手持长戟混在队中,正好抵御骑兵,大喝:“长戟上前结阵,快。”
战斧和铁刀都是短兵,对付骑兵十分吃亏,收缩到内线,沿着岸边张弓搭箭,数十名手持铁戟的坞壁士卒列成弧形阵形,丈八铁戟密密竖起。退入护城河的士卒停住脚步,张弓搭箭指向黑暗中的骑兵。刹那间,宋景休在吊桥布成一个抵御骑兵的半圆阵线。
“射。”梁兵阵形刚刚结成,敌军骑兵进入射程,宋景休一声令下,护城河两岸的弓箭激射,箭雨迎面洒向骑兵,战马嘶鸣纷纷倒地。
骑兵数量众多,前赴后继向吊桥冲击,手持铁戟长矛的士卒大都来自坞壁,本是农夫工匠,第一次经历战阵,战事顺利时勇敢向前,形势危急便沉不住气。喷着白汽的战马冲到眼前,他们惊慌失措频频调头向后,慌乱后退,战线飘忽不定,战线即将像裂口的堤坝全面崩溃。宋景休久经沙场,心中明白,只有拼死杀退骑兵,才能结阵撤出。敌军骑兵已到四五十步,宋景休急得全身冒汗,怒坞壁士卒胆怯,劈手夺过铁戟:“南边来的兄弟们,拿家伙。”
梁兵被坞壁士卒裹挟向护城河退去,听到命令,将环首刀纳入刀鞘,接过坞壁士卒手中铁戟,挤到前面组成防线,梁军都是从战场上死人堆里活下来,挺起铁戟毫不畏惧,如同山岳临风岿然不动。坞壁士卒正在溃散,从吊桥逃入护城河,被他们气势震慑,跑过护城河,稳定下来,开弓射杀。黑暗中席卷而出的五千敌军骑兵快马加鞭,晶亮的矛尖在火光中上下跳到,越来越近。
坞壁士卒大部分撤回护城河,只有五六十名银铠梁兵傲然挺立吊桥,岿然不动。独孤如愿不愿撤离,站在队列之前,向宋景休大喊:“大眼,你先撤。”
宋景休久经战阵,并不慌乱:“好兄弟,如果我撤了,你怎么办?”
吊桥仅容两人通行,后面抵挡骑兵的士卒绝难逃生,独孤如愿咬咬牙:“别罗嗦,快撤,骑兵就要冲到了。”
宋景休仰头长笑:“好,生死关头都不含糊,我交你这个朋友。”
马蹄踏碎水面,独孤如愿急得冒汗,不由分把宋景休向后顶去:“废话少说,快。”
宋景休不退反进:“听我号令,让到一边,让他们统统冲进护城河。”
护城河梁军弓箭如雨,骑兵震地而至,一旦丢失吊桥,梁军就将陷入重围,插翅难飞,独孤如愿立即反对:“不行,丢失吊桥,就无法回城。”
宋景休逆风向前一步,充满信心,伸出右手:“好兄弟,听我的,我们都能平安回去。”
独孤如愿望着他坚定的目光,握住他右手:“好兄弟,我信你。”
宋景休手中环首刀举起:“兄弟们,我数到三,大家撤向左边,让他们冲到护城河喂虾米。”
敌军骑兵侵至阵前二十步,槊尖上下跳动仿佛已到鼻尖,独孤如愿替宋景休喊出:“一。”
宋景休不慌不忙射出一箭,将为首骑兵射落马下:“二。”
敌军骑兵冲到十步,独孤如愿大喝一声:“三,撤。”
梁兵向左侧大步奔跑,敌军骑兵正在全力冲锋,眼前梁军突然撤退,现出黑乎乎的护城河水,拼命收拢缰绳,战马奋踢激起数丈泥土,仍然滑向护城河,终于在岸边停住马蹄。为首骑兵心中庆幸,擦掉额头汗水,后面骑兵不明情况,高速向前,前排骑兵被巨大推力,撞向空中,扑通落入河水,砸出无数水花。护城河对面的坞壁士卒毫无顾忌,弓箭连绵不绝,猛射近在咫尺的敌军骑兵,无主战马调头向两边奔驰而出。
与此同时,绞链声响,吊桥缓缓扬起,离开地面,越升越高,七八名梁军在最后关头沿吊桥撤回。铺天盖地的敌军向上涌来,宋景休和独孤如愿与三十多名梁军被护城河隔断在千军万马之中,完全没了退路。独孤如愿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被宋景休一把抓住,随着三十几名梁军沿着护城河,向左边退去。葛荣叛军看出形势,不急于追杀坞壁士卒,而是一拥而上,占领吊桥断去退路,梁军绝对无法逃脱。独孤如愿困惑不解,难道宋景休要跳进护城河游回去?全身重铠无法游水,如果脱掉铠甲,非被弓箭射成刺猬不可。他被宋景休拖着,沿河边奔跑,猛然停住脚步,面前已是峭壁,护城河已到尽头。宋景休满脸坏笑:“放心,老天会救我们的。”
独孤如愿急得冷汗横流:“我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三十万肯定不够,至少要写到六部才能写完,估计总共150万字吧,现在只是开了个小头。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万字贴,很快就会断粮便太监了。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46,三床弓弩

坞壁士卒摇动轱辘,手腕粗细的铁索牵引吊桥忽悠悠高高升到半空。杨闵踉跄冲到马佛念身边,手指城下:“不好,大眼和如愿被包围了。”
马佛念呵呵一笑:“坞主,跟我来。”
他们急急向左侧城墙高速奔跑,抢在城外梁军前到达城墙尽头,马佛念伸手拉去麻布,几十张三床弓弩暴露出来。坞壁士卒早已准备就绪,扛起足有一人长的大箭,绳索系在箭尾。一人扶住箭头,另一人双手用力半张大弩。马佛念辨明城外梁军撤退方向,还有数十步就到护城河尽头,大声下令:“瞄准护城河左侧岸边,开弓放索。”
几十只大箭在黑暗中毫无声息地划空而去,整整齐齐地插在护城河对岸泥土中。宋景休留意城墙上动作,看到马佛念手中小旗摇摆,知道长索已到脚边。三十多名梁兵悄悄抓起长索,系在腰间铁甲。独孤如愿退到河边抓起一条长索扣在腰间,用力拉紧,才明白梁军早有退路,难怪一点儿不急,学着宋景休的口头禅:“奶奶的,怎么不早说?”
宋景休得意非常:“奶奶的,哪有时间说?”
独孤如愿想想也是,如果不是突然冲出骑兵,他们本来要轻轻松松从吊桥回城。宋景休背后有归城长索,心中笃定,气定神闲,不急返回坞壁,命令梁军竖起盾牌结成防线,笑呵呵对独孤如愿说:“我们在涡阳大战,出城反击都用这样之法回城,又快又省事,缺点就是人数不能太多。”
葛荣叛军占据吊桥,护城河外的坞壁士卒插翅难飞,便可以为今晚的惨败挽回颜面。骑兵一边格挡弓箭,一边调转马头沿着护城河左边压去,数万步兵拉成长蛇阵从正面兜上,三十几名银盔白袍转瞬间被紧紧包围。骑兵队伍中一名将领身披重铠,策马而出,黑黝黝地像一座小塔。
“我有话说,哪位是头领?” 宋景休收起环首刀,手提盾牌,走出一步,他借着四周火把看出敌将只有二十出头,结实得如同黑豹一斑,用脚尖轻碰身边独孤如愿:“弓箭。”
独孤如愿退到背后,在黑暗中悄悄拉满反背弓。宋景休拱手抱拳:“东阳宋景休在此,向将军请教。”
葛荣叛军数万大军将三十名梁兵团团包围在护城河边,杀声震天的战场突然安静,只剩火把燃烧的声音,敌将掀开兜鍪注视宋景休:“我是宇文泰,你们没有退路,何不跪地求饶?”
宋景休嘿嘿冷笑:“怕也未必。”
宇文泰不知道梁军手段,仍然劝说:“如果拒不投降,只能将你们格杀当场。”
宋景休大笑几声:“我们虽然被围住,仍然进退自如,还可以取你性命,我留在这里,只想跟你讲一句话。”
宇文泰冷冷回答:“说。”
宋景休手指坞壁城墙:“枋头坞百姓结壁自保,只为偷生于乱世,绝不会阻拦你们渡过黄河攻击洛阳,我奉劝你们不要攻击枋头坞,以免自寻死路。”
宇文泰屡次劝说任褒不要攻击坞壁,他却固执己见,今晚落得被当场射杀,然而两军阵前绝不能服软,宇文泰大喝一声:“胡说,你们被重重包围,还敢大话。”
宋景休话已说完,向后一闪,独孤如愿明白他的意思,闪电般抬起大弓,一箭射出。两人相距只有几十步,宇文泰毫无反应时间,铁骨丽锥箭迎面飞至,万念俱灰,以为将要丧命此处,忽然头顶一轻,兜鍪被长箭射飞,在空中盘旋落地。
护城河外开始动手,马佛念与宋景休配合默契,在城墙上看得清楚,大喝收索。坞壁士卒峁足力气,双手穿梭交替猛扯绳索,护城河外梁兵左手用盾牌护住前身,右手握刀搭在盾牌之上,奇迹般向后疾退,贴着水面向坞壁方向掠去,形同鬼魅。葛荣叛军吓了一跳,开弓放箭之时,梁兵已经滑入护城河中,披风斩浪般达对岸,盾牌轻松将弓箭丁当没收。梁兵翻上岸边,伸手解下背后吊锁,不慌不忙竖起盾牌,帮同伴挡住密集的弓箭。宋景休欺负敌兵无法过河,向城墙上的大喊:“奶奶的,每次都跟落水狗一样,被拖得全身散架,下次你在下面,我拖你试试。”
宋景休在盾牌后摘下兜鍪,将水泼入护城河后重新戴好,从盾牌间露出脑袋,向对岸大喊:“宇文泰,爷爷回来了,今日饶你性命,赶紧通知葛荣撤军,免得丧生坞壁。”
宇文泰挥手示意停止射箭:“你们不像坞壁士卒,是什么人?”
宋景休不想说出来历,故弄玄虚:“我们是天兵天将,前来协助枋头坞守城。”
宇文泰此战布局慎之又慎,夜观天象,风动月移,下半夜将乌云蔽月,是出其不意攻城的最佳时机,他还亲自率领骑兵埋伏在黑夜中,就等任褒率领中军攻破城池,席卷而入。他没想到敌军厉害到这种程度,攻防和阵形交替变换,城内城外配合默契,城防设施被利用得出神入化,面对五万大军应对自如,己方不仅损兵折将,连主将任褒的头颅都被坞壁士卒割走。他抬头望向天空,乌云被风力推动,月亮露出一角,城墙垛口依稀可见,今晚失去攻城良机。宇文泰不与宋景休废话,拔出宝剑,大军后撤回营。
宋景休正要返回城门,停住脚步大声:“难道你能未卜先知看出乌云蔽月?”
宇文泰调转马头冷冷看他一眼:“多谢不杀之恩,后会有期。”
他一挥马鞭带领骑兵决尘而去,黑压压的步兵缓缓列阵后退。宋景休打赢次仗,兴奋对着宇文泰背影大叫:“这次饶你不杀,下次就不客气了。”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我爱黄老吉 2011-12-16 18:32:20
士兵体能很多作家都是忽略的, 感觉不真实,楼主应该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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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士兵搏杀一晚,体力应该下降吗?不太明白。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胡狼拜月o 2011-12-16 18:33:27
白袍将军陈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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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就是写陈庆之北伐的,528-530年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47,凯旋而归

出城反击一波三折,凶险无比,坞壁没有多大损失,取得出人意料的战果,烧毁敌军推车,杀伤数千葛荣叛军士卒,坞壁士卒在城墙上手举刀枪呐喊庆祝。百姓夜间听见坞壁外杀声震天,鼓角与金锣争鸣,无法入眠,此时知道守城大捷,纷纷从房舍间涌出,片刻间,近万名老弱妇孺挤满校场。他们都不空手,怀抱竹篓,装满家中最美味的食物。
城门大开,宋景休和独孤如愿率领三十多名最后归来的梁兵大步进入瓮城,欢呼声响成一片。独孤如愿不想招摇,没入坞壁士卒中,消失不见。内坞城门轰然大开,百姓一拥而上,将梁兵围在中间,秋薯、鸡蛋、酒浆从四面八方递来。老苏家刚杀的五头猪没有吃完,老婆连夜烙成猪肉馅包子,两人一前一后垮着篮子,装满雪白的大个包子,见到梁兵就往怀里送。
宋景休鏖战一夜,没有吃饭,腹中饥肠奏起战鼓,抓起巴掌大小的包子向口中填去,一口气吞三个。正觉得口渴的时候,一坛米酒送到眼前,他伸手抓来,酒坛后露出刘离弯弯的笑脸。他大口喝掉一半,酒坛还给刘离,双手一揽,将她高高举起,扔向空中。刘离身体在空中飞翔,坞壁百姓的笑脸在四面旋转,笑声四溢,吓得脸色发白。刘离身体落地时,手中的米酒倾泻半瓶,扁起小嘴,拳头朝宋景休胸前砸去:“这酒是爹爹留在过节喝的,却被你洒出一半。”
拳头砸在宋景休铠甲上,刘离痛得皱起眉头,低头之间,拳头沾满血迹,发现宋景休腰间栓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向她龇牙咧嘴。刘离吓得尖叫一声:“你?这是什么?”
坞壁百姓被刘离的尖叫声震住,纷纷望向她手指的地方。宋景休微微一笑,跳上一架推车,向百姓大喊:“四年前,葛荣突袭左人城,老坞主遇难,刘御医为了保护杨忠,被敌将任褒杀死。”
坞壁百姓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些往事,刘离双手捧着心口,一滴眼泪顺着眼角轻轻流淌。宋景休目光转向挎着提篮老苏:“那天,本是大苏大喜的日子,却被索虏打破,他率领坞壁士卒殿后保护百姓,离开了他的新娘。林林,那个还披挂喜服的新娘,不顾生死找到大苏,他们在那棵大树下永不分离。”
老苏一家三口拥在一起,想起儿子和未过门的媳妇,泪水纵横。老苏忽然想起老林,在槐树下看见他苍老的身影,推推小苏,再指指老林。小苏穿越人群,扶着老林回到人群。宋景休停顿片刻,提高声调:“昨天夜里,这个任褒率领数五万索虏倾巢而来,人多势众,兵精粮足,横行河北,攻城掠地无数,他们认为攻下坞壁易如反掌。如果他们攻破坞壁,我们就失去最后的家园,坞壁就将成为人间修罗地狱。”
坞壁百姓只知道击败了索虏进攻,并不知道具体经过,校场中的上万百姓都屏声静气听宋景休述说战况,只有刘离轻声的哭泣声。宋景休突然顿住,右手一拉,将腰间人头向空中一举,任褒狰狞的面目吓得百姓惊呼一片。宋景休朝天怒吼:“结果这么样?索虏被我们杀得大败,留下任褒的人头,灰溜溜地跑了。”
刘离想起父亲,失声痛哭,泪水哗哗涌出,杨闵将她搂在怀中,轻轻抚摸她肩膀:“好女儿,别哭了,为你爹爹报仇了。”
宋景休转身面对内坞城门正中的马佛念,将任褒人头扔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手指城墙正中的大旗:“老马,将任褒头颅悬挂在大旗之下,我们要用这颗人头告诉侵入我们家园的索虏,虽然他们凶狠狡诈,弓马娴熟,噬血好杀,我们却绝不畏缩,我们能守住自己的家园,我们不再逃亡,我们还要反攻中原,恢复我们世代生存的土地。”
宋景休跳下推车,走到刘离身边,望着她哭得红红的眼眶,取过她犹自抱在怀中的酒坛,仰头喝干,坞壁百姓爆发一片欢腾。马佛念将人头递给一名梁兵,梁兵向旗杆一纵,双手交替到达顶端,将揪起头领发辫向旗杆上绕紧,滑落地面,龇牙咧嘴的头颅在清晨的阳光下高高悬挂。马佛念仰头看着大旗,对身边的独孤如愿笑着说:“任褒被谁射杀的?”
独孤如愿望着欢腾的百姓,心中满足和安宁,笑着摇头不语,马佛念又追问:“为何要将任褒的人头交给大眼?”
独孤如愿从背后拔出一支长箭,仔细修理着箭翎:“任褒的人头是大眼砍下来的。”
马佛念望着校场,刘离拥在宋景休身上,后背仍在起伏哭泣,任褒杀死刘离的父亲,独孤如愿故意将他人头留下来,成全宋景休。独孤如愿将长箭向后一送,放入箭囊:“刘离是个好女子,大眼也很不错。”
马佛念搂紧独孤如愿的肩膀:“大眼有你这样的朋友,三生有幸。”
楼主:开火  时间:2020-05-24 13:27:13
@zhuxinming1990 2011-12-16 23:33:57
第三部不出了,在这里连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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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付遥先生吗?我第一次读您的《猎天下》是在大一的上学期,跟着我寝室的哥们到网吧上网,闲的没事就点开了您这本书,结果就入了迷。一口气就看完了您的前两部,之后就一直盼着第三部,我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但我不会忘了在那个寒冷的冬天读您这部书的情景,它已经成为了我过去美好回忆的一部分,别的不多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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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你喜欢这本书,觉得哪里比较吸引你?我会在这里一直贴下去,估计春节的时候就能贴到第三部了。

楼主:开火

字数:207527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1-10-24 00:07:00

更新时间:2020-05-24 13:27:13

评论数:102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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